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狗三兄弟拿著信都懵了。


    “老三,你是咱們仨兄弟裏最聰明的,現在怎麽辦,哥都聽你的。”林二狗道。


    林大狗雖然不是很讚同林二狗這句話,但他聰明的沒有反駁,畢竟要是真的算起來,他們三兄弟裏,誰也沒有林三狗陰狠。


    林三狗垂著眸不說話。上一世劉雨對他們三兄弟很看重,經常帶著很多禮物去看他們,後來劉雨調走了也沒有跟他們斷了聯係,他們經常通信。他的不開心他都在信件中一一給他回複,她還會耐心地開導他。而後媽溫馨整天都在忙,對他的照顧雖然無微不至,但他卻很不高興,他也跟兩個哥哥一樣,時常遺憾劉雨不是自己的後媽。


    這輩子如願以償了,隻是結果卻不是林三狗想要的,才在溫馨身撞了壁,林三狗現在隻想驗證劉雨還是不是上輩子的那個溫柔知性的劉阿姨。


    “爸爸不是給我們寄了錢來嗎?我們自己坐火車去部隊找他們。咱們都認字了,難道還會丟?”


    這點那是肯定不會的,林大狗林二狗都很有信心,他們文化不高,但內裏裝的可是成年人的芯子,坐火車出趟遠門而已,有什麽了怕的。


    事情就這麽決定了下來,三人將自己最體麵的衣裳找了出來洗幹淨晾幹,林大狗用自己拙劣地廚藝烙了一包豆麵餅,林二狗切了一盤鹹菜。


    太陽出來了,三兄弟包袱款款的出門了。


    這個年代大人出門需要很身份證明,小孩子卻是可以鑽漏洞的,到了車站,三兄弟找了車站的工作人員,說自己跟家裏人走丟了,在車站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三人買了去林德義部隊駐地城市的火車票。車站人員不放心三兄弟,還給他們仨開了一張十分特殊的身份證明。


    一天一夜後,三兄弟成功的到了部隊所在的城市,他們做上了去駐地小鎮上的班車。他們上一世在這裏可是生活了十來年,對這裏的路熟悉得很呢。


    三兄弟按照記憶去了駐地,跟在駐地門口站崗戰士說了自己的來曆,又把火車站人員開的證明給戰士看,戰士看完後讓他們稍等,自己獨自前往新兵連去找林德義,林德義知道自己的三個兒子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著士兵過來一看,還真是他兒子。


    看到這三個兒子,林德義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麻煩了。然而再麻煩也沒有辦法,人都到這裏了,他總不能不認吧?要是傳出去,他還想不想幹了?


    林德義不情不願地將三個兒子帶回去。他們兩房一廳的屋子很小,次臥裏麵放的都是雜物,客廳裏也沒什麽家具,值錢的東西都放在主臥裏。三個兒子來,林德義算是愁壞了。


    眼看就要到中午,林德義拿著飯盒到食堂去打了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好幾個鄰居,他兒子來找他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家屬區。麵對他們的恭喜,林德義嘴上樂嗬嗬地說了謝謝,心裏卻惱怒得很。


    一會兒劉雨回來了,他應該怎麽交代?難不成說這仨孩子是自己來的?雖然這是事實沒有錯,但誰會信?要知道三兄弟裏最大的也才八歲罷了,雖然讀了書認得一些字,但出這麽遠的遠門,沒人護送他們能自己來?


    林德義推開家門,三兄弟規規矩矩地坐在客廳的木頭沙發上,沒有亂跑,林德義點了點頭,規矩倒是不錯。


    今天食堂供應兩道肉菜,一道肉燉白菜,一道芹菜炒肉絲,大師傅手藝不錯,炒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除此之外還有一份酸辣土豆絲,三兄弟手裏的錢是林德義寄過去的津貼,沒多少,他們不敢用,這兩天在車上吃的都是林大狗自己烙的豆麵餅就小鹹菜,渴了就喝車上的開水。下了車還剩下點錢三兄弟也不敢亂花,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會兒看到這些才,三兄弟也不用林德義招呼,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劉雨回到家屬院便被軍嫂們拉著說話了,聽到她們說林德義的三個孩子到了,再聽軍嫂們誇她可真是好後媽後,劉雨臉上笑嗬嗬地,還順著她們的話說了好幾句場麵話,等各自分開時,劉雨的臉一下就陰沉了下來。


    就像林德義想的那樣,劉雨根本就不覺得那三個崽子是自己來的,要是沒有林德義的授意,三個小崽子能橫跨一個省從最北頭往最南頭來?


    劉雨想起兩天前林德義對自己的保證,心裏越想越氣,回到家,劉雨的目光掃過沙發上吃飯的三個男孩,將目光放在林德義的身上:“林德義,你跟我進來一下。”


    林德義放下飯碗,乖乖的跟著劉雨進房間。


    劉雨將手裏的包扔到床上:“林德義啊林德義,我真沒想到你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那種人,前兩天你是怎麽跟我保證的?你說,寄錢回去,在老家找個穩妥的人照顧他們仨,絕對不讓他們仨到我麵前來。合著都是糊弄我的呢?一邊糊弄我,一邊叫人把你那三個寶貝兒子送過來?”


    “真不是這樣,小雨,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聽你的話的,我前天寫信的時候你也不是沒看到,我是不是在信裏說讓他們在家裏好好呆著我每個月會寄錢回去?我寫完你也是檢查過的,津貼也是當著你麵塞進去的。你可以再到收發室去查,我是不是就寫過那一封信?”


    林德義的解釋劉雨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帶信的:“林德義,如果是你自己,你的這番話你信嗎?你最大的那個兒子才八歲,他就那麽厲害的,能帶著兩個弟弟獨自上火車?你忽悠誰?”


    林德義當然知道這個解釋站不住腳,但人都到這裏來了,他能怎麽辦?隻能哄好老婆,他趕忙走過去摟住劉雨的腰,兩人到床邊坐下,林德義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來哄她。


    劉雨也知道孩子都到這裏了,再怎麽生氣也是於事無補的,總不可能三個崽子前腳剛到,後腳她就把人攆回去吧?名聲要不要了?劉雨越想越慪,林德義哄得越發的小心了。劉雨是真心喜歡林德義的,她也是真心想跟林德義過下去的,在經過林德義的數個保證之下,劉雨總算勉強點了頭。


    夫妻倆這才從臥室出來。


    林德義笑眯眯地對著三個兒子道:“這是你們劉姨,你們也可以叫媽媽,小雨,這是大兒子,叫念軍,老二叫念兵。老三叫念民。”


    三兄弟抓著饅頭,盯著劉雨看,誰也沒有先開口。剛剛林德義跟劉雨的對話,三兄弟趴在門上聽得明明白白的,林三狗林念民看著劉雨的目光最為複雜。


    他不是小孩子了,劉雨跟林德義話裏的意思他聽得明明白白的,她不想要她們來,她想要他們一直生活在老家!可上輩子劉雨明明不是這麽說的,上輩子劉雨對他們說,她是跟他們父親沒喲緣分,要是緣分深一些,她肯定舍不得他們仨在老家受那麽久的苦。


    溫馨被他們趕出去之前,劉雨剛剛沒了第二個男人,她的兒子不孝順,她生病在醫院也沒人看,萬不得已之下,她才給他打的電話。她那時候也許是傷心過度,跟林三狗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的話。也正是她的那些話,讓林三狗下定決心將溫馨趕走。


    劉雨說,她手裏有三套房,都是當年拆遷後國家補給她的,一套位於老城區,不大,有六十多個平方2,是個小兩居。另外兩套都在商也區,一套八十平米,一套一百平米。她兒子不孝順她,她不想百年後將房子給她兒子。


    劉雨又談起年輕時林德義對她的搭救之恩,話裏話外都是對當年的念念不忘。那三套房子市值一個多億,麵對這麽一大筆財富,林三狗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他把溫馨趕了出去以後,把劉雨接回了自己的家裏,漸漸地,劉雨就跟林德義在一起了。


    說起來那個溫馨也是傻的,她跟他爸結婚的時候他爸爸提前回了部隊,兩人一次麵都沒見過,第二次見麵兩人是在部隊了,林德義不提去領結婚證的事兒,溫馨也不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了起來。他爸爸不讓她生孩子,她就真的一個孩子都沒生過,林三狗格外的看不起她。他也不覺得溫馨把他養這麽大有多麽大的功勞。


    他們小時候日子過得都艱苦,能吃飽穿暖靠的全是他爸爸的津貼,溫馨除了照顧他們仨的生活外還有什麽貢獻?他爸爸又不是沒給她錢。


    林三狗當初不以為然,等到重生了生活中的瑣事都需要自己動手了,他才知道日子艱難。在溫馨那邊碰了好大的壁以後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劉雨的身上。


    結果劉雨讓他失望了。林三狗嘴上的劉姨叫得有多甜,垂下頭時的眼睛就有多冷。


    林大狗跟林二狗在林三狗叫人以後也跟著叫了。


    雖然暫時接受了三個小崽子,但她還需要時間消化消化這件事。看著一片淩亂的茶幾以及三個衣著襤褸的孩崽子,劉雨眼裏的不耐一閃而過。


    她對林德義道:“德義,你好好的照顧他們,隊裏中午還有個培訓,我就不在家吃了。”


    林德義現在隻想哄好她,她說什麽他都說好,林德義把劉雨送到門口,回來又招呼三兄弟吃飯。


    三兄弟吃完飯,林德義讓他們自己在家呆著,自己往後勤部去,準備從後勤部搬一張上下床回來。


    不然三個孩子真不好安排。


    那頭劉雨直接回了娘家。她娘家也正在吃飯,劉雨回來,自己到廚房去端碗,劉雨她媽媽看著她:“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跟林德義鬧矛盾了?”


    劉雨端飯到她嫂子邊上坐下,噘嘴抱怨:“他那三個兒子找來了,說是自己來的,媽你聽聽,這話能信?”


    “信不信的得看你自己。當初我就跟你說了,林德義有三個兒子呢,後媽不好當,你還不信,跟我說養在鄉下就行,還說跟林德義也說清楚了。兒子大了都會找的,你這邊倒是想得挺美的,人家可不願意一直呆在鄉下呢。”劉春雨的媽媽將這話說了無數遍。


    劉春雨的嫂子沉默著吃飯不說話,她家小姑子得寵,脾氣大得很,對她這個嫂子也是說懟就懟說罵就罵,她不想觸她眉頭。


    劉雨她媽的話說得跟車軲轆似的翻來覆去,聽得人煩死了,母女倆在飯桌上吵了起來。


    林家三兄弟獨自上部隊去找父親的事情傳遍了十裏八村,溫馨聽到後樂壞了。


    劉雨這個女人有病,上一世她被林德義拒絕後便對林德義念念不忘。林德義結婚了她也不敢做什麽出格的事,就暗戳戳地挑撥原主跟三個白眼狼的關係,三個白眼狼打從根子裏就壞了,別人一挑撥他們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勾。


    在劉雨的挑撥下,三個白眼狼對原主的態度越發的不恭敬,原主做什麽事情三人都要輪流找茬。林德義那個男人是個大男子主義,原主的美貌隨著年齡的增大慢慢下降,林德義對她的態度也越發不耐煩。見三個兒子都抵觸她便覺得是她做得不好,每次都當著三個白眼狼的麵就訓斥她。讓她在三個白眼狼麵前一點的威嚴都沒有。


    每當翻到原主的這些記憶,溫馨除了心酸,還有一些恨鐵不成鋼。以前,她覺得被蘇秋荷囚禁起來的那個‘溫馨’挺懦弱的。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常年被人精神控製,她懦弱也是情有可原。


    但這個‘溫馨’的想法她是真的理解不了。既然在林家過得那麽痛苦,被林家四人這麽看不起,怎麽也不走呢?改革開放了,哪怕是到外麵去隨便做份工作都能養活自己啊。


    溫馨是真的不明白,她將自己的疑惑跟蘇修持講,蘇修持道:“你的想法是對的,但你也不能說她的想法是錯的。你看現在這個年代,剛剛才改革開放,說是男女平等,婦女也能頂半邊天,可現實中哪有這樣的。”


    “重男輕女的地方比比皆是,男人打女人的事就更多了。多少人家養女兒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女兒養大換一份彩禮的?多少人家是女孩子一出生要麽就被送人,要麽就丟到深山去讓她自生自滅的?遠的不說,就拿你大舅媽趙梅花那件事來說,同樣都是出軌,你大舅媽連帶著她的幾個孩子走出去都要被人吐口水,但溫大寶呢?除了媳婦兒鬧了幾天,把他打了幾頓,他還有別的影響嗎?”


    “甚至他走在外麵都還有男人開著玩笑問他趙梅花的滋味怎麽樣,誰指責他了?”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不平等。她生活在這個年代,認得幾個字,但沒讀過幾本書,她的思想被這個年代禁錮著。她所受的教育是相夫教子,是女人活該為家庭奉獻,她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你看看這周圍的女人,有幾個不是這樣的?”


    “別說現在,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了,不也還是有不少女性是這樣嗎?那些受到了家庭暴力被打了個半死卻死活不肯離婚的,那些明明很有能力卻因為孩子不得不辭職回家帶娃的。”


    修持在世間行走的時間要比溫馨早得多,他看問題也比溫馨要犀利得多。


    蘇修持說的這些,溫馨也不是不知道,她歎了一口氣:“就是覺得女人都挺難的。”


    蘇修持嗯了一聲,伸手摸摸溫馨的腦袋:“別想那麽多了。高興點?今天縣國營飯店有醬肉包子賣,味道特別好,我帶你去吃一吃?”


    說起醬肉包子的味道,溫馨也有些餓了,兩人暫且不聊這個話題,去了國營飯店。


    蘇修持點了一份小米粥,六個醬肉包子,一份涼拌菜。


    小米粥熬得很粘稠,醬肉包子很香,咬一口裏麵還留著油,涼拌菜是用大蔥絲、豆芽、豆腐皮跟紅薯粉條拌的,溫馨一口粥一口包子再就一口涼菜,吃得滿足極了。


    她心情十分舒暢地往外頭看去,一個男人將一個女人像是拖破布娃娃一樣的拖著從國營飯店門口走過。


    隔壁桌的人也看見了,他們搖著頭,道:“這何老大又在打老婆了。她老婆是真可憐。”


    有人接口道:“是可憐,但也可恨,上回她被打得厲害,鄰居報了街道辦跟婦聯,結果婦聯跟街道辦的去調解,她男人還沒說什麽,她自己就跳出來跟街道辦還有婦聯的吵架了。說人家多管閑事。”


    “周瑜跟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管那麽多做什麽?不過這還好不是我女兒,要是我女兒,我一定把她塞回娘胎裏回爐重造。”


    說話的都是男人,對於被拖走的女人,他們的語氣也是恨鐵不成鋼居多。


    溫馨頓時就覺得手裏的包子不香了。


    她覺得,或許她應該做些什麽了,這個年代局限性太強了,她無法像以前一樣做生意,將賺來的錢投去做慈善,更不能去當兵,以一個軍人的身份來幫助那些可憐的女人。


    華國女性千千萬,還有許多女性現在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如剛剛那個被拖走的女人一樣正在遭受家暴的女人有很多,但她們並非每一個都如她一般不想反抗。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但溫馨想,能救一個便是一個吧。


    “修持,你說,我到婦聯去工作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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