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金言一臉不痛快地看著司南星,一副張不開嘴的模樣。


    淞澤帶笑的眼神已經轉了過來,敖金言警覺地扭頭看過去,他又自然而然地垂下眼,看向碗裏的魚丸,動作優雅地用筷子戳起了一個。


    敖金言越看越覺得他不順眼,仿佛他身上每一根毫毛、每一塊鱗片都在散發著嘲笑他的氣息,一張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好看,盯著司南星仿佛要把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司南星體貼地問:“來買叫花雞的嗎?”


    敖金言憋著的一口氣總算是吐了出來,鬆了口氣,倨傲地點了點頭,勉強從鼻子裏出了聲:“嗯。”


    司南星臉上笑容不減,把一份打包好的叫花雞放到他手裏:“拿好,保溫的。”


    敖金言愣住了,以至於掏寶貝的動作都遲緩了一下,司南星更是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把他白天留下的那一盒珍珠也還給了他,“我們食堂不收錢的,這個您還是拿回去吧。”


    敖金言一手拎著叫花雞,一手端著一盒珍珠,真真切切地茫然無措起來。


    司南星有點不忍心開口了。


    淞澤也沒有為難心軟的小老板,自己接過話頭:“小太子,現在可滿意了?”


    敖金言一秒恢複倨傲的模樣,警惕地看了眼淞澤,自己往坑裏跳了下去:“與你何幹!我又不占人便宜!”


    “要多少功德,我十倍付給你!”


    司南星擺了擺手:“賬已經有人結過了。”


    敖金言呆了呆,還是下意識問了出來:“誰啊?”


    司南星都有些不忍心看這個傻孩子了,眼中帶上點同情,用眼光示意,看了一眼淞澤的方向。


    敖金言不可置信地跟著他的目光挪過去,對上淞澤帶著笑意的視線:“不過是擔心小太子什麽也買不到,脾氣上來,一把祥瑞龍炎燎了這小院罷了。”


    “左右我還拿到了果脯,已經勝了你一籌,多少也該給你留點顏麵。”


    司南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這話一出,才擔心這位龍太子要忍不住脾氣,一把火燎了他這個小破院子呢!


    司南星回頭看了燭幽君一眼,燭幽君捏著一個肉夾饃,看到司南星看過來,下意識擦了擦不小心粘在嘴角的碎屑,清了清嗓子,朝他點頭,示意不必擔心。


    司南星的一顆心又落了回去,還忍不住笑盈盈地看著他吃飯。


    燭幽君抿了抿唇:“你看我做什麽?”


    司南星正要回話,那邊的龍太子已經炸了鱗片:“誰稀罕你的雞!”


    淞澤還在輕飄飄的火上澆油:“不是我的雞,是食堂賣的雞。太子不要也無妨,隻不過就是兩手空空地走,怕也是不太好看。”


    敖金言捏緊了手裏的叫花雞,一時間也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朝著淞澤的臉上扔過去。


    淞澤就帶著從容的笑意盯著他,兩人僵持良久,直到燭幽君站起來,走到殺鴉麵前,麵色如常:“再來一份。”


    敖金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帶上一點忌憚,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淞澤收回了目光,朝著司南星點頭致意:“給小老板添麻煩了。”


    “不麻煩。”司南星還是老樣子笑著,這位龍太子脾氣看著不怎麽樣,但也不像是會因為遷怒特地來找麻煩的人,他誠實地說,“可能還是你自己比較麻煩。”


    “無妨。”淞澤笑笑,低頭把魚丸送進嘴裏,“我被他們龍族找麻煩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隻是可惜,這麽好吃的飯菜,他以後多半也不肯來吃了。”


    司南星多看了他一眼。


    淞澤自嘲地笑了笑:“他怎麽可能與我這樣的蛟類,同進食,共飲酒呢。”


    司南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往後輕輕撞了撞李妙,壓低了聲音問:“你們神女的藥準備的怎麽樣了?我覺得可以下一下。”


    李妙差點被嗆得死去活來,咳得驚天動地,一臉心有餘悸地看了那邊一眼,才拉著司南星說:“你可別亂說,我們都是正經狐啊,從來不幹下藥這種事的!我們很有道德的,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的!”


    司南星好笑地搖搖頭:“我也是隨口說說,你怎麽還當真了?”


    李妙縮了縮脖子,明顯地有些心虛:“開玩笑也不能當著別人的麵開,回頭我們悄悄說嘛。”


    牡丹神神秘秘地靠過來:“咳,小老板,我倒是有藥,就是對燭幽君應該不起作用,但是如果你對其他人有……”


    “嗯?”燭幽君端著砂鍋魚丸粉絲站在牡丹身後,強烈的求生欲使得牡丹姐姐麵不改色地把話補了下去:“但是如果你對其他人有興趣,也得想想我們燭幽君的苦心!千萬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啊!”


    司南星險些憋不住笑,他仰頭看著燭幽君:“你看看你,都把別人嚇成什麽樣了。”


    “哼。”燭幽君板著臉坐到他身邊,“一會兒不見,他們就要哄著你學壞,我看還是挨得打少了。”


    牡丹低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砂鍋碗裏,半點不敢抬起來。


    司南星莫名覺得這場麵很有意思,笑彎了眼勸他:“啊呀,燭幽君,教育後輩也要講道理的嘛,怎麽能搞棍棒教育那一套。”


    牡丹這才稍稍抬起頭,幽怨地看著燭幽君:“燭幽君也不給我留些臉麵,人家幾千年的大妖了,在這幾百歲的孩子麵前被這樣奚落,可怎麽過得去啊!”


    玫瑰也跟著幫腔:“就是呀,燭幽君,人家那個什麽委員會也說了,禁止私下鬥毆!”


    木犀酸溜溜地瞥了狐狸一眼:“我聽說青丘那邊的老狐狸也不會打小狐狸,還隻會寵著。燭幽君不寵著我們也就罷了,還總是凶巴巴的……”


    她們仗著司南星在場,可憐兮兮地拉著他訴起了苦。


    燭幽君眉頭緊鎖,有心想要訓斥她們,可對上司南星帶著笑意的眼睛,又覺得即便是滿肚子的火氣都發不出來了。


    他抿了抿唇,到底冷哼一聲:“我看他護得住你們多久。”


    這就是秋後算賬的意思,但花妖姐姐們天生樂天,耳朵裏隻聽見離開這小院之前,她們如何放縱都不會被罰,更加熱鬧地笑起來。


    淞澤看著,忍不住也微微笑了笑,他垂下眼:“這兒倒像是三界裏的桃花源。”


    垂方對新來的客人都十分警惕,尤其是上次燭幽君提醒有蟲子咬了司南星以後,看誰都要多審視幾遍。


    垂方打量著他,一臉警覺:“嗯?你怎麽看出來角落裏那幾棵總不開花的玩意是桃花的?”


    除了那幾棵桃樹,這院裏再也沒有什麽和桃花有關的東西了,就連掛在門口的張愛梨,畫裏畫的也是桃花。


    “我不知道。”淞澤平靜地看著他,“我這是比喻,知道世外桃源是什麽意思嗎?”


    “哦。”垂方覺得這時候不能說不知道,不然顯得很沒有文化,他扭頭打量著那兒的場景,“因為花多?”


    淞澤笑了聲:“因為人、妖、鬼共聚一堂,還歡歡喜喜的,除了這個地方,我也不知道還有哪裏有這樣的景象了。”


    ……


    敖金言一個人出了院子,沒有急著走遠,守在路口的不遠處等了一會兒。


    按照往常,他等不了多久,那條水虺就會帶著討人厭的笑走出來了。


    但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敖金言都快把路口的土地犁平了,也沒見到淞澤從那扇朱紅色的大門裏走出來。


    難不成他不是為了氣他,是真的在那吃飯呢?


    敖金言眼中有一些茫然,不過他剛剛也確實聞到了很香的氣味,青丘神女也對那裏的食物情有獨鍾,難道真的有那麽好吃嗎?


    敖金言想起被自己提在手裏的叫花雞,忍不住掀開了一點蓋子,但外賣的叫花雞還被荷葉和泥土層層包裹著,半點香氣都聞不到。


    敖金言嫌棄地看了眼那個灰撲撲的泥團,到底沒有敲開聞聞味道。


    他原本想帶去和李宜仙一塊吃的,但淞澤沒跟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敖金言看了眼冥府食堂,打定主意這兒就算再好吃,他以後也不會豁出麵子過來了。至於這叫花雞,他也懶得自己親自送去了,青丘狐族行走凡間的小家夥不少,隨便抓一個讓他跑腿送回去算了。


    他找了個方向,這兒有隻剛化人形不久的小狐狸,手裏捏著一疊傳單,正對著牆正兒八經地練習:“先生,學區房了解一下?首付三十萬,往後日付……啊!”


    她被突然出現的敖金言嚇得驚叫出聲,幾乎跌在地上,一雙狐狸眼裏含著瑩瑩淚光,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敖金言滿意地揚起下巴,沒錯,普通妖怪見到他就該是這樣的!這才符合他們龍族的氣勢!


    “青丘的狐狸?”敖金言上下打量她一眼。


    這副化形的模樣,也是青丘一貫的審美,應該不會找錯。


    “唔,是!是!”小狐狸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地問,“敢問上仙,有、有什麽事嗎?”


    “我才剛出青丘,正要自食其力養活自己,絕對沒有做過半點壞事!”


    敖金言把手裏的叫花雞遞過去:“喏,給你們青丘神女送去,就說是西海敖金言送的,也不是什麽稀奇東西。”


    小狐狸的鼻子嗅了嗅,有些遲疑著問:“這裏頭……是隻雞?”


    敖金言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何曾送過這麽廉價的禮物,還不是因為淞澤這麽說,他才一不小心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小狐狸察言觀色還是有一套的,立刻堆起笑臉,小心翼翼地說:“送雞好!狐狸就喜歡雞!這禮物一定送到了老祖宗心坎裏了!”


    敖金言有些受用地點了點頭,小狐狸正要堆笑,忽然臉色猛地一邊,身後的尾巴都被嚇了出來:“後、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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