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條魚醃製好了,還沒有下油鍋,司南星覺得這種魚還是剛出鍋的時候,帶著熱氣的酥脆口感最好。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廚房,才發現司南天端著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手裏捧著碗鹵肉飯,卻遲遲沒有動作。


    司南星喊了他一聲:“幹嘛蹲在門口吃?怎麽不上桌?”


    司南天幽幽轉過頭,一臉菜色,司南星這才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不對。他想了想,遲疑著開口:“嚇著了?被誰啊?”


    “我已經緩過來了。”司南天麵色平靜地敘述自己剛剛見到的一切,“剛剛你在裏麵做飯,大門也沒開,沒有任何人進來,你突然對著身後說‘來得真及時’……”


    “我就看著你對著身後的空氣說話,好像那裏站著一個人,還把一塊令牌遞了出去,然後就有一個女鬼出現了啊!”


    “她剛剛還圍著我轉了一圈,說我拎東西應該比狐狸靠譜,還問我是個什麽妖怪,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表現出我能看見她,我、我……”


    他欲哭無淚,“我隻是個堅信唯物主義的普通人啊!我為什麽要麵對這些!”


    原來是被我嚇的。


    司南星有些心虛地清了清嗓子:“你這孩子,怎麽還強撐著呢,你害怕就叫嘛……”


    殺鴉也從飯碗裏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唔,我也沒想到這院裏還能有個普通人,我還以為又是哪裏來的妖怪,被小老板的廚藝蟄伏決定留下來幫廚的。”


    “我不是害怕!”司南天強調,“我這是世界觀破碎的陣痛,是心理的傷痛!”


    “而且你們都表現得太坦然了,以至於讓我覺得如果在這時候大驚小怪,會不會是我比較有問題……”


    “是是是。”司南星憐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給他加了兩個虎皮蛋。


    司南天撓了撓頭:“咳,其實也不是大事,世界觀也可以重組,畢竟人的認知是辯證地發展的。”


    李妙眼珠子一轉,哎喲一聲捂著心髒倒在地上:“我那個什麽觀也碎了,哎喲,我的心好痛,小老板,快幫我看看——”


    垂方齜了齜牙:“嘖,你們狐狸精怎麽裝病都能裝得像勾引人的?心痛你扭什麽?”


    李妙不能容忍他嘲笑自己的演技:“我這是抽搐!抽搐你懂嗎!”


    八哥落在屋簷上,扯著破鑼嗓子“啊!啊!啊!”叫了三聲,司南星仰起頭:“該開門了。”


    “小天,端著飯裏邊吃去,一會兒鬼多,別嚇壞了。”


    司南天沉默地端著飯碗坐進了裏間,燭幽君跟著點了點頭:“凡人還是少與鬼魂糾纏不清,容易引災厄入體。”


    殺鴉立刻抬起頭:“小老板你放心!我肯定避著你弟弟十米遠!”


    燭幽君倒也不是想嚇唬他:“放心,我看過他的命數,他八字正,陽氣也足,身強體健,一般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若是在以前,可是個修道的好苗子。”


    司南星正打開大門,回頭笑:“現在是建設社會主義的好苗子。”


    燭幽君盯著鬆鼠桂魚看了一會兒,這道菜實在做得漂亮,讓他一時間有些不忍下筷。


    李妙有些意動,他原本想著自己也不是很喜歡吃魚,而且他不太會挑刺,所以就沒訂這倒大菜。但這會兒聞著燭幽君那兒飄來的酸甜香氣,他又忍不住探頭探腦地多看了幾眼。


    “我覺得小老板你這兒應該能治挑食的毛病,你做出來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


    燭幽君伸出筷子夾下一塊魚肉,炸到金黃的外皮裹著醬汁,斷口處露出嫩白的魚肉,送進嘴裏,舌尖碰到酸甜的醬汁,咀嚼間先是咬到酥脆的外皮,再是滑嫩的魚肉,忍不住就要下第二筷。


    李妙可恥地吸了吸口水:“小老板,我現在點真的來不及了嗎?你坐地起價也行啊!”


    司南星一攤手:“沒魚啦。”


    燭幽君吃到一半,硬生生止住動作,留下了一半的魚,司南星“咦”了一聲:“燭幽君不愛吃酸甜口嗎?”


    “咳。”燭幽君清了清嗓子,“我今日請了客人,得留一點給他。”


    方才隻是想嚐嚐味道,但沒想到一回神就吃了一半了,這種事絕不能讓司南星知道。


    “燭幽君怎麽不早說,早知道就給你多加兩個菜了,要來點酒嗎?”司南星迅速回憶了一遍自己的小倉庫,搜尋著有沒有什麽可以用來臨時加菜的。


    燭幽君搖了搖頭:“不必,他工作性質特殊,不能酒駕。”


    司南星好奇:“什麽工作啊?司機?”


    燭幽君沉思片刻:“差不多吧。”


    李妙剛往嘴裏塞進一大勺鹵肉飯,棕紅色的濃鬱醬汁裹著米飯,軟糯鮮香的小塊鹵肉,搭配上香氣撲鼻的紅蔥酥……


    “唔!”李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含糊不清地摻和他們的話題,“冥府還有司機嗎?哪個鬼這麽高級還能坐車進冥府啊?是什麽啊,轎子成精的嗎?”


    燭幽君思忖了一下,發現自己對同事的了解實在是有些淺薄,遲疑著說:“他應當是個……龜?鱉?”


    這玩意似乎也涉及到了李妙的知識盲區:“這一般怎麽分啊?”


    司南星摸了摸下巴:“鱉就是俗稱的甲魚嘛,能吃,倒是沒見過吃烏龜的。”


    燭幽君點頭:“那應當不能吃,是個龜。”


    狐狸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沒見過這麽分的,按能不能吃!哈哈哈!”


    半空中劃出一道大門,虛空中探出一個隱隱有龍形、覆蓋著青鱗的巨大龜首,李妙的笑聲戛然而止,迅速縮起脖子夾著尾巴做狐。


    垂方嗤笑:“怎麽不笑了?”


    李妙試圖把臉藏在碗後麵,欲哭無淚地壓低了聲音:“誰知道他說的是渡厄君啊!那可是傳說中的玄龜!傳聞中早已修成四神之一的真玄武了!他又說是司機又說什麽王八、鱉的……誰能想到啊!”


    渡厄君探出來一個巨大的龜首,看樣子還在慢吞吞地試圖往院裏挪動,燭幽君製止他:“慢著。”


    “你打算這樣進來?”


    渡厄君的聲音嗡嗡響起:“怎麽了?”


    燭幽君擰起眉頭:“你一腳下去,這院子就沒了。”


    渡厄君卡了殼,聲音聽起來居然還有點委屈:“那怎麽辦?吃個飯還得化人形嗎?我不喜歡化人形,還得穿衣服。”


    “我就這麽吃行嗎?你把吃的倒我嘴裏吧。”


    他說完,直接張開了大嘴,燭幽君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站起來把剩下的半條鬆鼠桂魚倒進了他的嘴裏。


    司南星覺得他那張嘴,十條魚都不夠塞牙縫的,就那麽半條魚,看起來少得可憐。


    渡厄君合上嘴,也沒見他咀嚼,咕咚一聲就咽了下去,司南星看著他緩緩睜大了眼睛,猛地昂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細聽竟能聽見淺淺龍吟,燭幽君及時伸手護住了司南星的耳朵,才沒讓他被嚇到。


    燭幽君臭著臉,血色枝椏糾纏著形成一個木環,對著渡厄君的嘴驟然收緊,直接讓他物理意義上的閉了嘴。


    “嗚!”渡厄君甩了甩嘴上的木環。


    燭幽君麵露不虞:“在人間搞出這樣的動靜,你是想把什麽道士和尚都引過來嗎?”


    渡厄君心虛地低下了頭。


    司南星站出來打圓場:“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對吧?渡厄君,不叫了你就點點頭。”


    巨大的龜首立刻緩緩地點了兩下。


    燭幽君這才看在司南星的麵子上,收了圓環。


    “我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魚,雖然很小。”渡厄君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他忽然低下頭,幾乎貼著地麵,這樣才能跟司南星平視,“你長大了。”


    “我每回見你,你都隻有那麽大一點,別的人類幼崽都白白胖胖的,你都瘦瘦巴巴的。”


    司南星愣了愣神,居然從一隻巨龜的臉上看出了點慈愛,他有些別扭地抓了抓頭:“啊……”


    “多吃點,你這次可得好好活下去了,不然可沒有下次了。”渡厄君交待他,然後眼巴巴地問,“還有魚嗎?”


    “沒了,別看廚房,廚房裏的魚是別人定下的,你聞見味了也不會給你吃。”燭幽君鐵麵無私。


    司南星笑著問:“肉吃嗎?還有鹵肉飯。”


    “來點吧。”渡厄君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勉強,再次張大了嘴等待投喂,燭幽君把一份鹵肉飯連著配菜一起倒進他的嘴裏。


    他這回學乖了,閉著嘴愜意地眯起眼睛享受美食:“這也好吃,比生肉好吃多了。”


    這時候成了常客的陰差們也兩三成群地來了,對於這兒又多了個冥府十君來吃飯,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暗暗心想,說不定哪天來,都能看見他們冥府大帝坐在這兒吃飯。


    定了鬆鼠桂魚的陰差喊了一嗓子,司南星就把魚下鍋現炸,澆上熱騰騰的醬汁,從廚房端上餐桌。


    渡厄君一路眼巴巴地看著,歎了口氣:“再來一份鹵肉飯吧,明天有魚吃嗎?”


    司南星看著殺鴉一眼,殺鴉這才如夢初醒:“明天的菜單在這兒呢!”


    明日套餐:土豆燜麵,油麵筋,清炒豆芽,銀魚蛋花湯。


    大菜預定:香辣小龍蝦。


    小龍蝦幾隻可吃不過癮,怎麽也得一份一份定,不過司南星隱晦地打量了眼渡厄君,他吃龍蝦大約不吐殼。


    渡厄君一眼過去,隻看見“蝦”啊“魚”啊,當即又高興起來:“我要定這個!小龍蝦!套餐也要!”


    “別忘了送餐。”燭幽君掃了他一眼,看向司南星,“我拉了群,你到時候把每日菜單發進去,把定的外賣交給渡厄君,這部分的費用我會自動給你記在賬上。”


    渡厄君比司南星更先點頭:“你放心,我肯定不吃他們的飯。不過……我自己也得吃飽了才好送飯去。”


    “還有嗎?鹵肉飯,我要含在嘴裏,帶回去讓他們聞聞有多香!”


    司南星沉默半晌,偷偷問燭幽君:“他這樣不會挨打嗎?”


    “無妨。”燭幽君無動於衷,“他龜殼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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