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發展到這了,衣服也脫了,不該說的也說了,那就痛快點吧。


    刑炎心跳一下下鼓動著秦放的手,他手心下那顆星星的位置熱得發燙。刑炎撥開了他的手,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埋得最深最怕人看的地方都已經看到了,心裏再有什麽也藏不住了。


    “不太好看,我自己弄的。”刑炎從秦放手裏拿過衣服穿上了,秦放坐到他旁邊去,側頭看著他。刑炎說:“我以為挺簡單的,結果還是被我弄醜了。”


    “好看,顏色很漂亮。”秦放說。


    “顏色是我自己提的。”刑炎兩隻手搭在腿中間,兩手交握虛虛搭著,一個很隨意但也有點克製的姿勢,“你給我的那顆星星我開始總揣著,有兩次從兜裏掉出去差點丟了,後來我就紋在這了。”


    秦放聲音還是有點啞,吸了吸鼻子說:“丟就丟了啊。”


    刑炎看他一眼,沒說話,隻是搖頭。


    秦放也沒再說話,刑炎身上那一大片疤和他心口藍色的星星,這些都讓秦放現在不太想說話,心都空了。


    兩人挨著坐在刑炎床上,老老實實誰也沒碰誰,一個賽一個的沉默。


    其實秦放的性格刑炎是了解的,現在的秦放既然能把他堵在房間裏讓他脫衣服,還能往他身上摸。刑炎鈍了兩天的腦子這會兒突然就開了竅。他看著坐他旁邊的秦放,某根神經瞬間就通了,有個想法在腦中閃過,刑炎迅速抓住了。


    燈開得太亮了,秦放想去換個色,他剛站起來,刑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秦放低頭看他,刑炎抬頭看過來,突然開口問:“你身邊沒有人……對吧?”


    秦放沒說話,他輕輕甩了下手,刑炎卻抓得更緊,一直看著秦放:“是嗎?”


    “我換個燈。”秦放笑了下,晃了晃手。


    刑炎於是鬆了手,秦放換完燈又坐了回來,呼出口氣,話也不再拐著彎說:“是,沒有。”


    他的回答像一把刀,割斷了這兩天一直吊著刑炎的繩子,終於能夠落了地。


    “我本來沒想告訴你。”秦放慢慢說著,“我想看看你會不會開一次口,你到底能憋到什麽時候,還是說我要是真跟別人在一起了你就認了。”


    秦放問他:“所以呢?如果我今天沒告訴你明天我走了,你怎麽辦?認了?”


    刑炎因為秦放剛才的答案坦然了不少,他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認。”


    “那你打算怎麽辦啊?”秦放笑了,“搶?”


    刑炎這會兒輕鬆了,也不用再考慮話怎麽說才合適,也笑了下說:“總得試試吧,該說的話至少要說一次,搶不搶得回來那就看你。”


    “那你這兩天怎麽沒說?”秦放繼續問。


    刑炎垂著眼說:“時間太短了,不太有把握。”


    秦放突然就笑了:“所以你這兩天慫了吧唧的樣兒都是裝的,招都在後頭。”


    刑炎也笑了,刮了下鼻子,搖頭說:“也不是裝的,是真慫。”


    刑炎這麽說話讓秦放笑了半天,笑著笑著眼睛就又紅了。刑炎聽他不笑了,轉頭去看他的臉。


    秦放扭過臉來,抬起手又放在了刑炎胸前,問他:“疼嗎?”


    刑炎說:“還行,我注意力都放在怎麽能畫好看點,沒太注意疼的事。”


    秦放看著他:“我說疤。”


    刑炎“嗯”了聲,倒是沒有說謊,誠實道:“疼,燒傷是最疼的。”


    會示弱的娃娃招人疼,刑炎一句話就讓秦放鼻酸了。他問刑炎:“為什麽不說啊?”


    刑炎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說:“賣慘沒有用啊,你要不想理我我說了也沒用。賣慘了還沒起作用,更慘。”


    秦放本來應該笑的,但是想想刑炎那一身疤他又笑不出來。他拿開手,問:“當時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打了。”刑炎摸了摸頭,“我手機壞在實驗室了,用別人電話打的。”


    他倆打的電話有數的,秦放瞬間就能想起是哪一天。他閉了閉眼,當時電話接通了刑炎沒說話。


    秦放不想再聊了,刑炎說的每句話都讓他難受。白白淨淨小帥哥出去的,回來帶了一身疤。化工廠爆炸他失去了父母,那實驗室爆炸的時候他怕不怕。


    秦放轉身,抬手摟了刑炎。


    久違的一個擁抱,秦放胳膊很有力,肩膀帶著股讓人能依靠的安全感。刑炎臉埋在秦放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氣。


    “電話你都打了,”秦放反手摸了摸刑炎的後腦,手指輕輕劃著他短短的發茬,“……受傷了怎麽不說。”


    當時他倆在電話裏說了幾分鍾不鹹不淡的無聊內容,現在秦放想起來隻覺得胸口發悶。


    刑炎聲音堵在秦放肩膀上,聽起來悶悶的:“說什麽啊……那麽久不聯係,打個電話說‘我受傷了我疼’?聽起來很奇怪。而且我怕你擔心,也怕你……不擔心。”


    秦放放在他後背的手指都有些發抖,想想刑炎身上的疤當時的傷口會是什麽樣的。帶著這一身傷給他打電話又什麽都不敢說,秦放手指又抓了抓他的頭:“我隻是讓你出去上學讓你好好想,也不是就拋棄你了,你怎麽慫成那樣。”


    刑炎把眼睛扣在秦放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溫度,他的氣息也令人迷戀。刑炎不說話,確實慫,秦放當時用一張卡切斷了他們之間的聯係,頭都沒回過。這是個太果斷幹脆的人了,從那天開始刑炎好像就已經失去了。


    秦放本來這次真沒想跟刑炎聊這麽多,但事兒趕到這了,前一天晚上刑炎洗澡出來秦放一晃眼就覺得他胳膊看著不對,加上後來刑炎一直穿長袖都沒擼過袖子,秦放在他洗澡的時候一試也就試出來了。


    看見那一身狼狽秦放也就繃不住了。


    但他倆這兩年的空白也是實實在在的,不可能因為秦放一個心疼就過去了。那也太滑稽了,仿佛這段感情和這兩年的冷靜期都像一場玩笑,沒意義。


    所以那晚秦放跟刑炎說:“我可以誠實說,就明著告訴你,從你走了到現在我沒想過別的,我還是我。你給我的那段故事好得我不願意抽身,你也值得我等。我一直相信你也還在,你在努力。”


    他看著刑炎的眼睛,和他說:“但我不願意再折騰一次,我也折騰不起。兩個愣頭青談戀愛碰了一頭包,還得再磕一次嗎?再磕一次我也認了,磕就磕吧,可是再分一次就真分不起了。所以要不就涼著,要是續上了我就不想再分。”


    刑炎聽著他說,點了點頭:“我知道。”


    這跟刑炎的想法不謀而合,他說:“我本來打算回來重新追你,現在提前回來是個意外。話說再多也沒什麽用,以後慢慢看吧。”


    “哈,”秦放笑了下,問刑炎,“你要追求我嗎?放哥很難追啊。”


    刑炎“嗯”了聲,低著頭說:“別人難追,我追應該能容易點……吧。”


    秦放挑眉:“為什麽?”


    刑炎碰了碰鼻子,太久沒說過不要臉的話,有點不好意思:“你不本來就是……我的麽。”


    這話說出來倆人都有點臊得慌,秦放嗆得咳嗽,臉轉向一邊:“從哪來的結論?話說太早了吧。”


    “你說你不單身,”刑炎臉看向另一邊,“那你……男朋友,誰?”


    “你怎麽不慫了啊?我看你慫慫的都看習慣了。”秦放笑了下,“你管我男朋友誰呢。”


    刑炎於是不再說話,看著另一邊的牆壁,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平穩有力。秦放聊完站起來晃了晃刑炎的頭,說:“我等著你追我,小哥哥。”


    一段不該在這時發生的聊天,但聊了也就聊了,像是把進度條往前拉了一點點快進。


    刑炎那晚沒去司塗房間,就在自己床上睡的,他倆一人一床,睡得都挺安穩的。房間裏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這對於兩個曾經的戀人來說,又曖昧撩人又安穩踏實。


    秦放的航班在下午,刑炎是明天一早。


    韓小功還沒定什麽時候走,秦放跟他說:“你空了可以去我那邊轉轉,反正那裏你也熟。”


    “去那邊得等天暖,我聞夠了那股煙味了。”韓小功說起那邊嫌棄都掛在臉上。


    秦放笑著說:“供暖已經停了。”


    “那也不去,風刮得煩。”韓小功擺了擺手,“北方漢子吸引人,但是北方天氣對我來說簡直有毒。”


    秦放讓人好一頓嫌棄,哭笑不得。


    宮琪開車過來,要送秦放去機場。秦放走之前去墓園看了眼司塗,他這次來這邊本來就是為了看他。秦放走的時候和他擺了擺手,沒說再見。


    宮琪看著後座上的倆人,問:“你們一起走嗎?炎哥你也今天走?”


    “他不是,”秦放說,“一會兒你再給他帶回去。”


    “不用,”刑炎和宮琪說,“把我們扔機場你就走吧,我晚點自己打車回。”


    宮琪問他們:“你們和好啦?”


    秦放沒說話,刑炎說:“還沒有。”


    “差不多就趕緊和好吧,”宮琪笑了下,“我覺得你們分開好可惜,之前我也沒敢說過。”


    “我也覺得可惜。”刑炎說。


    秦放一下就笑了,看了眼刑炎,刑炎一本正經的,倒沒個開玩笑的樣子。秦放說:“你現在是酷哥人設不要了嗎?”


    “不要了。”刑炎說,“也沒什麽用。”


    秦放登機了刑炎才走,秦放在座位上坐好了,手機還沒關,刑炎的消息過來了。


    換過手機之後這個頭像還是第一次在微信裏有消息。


    秦放點開看,連著兩條。


    —謝謝你不單身。


    —男朋友位置留著,等我來拿。


    兩句看起來有點矛盾的話,隻有他倆能看懂。


    秦放笑了下,回了條。


    —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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