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幽君把木環遞給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遲疑著伸出手,金翅大鵬破口大罵:“豎子爾敢!”


    工作人員不敢,工作人員又默默縮回了手。


    燭幽君皺了皺眉:“快點,要去救人呢。”


    工作人員也不敢得罪燭幽君,於是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拎住了金翅大鵬。


    金翅大鵬更加激動,瘋狂髒話輸出:“你不是說有人趁他受傷把他帶走了嗎!為什麽還抓我!”


    燭幽君看他一眼:“那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你還是第一嫌疑人。”


    “而且就算誘拐小青龍不是你做的,打架鬥毆這一條你也逃不了,老實點。”


    金翅大鵬正要還嘴,燭幽君嫌他吵鬧,直接封了他的口。


    司南星探頭看著地上的巨大裂縫,工作人員伸手拉開了被燭幽君製住,但還是瘋狂試圖仰臥起坐用喙攻擊他的金翅大鵬,友善地對司南星露出笑臉:“這下麵可深了,你小心點。”


    “我們後續很快會派土行孫、鼴鼠精等一係列職業專精人士過來修補路麵的,不用擔心。”


    司南星也對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臉:“不是,我就是有點好奇,淞澤也發現下麵的通道了嗎?”


    這時候李宜仙才追在他們身後堪堪趕到,她麵容肅穆地接上話:“他或許有自己的方法。”


    司南星看過去,她才解釋,“當年他們倆也常常在我麵前吵架,敖金言就經常抱怨,說自己跑到哪裏都甩不掉淞澤,懷疑他跟蹤自己。”


    “淞澤是水虺出身,一路摸爬滾打,認識不少亦正亦邪的妖怪,行事風格有些時候也……不拘小節。”


    燭幽君從她委婉的話裏得出了結論:“你的意思是,淞澤完全有可能利用什麽手段,方便自己完全掌控那位龍太子的位置。”


    李宜仙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這二位與我青丘狐族多有牽連,我不得不出現,但願他們都沒有出什麽事情,否則……”


    她苦笑一聲。


    燭幽君轉身,拉著司南星的手,垂方威脅般地閃了閃,但司南星用右手提著它,燭幽君牽了他的左手,他也不可能忽然閃現到他左手上礙事。


    燭幽君開口:“我的枝條在地下探路,你要幫忙就跟上。”


    ……


    敖金言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一百頭虎鯨碾過,四肢百骸都疼得無以複加。


    他在內心痛罵那個不分青紅皂白的金翅大鵬,又覺得對方應該不會要自己的命,不出意外他現在應該是被三界互助委員會救助了,說不定已經被他趕來的爹娘帶回了龍宮,一睜眼就得麵對無數關切且擔憂的目光……


    這也太特麽丟龍了!


    敖金言緊閉著雙眼拒絕麵對現實。


    他閉著眼睛胡思亂想,不過話說回來,那個金翅大鵬到底是從哪裏聽到那個離譜的謠言的?難道是淞澤……


    敖金言已經習慣遇到什麽事先把鍋扣到淞澤頭上了,但這個念頭不過轉了一瞬,就被他自己給否認了。


    金翅大鵬這種固執到骨子裏的老古董,對淞澤這種出身些微的妖怪,不待見程度隻會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淞澤根本沒機會能跟他說上話。


    能在他麵前嚼這種舌根的,隻有是被金翅大鵬認同的,同樣血脈尊貴的神獸,而且他模仿的語氣還十分逼真,很像是他平日裏說話的模樣,多半還是跟他相熟的。


    敖金言絞盡腦汁,沒想出來誰跟自己有仇。


    天地良心,他明明是一條人員很好的龍,死對頭也隻有淞澤一個!


    不過說真的,這水溫是不是有點太高了,他都覺得自己要冒虛汗了……


    敖金言擰了擰眉頭,終於睜開眼。


    入目是一片形狀古怪的倒掛鍾乳石,敖金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仰頭看見的屋頂,不對,這像是個山洞,這是洞頂。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點不妙的預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水池,差點兩眼一翻撅過去——好大一個鍋!


    他忍不住怒罵出聲,這金翅大鵬真想吃了他!千百年前喜歡生吃龍肉刺身,怎麽今天改口味了喜歡吃熱鍋涮龍肉了嗎!


    他試圖奮力翻身,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用不上一點力氣,池子裏似乎漂浮著什麽綠色的草藥,看樣子有些古怪。


    “他好像醒了。”


    一個有些怯懦的聲音響起,他探頭探腦地看了敖金言一眼,對上他的視線時飛快地縮回了脖子,對著邊上的另一個人描述,“真的醒了!”


    “看見了,老子又不瞎。”


    敖金言受傷不輕,現在也無法動彈,隻能奮力睜開眼睛,試圖看清襲擊他的是什麽玩意——至少不像是金翅大鵬。


    這兩個妖怪似乎都沒有化作人形,一個是個形狀像狗又像豬的帶毛小動物,一個是個圓溜溜的……瓜?


    敖金言有些遲疑地張了張嘴:“你們是……猹和瓜?”


    被稱為瓜的那個玩意暴跳如雷:“給我加火!煮了他!誰是瓜!”


    “他還有用呢,不能吃。”猹勸他,“你忍忍啊,畢竟你現在這樣是不太好認……”


    敖金言這才發現這玩意其實有頭發,是一個上躥下跳的人頭,嘴還特別大,他點了點頭:“哦,原來是個飛頭蠻。”


    誰知道這玩意更加生氣了,他頭發氣得根根直立,怒罵道:“有眼無珠的蠢東西!吾乃飛僵!”


    “誰家的飛僵隻有頭啊。”敖金言就算被泡在熱水鍋裏也天生帶有龍族的傲氣,嗤笑著瞥他一眼,“別是被人一刀斬首,隻有頭逃了出來吧?”


    他原本是為了嘲諷這人故意這麽說的,但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反駁,沉默地閉上了嘴。


    敖金言管不住自己的嘴問:“我不會猜中了吧?”


    飛僵稍稍沉默,然後更加惱怒地暴跳起來:“給我煮了他!”


    “不能煮啊。”猹依然畏畏縮縮地勸說,“那位大人說了,要取出他的龍珠,等到他退化成蛟,然後給他蜃珠看他能不能變成真正的蜃……”


    敖金言一愣,他愕然低頭感受了一下,他的龍珠好端端地還在他身體裏,這群妖怪在說什麽?


    但他麵色古怪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膽大包天,誘拐西海龍太子的原因嗎?”淞澤一步步踏進山洞,目光沉沉地掃了他們一眼,“就憑你們幾個?”


    他往裏走了兩步,卻驟然變了臉色,猛地抬頭看向山洞頂端的翠綠植物,一道笑聲在他身後響起:“就憑他們幾個當然不行了。”


    穿著灰毛衣的灰慈化作人形——剛剛誰也沒注意到這裏還趴著一隻蛾子。


    敖金言按捺不住喊了一聲:“你怎麽來了!不對,你幹嘛站著不動啊?”


    “他動不了。”灰慈笑嘻嘻地回答,“我在這兒掛了一棵附生藤,一旦落到活物身上,就會拚命搶奪他的養分,知道把他吸幹。”


    “這可是稀奇玩意,對付樹妖之類的最合適不過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結果居然用到了你的身上,嘖,真是浪費。”


    淞澤表情不變,他沒有貿然動作,隻是隱晦地看了敖金言一眼,開口說:“你們要他的龍珠做什麽?”


    “你問這個打算做什麽?”灰慈轉著圈看他,“一頭蛟。”


    “有意思,你是來救他的?我可聽說,龍這種傲慢的生物,對其他的蛇類、蛟類,都不太友好。”


    淞澤垂下眼,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灰慈笑起來:“你看看你,你其實也不喜歡他麽。”


    “你一定也想過吧,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隻不過仗著有個好出身,就能夠這樣活著,你明明比他努力千百倍,卻隻能在一方水澤裏打滾,連進大海的權力都沒有……”


    “我知道你,淞澤,你守護的一方水澤裏,小妖怪們叫你‘水君’、‘水神’,但他們不知道,你當初不過剛剛化蛟想要見見大海,就被盤踞一方海域的黑龍怒斥。”


    “人人隻道你以蛟身斬斷黑龍一對龍角,說你狂妄、說你放肆,卻不知道你當初險些送命,你為了那一點尊嚴付出了多少代價!你折斷的龍骨,到現在還在疼吧?”


    他附在淞澤耳邊,聲線幾乎稱得上溫柔。


    淞澤低垂著眼,表麵神色如常,垂在身側的手卻已經握成了拳頭,他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我不曾……”


    “我幫你把附生藤取出來吧。”灰慈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要對付你這樣的妖怪。”


    “你應該是和我們在一起的,看看那個驕傲的小太子,他如今終於要遭報應了,你隻要安靜地看著就好了。”


    淞澤看著敖金言,他的表情有些錯愕,仿佛比他受得震動還要大。


    淞澤忍不住笑了一聲,似乎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帶上了些許尖銳:“你何必露出這種表情,小太子,這不過是你們龍族的一貫作風。”


    “我……”敖金言張了張嘴,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至少他在龍宮聽說的,就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怎麽還沒有反應?退化的速度也太慢了……”灰慈伸手從淞澤的肩膀上抽走了什麽,淞澤隻覺得身體裏的痛楚一輕,像是附生藤被取走了。


    灰慈邁步朝敖金言走去,敖金言有些驚慌,努力繃緊了臉,不讓他看出自己的不安。


    淞澤忽然開口:“你們找到了傳說中的蜃龍留下的蜃珠?”


    灰慈腳步一頓,回頭看他:“對,怎麽了?”


    他側過頭看向泡在水中的敖金言,目光晦暗不明:“那給他是沒有用的,他是西海龍宮的小太子,最純粹的青龍血脈,即便你們讓他退化成蛟,在給他蜃珠,他也不可能變成蜃龍的。”


    灰慈饒有興致地歪了歪頭:“我對龍倒確實不了解,那你說怎麽辦呢?”


    “不如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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