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修瑤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蘇修持送給她們母女的那個護膚品是真的好用啊,又潤又香,她在鄉裏住的時候沒少被問用的什麽牌子的雪花膏。她那裏知道是什麽牌子啊,那些瓶子上一個標識都沒有。


    “肯定能,溫馨姐你不知道,我擦了那些東西出門,好多人問我用的什麽牌子的雪花膏呢。”蘇修瑤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溫馨姐,那些東西難做嗎?”


    溫馨搖搖頭:“東西是不難做,就是裏麵的很多成份暫時買不著,但是我們可以做最簡單的,你跟我來。”


    溫馨抓著蘇修瑤往自己家裏去。她們家的水缸麵前有一個木頭做的小架子,裏頭放著一塊肥皂。這塊肥皂是溫馨自己做的,用了最簡單的方法,廢油加上燒堿熬了一天才熬出來的,沒什麽味道,但用來洗衣服卻有很大的去汙能力。


    恰好房簷底下掛著一條有些發黑的毛巾,溫馨打一瓢水放在盆裏,將毛巾浸泡入內,等待幾分鍾後上肥皂揉搓,搓了一會兒,發黑的毛巾恢複了它原本的顏色,雖比不上新的豔麗,但也是難得的幹淨了。


    這個年代洗衣服跟以前沒什麽區別,最多就用點皂角液,能清洗出來的東西到底是有限。縣城的供銷社也不是沒有賣香皂肥皂的,不過那都是要肥皂票的,他們這些農村戶口是得不到供應的。張家有這個供應,但就算有票,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買到的,畢竟鄉裏那麽多人家,供銷社一個月也就隻有那麽幾塊肥皂罷了。


    溫馨看著蘇修;“瑤瑤,你說,咱們開一個做這種肥皂的作坊怎麽樣?”


    “當然好。要是不貴又不要票,多的是人買呢。”


    溫馨點頭,這是她能想到的在這個年代裏成本最低,收益最高的東西了。別的不說,就她們這塊兒後山就有一大片的桐油果,那種桐油不能吃,農合社都不收,榨油又費勁,除了木匠還真沒誰去弄。用來做肥皂最合適不過了。


    燒堿也好做,用熟石灰跟純堿混合,就能得到燒堿,純堿這個東西也好得到,現在市麵上就有賣的,也不貴。


    蘇修瑤對此事爆發了極大的熱情,溫可跟董欣在房間聽見了二人說話的聲音,也從房間出來加入了討論。


    溫馨做肥皂的那天她們都在邊上看的呢,這東西不難,就是費時間,不過成果也是十分喜人的。這幾天洗衣服倆人都搶著洗呢,家裏的但凡帶點髒的東西都被她們洗了個遍了。


    四個人就蹲在水缸麵前聊了很久,一直到劉春竹叫吃飯了蘇修瑤才回過神來,趕忙拉上溫馨就跑:“嬸子,我媽叫我來叫溫馨姐吃飯呢,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溫馨姐,咱們快走快走。”


    兩人到蘇家,餃子已經包好下鍋了,丁婉玉見姑嫂二人終於回來了,打趣地看著她們道:“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走丟了,還知道回來呀。”


    蘇修瑤去幫丁婉玉燒火,把自己晚回來的原因跟丁婉玉說了,丁婉玉聽說自己用的護膚品是溫馨做的以後很詫異,再一聽說前幾天溫馨讓蘇修持帶回來的肥皂也是她自己做的就更詫異了。


    麵對她的詫異,溫馨拿出了自己給家裏人的解釋:“我喜歡看書,我媽改嫁會去看我,給了我不少錢,我都拿去買書看了。我沒事就喜歡琢磨這些東西。缺的東西修持都給我找來了。”


    劉春竹確實給過原主錢,還不少,但是這些錢往往她還沒焐熱就被溫大伯母搶走了或者被溫奶奶搶走了,這事兒也沒多少個人知道,她說她拿去買了書也沒有人會懷疑。畢竟wg還沒到來,縣城的書店還是正常開放的,裏麵的書種類也不少。溫馨的空間裏也有這些理論的書,有兩三本都是50年出版的,拿出來也不突兀。


    唯一比較難解釋的就是自學成才這件事了。隻不過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天賦這種東西最難說,有的人沒讀過書卻聽人念了一遍文章就能背誦出來,再聽幾遍就能讀懂裏麵的意思。有的人沒學過算術,卻聽到數字後就能給出答案。


    丁婉玉有一個堂兄就是這種天才,她沒懷疑。


    “那真好,你那個肥皂用著不錯,洗衣服洗得很幹淨。肯定也好賣。成本不高的話確實可以做。”


    “成本不高,就是費工夫。”


    “費工夫不怕,現在農閑,別的不說,功夫肯定是有的。”


    溫馨也是這麽想的。做肥皂在蘇家這邊過了明路,董衛國跟劉春竹也支持,上回溫馨做了十來塊肥皂,留了一塊自己用,兩塊分別送給了蘇家跟董剛家,剩下都讓董衛國拿到縣城黑市去賣了。又不需要票,這玩意兒好賣著呢。


    於是溫馨便帶著兩個妹妹開始做肥皂。肥皂做得多,冷卻好後用油紙包好了,由董衛國拿到黑市去銷售一部分,剩下的溫馨拿到了縣城的供銷社去,縣城的供銷社裏沒有肥皂,隻有香皂。買香皂都是要票的,除了要票還要錢,溫馨問了一下價格,是正常人承受不起的。


    溫馨把自己做的肥皂拿了出來,跟售貨員道:“同誌,這是我們自己做的肥皂,去汙能力很強,洗衣服最管用了,你看看能不能在供銷社售賣?我們這個不要票。”


    售貨員把肥皂拿來聞了聞:“你這個肥皂也沒香味啊,而且你說拿來洗衣服的,洗衣服哪兒用得上這個?隨便搓搓不就行了?”


    售貨員把肥皂還給溫馨:“我們不收,我們不收,你拿回去吧。”滿臉的不耐煩,也不等溫馨再說什麽,轉身跟同事說起了話。


    溫馨把肥皂收回包裏,出了供銷社。才出來溫馨就被人叫住了,溫馨轉過頭,來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剛剛溫馨在供銷社裏推銷肥皂的時候她也在。


    “大姐,你叫我什麽事啊。”


    那大姐幾步走到溫馨麵前:“大妹子,我剛剛在裏麵你說什麽肥皂,洗衣服洗得幹淨是不是?”


    “是,洗得很幹淨。”溫馨從包裏把東西拿出來給大姐看。


    大姐接過來摸了摸,又聞了聞,扣下一塊放在手裏撚了撚,一陣黏膩。


    “大妹子,多少錢?”


    “不要票,一塊錢。”這個價格在這個時候也絕對算得上是高價了,畢竟在這個年代,一個普通的工薪階級最高的工資也就四十多塊錢。蘇修持現在是縣城公安局副局長,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四十八塊錢。


    而他的工資在這個年代已經足夠秒殺一群人了。


    一塊錢不多,現在雞蛋一斤都要一塊八毛八,供銷社裏的香皂除了要票還要三塊錢。大姐思考了一會兒,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塊肥皂買下來。她們縣城有個煤礦廠,她男人天天下井挖煤,每次從煤井裏上來,那身上都糊了黑黑的一層,衣裳也都黑得洗不出來顏色了。


    臉上手上用香皂倒是還能洗出來,可用香皂來洗衣服就奢侈了,於是她男人下井的衣服越來越髒,也越來越厚,馬上就過年了,大姐準備給她丈夫做一套新衣裳,但對於舊的那套,她還是想挽救挽救的。


    她男人工資高,這一塊錢她還不放在眼裏:“大妹子,我男人是煤礦廠的,你看看能不能便宜點,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麽管用,我到時候多給你介紹介紹。”


    溫馨想了想道:“大姐,不是我不想便宜,是這個東西的造價就高,要不這樣,我給你便宜一毛,要是大姐你覺得管用,就多給我介紹介紹。”


    能便宜一毛,自覺占到了便宜的大姐十分高興,立馬就從兜裏數了九毛錢給溫馨:“行,我們煤礦廠人多這呢,到時候一定幫你多介紹生意。”


    “那就謝謝大姐了。”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交完貨了,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溫馨跟大姐說了自己家的地址。大姐記住了以後二人便分開了。


    大姐回到了煤礦廠。他們這個煤礦廠是很多年就建造了的,57年煤礦廠由私人廠子變成了公私合營的廠子,原本的煤礦工人也變成了吃國家糧食的商人。


    因為煤礦廠建造的時間久了,煤礦廠的工人們也都在這裏成家立業,煤礦廠附近形成了一個小村莊。大姐回到家,她男人昨晚上才下井回來,現在正在房間補眠,她的兒子女兒們都去上學了。客廳的爐子裏還燒著水。


    她將熱水倒在盆裏,又加入涼水兌成溫水,將衣服放進盆裏浸泡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洗,用肥皂塗抹在髒的地方後她像往常一樣地開始搓衣服,越搓水也渾,渾中仿佛還帶著一層油花。


    大姐越搓越高興,換了三遍水以後,她將衣服展開看,較之以前,用肥皂洗過的衣服雖然依舊還是不幹淨,畢竟都黑了那麽久了,黑色素都染進衣服纖維裏了,現在洗也隻是將原本特別黑的衣服洗得不那麽黑不那麽厚而已。但哪怕是這樣,大姐也很高興了。


    衣服在爐子邊烤了一夜,第二天她男人又要下井了,穿上衣服,她男人一邊扣扣子一邊走出來:“這次衣服洗得幹淨啊,比之前柔軟了很多,還有一股味道,不香不過也不難聞。”


    大姐聽了十分高興,給她男人盛了一碗粥,把自己買肥皂的經過跟她男人講了一遍,她男人聽著喝了一碗粥,拿上帽子就出門了。


    大姐把家裏收拾了一通以後也出了門,在路上遇到幾個人在聊天,她也湊了過去,說著說著,她就說起了自己昨天買的肥皂。她的話一出就引起了大家極度地興趣,在煤礦廠裏住的,誰家沒有那麽一兩個要經常下井的男人?那衣裳是真的難洗,這年頭做一套新衣裳可不便宜,要是一塊錢的肥皂能把衣服洗得稍微幹淨那麽一點,誰不樂意?


    大姐也沒想到自己隨口那麽一說,就有這麽多人想買,她心念一動:“這種肥皂供銷社裏沒有賣的,我昨天買的時候剛好問了那個姑娘家住哪裏,要不我去幫你們問問?她要是還有貨我就幫你們買回來?”


    煤礦廠的女人們都不缺錢,當下便有人將錢交給了大姐。


    大姐回了家換了一套衣裳,去車站坐車前往溫馨家在的莊坪村。


    溫馨正帶著兩個妹妹在給肥皂脫模裝在油紙裏,有紙的正麵用毛筆寫了她們肥皂廠的名字。名字也十分簡單粗暴,就莊坪肥皂廠五個字。字是蘇紅武寫的,他的毛筆字十分不錯。


    大姐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溫馨家,溫馨見她來還愣了一下。


    大姐十分倒是很熱情地對溫馨自我介紹:“大妹子,我姓李,叫李丹鳳,我昨天跟你買了肥皂,回到了家裏用了一下十分好用,今天我跟我鄰居她們一說,她們也想買,我來問問你們還有沒有貨。”


    溫馨沒想到這麽快就有生意上門:“有的,我們這段時間做了不少,姐你要多少塊?”


    李丹鳳能到這裏來,就說明她是個十分有經濟頭腦的人,她道:“價錢怎麽樣?要是合適,我拿二十塊。”她們礦場人多,二十塊不愁賣不出去,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要了。


    溫馨沉吟了一下,道:“姐你誠心想要,量又多,我也是成心想賣,就要八毛八一塊給你怎麽樣?”


    八毛八倒也還行,比九毛便宜兩分,但還沒到李丹鳳的心裏價位:“大妹子,再少點,七毛五行不行?”


    李丹鳳是砍價場上的老手了,以前買賣自由的時候她沒少叱吒菜市場,後來啥都要票了以後這項才能才不得已擱置了,但能講價的時候,自然是要將的,不然多沒意思。


    “八毛六,不能再少了,再少就沒利潤空間了。”


    “七毛八。”


    “……”兩人你來我往的,最後將價格訂在了八毛三,雙方都很滿意。溫可裝了二十塊肥皂給李丹鳳,李丹鳳交了錢,跟劉春竹嘮了好一會兒的磕,最後一行人將李丹鳳送出村,李丹鳳趕著下午的第一班車回到煤礦廠。


    正好遇到朝她預定肥皂的人,李丹鳳直接將肥皂給了她們,她是以一塊錢一塊的價格賣給她們的,也就是說,這一來一回的倒了一下手,一塊肥皂她賺一毛錢7,賣出去十塊她就賺一塊七,一斤雞蛋錢就出來了。


    李丹鳳美滋滋的。


    買了肥皂的人家當天晚上就回家用了起來,發現果然好用以後便四處安利,很快,李丹鳳手裏的二十塊肥皂就被人買完了。


    她又去了一趟莊坪村,這一回,她多拿了二十塊。成了溫馨手上的第一大客戶。


    而董衛國那邊,也在黑市找到了大客戶買家,家裏堆積的肥皂很快就見了底。


    時間一晃,就要過年了,今年家裏有錢,於是這個年便過得格外的好。


    過完年,董衛國跟劉春竹在後院搭了一間棚子,用來晾肥皂。溫馨姐妹三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製作。蘇修瑤已經在鄉裏的供銷社上班了,有時候她還會特地回來一趟,來溫馨這裏拿幾塊肥皂到鄉供銷社去賣。


    溫馨忙得腳不沾地,那邊蘇修持也開始忙碌了起來,他們縣城出現了一樁命案,就在葛村鄉小窪村。


    死的人是一家小窪村的劉壯實,他是被人砸了腦袋丟進河溝裏的。在大眾的眼裏,劉壯實是個沉默少言的男人,也很勤快,除了愛打老婆外沒什麽不良嗜好。他死得這麽慘且一看就是仇殺,在小劉窪乃至整個葛村鄉都造成了一股不小的恐慌。


    作為公安局的副局長,蘇修持是這樁案件的主要負責人。蘇修持在看完所有的調查報告後,將目標鎖定在了劉壯實的老婆王小花身上。


    王小花很快便被帶到公安局去問話。王小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軟弱的農村婦女,一進公安局的門,她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


    她今年四十五歲,跟劉壯實育有一子二女,她家大女兒已經結婚了,二兒子跟小女兒還沒有著落,這兩年收成不好,家裏窮,她二兒子說了好幾家媳婦兒要的彩禮都太高,他們給不起,劉壯實就打起了小閨女的主意。


    恰好山那邊有一戶人家要娶媳婦,那人有三十五六了,之前有過一個老婆,孩子都沒生就被那人打死了。小窪村跟那個村子離得近,大家誰是什麽人都知道。王小花知道了自然不幹,她自己就飽受家暴的折磨,她不想自己的女兒走她的後路。


    劉壯實沒料到她會在這件事情上反抗,二話不說便又揍了她一頓,還跟她說她小女兒不嫁也得嫁,沒有商量的餘地。


    第二天,劉壯實就跟那個死了老婆的男人談成了這樁婚事,彩禮要了三十塊。劉壯實解決了一樁大事,跟新晉女婿便喝得有點多,王小花看著才十六歲的像花骨朵一樣的小女兒,直接一榔頭將劉壯實打死了,又趁著深夜把他丟到了村口的小河溝裏。


    那天正好下了雪,雪一化,地上的血就被衝刷了個幹淨。殺人償命,王小花不怕死,也不後悔。


    那個鄉離溫馨她們所在的江高鄉並不遠。沒過幾天,葛村鄉死了人的事兒就傳了過來。


    這件事情的始末傳出來了以後,村裏愛打老婆的人收斂了一些,鄉裏婦聯會的幹部們趁機招收村裏的婦聯主任去開會,婦聯主任們開完會,回來又叫了婦女到村裏進行講解教育。


    而此時,溫馨也要到鄉婦聯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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