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狼狽到不似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她。那些年,我喜歡過的她是什麽樣子?


    當時年少春衫薄,鮮衣怒馬碧玉刀。


    霎時間,我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懵懂無知的歲月,我真的喜歡過她。


    沉默了許久,我的眼底漸漸有了潛藏的笑意,朝她遞過了一方紙巾:“把臉擦幹淨了,我去買單,多虧了你,下次我再也不能到這裏吃飯了。”


    這就像一場漫長的捉迷藏遊戲,我跌跌撞撞繞過多少年,又終於回到原點。


    沒有年少無知的揮霍,這一次,我會不會等到她愛上我?


    我想,我還是有那麽點自信的。


    [完結篇]


    整理完全部行李,已是淩晨四點多。


    四周極靜,握著當年那張畢業大合照,我點了一支煙。


    梁樂薇喜歡的那個牌子,不要問我怎麽知道的,我曾隨她去過朱珠的墓地。


    說來感慨,裴子煜去世這樣久以來,她竟沒去看過他,我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我知道,她在以自己的方式繼續愛他,以及往前走下去。


    離理論上的的日出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又十三分鍾。


    然黎明漸到,誰願意看到太陽。


    我仍願在心中獨自等你到離別前最後一秒。


    朱珠番外


    不及眉間朱砂盡


    這一生,她都不會像這樣再恨一個人,也不會像這樣,再愛一個人。


    【1】


    可欣結婚時,朱珠收到請柬。大紅卡片配燙金字體,落款處是陳可欣/羅子文,朱珠托住下巴苦笑,果真不是阿誠。


    四月天蔚藍,正是上課時間,店裏沒人,朱珠伸個懶腰,起身關了店門,打車往市中心去。


    總要買套漂亮的禮服,才襯得起這樣熱鬧的場合。


    梁樂薇的電話在朱珠試第六套禮服的時候打進來:“混蛋,你居然趁我去上課把門關了!不想賺錢了啊!”


    朱珠捂住聽筒:“叫個屁,小聲點,別忘了我比你多20 %股份!”


    “……你不要以為這樣就不得了了!我要和你分家!”梁樂薇氣急敗壞。


    “好啊,那等你找好下家記得通知我,有事,先掛了啊。”說罷,掐了電話。


    老實說,她今天心情不大好,或許是因為這張請柬,又或許是因為這件禮服試出來不如她想象的好看。


    朱珠對著全身鏡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選了最初那套:“幫我包起來。”


    從商場出來已是一點半,她不想回去,幹脆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走到高寒負責的那片街區,她買了碗涼粉,蹲在馬路邊吃起來。


    有遊手好閑的混混認出她,卻沒人敢上來叫一聲“大嫂”,因為道上都知道,大哥高寒和大嫂朱珠已經掰了。


    朱珠樂得清靜,吃完準備離開,卻有人突然叫住她:“大嫂。”


    她一怔,轉頭發現是阿誠。


    阿誠全身掛彩,腿上打著石膏,朱珠原本詫異,但轉念一想,這對刀口下討生活的他們,本是常事。


    她站在那裏沒動,直到阿誠又叫了一聲大嫂,她才皺眉冷斥:“我不是你大嫂。”


    阿誠噤聲,良久,囁嚅道:“可欣要結婚了,大哥不許我去,我執意要去,大哥便動了手……”


    朱珠愣住,無言以對,最終逃似的上了出租車。


    她其實不懂,自己為何會來這裏,但她卻忘不了阿誠的眼神,那樣絕望的眼神,她曾在高寒臉上見過一次,而那之後沒多久,她便離開了他。


    可欣婚禮當天,朱珠穿著那天買的禮服準時到場。


    環視四周,宴請的賓客沒有熟麵孔,可欣低頭解釋:“都是子文那邊的人……嫂子你知道,我其實沒什麽朋友……”


    她還是習慣叫朱珠嫂子,話落一臉惶恐,好在朱珠不在意:“沒事,今天是你的婚禮,應該高興。”


    可欣如釋重負,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朱珠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說不清是難過還是高興,阿誠真的沒來。


    喜宴進行到一半,大廳外忽然一陣響動,朱珠警惕地趕過去,卻發現人已散了,可欣正站在那裏捧著什麽發呆,眼中似有淚。


    朱珠這才清楚,可欣捧的是一對金鑲玉的手鐲。


    “他們說這是大哥的賀禮,還說讓我放心阿誠今天不會出現在這裏……”可欣止不住抽噎。


    朱珠略微一愣,拍拍可欣的肩安慰道:“不是好事嗎?”


    可欣卻紅眼望著她:“大嫂,你真的不愛大哥了嗎?”


    沉默片刻,朱珠笑著反問:“那你還愛阿誠嗎?”


    原本還抽噎著的可欣瞬間嚎啕大哭,在裏麵擋酒的新郎聞聲出來,望著自己的新娘不知所措。


    朱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讓她哭一哭吧,嫁人總會想哭的。”


    是啊,嫁的不是十六歲想嫁的那個人,總是會想哭的。


    朱珠幫可欣理了理亂掉的頭發,轉身往大廳走去。


    【2】


    老實說,朱珠已不記得十五歲時自己長什麽樣子,大概是乖乖女的形象,和周圍的女生一樣,穿校服,留清湯掛麵的長發。


    要說唯一的區別,或許是漂亮。


    據說朱珠遺傳從未見過麵的生母,有一副惹人憐愛的好皮囊。可那女人卻有著不羈的個性,生下朱珠後沒多久,便離開做公務員的父親,去了遠方。


    為了照顧朱珠,父親很快再婚,結婚對象是單位的同事,兩個人有著同樣的價值觀和生活圈,日子過得也算不鹹不淡的美滿。


    而對於朱珠,他們一貫秉承圈養的教育方針,因為害怕重蹈前妻離開的覆轍,父親對朱珠看管得很緊,除了上課,朱珠很少出門,自然沒什麽朋友。


    貌美又人緣差,朱珠從小便成為眾人八卦的焦點。


    同性眼中她是令人恨得牙癢的狐狸精,異性眼中她是難以接近的女神,朱珠的生活裏除了書本和試卷,再難有什麽意外和驚喜。


    所以高寒的出現成了一個特例,在朱珠的世界裏掀起驚濤駭浪。


    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夜晚,朱珠下自習出來,被人群擠到大門口,期間不知誰推了她一把,令她重心不穩,一腳踩到身旁的人。朱珠連忙道歉,沒想到對方卻認出是她,本來很小的事,被放到無限大。


    對方女生仗著人多,將朱珠圍堵在校門外的角落,非讓她跪下把鞋擦幹淨不可。


    “到底擦不擦?”那女生一想到自己暗戀的人喜歡朱珠,不禁提高嗓門,表情也變得扭曲起來。


    朱珠怔在原地不動,眼見那女生快失去耐心,不知哪冒出來的高寒一腳踹在她書包上:“就你這又醜又慫的樣子,還想欺負人?”


    那女生即刻認出高寒,作為高二的學長,他向來有著令人聞風喪膽的惡名。


    見情勢不妙,女生趕忙拖著一群死黨離開。倒是高寒跨坐在機車上,上下打量朱珠:“你就是高一那個校花?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太蠢了。”


    高寒雖出言不遜,卻不妨礙朱珠將他當做恩人,她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躬:“謝謝你。”


    “喲,不錯,挺有禮貌,”高寒點根煙壞笑道,“不過今天哥哥約人了,下回找你玩。”


    說罷,已調轉車頭離開。


    朱珠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直至背影完全消失於黑暗,朱珠才記起自己應該去坐公交回家。


    常年壓抑的她臉上雖沒什麽表情,但心中卻已如龍卷風過境。


    【3】


    高寒再次出現在朱珠麵前,已是一個星期後的事。


    晚自習後,他將車大喇喇地橫在校門口,叼著煙等朱珠。


    朱珠背著書包走出校門時,高寒第一時間認出了她,朝她打個響指:“嘿,朱珠妹妹,今天我特地來找你玩的,上車吧。”


    朱珠沒動。


    又怔了幾秒,高寒的車已停在她麵前:“上車。”


    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朱珠感覺自己的手心開始冒汗,她甚至忘了問他要去哪裏,已鬼使神差地跨上了車。


    “你開慢一點……”朱珠閉上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這個很難。”高寒笑起來,掐滅煙頭。車子如風般飛馳出去,朱珠臉色慘白,整個人重重地伏倒在高寒的背上,語帶哭腔:“放我下去……”


    機車開過小巷,開上路橋,再進入鬧市,高寒始終對朱珠的話置若罔聞,直到車子再次拐入一道嘈雜的小巷,高寒才停下車:“到了。”


    朱珠嚇得魂飛魄散,顫抖著一雙腿下車,沒走幾步,便狂奔到角落嘔吐不止。


    高寒後座上坐過女生無數,卻沒有一個像朱珠這樣柔弱,不禁皺眉:“你還好吧?”


    朱珠不想壞了他的興致,逞強地轉過身搖頭:“還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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