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五分鍾前,警車剛轉過街頭,突然轟隆作響,如驚天巨雷,前方道路被攔腰斬斷,出現大坑、裂縫和被炸傷的路人,滾滾濃煙和衝天火光交相輝映,人群恐慌,四下奔走。


    警察下車救人,盛明安覺得警車不安全,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腳剛落地就聽到砰砰槍響,回頭看發現兩名警察被槍打中胸口當場死亡,而警察旁邊還有兩個茫然不知發生什麽事的小孩……


    火光濃煙深處出現幾個手持槍械四處掃射的身影,他們隻要繞過街邊的綠色大垃圾車就能看到兩個小孩,而盛明安不覺得對方會大發善心放過小孩。


    來不及多想,盛明安快步跑上前,一手撈起一個小孩就往回跑,躲到警車和一間上鎖的商鋪之間的視線死角處,捂住小孩的嘴死死盯著警車下麵逐漸逼近的腳。


    六雙腳,三個人,徘徊一陣後停在原地對話,盛明安隱約聽懂幾句俚語,其他全都聽不懂。


    過了一會兒,三個人齊齊離開,盛明安稍鬆口氣,被拘押多日,體重下降嚴重,體力不支,現在手臂因太過用力而酸痛不已,隻能勉強抱起一個小孩。


    他猶豫了一會,抱起其中一個小孩,準備先將他送出危險地帶再回來帶走另一個小孩,但是剛走出三四米,身後的小孩就忽然發出哭叫,與之響應的是急促的腳步聲,那群恐怖分子竟然還沒走遠?!


    盛明安瞳孔緊縮,如果回去救另一個小孩,三個都危險,不救反而能活兩個,但那是個才兩三歲的小孩!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恐怖分子急躁興奮的對話,他驚恐地回頭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小孩,卻見一個人突然衝過去一把抱起小孩就朝他這邊跑來,盛明安嘴唇囁嚅:陳驚璆?


    陳驚璆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拉住盛明安的胳膊向前跑,拐過街頭,推起一道卷簾門鑽進去後又拉下來,將盛明安推到角落處然後跟著蹲下來。


    黑暗中看不清陳驚璆的臉,卻能辨別來自陳驚璆的、熟悉的氣息。


    盛明安無聲地喊著,陳驚璆,一遍遍喊著,陳驚璆,這些時日被關押汙蔑的委屈,被審訊、被壓抑的恐懼毫無保留的咆哮而出,從心髒開始,向四肢百骸、向腦部神經蔓延,如果不是恐怖分子就在外麵,他一定會立刻撲進陳驚璆的懷裏宣泄所有的恐懼,控訴自己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想要陳驚璆保護他、安慰他,就像前世的陳驚璆那樣,不管什麽時候回頭都能看見他。


    盛明安所有迎敵的勇氣在陳驚璆麵前化為烏有,像漏氣的氣球,但他不覺得可恥,因為他是深受偏愛的那一個,永遠有恃無恐,不需要銳利的刀劍和厚重的鎧甲麵對世界的惡意,有人會保護他。


    盡管盛明安沒說出口,陳驚璆卻似乎看透他此刻內心深處波濤洶湧的情緒,於是伸出手捏一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著他的臉頰,又滑下來,牽住他的手,無聲安撫他。


    盛明安靠著陳驚璆的肩膀,角落裏有一絲光泄進來,正好落在懷裏小孩的臉上,小孩和他目光對視,一下就笑開來,模樣可愛極了。


    盛明安輕輕刮了刮小孩的臉頰,抿唇笑了笑。


    外麵的恐怖分子停在卷簾門外麵,對話飛快,有一人想開卷簾門進來,被由遠及近的警笛聲打斷,幾人腳步匆匆,飛快跑了。


    外麵爆炸、警笛和人群哭喊,嘈雜紛擾,卷簾門內卻很安靜。


    盛明安軟聲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陳驚璆:“你一出中情局,我的車就跟在後麵。”


    盛明安有點驚訝:“你知道中情局什麽時候釋放我?”


    陳驚璆:“嗯。知道。”


    “是你挑撥中情局局長?”


    “怎麽說是挑撥?”


    “中情局審問我的時候分成兩派,意見不統一,那個從聯邦調查局轉入中情局的探長想對我注射吐真劑,他肯定我掌握室溫超導技術,但中情局局長堅定是皮埃爾教授攻克這項技術,提起他們的時候情緒波動很大,我猜是有人挑撥中情局和某個政黨的關係。”


    “不算挑撥,他們本來就互相猜忌。”


    “你怎麽做到的?你什麽在這邊發展人脈?”


    “我認識這邊一個華人黑幫的家庭成員,還是以前打黑拳的時候結識的,年紀和我差不多,算臭味相投。”陳驚璆溫言細語,沒有隱瞞,“後來在國內國外分別注冊了科技公司,其中一個你也認識,叫陳盛科技。華人黑幫三教九流都有,我認識的那個朋友想做科技產品研發相關的,商量後一拍即合就合作了一年,他提供三四成的人手幫我做事。”


    陳盛科技?


    這不是當初和他簽下石墨烯產業化提取技術的國內公司嗎?


    那時他還疑惑怎麽沒聽過這家公司,沒想到居然是陳驚璆的!


    “剩下的六七成人手呢?”


    “華人很難打進聯邦的政治圈,所以這一部分人脈信息全都仰仗領事館的幫忙。”陳驚璆蹭了蹭盛明安的頭發,說:“我私下裏聯係鄧領事,和他商量我的計劃,就是讓聯邦相信你沒有攻克室溫超導技術,他雖覺得我計劃裏不確定因素太多,過於冒險,但最後還是相信我。”


    毫無疑問,盛明安的安危對國家而言非常重要。


    盛明安一出事,領事館和外交部立即奔走發聲,前者用他們在美國建立的人脈和搜羅的信息,後者則利用國家影響力發聲、對話,上麵也發話必須保護盛明安的安危,不惜暴露一些底牌。


    對於聯邦而言,盛明安是否攻克室溫超導技術仍是薛定諤的貓,結果未知,而他們試圖派人去歐洲專利申請局打探消息,可那邊有張宏嶽嚴防死守,愣是沒走漏半點消息。


    諸如鄧領事之流認為一旦聯邦確定盛明安攻克室溫超導技術,將視盛明安為最大威脅,要麽千方百計暗殺,要麽勢必會狠狠咬下華國一大口血肉才甘心放走盛明安。


    就這都有可能在盛明安歸途動手腳。


    他們從不高估聯邦的人品,當年錢老歸國硬是被以帶走國家機密為由扣留五年,五年裏備受折磨,而那時的錢老已是物理界德高望重的大牛。


    所以他們不得不行事小心,如以往那樣隻譴責發聲,盡量將事態危險值降到最低,以盛明安的安危為準。


    陳驚璆提出計劃,鄧領事第一時間詢問□□,□□當即作國事嚴肅處理,經過商討和沙盤推演後采取陳驚璆的計劃,並要求在美領事館無條件提供幫助。


    國內也沒閑著,該抓的抓,該搜集的證據都搜集好了,隻需要等一個最佳時機大白天下。


    盛明安:“我以為你手眼通天,不到一年就在這邊紮根。”


    陳驚璆笑說:“我還沒神通廣大到那種地步,都靠人幫忙。”


    那也很厲害了。


    盛明安戳著陳驚璆的胸口絮絮說道:“但我是相信的,就算你說都是你一個人的努力,我都會相信,我知道沒有什麽事能難住你。”


    在他心裏,陳驚璆就是很厲害。


    陳驚璆呼吸一窒,無奈說道:“別撩我……”


    盛明安抬頭,衝著陳驚璆笑,正要黏上去時,早就無聊透了的兩個小孩掙紮著手腳咿咿呀呀驚醒兩人。


    陳驚璆皺眉握住小孩的腋下讓他離自己遠點,剛才危急時刻根本沒太多心思注意手裏的生物,現在危機解決,小孩呀呀叫,他就有點受不了這柔軟幼小的生物了。


    盛明安見狀,笑得更開懷:“哥,你怕小孩。”


    陳驚璆否認:“不喜歡而已。”


    “外麵好像沒槍聲了。”


    “應該是軍方控製現場。走吧,去看看。”


    說罷,兩人抱起小孩離開,跟在路上行人身後很快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警方、媒體記者和群眾都在圖書館外的廣場,救護車拉走一車又一車傷患。


    有受害者的家屬到處尋找親人,親人無恙則抱頭痛哭,親人罹難則失聲痛哭,還有人不肯接受現實,企圖搶走警方的手槍給已經中彈的肉體再來幾槍。


    人群裏有個棕發女人形容狼狽憔悴,鞋子甩掉一隻,胳膊和肩膀都是擦傷,見人就拽住瘋狂詢問‘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兩個寶寶?’,所有人搖頭,而警方非常想要幫忙,可惜他們幾乎搜遍圖書館周圍也沒見到女人口中的兩個雙胞胎寶寶。


    盡管不忍心說實話,但他們都清楚兩個小孩凶多吉少。


    那群恐怖分子太凶殘了,連老人都不放過,以殘殺虐待為樂,所以軍方直接將他們擊斃,沒有留下活口自然無從得知棕發女人的兩個孩子是否還活著。


    有一些媒體默然,同情女人,另一些媒體雖然同情但仍將鏡頭對準女人,不管是出於收視率還是告訴人們這場恐怖襲擊的傷害有多大,女人都是他們的拍攝焦點。


    一個狼狽的、可憐的女人,被窮凶極惡的暴徒奪走了兩個可愛的雙胞胎寶寶,她崩潰的模樣和悲慘的遭遇足以引發全人類對極端罪犯的厭惡和譴責。


    棕發女人問遍了所有人都得到否定的回答,最後孤零零盯著圖書館的方向出神,一個媒體記者同情她,剛想走過去安慰就看到她突然撲向路過的警察,搶過他腰間的手槍。


    “啊啊啊——”目睹全過程的記者尖叫,引來其他人注目,而前麵的警察見狀還以為棕發女人想對同事不利,紛紛舉槍對準棕發女人。


    記者急喊:“別開槍!!!”


    棕發女人淚流滿麵,扭頭將槍口對準並排在地麵的兩具屍體胡亂掃射發泄仇恨。發泄完畢,神色木訥,眾人見狀稍稍鬆一口氣,警察悄悄靠近想搶回手槍,誰知女人下一刻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棕發女人的目光越過勸慰的警察看向前麵的石坑,那是爆炸過後塌方的地麵,已經挖出兩具被石頭壓死的屍體,但還沒挖幹淨,顯然她覺得孩子就被埋在那裏,因為剛才有人告訴她最後一次看見兩個小孩就是在石坑那裏……


    警察想到這裏,表情不忍,不敢刺激棕發女人。


    棕發女人生無可戀,就要扣動扳機,而眾人心髒不由揪起,心軟者別過頭去,不忍看下一幕血濺當場之時,兩道稚嫩的小孩聲音連呼‘mama’。


    棕發女人怔住,猛一回頭,看到兩個小孩平安無事,笑臉活潑的衝她舉手踢腳,頓時熱淚盈眶,扔掉手槍就衝上前摟抱失而複得的寶貝。


    鏡頭刷刷對準棕發女人、她的兩個小孩以及抱著小孩過來的兩個華國青年,顯然是他們救了兩個小孩,這真是奇跡。


    較為高大成熟的男人雖然是亞洲人,卻少見的高大俊美符合他們西方人的審美,他旁邊矮了半個頭的青年形貌昳麗,其實也符合西方人審美,不過麵孔看上去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盛、盛明安?”


    對!mit的盛明安,華國物理天才……等等,誰?盛明安?!!


    想想一個小時前,中情局宣稱查明盛明安不涉及泄露國際機密已被釋放,回mit的話確實會走這條路,他也遇到恐怖襲擊?是他救了兩個小孩嗎?押送他的警察撇下他跑了嗎?


    當然以上都是次要問題,更重要還是目前全球都非常關注的問題——盛明安到底有沒有篡改數據!


    媒體一窩蜂簇擁上前追問,陳驚璆果斷將盛明安護在身後,自己擋在前麵麵對長槍短炮,那邊棕發女人帶著兩個小孩擠開記者群對盛明安和陳驚璆發出衷心的感謝,和記者急躁的追問、鎂光燈閃爍和拍攝的哢擦聲,嗚拉嗚拉拖得老長的警笛……


    場麵混亂,人聲鼎沸,混在其中一道冰冷無機械的係統聲音提醒:[恭喜宿主觸發隱藏任務,請完成最後一次救贖陳驚璆——]


    [活下去。]


    盛明安:‘什麽意思?’


    隱藏任務?最後一次救贖?


    係統查殺病毒還沒完成?不對,一個小時已經過去,應該結束了,為什麽還有隱藏任務?


    救贖陳驚璆和活下去之間存在什麽關係?


    誰活下去?


    盛明安問出口,係統:[你。]


    此時人群推搡陡變嚴重,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有人一個勁兒朝裏麵擠,推倒不少人,差點引起踩踏事件,有人尖叫‘別推了’,也有警察走過來維持秩序,陳驚璆在前麵擋記者,記者瘋了似的擠過來,不顧小孩在場,旁邊有個男孩站不穩,下意識拽住失神中的盛明安的胳膊。


    盛明安趔趄,差點摔倒,好在陳驚璆及時拉住他。


    頭部向下,天旋地轉,回神的盛明安定睛掃了眼周遭一圈的腳,突然瞥見一雙眼熟的彩色馬丁靴,他愣怔兩秒,猛然想起在哪見過這雙馬丁靴,抬頭看向馬丁靴的主人,一個其貌不揚的、麵孔熟悉的拉美裔男子。


    對方顯然沒料到盛明安突然抬頭,也嚇了一跳,而盛明安則遍體身寒,因為他看到對方的手遮遮掩掩藏在寬大的外套底下,看那凸出的形狀明顯是一把槍。


    那一瞬間,盛明安腦袋空白,什麽都來不及想,隻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距離太近了,逃不開,對方的目標是他,然後是一陣輕微的電流滋滋穿過腦袋,係統冰冷機械的聲音補充:[盛明安,請你不擇手段的活下去。]


    ……什麽?


    時間仿佛被按了慢放鍵,世界在一瞬間慢了兩倍速,或清晰或模糊的麵孔倒映在瞳孔裏,聲音從駁雜吵鬧到目擊落網之魚的罪犯套出手槍而變成統一的恐懼的尖叫。


    那把手槍對準盛明安的心口,前世和今生的記憶交錯,形成兩條膠片電影,相互交錯、糾纏,一幕幕重演,曾經發生的一切,或被改變,或是注定的命運,在不同時間和地點重合,最終散發出刺眼的白光覆蓋了記憶,填補因黑洞爆炸餘波而受損的記憶。


    那個缺塊終於補上,而盛明安熱淚盈眶,心痛如絞。


    ——砰!砰!


    槍響,兩聲,血花四濺,兩個人倒下。


    一個是暴徒,另一個則是過於敏銳的察覺到危險並迅速護住盛明安的陳驚璆。


    盛明安抱住支撐不住身體而坐在地上的陳驚璆,盯著他染血的襯衫茫然無措,劇變太快,他一時無法厘清驚濤駭浪般撲過來的情緒,以至於隻能顫抖地盯著陳驚璆,顫抖著說:“救、救命……”


    救命,救命啊,有誰過來幫忙?


    記憶裏閃現父母車禍去世,他在父母牢牢保護的懷抱裏滿臉茫然,那時他是一個病情嚴重的as患者,根本沒辦法獨立處理鋪天蓋地的負麵情感,隻覺得天地蒼茫,像一頭張開口的巨獸吞噬了他。


    再後來是什麽?


    是一次國外物理理論交流會議,有一個其貌不揚的拉美裔男子衝過人群以自殺式襲擊試圖槍殺他,沒擊中心髒但傷了肺腑,導致曾經落下的病根複發,死於風華正茂的年紀。


    臨死前也是鋪天蓋地的情緒包裹,他卻不懂那是什麽感情,但現在他懂了。


    那是喜歡,是遺憾,也是舍不得,是他就這麽死了,陳驚璆要怎麽辦?


    他該有多難過。


    陳驚璆喜歡他的,喜歡得要死。


    他其實後來慢慢懂了,他們前世就兩情相悅了,可是他來不及說就先死了。


    陳驚璆一定好難過。


    陳驚璆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傷勢太重,隻勉強了一下,無奈放棄,扯過外套擋住傷口和洶湧而出的鮮血,另一隻手捧著麵色惶恐蒼白到恐怖的盛明安,小聲哼哼輕哄:“沒事,哥沒事,冷靜、冷靜。崽崽,崽崽,看我啊,看哥的眼睛,哥沒事,還活著,別咬牙齒,舌頭有沒有咬到?放鬆啊,崽崽,乖啊……”


    音量越來越小,聲音無力。


    盛明安恐懼的握住陳驚璆的手,耳邊聽著陳驚璆溫柔至極的安撫,還有係統冰冷的提示:[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隱藏任務,恭喜宿主完成最後一次救贖陳驚璆的任務——平安無事。]


    盛明安平平安安,百歲到老,就是陳驚璆唯一的救贖。


    盛明安用力咬破嘴裏的肉壁,滿嘴都是腥甜的鐵鏽味,尖銳的疼痛使他保持清醒,努力睜大眼睛,不讓斷線的眼淚遮擋視線,穩穩扶住陳驚璆的肩膀,竭力冷靜詢問:‘係統,你當初救我時下載的醫學急救程序還能用嗎?’


    係統:[係統已殺毒重啟完畢,儲存的力量足夠再使用一次緊急救援機會,可以使瀕死之人、重病纏身之人重煥生機,但以後再也無法打開任何輔助程序,包括黑科技程序,宿主確定用嗎?]


    盛明安毫不猶豫:‘用!’


    係統:[醫學急救程序啟動10%……]


    急救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試圖掰開盛明安的手,語速飛快的勸說他鬆開手,別耽誤他們救援,而盛明安不為所動,等待係統的醫學急救程序。


    就在醫護人員忍不住決定強行扯開盛明安時,盛明安突然鬆手,搞得他們愣怔了幾秒,而與此同時係統啟動:[……啟動100%!]


    [急救程序啟動完畢!]


    [19號能量補充劑直接作用於……]


    伴隨係統冰冷的聲音響起,盛明安注意到陳驚璆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了些,不再蒼白如紙,他稍稍放心,但堅持跟著救護車,而醫生護士先作簡單急救並給陳驚璆打了麻醉針後,發現盛明安嘴角溢出一絲血。


    護士詢問:“你受傷了?”


    盛明安擦掉唇邊的血:“咬破皮。”


    其餘的話沒多說,護士見他確實行動自如就沒在管,醫生還在檢查陳驚璆的傷勢,驚奇的說暴徒的那枚子彈剛好卡在肋骨,也沒傷及肺腑和心髒,更沒有打在血管密集的地步,是不幸中的萬幸,還感歎暴徒使用的手槍是從警察手裏搶來的配槍,子彈沒有在接觸人體時爆開。


    盛明安知道恐怖分子用的槍是致命的開花彈,彈頭嵌入人體後裂開,將人體內部炸成蜂窩,就是再先進的醫療也無法拯救。


    此時他也隻能慶幸那個炸彈使用的手槍是警察配槍。


    盛明安聲音嘶啞的問:“醫生,他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醫生:“暫時不能作保證。”


    盛明安狠狠閉眼:“求你……一定要救他。”


    醫生歎氣:“我會盡力。”


    救護車到最近的醫院,陳驚璆被送入手術室急救,盛明安在外麵等待,盯著衣袖沾到的血花發呆,很快就有一波人收到消息趕過來,分別是陳驚璆的助理、一名華人黑幫家庭成員以及幾個領事館派來的人。


    領事館的人說:“一切安排妥當,航班確定,護送人員已抵達,都是在中南海當差的。盛工,您繼續留在美國不安全,上麵人建議您立即回國。”


    盛明安摩挲衣袖上的血跡,此時已經恢複冷靜:“給我三天時間,能幫我做件事嗎?”


    領事館的人問:“您請吩咐。”


    盛明安:“幫我查這次恐怖襲擊到底是誰鬧事,或者,更準確點來說,槍殺陳驚璆的那個人是誰指使的。”


    領事館:“您覺得不是意外?”


    盛明安:“太巧了,不是嗎?那個暴徒的目標很明顯是我,陳驚璆替我擋了一槍。還有一件事,我走的時候,陳驚璆也必須走,但需要一個專業的醫療團隊保證他生命安全。”


    領事館的人沉吟片刻,點頭同意。


    盛明安:“沒有其他事了。”


    他回頭盯著手術室門上亮著的綠燈,執意留在這裏等手術結果,其他人沒法,隻好留下一些人保護他,剩下的人則去處理收尾工作。


    而此時,消耗巨大能量的係統上線:[宿主,係統已關閉黑科技程序,即將進入時間不定的休眠狀態。]


    盛明安:‘抱歉,麻煩你了。’


    係統:[我為您而生。]


    盛明安:‘係統,陳驚璆什麽時候去世?’


    係統:[摧毀恐怖組織內部不久後,自殺而亡,享年六十一。]


    果然。盛明安:‘陳驚璆是為了殺死無名島上萬名囚犯才被定義成恐怖分子?’


    [是。]


    他記得初次綁定係統時,係統說陳驚璆最後一次恐怖襲擊是對一個島嶼投放三枚溫壓彈,導致島嶼上關押的上萬名囚犯死亡,那時剛重生,經過黑洞衝擊,記憶混亂,不記得陳驚璆,所以沒有過多詢問,但不代表他心裏沒有疑問。


    盛明安一直都懷疑係統的存在和目的。


    ‘係統,你實際生產時間是2057年之前而不是兩百年後,對不對?’


    [是。係統被生產出來,因為沒有適配的電源而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直到兩百年後啟動,受磁場風被幹擾,導致係統出現一定的信息偏差。]


    比如係統隻會綁定盛明安一個人,不會有什麽黎驕李驕。


    比如所謂主線任務從不是什麽殺死陳驚璆,隻不過是某個人的私心,希望盛明安早一點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希望糾正曾經無能為力改變的過錯。


    而係統遭遇黑洞爆炸時,為保護這些核心信息臨時製造保護條令,不慎衍生出病毒吞噬一部分信息,導致它出現信息偏差。


    沉默片刻,係統問:[宿主,您怎麽猜到的?]


    盛明安:‘你透露出來的信息有不少矛盾的地方。你說你的目的是殺死陳驚璆,卻又改口救贖,原因是點火裝置。可你若真的來自兩百年後,且誕生於所謂的‘搖籃計劃’,應該也掌握點火裝置技術才對。如果我是搖籃計劃設計者,我會選擇扼殺陳驚璆,找個國家部門公開這項技術而不是麻煩的救贖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換句話說,係統一開始就暴露了,而它還什麽都不知道。


    係統感慨,盛明安果然聰明。


    盛明安留意係統的每句話,分析它話裏不經意暴露的信息,排除過幾個可能,比如係統是一個角色扮演遊戲+學習機一體,係統本身也在扮演一個‘係統’的角色。


    但後來隨記憶拚圖越來越完整,盛明安排除了這個猜測。


    係統:[想必您已經猜到是誰製造了我。]


    是。猜出來了。


    [能告訴我是什麽時候猜出來的嗎?]


    至少,一年前吧。


    [這麽早?您是通過什麽信息猜到的?畢竟連我也不知道,不可能透露出任何信息。]


    盛明安笑了笑,溫柔而心酸:‘是你親口說的啊,你說的第一句話。’


    係統疑惑,它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好像是請求綁定?是自我介紹?


    【編號220107221102智能學習係統請求綁定……】


    【係統,你的編號很漂亮。】


    [!!!]係統發現了!


    盛明安:‘對啊,編號是我和陳驚璆的生日。’


    ***


    陳驚璆脫離危險,第二天轉離重症病房,第三天辦理轉院手續,和盛明安一起低調回國。


    美國當局因波士頓發生的一起恐怖襲擊事件而亂成一團,幾乎全民關注這起恐怖襲擊事件,沒人留意到盛明安悄悄離開,更沒人發現華國派人護送盛明安,其重視程度非同一般。


    因911事件,聯邦全民對恐怖襲擊事件格外敏感,白宮當天表態徹查這件事,他們懷疑伊朗、懷疑敘利亞,懷疑除聯邦之外的一切敵對國家,重新調整對外製裁方針,而這些都是聯邦政府的責任,盛明安不關心,高通一部分高層不關心,皮埃爾教授也不關心。


    盛明安想知道當日試圖槍殺他的那人是誰,背後有誰指使,領事館已經調查清楚,親自告訴他起因是新移民政策頒布導致滯留收容所多年的非法移民的不滿,那幾人在聯邦定居多年,本來今年有望拿到綠卡,卻因新移民政策遭遣返,一時想不開走了極端。


    至於槍殺盛明安的人,既是一名遭遣返的移民,也是這個小團夥的頭目,背後確實有主使者。


    盛明安問:“是誰?”


    領事館:“勞森庫克。”


    就是審問他的聯邦調查局波士頓分局探長!


    原來勞森庫克堅持認為放走盛明安等於放虎歸山,所以在中情局局長釋放他的一個小時前,聯係到收容所的非法移民,承諾給這群非法移民家人綠卡,支使他們在盛明安回mit的路上槍殺他,但勞森沒料到那群移民早就破罐破摔,直接炸死不少人。


    盛明安握著身旁陳驚璆的手,認真幫他鬆筋骨,聞言隻表示知道了。


    領事館遺憾:“可惜沒拿到有力證據。”


    盛明安麵無表情,時不時抬頭看陳驚璆蒼白的麵孔,後者還在昏迷當中。


    航班暢通無阻,十幾個小時後,一行人落地京城,接待的人將陳驚璆送入解放軍總醫院,另一撥人則將盛明安送至□□,秘密見過某位領導,誰也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麽,隻知道沒過多久就有新的文件下達金陵、津市和申市各市政府和科研院。


    結束行程的盛明安入住國賓酒店,剛開門就聽到係統上線的聲音。


    [叮咚。]係統:[宿主,我要休眠了。]


    盛明安:‘我會想辦法找到新能源,讓你再醒過來。’


    係統:[謝謝。臨休眠之前,我做了件事,希望您能高興。]


    盛明安驚訝的看向突然開啟的電腦,頁麵正顯示文件上傳中,很快上傳完畢。他好奇點開,發現竟都是勞森庫克指使非法移民者製造肯尼迪圖書館爆炸的音頻,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政治家的醜聞。


    ‘你入侵聯邦國防信息部了?係統,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係統?’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係統答複,盛明安有些惆悵,係統休眠了。


    它休眠前贈送的這份禮物特別貴重,足夠盛明安發泄怒火。


    盛明安將其他政治家醜聞證據交給天朝派來保護他的保鏢,獨獨留下勞森庫克的音頻,然後通過陳驚璆那位華人黑幫家庭成員將這份音頻交出去。


    他們任何人都不適合放出這份音頻,身份特殊,就算換其他人流出音頻,實際也不能證明什麽,因為那位探長完全可以狡辯是偽聲、變音器,反正沒有人會站出來證明音頻屬於他。


    民眾的非議並不能使法官判定探長有罪。


    盛明安將音頻交給華人黑幫,讓他們和中情局局長再做一筆交易,沒人比中情局更懂得如何整垮對手。


    回國第五天,陳驚璆仍昏迷未醒,醫生也覺得奇怪,照他傷勢恢複程度應該醒了才對,不過他們安慰盛明安可能是陳驚璆體質特殊,自身啟動自我保護機製,因為儀器檢測他身體是沒問題的,甚至恢複速度遠超常人。


    盛明安猜測是係統的緣故,倒沒多著急。


    回國第六天,mit皮埃爾教授公開宣布室溫超導技術已經完成第二階段,高通聯合皮埃爾教授宣傳,聯邦政府為消弭前段時間的恐怖襲擊事件,挽回國際聲勢,特由國務院推特官網轉發恭喜。


    室溫超導技術太過重大,一經公開,振奮人心,全球不少人原本擔憂聯邦的新移民政策,一看這消息當即重拾信心,華國國內美狗歡天喜地奔走相告,慶祝他們沒血緣的親爹穩坐世界老大的寶座。


    然而不到一個小時,華國外交部推特發文:【恭喜聯邦突破室溫超導材料第二階段,室溫超導技術攻克將促進人類步入一個新時代、新紀元。人類現今處於半導體社會,假如室溫超導技術被攻克,則將步入超導社會——或許不再需要電池一類的存儲容器,將更節省能源。同時,為人類進入量子計算世紀搭建一條通天大道。】


    【我們由衷的祝福聯邦帶來這個喜訊。】


    全球網友一臉懵逼的看著外交部和領事館的發言,雖然早知道華國人過於講禮貌,出於大國風範一定會發表祝福,但這份祝福有失一向的穩重,過於吹捧聯邦了。


    難道是華國意識到他們錯失先機,想修複華國和聯邦的關係,所以先行討好?


    很快,華國外交部發表第二條推文,解釋了全球網友的疑惑。


    【祝賀我國天才物理學家盛明安於今年年初攻克室溫超導技術,也誠心祝願各國偕同進步,共創未來。】


    【……】


    【!!!!】


    推特流量爆炸,整整癱瘓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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