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內,範純仁狄詠正一道用餐,見了葉安衣衫不整臉上帶點擦傷的趕過來,都十分驚訝,連忙上前詢問。


    葉安苦著臉,將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二人聽得麵麵相覷,這可真是無妄之災,誰成想逃個學竟能撞上此檔子事兒。


    “話說,咱們監內怎麽還有社會人士啊?”葉安用下巴示意坐在角落裏的趙宗述,打從開始對方的言行舉止就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汴梁城裏四處惹事的小混混嗎。為了胭脂鋪子能正常開業,葉安也跟這些地頭蛇打過交道,捏著鼻子給了筆保護費。好在他背靠開封府,混混們也不敢太過分。


    範純仁摸了摸下巴,有些遲疑道:“趙宗述是宗室,他爹是北海郡王趙允弼,當過安化軍節度使,家父說其才能在宗室裏算是數一數二了,而且人雖然嚴肅但並不迂腐,風評一直很好。趙宗述是獨子,聽聞跟家裏關係不大好,他其實經常來學堂,不過一直坐在後排你很少看到。”


    “以後你回家我送你走,”狄詠冷不丁開口道。他雖然話不多,但外冷內熱,對朋友十分照顧,也很細致。


    葉安心中一暖,知道這是擔心自己被郭中和找麻煩,但真讓他像個小姑娘似的每天被人送,又有些抹不開臉,當下便要拒絕。


    狄詠卻冷酷的表示他的抗議無效,接著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他拎回座位。範純仁在旁邊笑眯眯看戲:“你就點頭吧,反正也用不了幾天,郭中和這種樹敵速度,看沒機會報複你估計很快就會怕拋到腦後去找別人麻煩。”


    葉安聽到這裏,方才猶猶豫豫的同意。等過了一會兒,郭中和與侯益二人也回來了。也不知座位是怎麽安排的,葉安一個插班生,被安排在中排,與郭中和非常近,這導致其一落座就惡狠狠的瞪了葉安好幾眼。


    看吧看吧,左右自己也不能少塊肉,葉安鴕鳥似的將頭埋在書本裏,自我安慰道。


    ……


    轉眼間放了學,朱謙將葉安與趙宗述叫了過去,笑嗬嗬道:“哎呀,雖說讓你們值日,但是好像學堂裏也沒什麽好做的。”


    葉安兩眼亮晶晶的:“博士,那不如今日就先放我們走吧!”趙宗述沒說話,看上去也頗為期待。


    “那怎麽成,說了值日就一定要值,這是對你們打架的懲罰。”老爺子還挺有堅持,四處看了兩眼,然後道:“這樣吧,你們將學堂內部的桌椅擦擦,我看不少人都把食盒帶進來,年輕人啊,都不好好吃飯,等老了有你們後悔的一天……”


    眼見逃脫無望,葉安垂頭喪氣的去準備抹布。不過出乎他的預料,原本以為趙宗述這種“社會青年”不屑於幹這種活兒,沒想到他擦得還挺仔細,瞧得出來是個極為認真的個性。


    “看什麽看!娘娘腔!”見葉安發呆,趙宗述沒好氣嗬斥道:“不要以為你幫了我就能偷懶,郭胖子那邊的事兒我會擺平,小爺不欠你的。”


    葉安:“……”這是否能理解為讓自己不要太擔心被找麻煩。雖然態度不怎麽好,但葉安莫名覺得這人說話還挺靠譜的,想到自己被記恨本意也不是幫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喊自己娘娘腔的事兒還是不跟他計較了。


    學堂本身不算大,兩人裏裏外外擦拭了一遍也沒用多長時間,等幹完走出去,發現範純仁和狄詠早早的站在門口。


    “我閑來無事,突然想起家裏沒有墨了,剛好順路,也跟著送你一程。”範純仁彎著笑眼,溫聲道。


    哪有副相家的郎君自己買東西的,而且範仲淹堪稱文壇泰鬥,家中怎麽可能缺墨。葉安知他是擔心自己,也不拆穿。


    而身邊的趙宗述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形單影隻顯得頗為可憐。


    待到回了家,元寶本來也沒太在意,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輪休,在家睡了一天。誰知仔細看了葉安方才覺得不對勁,大聲嚷嚷道:“少爺!你這是怎麽了!臉怎麽受傷了?”


    他看著有些心疼,自家郎君生得這般好看。聽老夫人講,從小打到葉安連一次打都沒挨過,京中的衙內都沒他白嫩,這回可怎麽跟老夫人交代。


    葉安不在意的搖搖頭,怎麽一個兩個反應都這般誇張,不就是破了點皮嗎。揮了揮手道:“無事,跟人起了點摩擦,你不要聲張,尤其不許跟外婆講聽見沒有!”


    元寶應下,然後去屋內找了些傷藥,自打當了店鋪管理,他變得穩重多了,雖然還是有些憨,但起碼知道看人臉色。


    葉安塗著藥,想了一會兒,對元寶道:“去把廚房的奶油蛋糕打包,再準備兩貫錢,順便叫上驢車。”


    “少爺,咱們要去哪兒啊?”元寶疑惑問道。


    “去找陳瞎子。”


    雖說自己的好朋友提出要幫忙,但總不能總是麻煩人家。範純仁和狄詠家都在另邊,如此一來要繞上一大段路。更何況萬一郭中和喪心病狂,比如套個麻袋敲個悶棍什麽的,連累到他倆總是不好。


    所以葉安打算另請他人,別忘了這可是武俠世界,諸如陳瞎子這種曾經的黑道風雲人物總會認識些奇人。


    想到之前在陳瞎子那裏吃過的雲英麵和紮撒子,也知此人是老汴梁口味,嗜甜嗜香。於是還帶了自己之前做的奶油蛋糕,其中奶油是讓夥計一點點手動打發的,因為特意定製的抹刀,所以蛋糕的賣相也不差。為了解膩還添了些應季水果點綴,成品葉安嚐了嚐,跟後世甜品店裏的也差不多。


    果然,等見了麵,陳瞎子嚐了嚐蛋糕,讚不絕口。但聽到葉安說明來意,反倒有些躊躇,半天後才道:“也不是小老兒不幫你,但全天下都知道郭家勢大,你那位同學又是獨子,江湖中人都不願牽扯其中。”


    葉安笑道:“陳老誤會了,我與郭中和不過有些許摩擦,定不會主動找他麻煩,不過是請人在去國子監的時候多加在暗中多加照看。假如遇到事端,把在下帶離便可,而且隻為期一個月,等之後想必郭大衙內早就將小子拋到腦後了。”


    聽他這麽說,陳瞎子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為難。葉安見狀也不勉強,而是財大氣粗道:“這樣吧,小子再加一貫錢給好漢們當茶水費。”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口袋豐厚,要不然估計今天這事兒是懸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三貫錢一個月,每天隻需要抽出不到一個時辰,這種活兒放到哪兒都有人做。陳瞎子也算心中有底,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二人說好,等明天一早陳瞎子就帶約定的人去葉安家拜訪,此時葉安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嘿嘿!如今小爺也算有鈔能力一族了。葉安誌得意滿,就差哼起小曲。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第二日,當他看到陳瞎子領來的人時,揉了揉眼睛,顫抖著手指著對方問道:“怎麽又是你??!”


    隻見對麵站著的,正是坑了葉安一筆錢,每日騎著慢的要死的老牛,害他成天起大早趕晚集的黑皮少年。


    少年羞澀的笑了笑,對著葉安露出一口白牙:“好說好說,都是打零工,能者多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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