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安抱著腦袋煩惱之時，實驗室的位置爆發劇烈的爭吵，將他從自我糾結的世界中拉出來，回頭看向爭吵聲的方向，起身疑惑地走過去。
剛到門口，便見一方沒有穿白大褂的人馬跟陸音他們爭論。
準確點來說，應該是陸音的團隊單方麵憤怒指責，另一方人馬有恃無恐，偶爾出言嘲諷兩句就能激起陸音團隊的怒火。
就連陸音也是一臉忍耐的憤怒。
盛明安走近後，終於聽清他們爭辯的內容，原來那方陌生人就是黑金科技請來的另一支專業研發團隊，中間被簇擁的中年人就是團隊靈魂人物。
“黃副總應該通知你們被裁掉了，實驗室應該由我們接管。”
“放你媽的p！解聘合同沒下來，實驗室還是我們說了算！”
“就是！不管是解聘合同還是後續交接事宜，至少得一周時間準備，有像你們這樣的嗎？我們前腳剛接到通知，後腳就趕我們走，我們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
“沒必要準備吧，反正裏麵的資料你們都不能拿走，我們也不需要你們交接，我們是一個很專業的團隊，一直從事石墨烯研究，裝置、資料、進度……隻需要一天時間，我們就能全部掌握。”
這話說得傲慢，像嘲諷陸音他們這支團隊不夠專業。
人家打到家門口，絲毫不給麵子，陸音他們這支團隊深感不忿，但是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擊，因為此刻他們確實是失敗者。
陸音陰沉著臉說：“至少給我們一天的時間，讓我們整理東西。放心，我們隻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會動任何核心資料。”
對方還想再咄咄逼人一些，但牛銳智開口：“既然陸博士開口，我當然得給個麵子。小劉，你找個人一起留下，幫幫陸博士他們。”
陸音聞言忍不住憤怒的嘲諷：“牛教授擔心我們偷核心資料？”
牛銳智：“陸博士別誤會，這是我的老毛病，特別在意科研資料，不是防備你們的意思。您別介意。”
陸音冷哼一聲，沒有辯駁，低聲吩咐身後的人趕緊去收拾東西，該帶走的一個不剩的帶走，不該碰的東西半點兒都不準碰。她嚴厲嗬斥，暗諷牛銳智小人之心，不過牛銳智絲毫不受影響。
盛明安走過來，“陸工？”
陸音見到盛明安，臉色稍稍緩和：“明安，我們今天搬走。你要不要去看看有什麽東西需要帶走？”
盛明安搖搖頭：“沒什麽東西。”
他想起之前在實驗室裏做的石墨烯耦合銅酸鹽超導材料激發石墨烯超導的實驗數據，不過想想那些數據並不重要便沒有在意。
牛銳智：“你就是盛明安？”
他打量盛明安，表情和眼神都令人不舒服。
盛明安點頭：“你好。”
牛銳智搖頭：“沒教養。潘肖現在收學生越來越沒標準，什麽人都教。這為人師者，收學生、教學生不是隻看天賦就行，還得看人品。人品不行，起碼得教好！不看人品，又不好好教，遲早帶出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潘肖就是潘教授，盛明安的導師。
盛明安情商再低也聽出牛銳智嘲諷他人品差，就差懟著他鼻子罵他‘沒教養’。盛明安感到奇怪，他和牛銳智應該是第一次見麵，怎麽對他敵意那麽大？
盛明安扭頭看向陸音，陸音在他耳邊小聲說：“牛銳智，蘇省金大的教授。”
“哦。”盛明安旁若無人的詢問：“陸工，小人得誌便猖狂是不是人品差？”
陸音憋笑：“是。”
盛明安又問：“仗著年紀大背後教訓資曆比他厲害、職稱比他高、學術成果和榮譽都比他多的同行，是不是人品差？”
潘教授於2011年被評為最年輕的國家院士，比牛銳智年輕十來歲，然而牛銳智至今還隻是院士的候補人選。
陸音不了解，但盛明安對牛銳智此人恰好有些許了解。
牛銳智本人肚量與其學術成就成反比，在國內學術圈裏算出了名的小肚雞腸。
陸音‘噗嗤’一聲，好在很快忍住，一本正經回答：“人品奇差。”
牛銳智臉色鐵青：“牙尖嘴利！”
盛明安繼續優哉遊哉的問：“評價第一次見麵、隻說了一句話的小輩‘沒教養’、‘人品差’，到底是不是有教養的表現？”
“啊——”陸音誇張的說：“那真是不敢苟同的‘教養’！”
盛明安點頭：“所以就當是狗在吠吧。”
陸音團隊幾人聽完憋不住笑了，他們沒有陸音的忍耐力，直接不客氣的哈哈笑，氣得牛銳智當場大喘氣。
“我姑且當你年輕氣盛，口出不遜，隻要你現在好好跟我道歉，我不會怪你。”牛銳智說。
盛明安微笑：“你還是當我氣焰囂張，天縱奇才，目下無塵吧。對了，我記得潘教授當年就是被稱為物理界的天才，天才惺惺相惜，當然更看重天賦。總比沒有天賦的老師，收了一群沒有天賦的學生好，你說是不是？”
沒有天賦一直是牛銳智心裏的痛。
沒人知道當年牛銳智也正好評選院士，金大學派想再出一位院士，便都在後麵為他造勢，本來院士是板上釘釘的事，結果橫空出現一個潘肖，剛好是當年院士評選最後一位。
牛銳智一直覺得是潘肖搶了他的院士位置，導致他到現在還沒評上院士。
而且那時候國內媒體、學術圈吹捧潘教授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院士，天才之名當之無愧！
沒人拿牛銳智跟潘教授對比，可他就是覺得眾人都在拉踩他，於是越來越厭惡潘教授，便對深受媒體寵愛、焦點爆點無數的盛明安厭屋及烏。
牛銳智怒極反笑：“天才？那我就請你這個天才離開！”
盛明安問陸音團隊：“都收拾好了？”
團隊眾人異口同聲：“沒問題！”
盛明安：“走吧。”
牛銳智：“等等——”他眼尖的看見其中一人手裏拿著一個草稿本：“你帶的這東西是什麽？”
那人愣了下，隨即說道：“這是盛神的草稿本。”
盛明安的草稿本還留在實驗室裏，團隊成員幫他拿了出來。
牛銳智：“我怎麽知道裏麵有沒有夾帶實驗室核心資料？打開看看。”
誰都看得出他故意刁難，團隊看向盛明安，畢竟草稿本是他的。
盛明安頷首：“看吧。”
小劉搶過草稿本打開來讓牛銳智看，正巧打開的那一章是盛明安準備產業化生產石墨烯技術的方案。方案很完善，思路新奇且清晰，連陸音都看得出其中價值，何況石墨烯研發這行確實比陸音專業的牛銳智。
牛銳智眼神閃爍，心中瞬間起了貪念，翻開前幾頁看到12厘米石墨烯製備的數據記錄便使了個眼色給小劉。
後者會意，轉身說：“草稿本裏記錄了黑金科技石墨烯製備項目的進度和關鍵數據，屬於實驗室私人物品，不能帶走。”
陸音等人萬萬沒想到牛銳智會這麽無恥，當下表現焦急：“你們胡說什麽？草稿本都是盛明安個人的研究！”
“按照合同規定，任何在黑金科技研發、記錄的資料都不能外泄，哪怕是一張廢棄的草稿紙。”
嚴格的研究所、實驗室確實有這規定，對科研人員來說，從一張雜亂無章的廢棄草稿紙竊取出企業內部研發進度和核心數據等情報相當容易。
陸音緊皺眉毛：“裏麵的石墨烯製備方案是盛明安一個人計算出來的，不屬於黑金科技！至少那部分必須還給他！”
牛銳智：“我就問一句，方案裏采用的數據是不是實驗室裝置所得？”
陸音看向盛明安，後者垂眸，沉默。
有一半的數據確實使用了實驗室的先進裝置才算出來。
牛銳智拿捏了把柄，趾高氣昂的說：“按照規定，草稿本必須留下。”
陸音著急，還想據理力爭卻被盛明安攔下。
盛明安很淡定：“你想要，那就給你好了。我們該走了。”
牛銳智狐疑的看著盛明安離開，因為他的淡定和不在乎而驚疑不定，低頭再看草稿本裏的方案，又覺精妙無比，心中預感強烈，方案絕對可行，但盛明安怎麽輕而易舉放棄了？
這可是能產業化生產石墨烯的技術！
要是技術實現，等於全球隻有他掌握石墨烯的生產技術，那可是幾百上千億的錢！
盛明安為什麽放棄？難道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方案的精妙？還是隻是假裝淡定？
牛銳智一邊欣喜，一邊惶惑，接下來注定會被這種心情折磨，直到石墨烯生產技術被攻克的那一天。
陸音團隊什麽都沒帶，一行人兩手空空離開黑金科技。
到了門口，陸音焦急不已：“明安、盛明安，你知道你草稿本裏的方案的價值嗎？那是屬於你的東西！牛銳智那老不死明明就是看出你方案的價值，用什麽規定的破借口扣下屬於你的方案！那個老不死——雖然有合同限製，但隻要方案設計的時間早於你簽訂的合同日期，你就可以打官司搶回來！”
其他人七嘴八舌，紛紛表示絕對不能被牛銳智和黃副總那群人占便宜，必須搶回屬於盛明安的方案。
盛明安從容鎮靜：“沒事，牛銳智拿走就拿走，反正他研究不出什麽來。”
陸音：“怎麽研究不出？你不知道自己方案的價值——”望著盛明安冷靜沉著的麵孔，她忽然頓住：“難道數據有問題？”
盛明安點頭：“一大半都是錯的，所以我才說我隻有三成把握。”
陸音：“……”
原來你的三成把握是取決於數據錯誤？
盛明安：“不過我有備份。”
陸音拜服：“那就好。潘教授應該會幫你，而且靠你本人的名聲，不愁找不到接納你的研究所。”
“但我想自己組建團隊，租借實驗室和相關器材。不過我缺人，你們願意來嗎？”盛明安問。
陸音呆住了，“組建團隊？”
她身後的團隊也懵了，“我們？”
盛明安點頭。
陸音：“不是、我們那個，我倒是願意加入你的團隊。”
其他人也表示：“我們也願意，暫時發不出工資也沒事。”
“我們可以不要工資，但是存款不多，沒法支撐你租借實驗室和相關器材的資金。”陸音不好意思的說。
“抱歉，我家裏供我讀書貸款，我前幾年工作的錢都還債去了。”
“我有幾萬塊的存款，但家裏老婆生了小孩，我不能動這筆錢。”
“我、我工作不到兩年，存了點錢，可以拿出來……但是杯水車薪吧。”
盛明安：“我有錢。”
“——”
七嘴八舌的擔憂都停了，眾人齊刷刷看向盛明安。
盛明安：“藍河科技的革芯項目有我的股份，光刻機樣機去年發布，年底拿了一批訂單，年末公司分紅和獎金都有我的份。不是很多，就幾千萬，畢竟藍河科技還年輕。”
“……”
古有小目標一個億王某林，今有不是很多幾千萬盛某神，他們真是一點都不嫉妒呢。
盛明安見他們都很安靜，於是問道：“你們需要時間考慮嗎？”
他想說他付得起薪水，不用擔心。
陸音深吸一口氣，主動握住盛明安的手殷切說道：“從今以後，你是我們團隊的leader。盛工，以後直接喊我名字，或者陸博士就行。”
團隊眾人齊聲：“盛工！”
盛明安：“……喔。”
黑金科技樓上落地窗，黃副總看到樓下盛明安一行人便問助理：“他們在幹什麽？”
助理：“今天牛教授去實驗室請走了他們。”
黃副總：“既然走了就別讓他們賴在門口妨礙我們正常工作，喊保安去處理。”
助理：“我這就去吩咐。”
***
組建團隊、租借實驗室和設備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有些動輒大百萬的設備，沒門路根本租借不到。
首先是團隊，僅有陸音幾個人還太少了，需要再多兩三個高配人才。
這個就要找張朝了。
張朝就是之前跟盛明安一起合作過同一個科研項目的研究生，一直在做中介類的工作。對方一聽盛明安找人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找到人。
“組一個長期團隊有困難，找兩三個短期工就簡單多了。放心，元宵之情幫你找到人！”
“謝謝。”
團隊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比較困難的實驗室租借。
實驗室首先得找個場地，什麽環境測評、衛生測評、消防安全測評等都是小問題，關鍵是電力是否符合要求，能否承受大型設備的重量等等。
盛明安和陸音一開始都挺頭痛，兩人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找了幾個經紀公司都不靠譜，最後還是丁總聽說這事兒，主動用自己的人脈幫他們找了個不錯的場地。
就在蘇省金陵市，跟黑金科技所在的海陵市相隔一個城市，距離不算遠。
盛明安等人很感謝丁總。
丁總：“我能幫到你們的地方不多，隻能盡量幫忙。如果遇到困難就找我，不用客氣。”
於是實驗室便定下，接著是最難的實驗設備。
能夠直接購買的小型設備不是問題，難的是科研專用的核磁共振係統，一般隻有高校研究所裏有完善的裝備，但高校研究所不可能租借這麽昂貴重要的設備係統。
除了核磁共振係統沒搞到手，其他一些設備要麽國外進口，已經下了訂單，要麽從高校閑置設備當中淘出來，基本湊得七七八八。
趕在大年三十前完成實驗室的消防安全評測等，解決總電量消耗的問題以及部分實驗設備，申報as（華國合格評定國家委員會，評定實驗室機構等的管理和活動）評定，估計得春節後開始工作。
報名結束，春節就到了。
陸音等人都回家過年，盛明安也搭乘機票飛回津市，第二天是陳驚璆回來的日子，他去接機。
機場門口居然很熱鬧，大多數人工作到大年三十當天，買不到高鐵、長途公交的票，轉而選擇飛機，所以三十當天的機場很多乘客。
乘客們拉著行李箱三三兩兩出來，門口則是接機的親朋好友。
盛明安在人群中間，戴著黑色口罩，穿黑色修身的短款羽絨服，寬大的帽子直接蓋到眼睛，精準搜尋出來的每個人。
這時又一波人出來，是陳驚璆的航班到了。
盛明安盯準出口，到第十個人，終於見到後麵出來的陳驚璆。
拉著個大號黑色登機箱，白色體恤和深藍色牛仔外套，最外一件卡其色中長款連帽外套，有點混搭風格，亂中有序，加之陳驚璆高，身材比例好，行走間突出兩條長腿。
出來的陳驚璆一眼看到人群裏的盛明安，徑直朝他走來，揚起笑容：“明安。”
盛明安摘下帽子，“歡迎回來。”
話沒說完就迎來一個擁抱，陳驚璆將他整個人擁入懷裏，臉頰碰到牛仔外套冰冷的紐扣，凍得盛明安哆嗦了一下。
然後聞到清爽的味道，盛明安認不出陳驚璆噴了什麽香水。
他遲疑了一下，伸手環抱住陳驚璆的腰回應他。
陳驚璆將他抱得更緊了。
周圍人來人往很多，盛明安拍拍陳驚璆的背示意他可以鬆開了。
陳驚璆鬆開盛明安，一手拉著登機箱，另一手摟著盛明安的肩膀：“車在外麵？”
盛明安沒去考駕照，所以喊來計程車。
兩人上了車，坐在後座。
陳驚璆問：“實驗室準備好了？”
盛明安：“差一套核磁共振係統。”
高均勻度、高穩定度的核磁共振係統是研究石墨烯超導的基本配置，但是核磁共振主機櫃短時間內沒有購買的渠道。
陳驚璆思索片刻說道：“我有途徑。”
盛明安毫不猶豫：“那就交給你了。”
陳驚璆訝然：“我還沒說我哪來的途徑，你就信我？”
盛明安從善如流：“那途徑正規嗎？”
陳驚璆失笑：“保證不犯法。”
盛明安：“好了，我沒問題。”
陳驚璆揉著盛明安的頭發：“你怎麽就這麽相信我？要是我騙錢怎麽辦？要是我故意挖坑騙你跳進來，然後威脅你賣身給我，反正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
盛明安任由陳驚璆作弄他的發型無動於衷，鄙夷地瞥了眼陳驚璆：“我知道詐騙報警電話。”
陳驚璆停下動作，十指溫柔地插進盛明安的發間，隨意放鬆地撥弄他柔軟的頭發，心想盛明安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實則頭發柔軟得不行。
“盛明安？”
“？”
“盛明安。”
“有事？”
“我想你。”
“……”
“我真的好喜歡你。”
“……”
計程車疾馳而過，路燈、綠化樹化成虛影飛速倒退，車內循環播放‘好日子’、‘恭喜恭喜’等喜慶的歌曲，全國人民都沉浸在歡慶新年的喜悅中，有情人赤誠的告白微不足道。
司機專注盯著路況，偶爾哼唱兩句‘恭喜恭喜’，全然沒有注意後座的乘客。
***
新春前四天，盛明安和陳驚璆都陪著盛外公。後三天，盛外公自個有安排，盛明安便陪陳驚璆回他那幢別墅住。
別墅每周有人定期來打掃，入住不用擔心衛生的問題。前院的草坪沒人打理，自由生長，頗為雜亂，倒是後院的花房精心照料，花勢喜人。
兩人住下來後，整理了草坪，而陳驚璆想著過年就熱鬧點，也給家裏添點人氣，就在最後一天請朋友來家裏前院開燒烤趴。
來的人基本都是兩人共同的朋友，有藍河科技的林成建、杜頌和雷客等人，還有一開始兩人認識時參加《少年強》那檔節目的小組，王箬、姚資和趙達等人。
冷清的別墅還沒入夜便熱鬧起來，燈火逐一點亮，篝火‘轟’一聲炸開，四個燒烤爐‘劈啪’著迸出火星，煤炭通紅，燒烤的菜品逐一擺上烤爐。
眾人鼓舞歡騰。
盛明安在別墅裏，心情還不錯。
很多人過來邀請他去玩，但都被拒絕了。他不主動參與玩樂，但是不討厭這份熱鬧，旁觀就夠他滿足了。
陳驚璆懂盛明安，他性格如此，沒必要自以為好意強行要求他融入集體。
不同於盛明安的安靜，陳驚璆長袖善舞，在人群中遊走，到哪個小群體都能打成一片，他們不自覺視陳驚璆為頭領，有什麽好玩的、有趣的遊戲都會叫上陳驚璆，哪怕陳驚璆有時候並不參與。
陳驚璆時刻注意盛明安，隔一段時間就會脫離人群到盛明安那兒絮語幾句。
有時站他麵前，有時靠著牆，每次都會自覺將手中的酒瓶放在通往盛明安所在的那條過道的櫃子上，不帶過去。
兩手空空，也沒了在人群裏的遊刃有餘，儼然是一個揣著真心到心上人跟前獻寶的普通男人。
而盛明安膝頭放一本書，會撐著臉頰，仰頭看陳驚璆，聽他說話，側臉認真。
草坪外的林成建回頭看屋裏燈火下的兩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像幅歲月情深的油畫。
“林工，蜜汁雞翅要嗎？”杜頌揚聲問。
林成建回神：“蜜汁塗多點！”
燒烤爐濺到油躥起一簇火光，倒映著草坪奔來跑去的人影和笑臉，酒肉煙火，演繹人間，而人間情濃。
***
一年之中唯獨春節七天過得最快，‘唆’一聲連反應都來不及就結束，人們不得不再次遷徙、重回工作崗位。
盛明安和陳驚璆都離開津市，飛往兩個相隔千裏的城市。
到達金陵市的實驗室，盛明安立即著手準備科研項目，陸音他們陸續回來。
一直到元宵節前，陳驚璆用自己的渠道購買到完善的核磁共振係統，張朝也介紹兩個高配人才過來as評定通過。
至此塵埃落定。
磁電弧熱等離子體合成石墨烯項目，啟動。
剛到門口，便見一方沒有穿白大褂的人馬跟陸音他們爭論。
準確點來說，應該是陸音的團隊單方麵憤怒指責，另一方人馬有恃無恐，偶爾出言嘲諷兩句就能激起陸音團隊的怒火。
就連陸音也是一臉忍耐的憤怒。
盛明安走近後，終於聽清他們爭辯的內容，原來那方陌生人就是黑金科技請來的另一支專業研發團隊，中間被簇擁的中年人就是團隊靈魂人物。
“黃副總應該通知你們被裁掉了，實驗室應該由我們接管。”
“放你媽的p！解聘合同沒下來，實驗室還是我們說了算！”
“就是！不管是解聘合同還是後續交接事宜，至少得一周時間準備，有像你們這樣的嗎？我們前腳剛接到通知，後腳就趕我們走，我們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
“沒必要準備吧，反正裏麵的資料你們都不能拿走，我們也不需要你們交接，我們是一個很專業的團隊，一直從事石墨烯研究，裝置、資料、進度……隻需要一天時間，我們就能全部掌握。”
這話說得傲慢，像嘲諷陸音他們這支團隊不夠專業。
人家打到家門口，絲毫不給麵子，陸音他們這支團隊深感不忿，但是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擊，因為此刻他們確實是失敗者。
陸音陰沉著臉說：“至少給我們一天的時間，讓我們整理東西。放心，我們隻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會動任何核心資料。”
對方還想再咄咄逼人一些，但牛銳智開口：“既然陸博士開口，我當然得給個麵子。小劉，你找個人一起留下，幫幫陸博士他們。”
陸音聞言忍不住憤怒的嘲諷：“牛教授擔心我們偷核心資料？”
牛銳智：“陸博士別誤會，這是我的老毛病，特別在意科研資料，不是防備你們的意思。您別介意。”
陸音冷哼一聲，沒有辯駁，低聲吩咐身後的人趕緊去收拾東西，該帶走的一個不剩的帶走，不該碰的東西半點兒都不準碰。她嚴厲嗬斥，暗諷牛銳智小人之心，不過牛銳智絲毫不受影響。
盛明安走過來，“陸工？”
陸音見到盛明安，臉色稍稍緩和：“明安，我們今天搬走。你要不要去看看有什麽東西需要帶走？”
盛明安搖搖頭：“沒什麽東西。”
他想起之前在實驗室裏做的石墨烯耦合銅酸鹽超導材料激發石墨烯超導的實驗數據，不過想想那些數據並不重要便沒有在意。
牛銳智：“你就是盛明安？”
他打量盛明安，表情和眼神都令人不舒服。
盛明安點頭：“你好。”
牛銳智搖頭：“沒教養。潘肖現在收學生越來越沒標準，什麽人都教。這為人師者，收學生、教學生不是隻看天賦就行，還得看人品。人品不行，起碼得教好！不看人品，又不好好教，遲早帶出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潘肖就是潘教授，盛明安的導師。
盛明安情商再低也聽出牛銳智嘲諷他人品差，就差懟著他鼻子罵他‘沒教養’。盛明安感到奇怪，他和牛銳智應該是第一次見麵，怎麽對他敵意那麽大？
盛明安扭頭看向陸音，陸音在他耳邊小聲說：“牛銳智，蘇省金大的教授。”
“哦。”盛明安旁若無人的詢問：“陸工，小人得誌便猖狂是不是人品差？”
陸音憋笑：“是。”
盛明安又問：“仗著年紀大背後教訓資曆比他厲害、職稱比他高、學術成果和榮譽都比他多的同行，是不是人品差？”
潘教授於2011年被評為最年輕的國家院士，比牛銳智年輕十來歲，然而牛銳智至今還隻是院士的候補人選。
陸音不了解，但盛明安對牛銳智此人恰好有些許了解。
牛銳智本人肚量與其學術成就成反比，在國內學術圈裏算出了名的小肚雞腸。
陸音‘噗嗤’一聲，好在很快忍住，一本正經回答：“人品奇差。”
牛銳智臉色鐵青：“牙尖嘴利！”
盛明安繼續優哉遊哉的問：“評價第一次見麵、隻說了一句話的小輩‘沒教養’、‘人品差’，到底是不是有教養的表現？”
“啊——”陸音誇張的說：“那真是不敢苟同的‘教養’！”
盛明安點頭：“所以就當是狗在吠吧。”
陸音團隊幾人聽完憋不住笑了，他們沒有陸音的忍耐力，直接不客氣的哈哈笑，氣得牛銳智當場大喘氣。
“我姑且當你年輕氣盛，口出不遜，隻要你現在好好跟我道歉，我不會怪你。”牛銳智說。
盛明安微笑：“你還是當我氣焰囂張，天縱奇才，目下無塵吧。對了，我記得潘教授當年就是被稱為物理界的天才，天才惺惺相惜，當然更看重天賦。總比沒有天賦的老師，收了一群沒有天賦的學生好，你說是不是？”
沒有天賦一直是牛銳智心裏的痛。
沒人知道當年牛銳智也正好評選院士，金大學派想再出一位院士，便都在後麵為他造勢，本來院士是板上釘釘的事，結果橫空出現一個潘肖，剛好是當年院士評選最後一位。
牛銳智一直覺得是潘肖搶了他的院士位置，導致他到現在還沒評上院士。
而且那時候國內媒體、學術圈吹捧潘教授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院士，天才之名當之無愧！
沒人拿牛銳智跟潘教授對比，可他就是覺得眾人都在拉踩他，於是越來越厭惡潘教授，便對深受媒體寵愛、焦點爆點無數的盛明安厭屋及烏。
牛銳智怒極反笑：“天才？那我就請你這個天才離開！”
盛明安問陸音團隊：“都收拾好了？”
團隊眾人異口同聲：“沒問題！”
盛明安：“走吧。”
牛銳智：“等等——”他眼尖的看見其中一人手裏拿著一個草稿本：“你帶的這東西是什麽？”
那人愣了下，隨即說道：“這是盛神的草稿本。”
盛明安的草稿本還留在實驗室裏，團隊成員幫他拿了出來。
牛銳智：“我怎麽知道裏麵有沒有夾帶實驗室核心資料？打開看看。”
誰都看得出他故意刁難，團隊看向盛明安，畢竟草稿本是他的。
盛明安頷首：“看吧。”
小劉搶過草稿本打開來讓牛銳智看，正巧打開的那一章是盛明安準備產業化生產石墨烯技術的方案。方案很完善，思路新奇且清晰，連陸音都看得出其中價值，何況石墨烯研發這行確實比陸音專業的牛銳智。
牛銳智眼神閃爍，心中瞬間起了貪念，翻開前幾頁看到12厘米石墨烯製備的數據記錄便使了個眼色給小劉。
後者會意，轉身說：“草稿本裏記錄了黑金科技石墨烯製備項目的進度和關鍵數據，屬於實驗室私人物品，不能帶走。”
陸音等人萬萬沒想到牛銳智會這麽無恥，當下表現焦急：“你們胡說什麽？草稿本都是盛明安個人的研究！”
“按照合同規定，任何在黑金科技研發、記錄的資料都不能外泄，哪怕是一張廢棄的草稿紙。”
嚴格的研究所、實驗室確實有這規定，對科研人員來說，從一張雜亂無章的廢棄草稿紙竊取出企業內部研發進度和核心數據等情報相當容易。
陸音緊皺眉毛：“裏麵的石墨烯製備方案是盛明安一個人計算出來的，不屬於黑金科技！至少那部分必須還給他！”
牛銳智：“我就問一句，方案裏采用的數據是不是實驗室裝置所得？”
陸音看向盛明安，後者垂眸，沉默。
有一半的數據確實使用了實驗室的先進裝置才算出來。
牛銳智拿捏了把柄，趾高氣昂的說：“按照規定，草稿本必須留下。”
陸音著急，還想據理力爭卻被盛明安攔下。
盛明安很淡定：“你想要，那就給你好了。我們該走了。”
牛銳智狐疑的看著盛明安離開，因為他的淡定和不在乎而驚疑不定，低頭再看草稿本裏的方案，又覺精妙無比，心中預感強烈，方案絕對可行，但盛明安怎麽輕而易舉放棄了？
這可是能產業化生產石墨烯的技術！
要是技術實現，等於全球隻有他掌握石墨烯的生產技術，那可是幾百上千億的錢！
盛明安為什麽放棄？難道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方案的精妙？還是隻是假裝淡定？
牛銳智一邊欣喜，一邊惶惑，接下來注定會被這種心情折磨，直到石墨烯生產技術被攻克的那一天。
陸音團隊什麽都沒帶，一行人兩手空空離開黑金科技。
到了門口，陸音焦急不已：“明安、盛明安，你知道你草稿本裏的方案的價值嗎？那是屬於你的東西！牛銳智那老不死明明就是看出你方案的價值，用什麽規定的破借口扣下屬於你的方案！那個老不死——雖然有合同限製，但隻要方案設計的時間早於你簽訂的合同日期，你就可以打官司搶回來！”
其他人七嘴八舌，紛紛表示絕對不能被牛銳智和黃副總那群人占便宜，必須搶回屬於盛明安的方案。
盛明安從容鎮靜：“沒事，牛銳智拿走就拿走，反正他研究不出什麽來。”
陸音：“怎麽研究不出？你不知道自己方案的價值——”望著盛明安冷靜沉著的麵孔，她忽然頓住：“難道數據有問題？”
盛明安點頭：“一大半都是錯的，所以我才說我隻有三成把握。”
陸音：“……”
原來你的三成把握是取決於數據錯誤？
盛明安：“不過我有備份。”
陸音拜服：“那就好。潘教授應該會幫你，而且靠你本人的名聲，不愁找不到接納你的研究所。”
“但我想自己組建團隊，租借實驗室和相關器材。不過我缺人，你們願意來嗎？”盛明安問。
陸音呆住了，“組建團隊？”
她身後的團隊也懵了，“我們？”
盛明安點頭。
陸音：“不是、我們那個，我倒是願意加入你的團隊。”
其他人也表示：“我們也願意，暫時發不出工資也沒事。”
“我們可以不要工資，但是存款不多，沒法支撐你租借實驗室和相關器材的資金。”陸音不好意思的說。
“抱歉，我家裏供我讀書貸款，我前幾年工作的錢都還債去了。”
“我有幾萬塊的存款，但家裏老婆生了小孩，我不能動這筆錢。”
“我、我工作不到兩年，存了點錢，可以拿出來……但是杯水車薪吧。”
盛明安：“我有錢。”
“——”
七嘴八舌的擔憂都停了，眾人齊刷刷看向盛明安。
盛明安：“藍河科技的革芯項目有我的股份，光刻機樣機去年發布，年底拿了一批訂單，年末公司分紅和獎金都有我的份。不是很多，就幾千萬，畢竟藍河科技還年輕。”
“……”
古有小目標一個億王某林，今有不是很多幾千萬盛某神，他們真是一點都不嫉妒呢。
盛明安見他們都很安靜，於是問道：“你們需要時間考慮嗎？”
他想說他付得起薪水，不用擔心。
陸音深吸一口氣，主動握住盛明安的手殷切說道：“從今以後，你是我們團隊的leader。盛工，以後直接喊我名字，或者陸博士就行。”
團隊眾人齊聲：“盛工！”
盛明安：“……喔。”
黑金科技樓上落地窗，黃副總看到樓下盛明安一行人便問助理：“他們在幹什麽？”
助理：“今天牛教授去實驗室請走了他們。”
黃副總：“既然走了就別讓他們賴在門口妨礙我們正常工作，喊保安去處理。”
助理：“我這就去吩咐。”
***
組建團隊、租借實驗室和設備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有些動輒大百萬的設備，沒門路根本租借不到。
首先是團隊，僅有陸音幾個人還太少了，需要再多兩三個高配人才。
這個就要找張朝了。
張朝就是之前跟盛明安一起合作過同一個科研項目的研究生，一直在做中介類的工作。對方一聽盛明安找人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找到人。
“組一個長期團隊有困難，找兩三個短期工就簡單多了。放心，元宵之情幫你找到人！”
“謝謝。”
團隊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比較困難的實驗室租借。
實驗室首先得找個場地，什麽環境測評、衛生測評、消防安全測評等都是小問題，關鍵是電力是否符合要求，能否承受大型設備的重量等等。
盛明安和陸音一開始都挺頭痛，兩人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找了幾個經紀公司都不靠譜，最後還是丁總聽說這事兒，主動用自己的人脈幫他們找了個不錯的場地。
就在蘇省金陵市，跟黑金科技所在的海陵市相隔一個城市，距離不算遠。
盛明安等人很感謝丁總。
丁總：“我能幫到你們的地方不多，隻能盡量幫忙。如果遇到困難就找我，不用客氣。”
於是實驗室便定下，接著是最難的實驗設備。
能夠直接購買的小型設備不是問題，難的是科研專用的核磁共振係統，一般隻有高校研究所裏有完善的裝備，但高校研究所不可能租借這麽昂貴重要的設備係統。
除了核磁共振係統沒搞到手，其他一些設備要麽國外進口，已經下了訂單，要麽從高校閑置設備當中淘出來，基本湊得七七八八。
趕在大年三十前完成實驗室的消防安全評測等，解決總電量消耗的問題以及部分實驗設備，申報as（華國合格評定國家委員會，評定實驗室機構等的管理和活動）評定，估計得春節後開始工作。
報名結束，春節就到了。
陸音等人都回家過年，盛明安也搭乘機票飛回津市，第二天是陳驚璆回來的日子，他去接機。
機場門口居然很熱鬧，大多數人工作到大年三十當天，買不到高鐵、長途公交的票，轉而選擇飛機，所以三十當天的機場很多乘客。
乘客們拉著行李箱三三兩兩出來，門口則是接機的親朋好友。
盛明安在人群中間，戴著黑色口罩，穿黑色修身的短款羽絨服，寬大的帽子直接蓋到眼睛，精準搜尋出來的每個人。
這時又一波人出來，是陳驚璆的航班到了。
盛明安盯準出口，到第十個人，終於見到後麵出來的陳驚璆。
拉著個大號黑色登機箱，白色體恤和深藍色牛仔外套，最外一件卡其色中長款連帽外套，有點混搭風格，亂中有序，加之陳驚璆高，身材比例好，行走間突出兩條長腿。
出來的陳驚璆一眼看到人群裏的盛明安，徑直朝他走來，揚起笑容：“明安。”
盛明安摘下帽子，“歡迎回來。”
話沒說完就迎來一個擁抱，陳驚璆將他整個人擁入懷裏，臉頰碰到牛仔外套冰冷的紐扣，凍得盛明安哆嗦了一下。
然後聞到清爽的味道，盛明安認不出陳驚璆噴了什麽香水。
他遲疑了一下，伸手環抱住陳驚璆的腰回應他。
陳驚璆將他抱得更緊了。
周圍人來人往很多，盛明安拍拍陳驚璆的背示意他可以鬆開了。
陳驚璆鬆開盛明安，一手拉著登機箱，另一手摟著盛明安的肩膀：“車在外麵？”
盛明安沒去考駕照，所以喊來計程車。
兩人上了車，坐在後座。
陳驚璆問：“實驗室準備好了？”
盛明安：“差一套核磁共振係統。”
高均勻度、高穩定度的核磁共振係統是研究石墨烯超導的基本配置，但是核磁共振主機櫃短時間內沒有購買的渠道。
陳驚璆思索片刻說道：“我有途徑。”
盛明安毫不猶豫：“那就交給你了。”
陳驚璆訝然：“我還沒說我哪來的途徑，你就信我？”
盛明安從善如流：“那途徑正規嗎？”
陳驚璆失笑：“保證不犯法。”
盛明安：“好了，我沒問題。”
陳驚璆揉著盛明安的頭發：“你怎麽就這麽相信我？要是我騙錢怎麽辦？要是我故意挖坑騙你跳進來，然後威脅你賣身給我，反正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
盛明安任由陳驚璆作弄他的發型無動於衷，鄙夷地瞥了眼陳驚璆：“我知道詐騙報警電話。”
陳驚璆停下動作，十指溫柔地插進盛明安的發間，隨意放鬆地撥弄他柔軟的頭發，心想盛明安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實則頭發柔軟得不行。
“盛明安？”
“？”
“盛明安。”
“有事？”
“我想你。”
“……”
“我真的好喜歡你。”
“……”
計程車疾馳而過，路燈、綠化樹化成虛影飛速倒退，車內循環播放‘好日子’、‘恭喜恭喜’等喜慶的歌曲，全國人民都沉浸在歡慶新年的喜悅中，有情人赤誠的告白微不足道。
司機專注盯著路況，偶爾哼唱兩句‘恭喜恭喜’，全然沒有注意後座的乘客。
***
新春前四天，盛明安和陳驚璆都陪著盛外公。後三天，盛外公自個有安排，盛明安便陪陳驚璆回他那幢別墅住。
別墅每周有人定期來打掃，入住不用擔心衛生的問題。前院的草坪沒人打理，自由生長，頗為雜亂，倒是後院的花房精心照料，花勢喜人。
兩人住下來後，整理了草坪，而陳驚璆想著過年就熱鬧點，也給家裏添點人氣，就在最後一天請朋友來家裏前院開燒烤趴。
來的人基本都是兩人共同的朋友，有藍河科技的林成建、杜頌和雷客等人，還有一開始兩人認識時參加《少年強》那檔節目的小組，王箬、姚資和趙達等人。
冷清的別墅還沒入夜便熱鬧起來，燈火逐一點亮，篝火‘轟’一聲炸開，四個燒烤爐‘劈啪’著迸出火星，煤炭通紅，燒烤的菜品逐一擺上烤爐。
眾人鼓舞歡騰。
盛明安在別墅裏，心情還不錯。
很多人過來邀請他去玩，但都被拒絕了。他不主動參與玩樂，但是不討厭這份熱鬧，旁觀就夠他滿足了。
陳驚璆懂盛明安，他性格如此，沒必要自以為好意強行要求他融入集體。
不同於盛明安的安靜，陳驚璆長袖善舞，在人群中遊走，到哪個小群體都能打成一片，他們不自覺視陳驚璆為頭領，有什麽好玩的、有趣的遊戲都會叫上陳驚璆，哪怕陳驚璆有時候並不參與。
陳驚璆時刻注意盛明安，隔一段時間就會脫離人群到盛明安那兒絮語幾句。
有時站他麵前，有時靠著牆，每次都會自覺將手中的酒瓶放在通往盛明安所在的那條過道的櫃子上，不帶過去。
兩手空空，也沒了在人群裏的遊刃有餘，儼然是一個揣著真心到心上人跟前獻寶的普通男人。
而盛明安膝頭放一本書，會撐著臉頰，仰頭看陳驚璆，聽他說話，側臉認真。
草坪外的林成建回頭看屋裏燈火下的兩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像幅歲月情深的油畫。
“林工，蜜汁雞翅要嗎？”杜頌揚聲問。
林成建回神：“蜜汁塗多點！”
燒烤爐濺到油躥起一簇火光，倒映著草坪奔來跑去的人影和笑臉，酒肉煙火，演繹人間，而人間情濃。
***
一年之中唯獨春節七天過得最快，‘唆’一聲連反應都來不及就結束，人們不得不再次遷徙、重回工作崗位。
盛明安和陳驚璆都離開津市，飛往兩個相隔千裏的城市。
到達金陵市的實驗室，盛明安立即著手準備科研項目，陸音他們陸續回來。
一直到元宵節前，陳驚璆用自己的渠道購買到完善的核磁共振係統，張朝也介紹兩個高配人才過來as評定通過。
至此塵埃落定。
磁電弧熱等離子體合成石墨烯項目，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