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諱惡君來過之後,燭幽君總盤算著要在司南星這裏布個結界。就算防不住諱惡君這樣身懷神通的,也能防防心懷不軌的妖怪。


    但燭幽君似乎並不擅長這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他除了打架之外,並沒有特別擅長的事情。


    司南星照常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窗台牆角有一張蜘蛛網,上麵趴著一隻小小的黑色蜘蛛,一瞬間他還以為回到了小時候,窗外總是有個討厭鬼跟著他,但隻要牆角的蛛網還掛在那裏,他就莫名覺得安心。


    司南星緩緩眨了眨眼,蜘蛛網還在,窩在上麵的小蜘蛛也還在。


    司南星遲疑著開口:“是你嗎?蛛蛛。”


    他小時候很早就懂事,莫名明白看到這種奇怪的東西也不能跟家長說,反倒是常常對著角落裏那隻蜘蛛自言自語,還給他起了名字。


    他其實也沒期待回應,但頭頂上的蜘蛛緩緩開口,細弱的男聲幾不可聞:“你怎麽這麽大了還喜歡跟蜘蛛講話啊。”


    司南星瞪大了眼睛,一骨碌爬起來,想要湊近了看那隻蜘蛛。


    蛛網上蜘蛛八腳並用飛快後退,聽語氣還十分後悔:“別、別!你別過來!離我遠點!”


    司南星就站在原地不動了,眼巴巴地看著他:“真的是你啊?你也是妖怪?小時候你怎麽不跟我說話?”


    “就是怕你問題太多,我才不跟你說話的……”小蜘蛛的聲音更低,把自己的身體往邊上挪挪,藏到了窗簾後麵,“你別看了,我受人所托,來幫你搭個結界而已。”


    司南星童年濾鏡上線,看見這黑漆漆的小蜘蛛都覺得他可愛得不得了,蹲到床頭問他:“受誰所托啊?”


    “你吃點什麽嗎?能化人形嗎?我過兩天做鮮花餅,你能不能吃啊?”


    小蜘蛛還來不及搭話,門外突然傳來了跌跌撞撞的碰撞聲,司南星扭過頭,遲疑著看著自己的房門發出“哐咚”的聲響。


    “外麵是誰?”


    “不知道。”小蜘蛛慢吞吞地回答,“我隻能布結界,不能知道外麵的人是誰,你要想知道,得自己去看。”


    司南星正要說話,窗戶忽然也響了起來,燭幽君皺著眉頭漂浮在窗外,對上司南星的視線,有些無奈地指了指窗。


    小蜘蛛有些驚慌地往裏躲了躲:“他、他怎麽不走門!你給他開就行了,布下結界之後,除非你自己開門,外人從外邊是開不了的。”


    他想了想,又覺得這話似乎說得有點狂妄,補充了一句,“通常、通常都是這樣的。”


    司南星把窗戶打開,燭幽君略微滿意點頭:“我不費點功夫也進不來,這樣就可以了,不過……”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司南星一眼,“以後我開不了你的窗戶,倒是方便了某個家夥賴床。”


    “瞧你這話說的。”司南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般也不賴床,都是難得。”


    小蜘蛛往角落裏縮了縮,努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燭幽君卻根本沒聽到他的心聲,淡然開口:“阿絡。”


    小蜘蛛隻好不情不願地探出了頭:“我、我在這兒。”


    “做得好。”燭幽君緩緩朝他點頭,然後對司南星說,“你當初跟我說過,你小時候遇見過一隻蜘蛛,他織的網能夠阻絕鬼魂進入屋內,我就猜測是個能布結界的蜘蛛精。”


    “正巧我們需要一個結界,我就托人幫忙卜了一卦,找到了他。”


    阿絡趴在蛛網上一動不敢動,他不敢說,當初這位大名鼎鼎的燭幽君找到他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的命數到了盡頭,差點當場嚇到心髒驟停。


    是的,盡管他是隻蜘蛛,也同樣擁有心髒,雖然隻是一根會跳動的血管,比較簡陋,但那也是心髒。


    阿絡把自己的八隻腳藏起來了一點,希望他們兩位能自己聊天,不要管他就好了。


    但事與願違,司南星好奇地湊了過來:“真虧你能找到他啊,是找誰占卜的?”


    “天問。”燭幽君坦然開口,“他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能麻煩他的時候,我自然也不會客氣。”


    他看向阿絡,“雖然性格麻煩了點,但卦算得還算準。”


    阿絡被司南星看得渾身不自在,八隻腳忍不住依次抖了一下,小聲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門口還在響,你不去看看嗎?”


    司南星看向燭幽君,燭幽君微微點頭:“我來時沒有察覺到惡意,你小心些開門。”


    他從窗口落了進來,就站在門口,準備把門打開。


    卻忽然又聽見那跌跌撞撞的聲音,似乎朝著遠處去了,司南星擰開門的動作一頓,底下忽然響起了垂方驚慌的呼喊:“司南星!臥槽!這是什麽!司南星!”


    司南星有些錯愕,他第一次聽到垂方這樣聲嘶力竭地喊他全名,趕緊打開了門,走廊裏空無一物,隻有樓底下傳來垂方的呼喊。


    司南星趕緊從樓上探出頭:“小芳?怎麽了!”


    垂方直接衝天而起,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趴在了天花板上,身後一道金光緊緊跟隨,“咚”地一聲把他按在了天花板上。


    司南星愕然張了張嘴:“我聽說過床咚、壁咚,還真是頭一回見天花板咚。”


    “別看熱鬧了!把她拉走!”垂方漲紅了臉,推著身上那張粉雕玉琢、即使被推拒到變形也依然不掩貴氣的臉。


    那是個和垂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神色倨傲,身上金光陣陣,仰起頭說:“你先前不是說要與吾過招的嗎!拔劍啊!”


    司南星稍微反應過來了一點,困惑地扭頭看向燭幽君:“這、這不會是那把……”


    燭幽君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是天子劍。”


    垂方氣得齜牙咧嘴:“我才不跟你打!我不跟小丫頭片子打架!”


    天子劍大怒,鋒銳劍氣刺得人睜不開眼:“你瞧不起小丫頭嗎!我今日便讓你知道小丫頭的厲害!”


    “誰瞧不起小丫頭!”垂方也惱了,“誰不知道你們小丫頭打架瘋!我隻不過答應了孟西洲不打丫頭片子,要是違反了誓言,我就一夜之間變成小丫頭!”


    司南星聽得好笑:“聽你這麽說,應該是之前沒少打小丫頭。”


    “這位……小姑娘,先收手吧。”


    天子劍回頭看了他一眼,收了手,也收斂了臉上的倨傲,緩緩落到他麵前,對他抱拳鞠躬行禮:“恩公。”


    垂方總算鬆了口氣,飄到了司南星身側,嘀咕:“我以前也沒老打小丫頭,都幾百歲的修仙者了,怎麽還能叫小姑娘。”


    司南星斜眼看他,他摸了摸鼻子,“是她們不好,老要捏我臉,還想騙我穿裙子,我看起來像傻的嗎!”


    “反正我答應孟西洲之後,再也沒有跟小丫頭動過手了。”


    “怪不得。”燭幽君微微側頭看他,“上回你對麵是個凡人,卻一副拿她沒轍的樣子。”


    垂方臭著臉,暫且當做承認了,他心有餘悸地看了天子劍一眼:“怎麽突然就化形了,那牛鼻子不會是故意把她送過來蹭你功德的吧?太缺德了!”


    “這不是天帝的劍嗎?天帝那麽多功德要讓她化形還不簡單,非得蹭你的。”


    天子劍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委屈,但還是凶巴巴地說:“天帝行事,自有判斷,何須向你匯報!”


    司南星想了想,還是撥通了玄安觀少觀主張玄定的電話。


    張玄定很快接通:“喂,小老板!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司南星看了眼低著頭站在他麵前的小姑娘:“我沒你們師叔的手機號,你幫我通知他一下,他的劍活了。”


    “哈?”電話那頭的張玄定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叫活了?等等,難道是……化、化形了?”


    “不會吧!這、這不可能啊!”


    司南星困惑地眨了眨眼:“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好歹是天帝的佩劍啊。”


    “哎,這……”張玄定似乎是在街上,周圍還有行車的喇叭聲,他壓低了聲音,“那個,我大街上跟您說這種話題容易被人當成神經病,我這就通知師叔,和他一塊過來。”


    司南星掛了電話,端詳著這位天子劍化形的小姑娘,垂方長得像他,天子劍長得也有些像天問,還有點……


    垂方跟著他一塊看,忍不住開口:“你覺不覺得這小丫頭長得像你和天問的女兒似的。”


    下一秒他背後伸出一根枝椏,“啪”地一鞭把他抽到了屋外。


    “哎!”垂方一聲驚呼,破口大罵,“你大爺的老樹妖!”


    司南星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天子劍:“你先到下麵等我們一下好不好?一會兒你熟悉的玄安觀的道長們就來了。”


    天子劍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凝重地看了看眼前的樓梯,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腳,隨後膝蓋一軟,咕嚕嚕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啊!”司南星來不及拉她,幸好燭幽君的木枝動作迅捷,一把繞住了天子劍的腰,把她提了起來。


    天子劍低垂著頭,眼眶都紅了。


    司南星擔心地問:“怎麽了?摔疼了嗎?”


    “刀劍化靈都是硬骨頭。”燭幽君掃了她一眼,“除非劍身碎裂,她是感覺不到疼的。”


    司南星有些困惑:“那這是……”


    天子劍紅了眼眶:“我、我看那蠢劍靈也會走路,我也要會!”


    司南星:“……”


    那他知道剛剛門口的碰撞聲是怎麽回事了,是她在走廊裏跌跌撞撞學走路。


    他試圖安慰她,“沒事,你還能飄嘛。”


    天子劍捏緊了拳頭,一臉不認輸:“我一定能會!”


    脾氣還挺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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