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霄昀靜靜地打量著‘雕像’。
這兩個月時間以來，這個‘雕像’一直在這裏，之前他還有見舟舟收進空間扭裏，後麵他發現，即便白天將這個‘雕像’收起來了，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舟舟又會重新把雕像拿出來，抱在懷裏。
聞霄昀其實一直都知道，這種行為是很不正常的。
誰會天天把自己過世的父親抱著睡？
但他每當有這個懷疑的時候，聞霄昀又覺得，舟舟還小，小小年紀就失去了親人，難免會在心裏留下創傷。
他年紀不大，把這個當成精神寄托，也是情有可原的。
聞霄昀自己小時候失去父親的時候，不也經常心情不好，就跑去廣場那，趴在父親的雕像下的石墩上，跟父親訴說自己委屈嗎？
見聞霄昀麵露沉思一聲不吭，周弘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表情更加懊惱。
“上將，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了！可能是我昨晚沒睡好，精神力有些錯亂，我這腦袋真是！”周弘毅拍了一下自己腦袋，低罵一聲：“我怎麽會把夫人的父親和財神爺想一塊兒去了……”
聞霄昀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開口：“你先回去吧，這事爛在肚裏，明白？”
周弘毅隻當上將不想讓莊舟知道他們拿他父親來說事兒，連忙保證：“屬下明白！”
周弘毅連忙收拾好香爐等祭拜品，匆匆忙忙離開。
“等等。”
聞霄昀忽然又喊住了他，聲音淡淡：“還有誰是天天有拜那個財神的？”
周弘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聞霄昀，見自家上將並不是想追究誰的迷信行為，這才小聲說：“戰艦上……好像沒拜的人很少吧？哦，格魯恩大師和他們帶來的人都沒有好像，白醫生也沒有。”
聞霄昀‘嗯’了一聲，揮揮手讓周弘毅離開了。
周弘毅走後，他獨自一人觀察起‘雕像’來。
‘雕像’刻畫得和莊舟有八成相似，有比較大出入的地方就是，‘雕像’的頭發很長，垂落到腰上，頭上帶著一個有些奇怪的帽子，身上的服飾似乎也和他們的衣服不一樣，長袖廣襟。
咋一看很像是女人喜歡穿的長裙，仔細看又覺得風度翩翩，是位俊逸的男子無意。
聞霄昀端詳片刻，然後按下了一道通訊。
“張楓，過來找我。”
張楓正好回來交接班，收到消息後，立刻就去找聞霄昀。
來到房間的時候，他站在房間外不敢進入，聞霄昀則直接讓他走進來。
張楓有些不解：“上將，是有什麽事情嗎？”
聞霄昀讓張楓看神像：“你看雕像。”
張楓往神像看去，心下一怔，一股由心底而生的敬畏湧現出來，他呼吸快了幾分，有種想要下跪叩拜的衝動。
聞霄昀問：“什麽感覺？”
張楓忍著心底的衝動，渾身繃緊：“回上將，想……臣服。”
聞霄昀‘嗯’了一聲：“回去吧。”
張楓一臉莫名地又從房間裏出來了，不明白上將把自己叫過來是做什麽的。
但走出房間後，那種想跪下叩拜的衝動就消失了。
張楓迷茫地甩了甩腦袋，這是什麽奇怪的反應，怎麽一看夫人父親的雕像，就有這樣的衝動？
難道夫人父親，以前是個很厲害的強者？
曾經有研究證明，擁有sss以上等級精神力的人死亡後，留下的精神威壓，依舊還是能想讓人有臣服的衝動。
但是這個研究證明，是別的星球的研究證明，目前他們帝國唯一一個擁有sss精神力等級的人，是他們上將聞霄昀，他還活得好好的。
帝國也不可能為了一個研究，把上將怎麽了，看看到底會不會留下精神威壓吧？
所以，夫人的父親，是別的星球的sss精神力等級的人？
張楓頓時肅然起敬，難怪夫人可以製作那麽厲害的機器人，因為家族傳統就這麽優秀！
房間裏，聞霄昀又給格魯恩大師傳了簡訊，讓他過來一趟。
格魯恩大師以為是莊舟找他，來得很快，結果一來就看見隻有聞霄昀一個人。
格魯恩左右看看，沒看到莊舟，當即就十分嫌棄地說：“你找我做什麽？你不知道我很忙嗎？”
聞霄昀沒說話，隻是抱起神像往格魯恩麵前放了放。
格魯恩看了一眼雕像，眉頭皺了起來：“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禮貌！怎麽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這可是小朋友的爸爸，你太不懂禮數了！”
聞霄昀仔細看了一眼格魯恩，後者完全沒有張楓和周弘毅那樣的感覺，就和他一樣，他自己看過去也沒有任何感覺一樣。
聞霄昀把神像放了回去：“沒事了，您去忙吧。”
格魯恩胡子都氣翹了起來：“你這人有毛病吧？把我叫過來又沒事？你知道我修沃斯有多忙嗎？你知道你自己把沃斯毀得有多徹底嗎？我辛辛苦苦製作的機甲，我的沃斯，你就……”
聞霄昀淡定地把人請出門：“辛苦大師，再見。”
然後一把將門關上。
格魯恩：“……”
我去你大爺的！
聞霄昀盯著雕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又喊了一個人軍團成員過來。
這人是拜了財神爺後說找到了失散多年弟弟的人。
他一見神像，反應也和張楓、周弘毅兩人一樣。
聞霄昀得出一個結論——
凡是祭拜過那位財神爺的，見到舟舟的這個雕像，都有想祭拜‘雕像’的敬畏之心。
他和格魯恩這種從未有過信仰的人則沒有任何感覺。
聞霄昀精神識海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痛起來，覺得自己剛剛崩塌沒多久的世界觀，又在繼續崩塌。
“我回來啦！”
一道輕快的聲音傳來，莊舟眉眼彎彎地進入房間，看見聞霄昀的時候，他還特別開心地問：“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嗎？”
聞霄昀睜開眼，看向莊舟。
莊舟看見聞霄昀緊皺的眉頭，微微愣了一下：“你在不舒服嗎？”
聞霄昀沉默了下，然後‘嗯’了一聲：“頭痛。”
莊舟心立刻提了起來：“怎麽又頭痛了，是又沒睡好嗎？”
可他看聞霄昀昨晚睡得挺好的啊。
聞霄昀沒吭聲。
舟舟不知道他精神力受輻射汙染的問題，他先前用沒睡好頭痛的理由，想和舟舟睡一起，舟舟就一直沒懷疑過。
莊舟見聞霄昀沒說話，以為他痛得難受，小步跑了過來：“讓我看看。”
他將手搭在了聞霄昀頭上。
聞霄昀身上的溫度很高，顯得他的手涼涼的。
莊舟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嘀嘀咕咕：“沒有發燒。”
他的手和聞霄昀比起來小多了，當觸及到聞霄昀脖頸的時候，聞霄昀的呼吸微微快了幾拍。
莊舟的手立刻就被抓住了。
莊舟低頭，對上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
聞霄昀的眸色很深，眸底藏著他看不懂的情緒，好似旋渦一般，讓莊舟的心跳也不經變快了幾分。
他有點緊張：“怎麽了？”
聞霄昀搖頭：“沒事。”
莊舟小聲說：“那你放開我啊，我在檢查你的情況。”
聞霄昀聲音低低的：“我好多了。”
莊舟瞪眼：“這麽快就好多了？”
前一分鍾他還說難受呢！
聞霄昀輕聲：“嗯，握著你的手，我就覺得好多了。”
莊舟：“……哦。”
那、他要握著就握著吧……
莊舟忽視臉上的滾燙，很機智的換了一隻手給他檢查。
握住莊舟的手後，聞霄昀是真的覺得好多了，頭也沒這麽疼了。
每次舟舟靠近，他都會覺得緩和很多。
他剛想叫舟舟不用擔心，一股力量突然進入他的身體。
聞霄昀猛地一怔，他看向莊舟。
莊舟移開視線，不和他對視，臉有點紅，好像知道聞霄昀察覺到了他的力量一般，模樣有點小心虛。
莊舟是有點心虛，他其實不太想用神力的，可是又擔心聞霄昀的情況。
聞霄昀知道他很多事情，然後也沒有告訴別人，所以……應該沒關係的吧？
不過他才心虛了一會兒，就瞪大了眼，也顧不得掩飾了，因為他發現聞霄昀的精神世界好糟糕啊！
星際人從小就會檢測精神力和體質，他之前上網查的時候，明明就查到聞霄昀的精神力很厲害的，是帝國唯一一個sss級的精神力。
但是現在，他發現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有好多，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力量，這些力量在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是黑色的，像墨汁在水裏暈染開一樣。
就是這些力量讓聞霄昀經常頭痛嗎？
莊舟連忙說：“聞霄昀，我發現你腦袋有問題！”
聞霄昀：“……”
聞霄昀：“是精神世界，不是腦袋。”
莊舟嚴肅：“我不是開玩笑的。”
聞霄昀‘嗯’了一聲，說：“是能源輻射汙染。”
“能源輻射的汙染嗎？”既然是汙染的話，那他不是可以用神力淨化？
想到就做，他嚐試使用神力去淨化離自己最近的黑色輻射。
隨著他神力將輻射一點點吞沒，原本的黑色輻射消失不見，恢複了聞霄昀原本精神世界的樣子。
莊舟眼一亮，真的可以！
隻不過他現在神力還不是特別多，他畢竟還是一個實習期的小財神，剛剛就淨化那麽一點，就耗費他不少神力。
而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好多好多這樣的輻射！
看來他得每天都為聞霄昀淨化一次了。
“舟舟，你在做什麽？”
聞霄昀突然出聲，聲音低啞，難得帶上了少有的震驚。
作為當事人，他比任何人的感覺都還要更直白一點。
自從精神力被汙染之後，他的精神力等級每天都在下降。
可是剛剛，他發現自己在下降的精神力，突然停住了。
就像掛在懸崖邊上，隨時都有可能繼續往下掉，但又險險地停住了。
莊舟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又擔心自己暴露身份，於是抿著嘴不說話。
聞霄昀順勢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他的聲音很輕：“你在治療我？”
莊舟裝傻：“你在說什麽……”
換做平時，聞霄昀看見他不想說的事情後，聽到他這麽說，聞霄昀立刻就會轉移話題了。
哪知今晚聞霄昀不知怎麽了，沒有轉移話題，而是繼續說：“舟舟，今天周弘毅來了我們房間。”
莊舟想說什麽，聞霄昀捂住他的嘴，繼續說：“他看見這個‘雕像’——”
聞霄昀的視線落在了神像上。
莊舟不知想到什麽，心裏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聞霄昀說：“周弘毅把他當做財神祭拜了。”
莊舟：“……”
莊舟跟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險些從聞霄昀懷裏跳了起來！
他怎麽就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這個神像是大神官賜下的，每一個實習期的神，都有這麽一個神像，說是神像，其實就是等於他們的真身。
在地球，有很多信徒會自己給神塑金身，這些金身則類似於他們的分1身，他可以通過金身，來了解信徒所請所願。
當一個神的金身越來越多的時候，自然就表示他的信徒越來越多了，神力也越來越強了。
但是，這些金身和神像是不一樣的。
他回到神像裏可以補充神力，在金身上卻沒法做到。
因為這神像，是大神官親批的真身，就像是他們在神界的身份證一樣。
以前周弘毅看到神像沒任何感覺，是因為當時他們並不信仰財神，不僅如此，在莊舟沒有信徒的時候，他神力微薄，自然也沒有來自神的威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飛龍戰艦上大多數人都成了財神爺的信徒，隨著信徒越來越多，信仰之力越來越純，莊舟的神力也越來越強了。
當一個神擁有的神力越來越強的時候，其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也會越來越強。
尤其信徒在看見神的‘真身’，自然就會打從心底開始湧上一股敬畏，這種敬畏來自於他們的潛意識，是來自於神的威壓。
這就是為什麽，以前周弘毅他們看見神像沒有任何反應。
可兩個多月後，他們再看見神像隻是一個預言。，就有種想要叩拜臣服的衝動。
因為神像的威壓的增強了。
作為信徒，他們自然會打心底有股敬畏。
因此，此刻聽見聞霄昀說的話，莊舟頓時晴天霹靂，腦子裏隻有一句話——
‘他暴露了暴露了！聞霄昀和周弘毅他們都發現自己身份了！’
小財神生無可戀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委屈得不行。
小財神：“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聞霄昀沒想到舟舟的反應會這麽大，又見舟舟這麽說，他心道‘果然如此’。
聞霄昀：“是，我想我應該都猜到了。”
小財神不說話了。
聞霄昀：“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小財神還是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了大大的一個汙點。
他從沒聽說有哪個神，會被人發現身份的。
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作為所有考核成績都第一，年紀最輕，就拿到了實習機會的他來說，侮辱性實在太強了！
聞霄昀見小朋友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心裏一軟，說：“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當著你爸爸的麵發誓。”
小財神還是不想說話。
發誓？
發誓有什麽用呢？
還當著我爸爸的麵發誓，我就沒有……哎哎哎？？
爸爸？！
小財神倏地瞪大眼，看向聞霄昀：“你、你剛剛說，你猜到……”
他看看神像，又看看聞霄昀。
聞霄昀：“嗯，我猜到了，那個‘財神爺’，就是你爸爸，對嗎？”
為什麽舟舟這麽相信世界上有神。
為什麽舟舟這麽擁護財神，討厭其他神。
歸根究底就是因為——這個財神是他親生父親。
聞霄昀：“財神是你父親，而你……是神子，對嗎？”
莊舟眼一亮，一改剛剛生無可戀的樣子，開心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小雞逐米似的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聞霄昀：“……”
莊舟眼睛亮亮的，一股腦兒地誇：“聞霄昀你太厲害了叭！這種事情你都能猜到！而且還猜得這麽準，你真的好聰明！你一定就是個天才！”
聞霄昀：“……”
莊舟把自己神像神氣地往聞霄昀麵前一放：“是的，你沒有猜錯，這個神像的確是財神爺……嗯……是、是我爸爸！我是神子，所以、我也有點點神力，有點點厲害……”
聞霄昀：“……”
莊舟賊精賊精的：“你剛剛不是說，要對著……嗯，我爸爸發誓嗎？那你發誓吧，對著神發誓，是不能再毀約的哦，你一旦發誓了，就不能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啦！”
說完，莊舟就一臉期待地看著聞霄昀，恨不得馬上摁著他的頭拜下去。
聞霄昀沉默地看著小朋友高興的樣子，和剛剛生無可戀的樣子判若兩人。
明明先前還一副怕被他知道秘密的小模樣。
自打他說了神像是他爸爸後，小朋友立刻又歡天喜地的。
聞霄昀當即就明白過來。
他又錯了。
因為他弄錯了，所以小朋友不用擔心自己暴露了，立刻開心了起來。
聞霄昀揉揉太陽穴，心裏湧上幾分好笑又荒謬。
莊舟見聞霄昀沒動，忍不住催促：“你怎麽還不發誓啊？你這麽厲害，這麽聰明，你不會反悔吧？”
聞霄昀緩緩開口：“舟舟。”
莊舟眼睛亮亮的：“昂？”
聞霄昀：“你現在開心得想在地上打滾，模樣有點兒得意。”
莊舟‘嘿嘿’兩聲，十分矜持：“也沒有吧……”
聞霄昀指著神像：“嗯，所以他不是你爸爸。”
“？？？？”
莊舟頓時傻眼，一臉惶恐：“怎、怎麽突然又……”
這人怎麽回事啊？！
剛剛明明就說得好好的！
怎麽突然又說不是了！
聞霄昀：“因為你現在害怕得想往地下鑽起來。”
莊舟：“……”
聞霄昀認真嚴肅地說：“舟舟，你剛剛笑得太囂張了。”
莊舟：“…………”
小財神徹底自閉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聞霄昀說的話，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聞霄昀看著神像重新陷入思索狀態。
這個神像既然不是舟舟的父親，那麽會是誰？
是舟舟的哥哥嗎？
如果是舟舟的哥哥的話，那就和爸爸一樣的性質。
他既然願意承認神像是他的爸爸，沒道理不願意承認是他的哥哥。
哥哥和爸爸沒什麽區別，都是血緣至親。
看來也可以直接排除哥哥這個選項了。
那麽，一個和舟舟這麽相似，且不是舟舟的父親，也不是舟舟的哥哥的人——
會是誰？
聞霄昀想到什麽，視線落在自閉的小朋友身上，一個荒謬地想法湧上大腦。
所以，舟舟，是你嗎？
這兩個月時間以來，這個‘雕像’一直在這裏，之前他還有見舟舟收進空間扭裏，後麵他發現，即便白天將這個‘雕像’收起來了，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舟舟又會重新把雕像拿出來，抱在懷裏。
聞霄昀其實一直都知道，這種行為是很不正常的。
誰會天天把自己過世的父親抱著睡？
但他每當有這個懷疑的時候，聞霄昀又覺得，舟舟還小，小小年紀就失去了親人，難免會在心裏留下創傷。
他年紀不大，把這個當成精神寄托，也是情有可原的。
聞霄昀自己小時候失去父親的時候，不也經常心情不好，就跑去廣場那，趴在父親的雕像下的石墩上，跟父親訴說自己委屈嗎？
見聞霄昀麵露沉思一聲不吭，周弘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表情更加懊惱。
“上將，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了！可能是我昨晚沒睡好，精神力有些錯亂，我這腦袋真是！”周弘毅拍了一下自己腦袋，低罵一聲：“我怎麽會把夫人的父親和財神爺想一塊兒去了……”
聞霄昀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開口：“你先回去吧，這事爛在肚裏，明白？”
周弘毅隻當上將不想讓莊舟知道他們拿他父親來說事兒，連忙保證：“屬下明白！”
周弘毅連忙收拾好香爐等祭拜品，匆匆忙忙離開。
“等等。”
聞霄昀忽然又喊住了他，聲音淡淡：“還有誰是天天有拜那個財神的？”
周弘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聞霄昀，見自家上將並不是想追究誰的迷信行為，這才小聲說：“戰艦上……好像沒拜的人很少吧？哦，格魯恩大師和他們帶來的人都沒有好像，白醫生也沒有。”
聞霄昀‘嗯’了一聲，揮揮手讓周弘毅離開了。
周弘毅走後，他獨自一人觀察起‘雕像’來。
‘雕像’刻畫得和莊舟有八成相似，有比較大出入的地方就是，‘雕像’的頭發很長，垂落到腰上，頭上帶著一個有些奇怪的帽子，身上的服飾似乎也和他們的衣服不一樣，長袖廣襟。
咋一看很像是女人喜歡穿的長裙，仔細看又覺得風度翩翩，是位俊逸的男子無意。
聞霄昀端詳片刻，然後按下了一道通訊。
“張楓，過來找我。”
張楓正好回來交接班，收到消息後，立刻就去找聞霄昀。
來到房間的時候，他站在房間外不敢進入，聞霄昀則直接讓他走進來。
張楓有些不解：“上將，是有什麽事情嗎？”
聞霄昀讓張楓看神像：“你看雕像。”
張楓往神像看去，心下一怔，一股由心底而生的敬畏湧現出來，他呼吸快了幾分，有種想要下跪叩拜的衝動。
聞霄昀問：“什麽感覺？”
張楓忍著心底的衝動，渾身繃緊：“回上將，想……臣服。”
聞霄昀‘嗯’了一聲：“回去吧。”
張楓一臉莫名地又從房間裏出來了，不明白上將把自己叫過來是做什麽的。
但走出房間後，那種想跪下叩拜的衝動就消失了。
張楓迷茫地甩了甩腦袋，這是什麽奇怪的反應，怎麽一看夫人父親的雕像，就有這樣的衝動？
難道夫人父親，以前是個很厲害的強者？
曾經有研究證明，擁有sss以上等級精神力的人死亡後，留下的精神威壓，依舊還是能想讓人有臣服的衝動。
但是這個研究證明，是別的星球的研究證明，目前他們帝國唯一一個擁有sss精神力等級的人，是他們上將聞霄昀，他還活得好好的。
帝國也不可能為了一個研究，把上將怎麽了，看看到底會不會留下精神威壓吧？
所以，夫人的父親，是別的星球的sss精神力等級的人？
張楓頓時肅然起敬，難怪夫人可以製作那麽厲害的機器人，因為家族傳統就這麽優秀！
房間裏，聞霄昀又給格魯恩大師傳了簡訊，讓他過來一趟。
格魯恩大師以為是莊舟找他，來得很快，結果一來就看見隻有聞霄昀一個人。
格魯恩左右看看，沒看到莊舟，當即就十分嫌棄地說：“你找我做什麽？你不知道我很忙嗎？”
聞霄昀沒說話，隻是抱起神像往格魯恩麵前放了放。
格魯恩看了一眼雕像，眉頭皺了起來：“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禮貌！怎麽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這可是小朋友的爸爸，你太不懂禮數了！”
聞霄昀仔細看了一眼格魯恩，後者完全沒有張楓和周弘毅那樣的感覺，就和他一樣，他自己看過去也沒有任何感覺一樣。
聞霄昀把神像放了回去：“沒事了，您去忙吧。”
格魯恩胡子都氣翹了起來：“你這人有毛病吧？把我叫過來又沒事？你知道我修沃斯有多忙嗎？你知道你自己把沃斯毀得有多徹底嗎？我辛辛苦苦製作的機甲，我的沃斯，你就……”
聞霄昀淡定地把人請出門：“辛苦大師，再見。”
然後一把將門關上。
格魯恩：“……”
我去你大爺的！
聞霄昀盯著雕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又喊了一個人軍團成員過來。
這人是拜了財神爺後說找到了失散多年弟弟的人。
他一見神像，反應也和張楓、周弘毅兩人一樣。
聞霄昀得出一個結論——
凡是祭拜過那位財神爺的，見到舟舟的這個雕像，都有想祭拜‘雕像’的敬畏之心。
他和格魯恩這種從未有過信仰的人則沒有任何感覺。
聞霄昀精神識海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痛起來，覺得自己剛剛崩塌沒多久的世界觀，又在繼續崩塌。
“我回來啦！”
一道輕快的聲音傳來，莊舟眉眼彎彎地進入房間，看見聞霄昀的時候，他還特別開心地問：“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嗎？”
聞霄昀睜開眼，看向莊舟。
莊舟看見聞霄昀緊皺的眉頭，微微愣了一下：“你在不舒服嗎？”
聞霄昀沉默了下，然後‘嗯’了一聲：“頭痛。”
莊舟心立刻提了起來：“怎麽又頭痛了，是又沒睡好嗎？”
可他看聞霄昀昨晚睡得挺好的啊。
聞霄昀沒吭聲。
舟舟不知道他精神力受輻射汙染的問題，他先前用沒睡好頭痛的理由，想和舟舟睡一起，舟舟就一直沒懷疑過。
莊舟見聞霄昀沒說話，以為他痛得難受，小步跑了過來：“讓我看看。”
他將手搭在了聞霄昀頭上。
聞霄昀身上的溫度很高，顯得他的手涼涼的。
莊舟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嘀嘀咕咕：“沒有發燒。”
他的手和聞霄昀比起來小多了，當觸及到聞霄昀脖頸的時候，聞霄昀的呼吸微微快了幾拍。
莊舟的手立刻就被抓住了。
莊舟低頭，對上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
聞霄昀的眸色很深，眸底藏著他看不懂的情緒，好似旋渦一般，讓莊舟的心跳也不經變快了幾分。
他有點緊張：“怎麽了？”
聞霄昀搖頭：“沒事。”
莊舟小聲說：“那你放開我啊，我在檢查你的情況。”
聞霄昀聲音低低的：“我好多了。”
莊舟瞪眼：“這麽快就好多了？”
前一分鍾他還說難受呢！
聞霄昀輕聲：“嗯，握著你的手，我就覺得好多了。”
莊舟：“……哦。”
那、他要握著就握著吧……
莊舟忽視臉上的滾燙，很機智的換了一隻手給他檢查。
握住莊舟的手後，聞霄昀是真的覺得好多了，頭也沒這麽疼了。
每次舟舟靠近，他都會覺得緩和很多。
他剛想叫舟舟不用擔心，一股力量突然進入他的身體。
聞霄昀猛地一怔，他看向莊舟。
莊舟移開視線，不和他對視，臉有點紅，好像知道聞霄昀察覺到了他的力量一般，模樣有點小心虛。
莊舟是有點心虛，他其實不太想用神力的，可是又擔心聞霄昀的情況。
聞霄昀知道他很多事情，然後也沒有告訴別人，所以……應該沒關係的吧？
不過他才心虛了一會兒，就瞪大了眼，也顧不得掩飾了，因為他發現聞霄昀的精神世界好糟糕啊！
星際人從小就會檢測精神力和體質，他之前上網查的時候，明明就查到聞霄昀的精神力很厲害的，是帝國唯一一個sss級的精神力。
但是現在，他發現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有好多，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力量，這些力量在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是黑色的，像墨汁在水裏暈染開一樣。
就是這些力量讓聞霄昀經常頭痛嗎？
莊舟連忙說：“聞霄昀，我發現你腦袋有問題！”
聞霄昀：“……”
聞霄昀：“是精神世界，不是腦袋。”
莊舟嚴肅：“我不是開玩笑的。”
聞霄昀‘嗯’了一聲，說：“是能源輻射汙染。”
“能源輻射的汙染嗎？”既然是汙染的話，那他不是可以用神力淨化？
想到就做，他嚐試使用神力去淨化離自己最近的黑色輻射。
隨著他神力將輻射一點點吞沒，原本的黑色輻射消失不見，恢複了聞霄昀原本精神世界的樣子。
莊舟眼一亮，真的可以！
隻不過他現在神力還不是特別多，他畢竟還是一個實習期的小財神，剛剛就淨化那麽一點，就耗費他不少神力。
而聞霄昀的精神世界裏，好多好多這樣的輻射！
看來他得每天都為聞霄昀淨化一次了。
“舟舟，你在做什麽？”
聞霄昀突然出聲，聲音低啞，難得帶上了少有的震驚。
作為當事人，他比任何人的感覺都還要更直白一點。
自從精神力被汙染之後，他的精神力等級每天都在下降。
可是剛剛，他發現自己在下降的精神力，突然停住了。
就像掛在懸崖邊上，隨時都有可能繼續往下掉，但又險險地停住了。
莊舟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又擔心自己暴露身份，於是抿著嘴不說話。
聞霄昀順勢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他的聲音很輕：“你在治療我？”
莊舟裝傻：“你在說什麽……”
換做平時，聞霄昀看見他不想說的事情後，聽到他這麽說，聞霄昀立刻就會轉移話題了。
哪知今晚聞霄昀不知怎麽了，沒有轉移話題，而是繼續說：“舟舟，今天周弘毅來了我們房間。”
莊舟想說什麽，聞霄昀捂住他的嘴，繼續說：“他看見這個‘雕像’——”
聞霄昀的視線落在了神像上。
莊舟不知想到什麽，心裏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聞霄昀說：“周弘毅把他當做財神祭拜了。”
莊舟：“……”
莊舟跟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險些從聞霄昀懷裏跳了起來！
他怎麽就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這個神像是大神官賜下的，每一個實習期的神，都有這麽一個神像，說是神像，其實就是等於他們的真身。
在地球，有很多信徒會自己給神塑金身，這些金身則類似於他們的分1身，他可以通過金身，來了解信徒所請所願。
當一個神的金身越來越多的時候，自然就表示他的信徒越來越多了，神力也越來越強了。
但是，這些金身和神像是不一樣的。
他回到神像裏可以補充神力，在金身上卻沒法做到。
因為這神像，是大神官親批的真身，就像是他們在神界的身份證一樣。
以前周弘毅看到神像沒任何感覺，是因為當時他們並不信仰財神，不僅如此，在莊舟沒有信徒的時候，他神力微薄，自然也沒有來自神的威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飛龍戰艦上大多數人都成了財神爺的信徒，隨著信徒越來越多，信仰之力越來越純，莊舟的神力也越來越強了。
當一個神擁有的神力越來越強的時候，其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也會越來越強。
尤其信徒在看見神的‘真身’，自然就會打從心底開始湧上一股敬畏，這種敬畏來自於他們的潛意識，是來自於神的威壓。
這就是為什麽，以前周弘毅他們看見神像沒有任何反應。
可兩個多月後，他們再看見神像隻是一個預言。，就有種想要叩拜臣服的衝動。
因為神像的威壓的增強了。
作為信徒，他們自然會打心底有股敬畏。
因此，此刻聽見聞霄昀說的話，莊舟頓時晴天霹靂，腦子裏隻有一句話——
‘他暴露了暴露了！聞霄昀和周弘毅他們都發現自己身份了！’
小財神生無可戀的抱著自己的膝蓋，委屈得不行。
小財神：“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聞霄昀沒想到舟舟的反應會這麽大，又見舟舟這麽說，他心道‘果然如此’。
聞霄昀：“是，我想我應該都猜到了。”
小財神不說話了。
聞霄昀：“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小財神還是不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了大大的一個汙點。
他從沒聽說有哪個神，會被人發現身份的。
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作為所有考核成績都第一，年紀最輕，就拿到了實習機會的他來說，侮辱性實在太強了！
聞霄昀見小朋友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心裏一軟，說：“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當著你爸爸的麵發誓。”
小財神還是不想說話。
發誓？
發誓有什麽用呢？
還當著我爸爸的麵發誓，我就沒有……哎哎哎？？
爸爸？！
小財神倏地瞪大眼，看向聞霄昀：“你、你剛剛說，你猜到……”
他看看神像，又看看聞霄昀。
聞霄昀：“嗯，我猜到了，那個‘財神爺’，就是你爸爸，對嗎？”
為什麽舟舟這麽相信世界上有神。
為什麽舟舟這麽擁護財神，討厭其他神。
歸根究底就是因為——這個財神是他親生父親。
聞霄昀：“財神是你父親，而你……是神子，對嗎？”
莊舟眼一亮，一改剛剛生無可戀的樣子，開心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小雞逐米似的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聞霄昀：“……”
莊舟眼睛亮亮的，一股腦兒地誇：“聞霄昀你太厲害了叭！這種事情你都能猜到！而且還猜得這麽準，你真的好聰明！你一定就是個天才！”
聞霄昀：“……”
莊舟把自己神像神氣地往聞霄昀麵前一放：“是的，你沒有猜錯，這個神像的確是財神爺……嗯……是、是我爸爸！我是神子，所以、我也有點點神力，有點點厲害……”
聞霄昀：“……”
莊舟賊精賊精的：“你剛剛不是說，要對著……嗯，我爸爸發誓嗎？那你發誓吧，對著神發誓，是不能再毀約的哦，你一旦發誓了，就不能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啦！”
說完，莊舟就一臉期待地看著聞霄昀，恨不得馬上摁著他的頭拜下去。
聞霄昀沉默地看著小朋友高興的樣子，和剛剛生無可戀的樣子判若兩人。
明明先前還一副怕被他知道秘密的小模樣。
自打他說了神像是他爸爸後，小朋友立刻又歡天喜地的。
聞霄昀當即就明白過來。
他又錯了。
因為他弄錯了，所以小朋友不用擔心自己暴露了，立刻開心了起來。
聞霄昀揉揉太陽穴，心裏湧上幾分好笑又荒謬。
莊舟見聞霄昀沒動，忍不住催促：“你怎麽還不發誓啊？你這麽厲害，這麽聰明，你不會反悔吧？”
聞霄昀緩緩開口：“舟舟。”
莊舟眼睛亮亮的：“昂？”
聞霄昀：“你現在開心得想在地上打滾，模樣有點兒得意。”
莊舟‘嘿嘿’兩聲，十分矜持：“也沒有吧……”
聞霄昀指著神像：“嗯，所以他不是你爸爸。”
“？？？？”
莊舟頓時傻眼，一臉惶恐：“怎、怎麽突然又……”
這人怎麽回事啊？！
剛剛明明就說得好好的！
怎麽突然又說不是了！
聞霄昀：“因為你現在害怕得想往地下鑽起來。”
莊舟：“……”
聞霄昀認真嚴肅地說：“舟舟，你剛剛笑得太囂張了。”
莊舟：“…………”
小財神徹底自閉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聞霄昀說的話，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聞霄昀看著神像重新陷入思索狀態。
這個神像既然不是舟舟的父親，那麽會是誰？
是舟舟的哥哥嗎？
如果是舟舟的哥哥的話，那就和爸爸一樣的性質。
他既然願意承認神像是他的爸爸，沒道理不願意承認是他的哥哥。
哥哥和爸爸沒什麽區別，都是血緣至親。
看來也可以直接排除哥哥這個選項了。
那麽，一個和舟舟這麽相似，且不是舟舟的父親，也不是舟舟的哥哥的人——
會是誰？
聞霄昀想到什麽，視線落在自閉的小朋友身上，一個荒謬地想法湧上大腦。
所以，舟舟，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