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慈一聲令下仿佛一個信號,雲浮山地動山搖,潛伏在地麵的妖怪、小鬼們破土而出,烏壓壓大軍壓境一般朝著山頂蜂擁而上。


    “嘶——”李妙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開口,“這幺蛾子上哪兒籠絡這麽多妖怪給他賣命!”


    燭幽君抬了抬眼,看起來並不吃驚。地底下伸出無數血色枝條,一旦近身就直接把妖怪拖下地底,仿佛在這座山腹底下藏著一隻饕餮怪物。


    原本氣勢洶洶的衝鋒一下變了調,變成慘烈的哀嚎,許多妖怪還來不及從地底爬出就被拖了回去,全部被埋在山地做了養料。


    垂方笑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這裏好歹也是這老樹妖的老巢,要是真這麽容易就被人設下埋伏,那這‘燭幽君’的名頭以後可就鎮不住場子了。”


    灰慈似乎也沒指望這些小妖怪能起多大的作用,他隻是隨手一招讓他們撐撐場麵,然後就不再管他們,自己領著無數灰蛾,鋪天蓋地朝著雲浮山頂壓上去。


    也有不少灰蛾落在原地,像是被燭幽君的枝條吸引一般落上了上去,想要吮吸他的樹汁,緊接著就被燭幽君毫不留情地捏碎。


    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灰蛾落了下來,滿地撲簌簌滾落蟲屍,李妙看著忍不住捂著雞皮疙瘩尖叫起來:“啊啊啊——好惡心——”


    垂方不屑地掏了掏耳朵:“這也怕那也怕,你跟過來幹嘛的!”


    他提劍迎戰,卻沒想到剛剛還在天問手裏的誅天忽然劍光一閃,直指李妙斬去。


    李妙“嗷”地一聲鬼叫起來,連滾帶爬往後躲,垂方擋在他身前接了誅天一劍,有些惱怒地問她:“你到底哪邊的?”


    “你別攔著我!”誅天咬牙,大聲回答,“他是內應!”


    垂方一愣,險些沒攔住她,眾人齊刷刷回頭看過去,可李妙臉上比他們還要茫然,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氣得舌頭都不利索:“你血口噴狐!”


    “我們青丘的狐狸從來不幹這種事情!你也不想想我有沒有那個腦子!”


    這一聲震耳發聵,就連誅天也跟著呆了呆。


    剛剛落到山頂的灰慈捧腹大笑,似乎是覺得這個場麵過於有趣,捂著自己的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我隨口對你胡說而已,你居然真的信了,哈哈哈!”


    “你!”誅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心下了然,恐怕當時自己跟他走的時候,他就沒有相信自己是真心要和他在一個陣營。


    “可惜。”灰慈惋惜地搖了搖頭,“怎麽沒成功呢?要是這狐狸真的被你一劍砍了,也算是個……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錯,笑聲也格外煩人。


    垂方黑了臉,劍尖指著灰慈:“你這次最好來的是真身,不然老子砍你都嫌手感不好!”


    “我當然來了真身。”灰慈眼帶笑意,“這麽好的日子,我怎麽好不來。隻是……”


    半空中的灰蛾忽然現出無數個灰慈,他們帶著如出一轍的笑意,“你能分得清哪個是真的嗎?”


    垂方驟然暴起,一劍揮出:“我才不分,我給你全部砍了!”


    灰慈搖了搖頭:“真是沒意思。”


    他笑盈盈地扭頭看向燭幽君,“不如燭幽君猜猜?”


    燭幽君站在原地不動,他在雲浮山生長了萬年,這座山下早已全是他的樹根,此刻粗大的根係破土而出,把這些惱人的小蟲子當做養分吸收殆盡。


    燭幽君隨手斬破試圖靠近司南星的灰慈分丨身,但那似乎也隻是個幻象。


    這妖蟲得了蜃珠,恍若如虎添翼,這件寶物和他本身的能力相當契合,竟然塑造出了源源不斷,鋪天蓋地之感。


    燭幽君看他一眼:“內應是誰?”


    “內應?”灰慈故意誇張地瞪大了眼睛,他笑起來,“燭幽君也被我騙了嗎?哪有什麽內應,我不過是騙她的。”


    誅天正要發怒,燭幽君緩緩搖了搖頭:“不對。”


    “你一貫如此,說話半真半假,有內應那一半是真,是李妙那一半是假。”


    “內應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自然也得挑你稍稍鬆懈的時候。”灰慈笑起來,居然也沒有否認,意味深長地掃視了在場的眾人一眼,“燭幽君這般寸步不離,恐怕是早就提防著在場的各位了,我也不好下手嘛。”


    他說話是一貫的帶著點彎彎繞繞,仿佛通過這些話,暗示其他人燭幽君並不信任他們。


    但在場的眾人都沒表現出什麽不快,至少麵上都沒有。


    “況且,我說了,燭幽君信不信呢?”灰慈眼珠子轉了一圈,笑意盎然地看他,“我說李妙是內應,燭幽君一點不信,不如燭幽君說說,我說誰是內應,你會信?”


    李妙倒吸一口涼氣:“好你個挑撥離間、用心險惡的臭蟲子!燭幽君別跟他廢話了,揍他!”


    “哎呀,你這麽著急,難道是當真怕我出賣你,說出我們之間的計劃?”灰慈露出幾分傷心的神色,他變臉變得跟完全不需要情緒轉換一般,都讓人覺得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呸!”李妙明知道他是在胡扯,還是忍不住來了脾氣,他一邊擼袖子一邊指著灰慈,“你別看我平日裏不參與打架就小看我!我告訴你我們青丘狐族戰力可不低,就是不喜歡打架而已!”


    “你別逼你妙爺動手!”


    灰慈見他生氣了,反而高興起來,又興致勃勃看向燭幽君:“如何?燭幽君可想好了答案?”


    燭幽君沒有回答。


    這種擺明了是要挑撥離間的問題,他一向都不回答。


    但灰慈也沒期望他會回答,他自顧自笑著往下說:“燭幽君可曾想過,或許是你自己,想要殺了他呢?”


    燭幽君微微擰起眉頭,正要開口,驟然回首攔住對方的攻勢,卻沒想到回頭對上的不再是灰慈的臉,而是自己的臉。


    他眼皮不眨一下,將那幻象斬殺。


    灰慈忍不住鼓掌:“燭幽君不愧是殺伐果決的冥府十君之一,連對著自己的臉下手都毫不留情,一般人怎麽都要猶豫一下的。”


    然而燭幽君殺伐果斷,但其他人那兒已經亂了套。


    垂方正要一劍揮出,忽然看見即將死在他劍下的灰慈變成了司南星,更多的變成了李妙、燭幽君、張愛梨……


    他握住了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砍下去。


    那邊張愛梨掐住了李妙的脖子,李妙對著他求救:“救命啊,小芳,這是個假的!他要殺我!”


    張愛梨奮力反抗:“垂方哥哥!他才是假的,他剛剛還是灰慈的模樣!”


    身後還跑過一個李妙追著李妙,嗷嗷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李鬼殺李逵啦!”


    垂方:“……”


    他現在真切理解了什麽叫拔劍四顧心茫然。


    那邊諱惡君一巴掌扇碎一個燭幽君幻象,煞有介事地打量他:“你是真的假的?”


    垂方下意識還嘴:“你是真的假的?”


    諱惡君點了點頭:“脾氣這麽差,應該是真的。”


    垂方手一頓,暫且收了劍,他大喊一聲:“李妙!昨天迪迦我看到第幾集了!”


    那邊竄出一個抱頭鼠竄的李妙:“你他娘的都看十幾遍了!誰知道你看到第幾集啊!”


    垂方一點頭,把追在他身後的李妙一劍斬殺,隻是動手的時候到底有點心軟,沒砍臉,隻挑了不致命的地方,打散幻境就好了。


    李妙還要控訴:“小芳,你好狠的心,你殺我的時候一點都不心疼!”


    垂方正要對他翻個白眼,卻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猛地轉身,剛剛和他打了個照麵的諱惡君,下手殺燭幽君的時候毫不留情也就算了,那老樹妖禁打,誰都知道,可他路過的時候打碎了一個司南星的幻影,也同樣……毫不留情。


    但滿場不知道有多少個諱惡君,垂方這麽一眼掃過去,根本不知道剛剛跟他打照麵的那個是哪個!


    他大聲喊了一句:“小心諱惡君!”


    他想了想,覺得也不能就這麽給他蓋棺定罪,又補充道,“頂著諱惡君臉的一個!不知道到底是誰!”


    “不是我!”


    “哎呀,燭幽君,手下留情啊!”


    不知道有多少個“諱惡君”嘰嘰喳喳地開了口,一時間讓人新生茫然,就連燭幽君也隻能皺著眉頭,警戒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諱惡君。


    他扭頭想讓司南星跟緊自己,卻看見場中眾人的模樣驟然又發生了變化——灰慈改了法術,那個剛剛被發現的“諱惡君”又消失不見了。


    半空中忽然響起一陣笛聲,李宜仙嘴邊橫著一支玉笛,一身琉璃般的廣袖流仙裙飄然而落,場中幻境晃動,模糊顯露出了原來的模樣。


    李妙大喜過望:“老祖宗!是破障曲!”


    垂方鬆了口氣,嫌棄地看他:“你看看你老祖宗,再看看你,怎麽什麽都沒學會?”


    李妙正要反駁,忽然餘光瞥見司南星身後站著的人,臉上的幻象正在消失,心中忽然一突,大聲提醒:“小老板,後麵!”


    司南星聞言下意識一轉頭,在看到身後的人之前,先感受到了心口的劇痛。


    他後背心口一陣劇痛,痛到極致反而有些麻木,他恍惚間仿佛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手在他身體裏尋找著什麽——他握緊了自己的心髒。


    他模糊的視線裏看見大家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努力往後扭了一點脖子,似乎想要看看那個人是誰,然而他嘴唇顫抖,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噓。”對方輕輕捂住了他的眼睛,而後將他的心髒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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