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餅定好後,接下來就是定喜宴的菜式。


    沈溪知道這位孟公子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後,擬的菜單挑的都是樣子好看,名字好聽菜式。


    沒想到這位孟公子看過菜單後,一向神龍不見首尾的他,居然親自拿菜單到廚房而來。


    彼時周渡正陪著沈溪在廚房裏做菜,冷不丁看見一個穿錦袍的青年走來,微微怔了怔。


    同時被愣住的不僅是周渡,還有這位孟雎孟公子。


    實是周渡的外貌太過於出眾,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孟睢一踏進廚房,剛一抬頭就看見站在昏暗的灶台邊,正向他看來的周渡,霎時身子一頓,心中驟然騰升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好在這種感覺隻在孟睢心中停留一瞬,他便想起他可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心中有了底氣,上前問道:“你是誰?”


    周渡慢悠悠地從他臉上收回視線,不疾不徐道:“來做喜宴的。”


    孟睢捏著手中的菜單,驚訝道:“你是廚子?”


    “不是,”周渡否認後,抬眼看向正在院裏洗菜的沈溪道:“他才是。”


    孟睢順著周渡的目光向沈溪看去,點了點頭:“我看你也不像。”


    說完,他頓了頓,又問:“他是廚子,你又是誰?”


    周渡道:“陪他一起來的。”


    孟睢哦了聲,故意道:“說白了,你就是個到府上蹭吃蹭喝的人唄。”


    孟睢說話的聲音稍大聲了點,驚動了在院子裏洗菜的沈溪,沈溪轉身看見廚房裏的孟睢,驚得連手中剛洗好的一堆白蘿卜都掉了。


    洗得白白胖胖的蘿卜掉在地上又沾滿塵土,斑斑點點的地看著叫人難受。


    孟睢皺眉不悅道:“笨手笨腳的,連幾個蘿卜都拿不住,能做好菜嗎?”


    周渡蹙眉,冷聲道:“他做不好,你就能做好?”


    孟睢瞪向周渡:“有你說話的份,你們是我花錢請來的,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我還請你們做什麽。”


    他此言一出,周渡和沈溪都知他是誰了。


    沈溪趕緊撿起地上的蘿卜重新放進水裏清洗幹淨,笑著說道:“孟公子勿怪,我方才也是乍見孟公子你生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歎為觀止,一時失神,才會有此舉動。”


    “歎為觀止,”孟睢挑了挑眉,顯然不信沈溪的話,冷嘲熱諷道,“我看你是驚嚇過度吧。”


    孟睢就算再自大,也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他生得不好看。


    從十幾歲開始,他的臉上就喜歡長一種紅疙瘩,一長長一片,一批剛消失又會重新長一批出來。


    這麽多年下來,他大夫也看過不少,也服用過不少藥,非但沒得到緩解,反而還使得臉上坑坑窪窪,看上去就跟烤壞的囊餅一樣,難看又倒胃。


    沈溪剛才那一番誇他的話,明誇暗諷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沈溪連連否認:“沒有沒有,雖然孟公子你的長相是有一點異於常人,但不管是眉眼還是輪廓還有身形都樣樣是人中龍鳳。”


    這話說得孟睢心坎裏去了,他孟睢雖容貌不行,但身量卻跟周渡不相上下,這也正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


    孟睢瞥了眼隻有他胸口位置高的沈溪,勉強信了他的話:“算你還有兩分識相。”


    沈溪訕然一笑。


    孟睢不再計較後,想起正事來,撣了撣懷中的菜單,問道:“這上麵的菜,都是你會的?”


    沈溪點了點頭:“是的。”


    孟睢舉著菜單,指著其中一道菜問道:“這比翼齊雙飛是什麽菜。”


    沈溪回道:“蒸乳鴿。”


    孟睢又問道:“那這道百年好合呢?”


    沈溪繼續回答:“百合蓮子粥。”


    孟睢知道這些菜名都是什麽菜式後,滿意地頷首道:“聽著還不錯,就是不知看起來怎樣,這樣,你試著做幾道出來給我嚐嚐。”


    沈溪自是滿口應下。


    孟睢在廚房裏轉了一圈,就不想再待下去了,正要離開,忽然瞥見站在一旁存在感極強的周渡,眼珠子轉了轉,不客氣道:“我花錢是請你們來做菜的,不是花錢請你們到我府上來白吃白喝的。”


    他這番話是衝著周渡說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知他針對的是誰。


    “你……”


    沈溪不開心了,張張唇,想要反駁。


    周渡揚手止住他,微微挑眉,極具壓迫性地冷眼看向孟睢,等待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孟睢被他看得心頭一跳,明明兩人身高都差不多,但他就是有種在周渡麵前活生生矮了一截的感覺。


    咽了咽口水,把剛到唇邊的那句不幹活就給我滾出府去的話,轉變為:“既然吃了我的東西,就要遵守我的規矩,從現在開始除了後院,孟府你哪兒也不許去,尤其是前廳。”


    雖然不太敢趕周渡出府,但是孟睢看到周渡那張英俊到過分的臉,還是咽不下心頭那口氣。


    尤其是一想到他成親,周渡若是去前廳,豈不是瞬間就把他這個新郎襯到塵埃裏,心中就如同堵了塊石頭似的,又悶又難受。


    周渡沒什麽表情地頷首道:“可以。”


    盡管周渡隻輕飄飄地說了兩個字,但孟睢莫名地就相信他能夠信守承諾。


    這才不情不願地道:“那就這麽著吧。”


    話罷他又看向沈溪道:“我的菜盡快做好。”


    送走孟睢,沈溪有些不服氣地道:“你幹嘛答應他,他一看就是在針對你,我們來孟府,除了借宿了他的床以外,何時吃過他什麽東西了。”


    周渡覺得沒什麽,不過就是不去前廳而已,他本來也沒有去前廳的打算:“些許小事而已,不用計較。”


    “就你大度。”沈溪把洗好的蘿卜搬回灶間,從自己帶來的刀箱中找出一把刻刀,慢慢在蘿卜上雕刻起來,“我看他就是嫉妒你容貌。”


    屋外的陽光透過窗縫斜斜地打在沈溪的眼上,周渡見他舉著蘿卜雕刻有些吃力,主動走過去幫他擋了擋光,挑眉道:“你方才不還說他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眼前刺眼的光芒被遮住,眼睛一舒服,沈溪拿著刻刀的手,飛快地在蘿卜上遊走,朝周渡笑得飛揚:“你不會因為我誇了他兩句就吃醋了吧。”


    說完,他還朝周渡眨了眨眼。


    又來了。


    周渡略感頭疼,自那晚後,沈溪就徹底不再遮掩自己,時不時說些曖昧的話語出來,讓他難堪。


    主要是他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讓沈溪突然轉變心意。


    周渡想不通,垂下眸,不緊不慢道:“就那蒼蠅上去都怕崴腳的臉,我吃什麽醋。”


    沈溪握著刻刀的手一劃,剛雕出一個花樣圖形的蘿卜就被毀於一旦,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渡形容得太貼切了,那孟公子的臉還真是蒼蠅上去都怕崴腳,他剛才就那麽瞥了一眼,還以為見到個鬼臉,嚇了一大跳。


    “笑什麽,”周渡見沈溪笑得開心,心中也是一舒,又嘴硬道:“你矮得讓人看不見,不也一樣。”


    沈溪上一刻還笑得不能自已,下一刻就叫周渡活生生地把這笑聲給憋了回去。


    果然,周渡還是以前那個嘴又臭又毒的周渡,絲毫沒有改變。


    沈溪歎息一聲,放下手中的刻刀,慢慢走進周渡。


    周渡看著逐漸靠攏的沈溪,有一種不祥的預告,立馬想往一旁逃走,準備躲開沈溪。


    然而已經晚了,還沒等他挪開步子,沈溪就已經到了他跟前,一手撐在他腰間的窗壁上,一手放在他的肩頭,用他瘦弱的身軀,牢牢將他鎖住,慢慢墊起腳尖來與他對視。


    周渡看著逐漸靠攏他的眼睛,沒由來的心底一慌。


    沈溪的眼睫都快貼上周渡的鼻梁了,他眉眼朝上,與周渡對視,緩緩張開唇,認真而又嚴肅道:“周渡。”


    他的呼吸噴在周渡的唇瓣上,無形中增加了幾分曖昧,周渡冰涼的臉被他的呼吸熏熱,垂著眼不太敢與沈溪對視,輕輕嗯了一聲:“幹什麽?”


    沈溪的眼睛彎了彎,一字一頓道:“現在你能看見我了嗎?”


    從他唇中吐出的呼吸不斷噴灑在周渡唇間,周渡剛說完話,此刻微微張著唇,直接吸取了不少他的呼吸。


    旖旎的氛圍在兩人身旁發酵,心跳也一點一點地開始加速。


    熱情似火的沈溪,就像是一道明媚的光在不斷幫他驅散心底的陰霾,讓長年見不得光的他,得到片刻的喘息。


    但他並不能伸出手去抓住這縷勇敢的光,一旦碰了,他身上的那些汙穢會徹底將這道光玷汙的。


    他不能,也不可以,這樣做。


    周渡毫不猶豫地挪開眼,伸出雙手,要將麵前的沈溪給推開。


    沈溪不等周渡推開他,腳跟主動落地,迅速收回搭在周渡身上和腰間的手,走回灶間,笑道:“你看我也並沒有矮到讓你看不見吧。”


    周渡心頭驀然鬆了一口氣,又驀然騰升起一股失落,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沈溪見周渡不說話,淨了手,又重新拿了根蘿卜雕刻,一麵刻,一麵穩住在微微顫抖的手。


    很快一根蘿卜雕成一隻漂亮而又晶瑩剔透的碗,沈溪在熬粥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跑回周渡麵前,眼睛亮亮地道:“周渡,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周渡問:“什麽。”


    沈溪說了自己的要求。


    周渡微微蹙眉,雖然不清楚沈溪要這東西做什麽,但還是點下頭,回屋去取自己的弓箭。


    一走出廚房門,他那全身緊繃的狀態瞬間鬆懈下來,無力地閉了閉眼,才發覺不僅他的腿有些軟,就連常溫的手心也沁出了些許汗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古代當獵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梨子甜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梨子甜甜並收藏我在古代當獵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