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梨小步挪過來,遞給她一朵梨花:“是梨香,我、我也沒有其他可以送的。”


    李妙一邊給她打理頭發,一邊指使她:“拿著,正好趁現在熏一會兒,我沒拿香水。多抱一會兒,說不定一會兒你投胎的時候還帶體香呢!”


    他們熱熱鬧鬧地吵著,沒注意到司南星和燭幽君悄悄進了屋,從裏麵端出來一個插著蠟燭的蛋糕。


    蛋糕是明顯的手作蛋糕,沒有買來的那麽精致,隻努力抹平整了蛋糕,還有司南星盡力做的一朵奶油小玫瑰,被八顆圓溜溜的冰糖葫蘆包裹在中間,看起來還十分喜慶。


    蛋糕上插了一根蠟燭,正亮著明晃晃的燭火,隨著司南星的腳步一晃一晃。


    司南星歉意地笑笑:“也不知道你多大了,反正過了今天馬上就要重獲新生,喜提一歲小嬰兒身份,就插了一根蠟燭。”


    殺鴉用力眨了眨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正要抬手揉揉眼睛,狐狸慌慌張張嚷嚷起來:“哎!哎!我這兒剛剛化好呢!你當心流下粉底淚!”


    殺鴉硬生生把眼淚憋在了眼眶,狐狸趕緊抽出化妝棉在她眼下吸眼淚。


    殺鴉半仰著頭,眼淚要落不落,憤憤地說:“都怪你,好好的氣氛都破壞了!嗚……”


    “哎呀!一個蛋糕嘛,幹嘛哭成這樣!”李妙趕緊勸她,試圖止住她源源不斷的淚水。


    “你不懂!”殺鴉吸了吸鼻子反駁,“我從來沒吃過自己的生日蛋糕……”


    李妙撓了撓頭,她從來沒過過生日,因此從來沒吃過生日蛋糕好像也說得過去。


    “我在家裏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我當時看見別人的生日蛋糕,都可羨慕了。但我知道他們不會給我買,所以也從來不要。”


    殺鴉平日裏不會這麽話多,或許是知道這一輩子已經到了盡頭,有些話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了,才絮絮叨叨地說給他們聽,“我當時想,等以後我自己長大了,我自己買給自己吃,想吃幾塊吃幾塊。”


    “但等我出來打工了,我又想攢著錢,等我有了自己的小攤,再說這些。”


    “梅姐對我特別好,所以曼曼生日的時候,我狠狠心,給她買了個生日蛋糕,粉紅色的,有小花的,我小時候一直想要的那種奶油蛋糕。”


    “我原本還擔心她會不會嫌款式舊,嫌不好看,但她可高興了,抱著我轉圈,笑得看不見眼睛許願。我也特別高興,我看著她就想,我其實就是想成為在生日會被人記得的人,羨慕我小時候得不到的寵愛……”


    “我今天從梅姐那兒過來的時候,看到她們給我擺了生日蛋糕。嗚,我今天有兩份生日蛋糕,有很多人記得我的生日。”


    她眼淚汪汪地看著眼前的蛋糕,努力仰頭好久眼淚都憋不回去,到底還是把李妙給她畫的妝哭得稀裏嘩啦。


    李妙一邊替她擦眼淚,還故意惹她笑:“你看過那個偶像劇沒有,想流眼淚的時候可以倒立……”


    “嗤!”殺鴉趕緊捂住鼻子,伸手拍打李妙,“你有完沒完!別在人家要哭的時候逗人笑啊!我眼淚憋回去了,鼻涕差點飛出來!”


    “咦!”李妙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髒鬼!”


    “咳咳。”司南星清了清嗓子,溫柔地對她說,“好了,先來許個願望吧。”


    殺鴉眨了眨眼,小聲問:“念出來不會不靈吧?”


    垂方指了指在場的人物,笑道:“你看看在這兒的,指不定有些願望說出來,我們立馬就能給你實現。”


    殺鴉捏了捏手,有些膽怯和不熟練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我其實希望自己能夠永遠留在這兒,我死後的這段時間,和我辛辛苦苦生活的二十年一比,死後倒像是神仙日子,活著的時候過的才是鬼日子。”


    燭幽君皺了皺眉,司南星拉住他,他便按捺下來,什麽都沒說。


    殺鴉吸了吸鼻子:“但我知道,停在這兒或許還不錯,但永遠都不會有變化了。”


    “我覺得我這一輩子,真的很努力了,所以期待下一輩子,能不能稍微好點。我希望我下輩子的父母恩恩愛愛,不會吵架打架,也不會因為我是女孩不喜歡我,我想在家裏有自己的房間,想有一個美好寓意的名字……”


    “希望小老板能夠度過這一劫,燭幽君得償所願……”


    司南星一愣,微微笑起來:“還有我們的份啊?”


    殺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說:“狐狸到處惹禍也不會挨打,小芳再長高十厘米,尉遲升職加薪,小天學業順利,張愛梨找到新的人生追求……”


    李妙“嘖”了一聲:“這麽珍貴的生日願望,你用來許這種願會不會覺得有點缺德?”


    垂方握緊了拳頭:“要不是看在你生日,我可就砍你了!”


    尉遲倒是目露欣慰:“借您吉言。”


    張愛梨緩緩眨了眨眼,慌慌張張地把眼角的淚水抹去。


    殺鴉睜開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會不會要太多了?”


    “不會。”燭幽君難得開口,“世人一生所求千萬,你並不算貪婪。”


    司南星也笑著點頭:“過生日嘛,許多少願都可以的。好了,切蛋糕吧,看你分。”


    殺鴉拿起刀,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先給小老板切!切大塊的!”


    “小點!太甜的我也不能多吃。”司南星趕緊製止她,殺鴉這才遺憾地切了一小塊給他,嘴裏還嘀咕,“拿大份也不要緊嘛,你可以分給燭幽君,反正他多少都吃得下。”


    燭幽君:“……”


    等她分好了蛋糕,每個人手裏都端了一塊,李妙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她身後,殺鴉橫眉怒目:“李、妙!”


    “你要是敢浪費一點蛋糕,我就用叉子紮你!”


    李妙縮了縮脖子,把沾著奶油的手指送進自己嘴裏,一臉理直氣壯:“你紮不著我,你剛剛才許了願,我闖禍也不會挨打!”


    殺鴉笑得前仰後合,司南星站在屋前對她招招手:“過來,我還沒給你禮物呢。”


    殺鴉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手裏的蛋糕:“這不是禮物嗎?”


    “這是過生日都要有的,怎麽能算是禮物。”司南星神神秘秘地在屋裏招手,“過來呀。”


    殺鴉好奇地飄了過去,身後還跟了一串端著蛋糕的小尾巴,李妙憤憤地往嘴裏塞蛋糕,含糊不清地說:“世界上怎麽會有人做什麽都好吃,可惡,我以後還能吃下別人做的東西嗎?”


    垂方往他屁股上踹一腳:“快點,看看裏麵什麽東西。”


    殺鴉跟進去之後,才發現司南星把貼在牆上的三張病危通知單撕了下來,換上了幾張獎狀——“優秀員工獎”、“見義勇為獎”,邊上掛了一副畫,是他們幾個坐在一起,拍畢業照一樣的一幅畫。


    頂上還掛著一條喜慶的紅底白字的橫幅——熱烈慶祝我司元老級優秀員工殺鴉快樂投胎!願她下輩子再創佳績,再創輝煌!


    殺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司南星趁她發呆,把一朵大紅花掛到了她的脖子上。


    司南星滿意地打量著她點點頭:“你不知道,我為了訂這些東西,差點被店主當成神經病!”


    殺鴉想也知道別人聽說要印這麽個橫幅會是什麽反應了,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嘿嘿傻笑起來:“都是誇我的呀。”


    她忍不住貼近了看,仔細端詳著那副畫:“畫得真好,這是誰畫的?”


    “愛梨畫的。”


    司南星扭頭去看張愛梨,她卻不好意思地躲在別人身後不肯出來,隻小聲說:“是小老板叫我畫的,不算我的禮物。”


    殺鴉湊過去對她笑:“你畫得特別好,我很喜歡,謝謝你呀。”


    張愛梨抬起眼看她,淚眼朦朧裏,小聲回答:“你、你喜歡就好。”


    殺鴉留戀地看了他們一眼,扭頭對尉遲說:“我們要不還是早點走吧,再留久一點,我就要舍不得走了。”


    “哎!”李妙著急起來,“別啊!大富翁、飛行棋都還沒玩呢!現在才兩點,我們最起碼能拖到11點59分59秒!”


    殺鴉緩緩搖了搖頭。


    司南星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那再等一下,吃完生日麵再走吧。”


    傳統的清湯掛麵,水煮沸騰後下入掛麵,在碗裏倒入調料,舀一勺熱水攪拌均勻,滴幾滴香油,再把煮好的掛麵放進去,鋪上兩個荷包蛋,添上幾片綠葉蔬菜。


    司南星把這碗麵放到殺鴉眼前:“雖然說生日麵的含義是要長壽,給鬼吃好像有點奇怪,但也不用想那麽細,總之都是為了好兆頭,你就帶著這份‘好兆頭’走吧。”


    殺鴉坐在桌前,安安靜靜地把這碗麵吃了個幹淨,等她把最後一點湯汁喝掉,放下碗筷,站起身來和他們告別:“多謝你們的照顧了。”


    司南星含笑對她點頭:“也謝謝你的照顧。”


    “走啦?”尉遲看了她一眼,見她點點頭,也盡職盡責地站起來。


    “等等。”燭幽君出聲製止,“還有我的禮物。”


    他略一抬手,一道靈光落入殺鴉的額頭,隱沒不見,殺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燭幽君說:“我送你下一輩子,與舊友相見的緣分。”


    殺鴉驚喜地眨了眨眼:“多謝燭幽君!”


    “咳。”尉遲擺出了架勢,“徐小惠,凡緣已盡,前塵忘了,走吧。”


    他手中的勾魂索虛虛一套,殺鴉就被牽住了手,她最後回看一眼,笑起來:“那諸位,我們下輩子見啦。”


    他們才跨出院門,便聽見遠處傳來幾聲陰惻惻的號子。


    尉遲抬起頭朝天邊看了一眼,笑著對殺鴉說:“別怕,是常來食堂的陰差們,喊個號子提點你呢,你可聽好了。”


    殺鴉側耳聽著


    “夜過鬼門關,前路霧黑寒。


    惡鬼行路難,好鬼能上船。


    善惡皆有斷,好人不心煩。


    投胎不可耽,百年再回還。”


    悠長的號子牽著遊魂,遠遠走向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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