當福寧殿的賞賜送來時,蘇貴人正從外麵回來。


    見一行人拿著不少東西往西偏殿走去,她神色如常,麵上看不出異樣來。


    她身邊的宮女彩英則是豔羨的看著,皇上對熙貴人真是恩寵有加,接連侍寢,還賞賜不斷。


    自家主子已經近兩個月未曾見過皇上,更別提侍寢了。


    “主子,既是熙貴人有寵,您也該把握才是。”彩英低聲道:“皇上來琢玉宮時,您好歹也露個麵。皇上還曾誇過您寫得一手好字……”


    她正說著,忽然自悔失言的閉了口。


    蘇貴人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必再提,我心中有數。”


    彩英自是有錯,不敢在出聲,扶著蘇貴人快步回了錦春閣。


    凝汐閣。


    阿妧命人打賞了來送賞賜的宮人內侍,待送走她們後,大家都圍了上來。


    桂平最後進來,興奮的道:“主子,這茶葉聽說除了咱們凝汐閣,隻有妃位以上的才有!”


    這個消息足夠振奮人心,自己主子雖是位份低些,可皇上對主子上心,這才是最要緊的。


    阿妧抿唇笑笑,眼中的神采卻是亮了亮,似是也很高興。


    來送東西的小路子說,隻有凝汐閣有這份厚賞,各宮娘娘們都隻有茶葉而已。


    她打量了自己房中的布置。


    當初大家都隻以為她會封為禦女或選侍,這樣已經很好。但她先是封了美人,很快又晉為貴人,這便有些不夠看。


    她特意把皇上賞賜的那兩件古玩擺出來,那兩件寶貝跟一些劣質的插瓶瓷器放在一處,會愈發顯得她這房中寒素。


    或許她該感謝鄭貴妃,景和宮最是奢華,這對比太過明顯。早晨皇上才從凝汐閣離開,她又服侍得讓皇上滿意。對於皇上來說,整個後宮都是服侍他的女子,位份的尊卑在他心裏沒那麽重要。


    “把多寶格上那些成色不好的擺件都換下來,把這些都擺好。”阿妧挑了幾件,剛好能填充多寶格的。


    除此之外,還有兩幅畫在,阿妧沒急著掛,隻讓人暫時收起來。


    “熏香往後隻用些淡雅的花香果香,不必用濃重的。”阿妧想起今日在景和宮聞到的香味,吩咐道:“過些時日,直接用鮮花插瓶。”


    朱蕊等人忙應了。


    她不要做第二個鄭貴妃,就得顯出些不同來。


    朱蕊和茉香帶著海棠和紫菀忙碌起來,桂興和桂平去外頭當值,她們幹活都很利索,很快房中便煥然一新。


    “主子,聽說皇上今夜留宿景和宮。”桂平在外麵走動多,跟內侍們交好,消息也靈通些。


    阿妧點點頭,她本就沒覺得皇上會來凝汐閣。


    “朱蕊,你去打探一下,蘇貴人是因何病了的。”阿妧想起今日蘇貴人去景和宮探病時,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引起她的注意。“是否與哪個高品階宮妃有關。”


    朱蕊答應下來,她服侍阿妧去沐浴更衣。


    終於能得了一日鬆泛,阿妧躺在床上,困意漸漸襲來。


    看著床角特意掛上的精致香囊,她唇角翹了翹,很快睡了過去。


    ***


    壽康宮。


    這裏是太妃們的居所,因貴太妃有失心瘋,劉太妃便成了眾太妃之首。


    “姑母,如今那阿妧也太得寵了。”賢妃來給自己姑母劉太妃請安時,忍不住抱怨起來。“皇後娘娘竟也縱容著,並無約束的意思,遲早成患。”


    劉太妃蹙了蹙眉,道:“人是太後賞的,皇上願意寵她,這才是盡了孝道。”


    賢妃有些不悅,涉及太後,她倒不敢再說什麽。


    “想想你該怎麽爭得皇上寵愛,早些懷上皇嗣才要緊。”劉太妃未曾誕育子嗣,名下撫養的端王,還是馮太後給的。“皇後身子虧了,怕是難以再有孕。若你能誕下皇嗣,太後必然全力扶持你,扶持劉家。”


    聽到自己姑母訓話,賢妃隻得順從應是。


    她未曾有孕過,也請太醫調理過身子。雖是她恩寵不多,看在劉家有從龍之功的份上,皇上也並未冷落她。


    “若是阿妧爭氣懷上皇嗣,怕是皇後要抱過去養。”賢妃猜到了皇後的心思。


    阿妧宮女出身,能當上貴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短時間內難以再晉位。


    “無論是誰懷上皇嗣,隻要不是敬妃和鄭貴妃那邊的人,便罷了。”劉太妃經曆過風浪多些,也更能看得開。“你隻要穩固自己的地位,便是沒有子嗣,抱一個來便是。”


    賢妃忙應了。


    又陪著劉太妃說了會兒話,才要走時,透著窗欞看到了一抹淡雅的身影走過去。


    是貴太妃。


    “當年這宮中,有誰的恩寵能比得過她?”劉太妃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眼中閃過一抹嘲諷。“自己得寵,又誕下皇子。如今,卻落得個瘋病。”


    賢妃很快收回了眼神,像有些不舒服似的,告退離開了壽康宮。


    ***


    之前阿妧在跟蘇貴人閑話時,偶然聊到詩詞書畫,蘇貴人主動說若她想看書,可以過來借。


    雖說在入宮前阿妧識得些字,後來也有人教過她些四書五經中淺顯的內容,比之世家出身的蘇貴人,終究是沒法比的。


    不過蘇貴人的一番好意阿妧沒辜負,她來借了兩本畫冊回去。


    “那些詩詞我不大懂,倒白費了那些好詩書。”阿妧有些難為情的笑笑,神色卻很坦然。“還是畫冊好,看個熱鬧。”


    蘇貴人抿唇而笑,溫聲道:“何必妄自菲薄,各有各的好處罷了。”


    眼看快到午膳時候,蘇貴人沒有再留阿妧。


    凝汐閣。


    用過了午膳後,阿妧怕積食沒有立刻去歇著。她去洗了手,還特意展開了一方帕子墊著,才捧出了蘇貴人的書。


    那些精妙的技法她是看不懂,意境也難以悟到,她蹙著眉認真的翻看,一時間倒困意全無。


    “熙貴人在看什麽,竟看得這般入神。”忽然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阿妧猛地回過神來。


    竟是皇上來了。


    她忙放下了書,就要起身。“皇上您來了,妾身失儀……”


    趙峋走到了她身邊,抬手扶住了她。“是朕沒讓人通傳,坐罷。”


    “在看畫冊?”趙峋在軟榻上坐下,他墨色的眸子中噙著一抹笑,隨手翻了兩頁。“朕的熙貴人竟是個風雅的人。”


    阿妧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麽難為情的事一般,俏臉微紅,就要把畫冊收起來。“妾身隻是附庸風雅罷了,不過是蘇姐姐肯借書給妾身。妾身有不懂那些詩書,便借了畫冊瞧個熱鬧。”


    她不是謙虛,是實情。


    阿妧口中的“蘇姐姐”,趙峋想了片刻,應該是繡春閣的蘇貴人。


    “正好妾身有件事想請教皇上。”阿妧像是要岔開話題一般,讓朱蕊去取趙峋賞賜下來的畫。


    趙峋挑了挑眉。


    “妾身不懂這些,又怕掛錯了惹人笑話,倒辜負了您一番心意。”阿妧親自抱著畫卷過來,在趙峋身邊小心翼翼的展開。“您看這畫,妾身要掛在房中還是外間?”


    這兩幅花鳥山水圖,趙峋不過是隨意讓人找出來的,見阿妧如此看重,他倒有些意外。


    “這兩幅掛在你宴息待客的外間罷,等改日朕再挑了好的給你掛在房中。”趙峋抬眸時,看到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亮晶晶的,那份珍視和喜悅,倒不似作偽。


    阿妧歡喜的點點頭,就要親自把畫掛上。


    “讓宮人去掛,若你磕著碰著,朕可是要心疼的。”趙峋招了招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阿妧順從的在他身邊坐下,趙峋修長的手指撫過她滑落頰邊的一縷青絲,她睫毛輕顫,身子卻往趙峋身邊靠了靠。


    “皇上送了妾身這些珍寶,妾身卻不能給皇上什麽。”阿妧放軟了聲音,似是真心為這件事苦惱。


    聽她用了“送”這個字,而不是“賞”,趙峋側眸看過去,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


    “皇上,妾身隻能回禮這個,還請您別介意。”阿妧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取出一枚香囊。“這是妾身自己繡的。”


    趙峋接過來,香囊做的很是小巧精致,靛藍色的錦緞上繡著五爪金龍,形神頗具氣勢。看得出,她是花了心思的,且用了不少時候。


    “朕很喜歡。”趙峋合攏在手中,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顯出一點溫柔神色。


    聽了他的話,阿妧的杏眸像是被點亮一般,熠熠生輝。


    “好了,時候不早,朕先走了。”趙峋起身,對她溫聲道:“朕離宮的這些時日,你去重華宮陪陪大公主。”


    阿妧很高興的點點頭,仿佛被他信任了一般。“妾身記下了。”


    趙峋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離開。


    阿妧跟著送到了門口,直到趙峋已經走出宮門,轉身時餘光還看到她還沒進去。


    趙峋本想把香囊交給崔海青拿著,如此一來倒是沒放手,一路帶回了福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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