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潘元青無事之後, 葉安也算鬆了口氣,之後又有些不忍的將沒有解藥的事告訴白玉堂。本以為其會大發雷霆,沒想到最後卻十分平靜, 隻不過道了聲謝便去與自己其他幾位義兄講。


    看著葉安疑惑的目光, 展昭在一旁解釋道:“我們都是江湖人,像這種情況再多不過。早在韓二哥中毒後沒多久,玉堂便與他們商量過, 如果沒有解藥, 其他幾位分別去往西夏、江南和遼國尋找線索。玉堂留在東京,一來此地南北薈萃, 打聽消息比較方便,二來也方便照顧人。”


    葉安沒敢問要是找不到該怎麽辦, 隻能在心中暗暗祈禱。


    之後的日子,葉安與往常無異上學做生意, 結果突然有一天手下的工匠找過來,說東西完成了。


    葉安微怔,旋即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之前為了撈潘老師獻給仁宗的“投誠禮”。


    “額……先送過來吧。”做都做了, 讓他看看效果怎麽樣。工匠畢恭畢敬的遞上去, 自打不愁錢財後, 葉安就簽下了一大批匠人,不僅如此還把他們家人也一並安置過來,供吃供住,如今這批人基本上都對葉安死心塌地。


    我朝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 葉安拿起成品,滿意的點點頭。賞了匠人一大筆銀子後寫了封信送到宮裏,上次與仁宗分別時對方給了自己道腰牌,雖說無法自由出入宮中,但信之類的還是可以直接呈上去。


    果然,第二日一早張茂則便來接葉安麵聖。路上,葉安有些好奇道:“敢問中貴人,晏相範公等人都到了嗎?”不會就都在等他吧。


    “不敢不敢,葉小郎君還是叫小的名字就好。”張茂則謙遜的搖搖頭,他整日伴君左右,旁人不知道這位小郎君是什麽身份,他還能不知道嗎,這位可是在陛下心裏都掛上號的,“實不相瞞,這次去的,應該就隻要小郎君一人。”


    之後又有些擔心葉安下不來台,還體貼的補充道:“官家特意騰出的時間,專門用來見你。”


    葉安知道他的好意,有些哭笑不得,就他自己有什麽用,還指著能與大佬們商討商討,這次估計是白來了。


    二人邊聊邊走,很快就到了禦書房。


    仁宗一見到葉安便笑了,拿起他遞給自己的信,溫聲道:“安哥兒說有能生出千萬貫錢財主意,身為國子監學子卻如此心係百姓,我先在此處謝過你為大宋分憂了。”


    ……說的這麽好聽,你不還是不相信。葉安心中嘟囔,換做一年多前他剛來汴梁的時候,指不定此時已經被對方忽悠瘸了。不過如今自己也算見多識廣,拒絕相信這些狡猾的大人!


    於是也沒怎麽接話,讓身後的小內侍將懷中的東西呈上來。


    仁宗好奇的圍觀,隻見一共四個盒子,前三個打開後裏麵裝著幾隻玄色小碗。


    內侍小心翼翼的將碗拿了出來,在場眾人無不被它們的美麗而驚歎。


    “這是什麽?”仁宗著迷的望著它們,隻見那些碗釉層極厚,釉色紺黑,甚至還能見到釉滴珠的現象。在光照之下,釉斑折射出暈狀光斑,並隨著光線和角度的變化,煥發出五彩的光芒。


    “建盞,是建州這兩年才研究出來的,我稍微改良了一下。”此事還要從上個月說起,那日他與花和尚澄暉談生意,結果對方也不知抽哪門子風,非要去花茶店談。但是這裏說的“花茶店”可不是現代的那種,而是由小娘子侍候,半是吃茶半是**那種,做此事的娘子名叫“女樂官”。許是成親後被兩位梵嫂管的太緊,澄暉點了兩位還不夠,甚至從對麵的樓裏喚上門來許多,這種稱為“過街轎”。


    葉安對此自然是敬謝不敏,隻專心吃茶,而此時無意中注意到盛茶的用具。北宋士大夫們好鬥茶,鬥茶講求的就是“茶色白,宜黑盞。”隻有這樣,才能黑白分明,一目了然,所以如今黑釉茶盞非常昂貴,於是葉安順勢便想到了建盞。


    這東西在他穿越之前一度被炒的火熱,直到假冒偽劣充斥市場把人喝出毛病來,才逐漸冷卻下來。針對這種現象,甚至出現了專有詞“建盞騙局”。葉安曾經特意去研究了一下,當時也雲裏霧裏的,直到見到這個時代剛剛萌芽的建盞,許多地方才迎刃而解。


    仁宗忍不住將茶盞端起,讚歎道:“形態規整,線條婉約,修足利落。行雲流水,妙哉妙哉!”接著笑眯眯的看向葉安:“果然是價值上千萬貫的寶貝。”


    葉安:“……”你咋又驢我。他自己心裏十分清楚,建盞這東西,也就是大宋內銷,而且還隻是一小部分有興趣賞玩,撐死不過十幾萬貫,哪裏值那些錢。


    搖搖頭,葉安道:“此隻是一部分,關鍵是這個。”他舉起最後一個盒子,麻煩宮人們重新拿了幾個杯子,並提壺開水。


    之後還沒等仁宗問出口,便解釋道:“這些是茶。”


    仁宗一愣,細細看了看,猶豫道:“是……散茶嗎?”得到答案後一時語塞,他還沒喝過散茶呢。


    宋朝主要流行的是團茶,先精選茶葉的茶心處采摘,然後經過浸漬、鍋蒸等工序,再將茶葉研磨成粉,加入龍腦等香料,混合香米熬成的粥,一起揉搓,製成茶餅。喝的時候把茶餅研磨成粉末,再用開水衝泡。


    這還隻是簡述,實際操作時更加繁複。前幾年名臣蔡襄主持製作的建州小團茶逐漸在京中闖出了名堂,僅僅一塊,便能買到幾十貫。


    這般高的價格,老百姓自然是吃不起。比如葉安,也是來的汴梁發達了才頭一次喝到團茶。之前在中牟縣,所有人家喝的都是散茶。可此時的散茶與葉安心中想的又不同,原本以為就是普通茶葉,但宋朝人卻將蒸不碎、拍不爛的茶青和末茶,稱為“散茶”,簡單來說,就是製作團茶剩下來的邊角料,如此一來口感味道自然不會好。


    可即使這樣,還是存在造假的現象,大量官茶中摻上其他樹葉來蒸造,隻計數量不管質量,葉安曾經喝上過一次,味道奇怪到險些吐出來。


    百姓們也都不是傻子,寧可不喝也不花這冤枉錢。官府茶葉難以銷售出去,隻能不斷囤積。滿朝文武也想了各種辦法來買,比如把陳茶和新茶強行捆綁,要買隻能一起買,弄得怨聲載道。


    原本來說茶酒兩樣應該都是稅收大頭,結果此時酒稅占了全國稅收的一半多,茶稅每年隻有可憐的幾百萬貫。


    葉安想要解決的,也正是這點。


    很快,宮人們將東西都準備完,葉安把幾種茶葉分別放入杯子,待沏好後給仁宗看。


    “這茶水怎麽……還不同顏色的。”仁宗驚訝。


    “工藝不同而已。”葉安覺得沒什麽,現在人們喝的都是綠茶,他記憶中的知識,與匠人反複試驗,分別製出黃茶、黑茶、紅茶等茶葉。


    仁宗猶豫了片刻,依次嚐了嚐。


    “怎麽樣?”葉安眼睛亮晶晶的,這些都是他的自信之作。


    “茶不錯,沏的有問題。”仁宗臉色微妙,有的茶葉放多有的放少,喝起來要麽寡淡要麽苦澀。


    葉安:“……”行吧,自己就是俗人一個。


    “所以,你是想用這些來取代團茶?”仁宗有些為難,他倒是無所謂,但是此舉一出,朝中一些古板的人定會加以詬病,認為葉安玷汙了茶藝。


    “不,”葉安搖頭,他最早隻是因為看到了茶農製茶的辛苦。之前也說過,團茶製作工藝及其複雜,中間有任何步驟改變都會前功盡棄,風花雪月的背後是勞民傷財。如今弄出這麽些茶,也隻是希望能減輕些負擔。


    聽他這麽說,仁宗陷入了沉默,半晌後抬頭笑道:“你做的茶這麽好,我定會不會讓他們浪費,不過之後口碑如何,就要看大家的反應了。”


    葉安點點頭,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宋朝是團茶向散茶轉換的重要階段。就算沒有自己,待到南宋末期,散茶也會出現在人們家中。


    又過了一段時間,官方果然開始販賣葉安所製的各種散茶,剛開始眾人都沒在意,但沒想到,竟然在民間掀起滔天巨浪。


    士大夫們平日喝習慣複雜精致的團茶,自然沒覺得散茶多好。可對於老百姓們來說,不用再喝味道古怪的茶葉末子,還能欣賞到鮮亮的茶湯,最關鍵的是,價格還不貴!簡直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之後葉安又趁熱打鐵,尋找出入碧螺春等在宋代還沒什麽名氣的茶,將散茶進一步推廣。


    等百官們拿著第一季度榷茶的利潤是時,無不瞠目結舌,光是這幾個月,收益已經趕上之前全年的了。


    此時仁宗恍惚間想起葉安那句“千萬貫錢財主意”,才不由感歎,安哥兒果然是個聚寶盆,說到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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