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行宮避暑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上旬,因著陛下後宮空懸,並無嬪妃跟著,故而六尚局不似往歲那樣去的人多。


    整個宮內除了長公主,便也隻有李太妃是一道跟著去了的。


    前朝還有些要緊的朝臣也自己備了車馬外,旁的便也沒多少人了。


    陛下車駕同後麵跟著的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約莫半個月方到了行宮,此時小暑已過,再有幾日便是大暑,故而天氣一天熱過一天。


    李太妃好清靜,便去了少有人走動的本枝院。


    穆染則居於室外山腳下有一大片湖水觀風殿。


    行宮穆染先前也不是沒來過,隻是先時因著身份,不過同先帝旁的公主同居一殿。


    這觀風殿,她倒是第一回 入住。


    先時便聽說,觀風殿地理位置甚好,觀風門外是一大片平坦而開闊的地麵,站在那裏往下看,便能輕而易舉地瞧見山腳下的巨大湖泊。冬日便罷了,這夏日往這地方一站是最舒爽的,因而地勢高,那從湖麵吹來的夏風在帶起水麵上片片漣漪時,便也順著吹到了這上麵來,叫人覺著心曠神怡。


    且因著裏天子所居的麟趾殿近,雖未有強製規定,可卻形成了個不成文的規矩。


    中宮有主,便是皇後居於此殿,若後位空懸,便是極得寵的嬪妃方能入住。


    而今上既無皇後又無嬪妃,故而這觀風殿原是應當空出的。


    隻是天子同長公主姐弟感情甚篤,殿中省的人安排時自然揣摩聖上心意,於是穆染才會在觀風殿入住。


    這事穆染並不很在意。


    在她看來,在哪裏住都是一樣。


    先時同旁的公主一道,和眼下自己獨具一殿,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若是非要說出些差別來,便是這行宮的觀風殿不似她的明安殿,沒了那地底下的暗道,穆宴夜裏再不能如入無人之境地來她寢殿了。


    穆宴對此頗有些遺憾,曾直接當著她的麵表示,幸而避暑的日子不過月餘便結束,否則時日長了,他隻怕都會想取消來行宮的行程了。


    穆染對此不予評價。


    盡管她知道,對方說的是認真的。


    且她清楚,照著對方的性子,橫豎消停不了幾日。


    果不其然,在到了行宮的第四日,穆宴便按捺不住了,在同她用早膳時便說了句。


    “皇姐中午先不歇中覺,朕處理完手中政務便來找你。”


    穆染便抬頭看向對方,以眼神詢問緣由。


    “先前尚在宮內時朕不是說過麽,這行宮有一處有意思的地方,還沒什麽人發現過,朕中午帶皇姐去。”


    穆染其實不是很感興趣,但她也知道,就算自己拒絕,在對方看來也是徒勞,總歸最後她都還是要去的。


    於是也沒問,便點了點頭。


    “好。”


    穆染原以為對方說的地方應是在山上,畢竟行宮便建在上麵,為的是同山腳下的鎮民分開來。


    平日若是天子車駕未來行宮,那些個在山腳下生活的百姓們便能自由行走,隻要不往山上靠便沒事。


    可但凡遇見天子駕臨,這山下有一半的道路便會被金吾衛派兵守住,禁止旁人隨意往來。


    在穆染看來,穆宴身為天子,自然不會下山,太危險也太容易引起騷亂,唯有往更高處的山上走。


    可當她跟著對方一路到了地方後,整個人才有些愕然。


    “陛下說的地方便是這兒?”


    看著眼前這個約莫一人寬高的入口,她差點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


    可穆宴卻點了點頭,言語之間帶了幾分興奮。


    “這地方也是朕上一回來時發現的,先前來了這麽多回,也從未知曉還有這麽一處地方。”


    顯然,他並不是胡亂說的,因為照著他的性子,若是早發現了這地方,隻怕立時三刻便會帶穆染來,而不是等到現在。


    可穆染看了眼那入口,又想了想兩人下來時的場景。


    彼時穆宴去了她的觀風殿,一身輕便的便服,看著十分普通,然後就催促她趕緊換衣裳,且叮囑她一定要穿便於行走的。


    穆染當時還真以為對方要帶著她去爬山。


    結果沒想到,衣衫換好了,身為大魏天子的穆宴竟直接帶著她從一處偏僻的小門出來,一路避過了巡邏的金吾衛,誰也沒告訴,便悄悄下了山。


    那時穆染便以為對方是要帶她去山腳。


    可誰知走了一半對方下山的步子忽地一轉,便往一處極為僻靜又難以行走的道去了。


    她跟著來了後,才知道原來行宮的半山腰上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視線再次落在那入口處,穆染道:“陛下先前進去過?”


    對方頷首。


    “上回來時曾進去過一次,隻是沒能走遠。”


    穆染便問裏麵有什麽,結果對方告訴她,自己進去便知曉了。


    看著那狹窄的入口,內裏幽幽暗暗,白日的光亮都透不進去,隻能隱約照亮入口處寸許的範圍,再多的便瞧不清了。


    “這地方看著不是什麽安全之處,陛下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她沒直接拒絕對方,說自己不想進去。


    穆宴如今身為大魏天子,一舉一動皆同大魏掛鉤,先時隻是儲君便罷了,眼下不是能隨意折騰的。


    方才對方領著她悄悄下來,隻怕連陸斌都不知道陛下來了這裏。


    畢竟對方在去觀風殿找她前,便是直接用的同她談天的理由,將所有宮人內侍都攔在了觀風門外。


    眼下他若是入了這地方,萬一出了什麽事,那便不是玩笑的。


    更何況,穆染本來就對這裏沒什麽興趣。


    穆宴聽了對方的話,便道:“如今都來了,皇姐同朕進去瞧瞧吧”


    眼見對方還想說什麽,他卻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直接伸手勾住對方纖細的指尖,接著一個閃身,便往裏麵走去。


    他牽著穆染指尖的手頗是用了些力氣,因而穆染還會反應過來時,便被對方的力道拉得往前走了兩步。


    她想掙脫卻發現掙不掉,無奈之下隻能順著對方的力氣,跟著對方一下子穿過了那狹窄的入口。


    進去之後穆染才知道,這地方不隻是外麵看著狹窄,就連入了內後,都有一小段路是極為窄的,隻堪堪容納的下一個人行走,旁的莫說多個人,便是多隻手都無法通過此處。


    穆染因為跟著對方的步子,再加上兩邊狹窄,她走著走著後背便會蹭到身後的岩壁上,被那上麵突出的嶙峋怪石刮得生疼。


    這樣情況下,她卻一直忍著,一言不發,隻是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起,努力分化著身後被剮蹭的疼痛。


    好在這狹窄的路沒多遠,一會兒便到頭了。


    黑暗之中,穆染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從方才那裏走出,到了一處寬闊的地方。


    隻是四周黑得很,她身上也沒有火,看不清情況。


    唯有穆宴拉在她指尖上的手帶著些溫熱的溫度。


    “這裏太黑了。”腳下步子停下後,她說了句。


    接著便聽見對方低低的輕笑聲。


    “皇姐不怕,我帶了火。”


    穆染便沉默了。


    她其實並不是怕,隻是因為看不清眼下的情況而覺得有些無法把控罷了。


    說來也奇怪,先前她去做完小翁主昏禮的主婚人後回到明安殿寢殿中,那一室黑暗讓她心中發緊,可眼下同樣是一片漆黑,反倒是沒有那樣的感覺。


    也許是眼下的穆宴不似那夜一般,叫她覺得詭異吧。


    正想著,忽聽得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起,接著原本黑暗的眼前霎時變得明亮起來。


    原來是穆宴點燃了火折子。


    “皇姐,我們繼續走。”這時的穆宴逐漸放下了身為帝王的自稱,似乎對他來說,在這個地方是容易放鬆的。


    穆染看著對方手中的火折子,接著太轉過頭看了眼四周。


    原來這地方是一處寬敞的溶洞,內裏空空蕩蕩,沒什麽東西,而她的身後,便是方才她同穆宴走進來的位置。


    點了火後才發現,那地方是真的狹窄,甚至比她在外麵看的還窄了這麽一點。


    也難怪方才穆染背脊會被剮蹭到了。


    她本以為這就是目的地了。


    誰知穆宴點燃了火折子後竟說繼續走。


    “還往裏?”她眉心微蹙,“這究竟是何處?若再往裏,便不好回頭。”


    接著對方手中的火光,她隱約看見了前方的路。


    雖不是前麵那段狹窄的路況,可到底也不寬敞,且瞧著愈發幽深,不知內裏究竟會有什麽東西。


    他二人眼下隻走了小段路程,想要回去倒也還容易,可若再往裏走,越走越深,便不是輕易能回頭的了。


    穆宴卻道:“皇姐莫擔心,那裏麵沒什麽嚇人東西的。”


    他似乎都去過,聲音聽上去十分胸有成竹。


    “這地方也不很深,再走一兩刻便能到了。”


    穆染實在不想進去,可對方拉著她的指尖卻絲毫沒鬆勁。


    最後,視線在那前方的路落下,她最終道:“那便去吧。”


    之所以答應,是因為她知道,以穆宴的性子,若是她一直拒絕,對方反而會更加堅持,屆時若再領著她去別處,誰知道還會是什麽樣的?


    倒不如眼下順著對方,穆宴既然敢保證,就證明心中早已有打算,隻是暫時不說罷了。


    於是兩人便再朝那前方的路走去。


    這小道確實比先前剛進來那段要寬敞一些,也夠容納兩個人並肩行走。


    隻是因著是岩洞,上麵許多倒掛的岩壁上有細細的水珠,順著石壁和最後的一點尖滴落下來,落在同樣是岩石的地麵上。有的地經過長時間的腐蝕而變得坑坑窪窪起來,原就不好走,再加上上方滴下來的水,一點點聚積起來後,又變成了小灘的積水,叫人一腳踩上去不當心便會濕了鞋襪。


    穆染初時便是如此,但她並沒有太在意,可走了一小段後,忽然感覺到對方牽著她的指尖放開了,接著還沒開口,腰間又忽然多了一條強勁有力的小臂。


    “皇姐,這路不好走,小心些。”


    對方一隻手拿著火折子,另一隻手環在她的腰間,接著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啞著聲音開口。


    穆染:……


    她倒也不是不能自己走。


    兩人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原本黑暗的前方,隱隱有光線顯露。


    “就在前麵了。”穆宴道。


    穆染的視線便往前看,那絲光線並不很明亮,離得遠了其實也瞧不見什麽,隻是穆染走著走著,忽聽得前方似乎有什麽聲音傳來。


    潺潺而清泠泠。


    雖然細微,卻給原本寂靜的岩洞中帶來了一絲生機。


    那似乎是溪水的聲音。


    這個認知讓穆染有些怔住。


    她怎麽也沒想到,在這樣一處岩洞動竟會有水,且聽著那聲音,還不是死水,畢竟死水是不會流動,也不會發出那樣清脆聲音的。


    難怪穆宴非要拉著她來。


    在見了行宮的半山腰中,竟還有這樣一處別有洞天的地方,確實有些意思。


    正想著,穆宴已經帶著她到了那光線顯露的地方。


    離得近了穆染才發現,原來那光線竟是從外照進來的。


    雖然隻有一縷,可顯然是日光,且那光線照入的地方有一個約莫女子掌心大小的口子,也不知那口子外邊是通向哪兒,隻是在這樣一個暗色的岩洞內,那印照入內的日光著實叫人看著心中生出些莫名的安心。


    至少證明這地方不是什麽死路。


    而令穆染有些驚訝的,便是那日光照射下來的地方,恰好是一條溪流。


    因著內裏光線不足,故而穆染也看不清那溪流下方究竟多深,隻是站在邊上瞧著,幽深的內裏總是顯得有暗流湧動一般,叫人心中微微發緊。


    而這溪流也有些寬度,人若是落進去,想要上岸倒不是件輕易的事。


    此時那溪流正潺潺流動著,順著一個方向流去,穆染往那處看了看,卻隻見到一片濃墨黑暗,看不清究竟流向何處。


    而帶著穆染在溪邊站定後,穆宴才囑咐了她一句。


    “皇姐,這溪水邊的路最滑最不好走,你就在此處莫要走動了,免得不當心落水。”


    說著便收回放在對方腰間的手,接著將手中的火折子放入對方掌心,自己則接著微弱的光線,一點點往前走去。


    穆染見狀眉心蹙起。


    “你去做什麽?”


    雖然知道對方曾經來過這裏,可眼下看來,這地方四處都不安全。


    原本岩洞之中的水流許多都是暗湧,麵上看著平靜,實際上下麵並不太平,若是真的落水,便棘手得很。


    眼見對方離開後徑直朝著一個方向去,想來應是有目的的尋找什麽。


    穆染同對方說了幾句,對方都說馬上就好。


    幸而確實是馬上就好。


    從她身邊離開的穆宴不過朝前走了約莫十步的樣子,便忽地蹲下來,掌心似是在溪流的岸邊摸索著什麽。


    穆染將手中的火折子往前遞了遞,也隻能隱約照亮他的這個人,卻看不清對方在找什麽。


    半晌後,她忽聽得對方高興地說了句:“找著了!”


    接著蹲著的穆宴從地上拿起了什麽,穆染這才堪堪看清楚。


    那似乎是把梳子。


    可瞧著不是木梳,也不是象牙梳,更不似百納貢上的牛角梳,在她手中火折子的照耀下,隱約能看見點點月華流暉,尤其是整個梳子本身通體帶著軟玉般的感覺,一瞧便價值不菲。


    而此時那梳子似是浸染了溪流許久,整個梳體被拿起來後,上麵還帶著水珠,且那水珠遠遠瞧著似是融進了內裏,叫人一時分不清真假。


    穆染原本麵色還正常,直至見到那梳子後,整個人握著火折子的指尖一緊。


    不為別的,皆因穆宴眼下首手中拿著的那梳子是她送給穆宴的。


    先帝崩逝的前一年,穆宴生辰。


    那時的穆宴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借酒撒瘋,從生辰宴離開後便去了她的安陽殿,接著在夜裏雙手環在她的腰間,將頭靠在她身前,整個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具體都說了什麽,穆染現在自己都不記得了。


    唯獨記得的,便是當時對方說的那句:“皇姐,為什麽隻有你沒送生辰禮?這麽多年了,年年都缺你的……”


    之後對方又說了些,但總結下來就是他覺得穆染沒有給他送生辰禮,因而之後也鬧了一些事。


    穆染那回被對方糾纏得不行,隨口應了句一定給他補上的,結果沒想到對方當真了,第二日酒醒後便在她的殿外站著,見她起身後便一直追問她記不記得昨夜說了什麽。


    穆染本來想著對方應是喝多了,酒醒之後便會忘了這事。誰知記性卻奇好,在醉成那樣的情況下還能記得前一晚穆染答應了什麽,且第一天早早便起來問她要。


    穆染那時正好打開了妝奩台,便從內裏拿出了這把白玉梳,給了穆宴。


    其實她的東西多數都是穆宴送的,那把白玉梳也一樣。


    她送給對方,不過是取之於彼還至於彼罷了,但凡換一個人都不會覺得高興。


    可穆宴不同,他得了穆染送的那把梳子後,高興極了,說了好幾回這是她第一次給他送生辰禮。


    這是那之後過了不久,穆染便沒在對方那裏見過這把梳子。


    原本她都快要忘了這事,眼下見對方在這樣一處地方拿出那梳子,她不由地有些愣住。


    因問了句這東西怎麽會在這兒。


    穆宴從懷中拿出一條素色的帕子,輕輕將梳子上的溪水擦幹淨。


    “都說這岩洞中的水有奇效,若是將貼身所用之物在此處方上一年半載,吸收了這水中的效用,再用起來於身體大有裨益。”


    穆染聞言隱約猜出了些。


    想來是上一回對方發現了這地方後,便將白玉梳放在了這裏,這次來了特意來拿罷了。


    隻是她不是很明白為何對方一定要帶著她來。


    正想著,卻見穆宴已經將那梳子上的水擦幹,往她這邊走來。


    “這梳子皇姐到時候帶了回去,日日用來篦發,對身子好。”


    穆染這才明白,原來對方這樣做,是想將這梳子再送還給她。


    這地方黑暗又難走,穆宴卻因著不知從何處聽來的一句話,將這梳子放在溪水邊這樣久,而今又再次拿出來重新送給她。


    這行為確實是穆宴會做得出來的。


    可卻讓穆染心中生了些說不出的情緒。


    她想到了一些事。


    似乎從幼時開始,穆宴於她的事情之上,便總是會做出一些驚人之舉。


    有些做的過了,穆染看來都會覺得這人有些瘋。


    但若真個細想,似乎也隻有麵對她的事情時,穆宴才一直有些死心眼。


    他小時候便總想著將最好的給穆染,救了瀕死的她,替她選了座華麗的殿宇,不叫任何人欺辱她,登基後更是加封她為長公主。


    可偏偏也是穆宴,親手擰斷了那銀喉長尾雀的脖子,不讓先帝膝下旁的公主同她接觸,繼位後騙了她,爾後更是以那道帛書相逼。


    好的,壞的,其實都是穆宴。


    這麽些年,穆染見過了對方最孩子氣的一麵,也見過對方最瘋癲可怖的一麵。


    這些都印在穆染的腦中。


    “皇姐。”恍惚間,對方已經快走到跟前,可不知怎的,在穆染的眼裏,對方似乎越來越往那溪水中走去。


    眼見對方隻差一步便要踏入水中時,穆染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穆宴!”


    她腳下步子一動,似乎想拉住對方,可原本她站著的地方就已經很濕滑,再加上正在潺潺流動的溪水點點濺出來,將她腳步的地方浸得更濕,她若是站著不動倒還好,可眼下一隻腳往旁邊挪動了下後,便直接打滑,接著整個人失了平衡,直接往一旁的溪流中栽去。


    手中的火折子下意識地脫手,掉落在積了水地麵上,瞬間滅掉。


    霎時間,整個岩洞中再次陷入黑暗,唯餘下那一點點由上方照下的日光,可偏偏,此時外麵的光線似乎變了,那原本還有幾分亮的日光也變得黯淡起來,於這幽深的岩洞之中也沒什麽太多作用,並不能叫人看清這裏麵的情況。


    而穆染在落水的瞬間,巨大的聲音響起。


    火折子幾乎是和她同時掉落。


    她落入水中,火折子也忽地熄滅。


    整個岩洞中,便知聽見書麵被重物擊砸出的聲音。


    “皇姐——!”


    穆宴眼見對方落入水,整個人都怔住了。


    而掉在水裏的穆染,整個身子都被這冰涼的溪水浸透。


    確實如她所想,這看似平靜的溪流下,有暗流湧動。


    隻是沒有那樣嚴重,但也足夠讓她被越來越往下拖,而無法遊出去。


    她的四肢逐漸泛冷,快要沒了力氣。


    此時,在水中的她隱約聽得又是一陣水麵發出的巨大聲音,思緒迷蒙之時,便忽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用力一拉,接著落入一個堅硬的懷中。


    “……穆宴。”她下意識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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