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幽君目光坦然:“你們狐族不是要幫忙?我們正發愁怎麽找那個‘臭鳥’,就麻煩你們了。”


    李妙摸著下巴沉吟:“‘臭鳥’……飛禽化妖種類繁多,要找起來也不簡單,但那巴蛇總窩在洞庭一帶,不愛出門,從他的社交關係查起,說不定能有收獲。”


    “燭幽君放心,我們狐族一定盡力而為。如果實在找不著,聽說天上的仙族最近推行了‘三界互助委員會’,我們去找他們也幫幫忙。”


    “巴蛇口口聲聲是報恩,但他的恩人又要大功德凡人的性命,又要我狐族秘寶,看起來可不單單是個人恩怨,恐怕是盤算著什麽大事,說不定就要威脅到三界眾生的安穩,他們仙族也該出一份力。”


    狐狸眼珠子飛轉,小算盤打得響亮,看樣子沒沉迷美食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


    司南星坐在一旁聽,忽然生出一種自己坐在警察局旁聽民警排查線索的錯覺。


    他好奇地問:“狐族丟了什麽秘寶?從作用入手,會不會好查一點?”


    “有道理。”李妙喝了口酒,享受地眯了眯眼,然後開口,“也不是不能說,就是這件秘寶牽扯到我家老祖宗的一些,咳,風流軼事,所以才不對外傳的。但想來燭幽君和小老板,都不是多嘴的人,為了配合調查,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那秘寶是‘青丘神女’的一滴淚。”


    燭幽君挑了挑眉毛:“每年的三界美人榜上,狐族都會大出風頭,年年歲歲都會有漂亮的小狐妖引發腥風血雨,但稱得上‘青丘神女’的,隻有千年前的那位李宜仙。”


    司南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燭幽君也見過?有多好看?”


    燭幽君端酒杯的手一頓:“……也沒有多好看,狐狸掉毛,麻煩。”


    “你也掉葉子的!”


    李妙下意識反駁,司南星抓起一把花生米塞進他嘴裏:“怎麽說話呢,還要不要燭幽君幫忙了?”


    李妙哼哼唧唧地把花生米嚼得“卡啦卡啦”響,不情不願地說:“青丘神女修的是無情道,那一滴淚是她多年無情道感悟精華,能讓草木有情,還能讓轉世之人回憶起千百世以前的記憶,不過……”


    燭幽君把話接了下去:“不過千百世的愛恨怨憎,凡人的身體一般撐不住,多半會死,就算要用,恐怕也要用什麽秘法輔助。巴蛇要你的命,或許與你身上的大功德有關。”


    “我們也是這麽想的,那滴淚多半還在,一時半會兒不會用掉。”李妙趕緊應和,“所以抓緊時間說不定還能找回來!”


    司南星還是覺得奇怪:“凡人如果承受不住,那妖怪呢?如果是給妖怪恢複前世的記憶……”


    李妙一臉古怪地看過去:“妖怪哪來的前世?”


    “啊?”司南星沒明白。


    燭幽君對他搖頭:“一旦成妖,就脫離了輪回,是以未來的千千萬萬世,換如今的壽數無盡、法力無邊。”


    李妙才想起來他是凡人,不了解也不奇怪,於是也點著頭附和:“正是如此,妖怪死了可投不了胎了,隻有灰飛煙滅。”


    “那就是為了凡人偷的。”司南星撐著下巴,“你們可以查查三界出名的,愛情故事?”


    李妙點頭:“正有此意。”


    他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又灌下一大口酒,憂鬱地趴在了桌上,苦澀地吸了吸鼻子,“要是找不回來,我青丘狐族隱藏多年的秘密,怕也是……哎!”


    燭幽君有些訝異,略微沉思之後開口:“你是不是沒說實話?”


    “嗯?”李妙眨巴著眼睛看他。


    燭幽君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要不就是有所隱瞞。”


    “千年,對妖族來說也不算太長,你們那位‘青丘神女’還活著,不過丟了滴蘊含感悟的眼淚,有什麽要緊的?”


    李妙眼神亂飄:“都、都說了蘊含感悟精華……”


    他這明顯是心裏有鬼的狀態,被燭幽君這麽一說,司南星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他好奇地問:“那位青丘神女,是怎麽落下這滴淚的?她不是修的無情道嗎?”


    “咳。”李妙心虛地低下頭,試圖把頭埋進酒杯裏,可惜司南星倒米酒用的小杯,根本藏不住,他壓低了聲音含含糊糊地說,“我們神女,修煉無情道,隻求大道無邊,但聽聞昔年好友戰死雲浮山,她還是落下一滴淚來……”


    司南星意味深長:“哦——好友啊。”


    燭幽君更加直接:“雲浮山之戰我也有所耳聞,是幾位地仙聯手對付傳聞中的凶獸犼,那個凶獸至今被鎮在冥府底層。”


    “隻是那場大戰,我卻沒聽說有誰死了……倒是有位地仙斷了把刀,裏頭的刀靈也神魂俱滅了。”


    李妙沒想到他對這事這麽了解,一時間有些愣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就、就是這個刀靈。”


    “哦。”燭幽君盯著他,目光並未放鬆,“我聽說那位刀靈化形,是個妙齡女子。”


    “謔。”司南星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意,“你們青丘神女喜歡人家呀?”


    “胡、胡說!”李妙心虛地反駁,“她們那是純潔的友誼!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就不能有純潔的友誼了嗎!我們青丘神女分明是惋惜摯友!”


    “可我也沒說是哪種喜歡,你就急著反駁。”司南星撐著下巴,“這麽心虛,多半就是被我說中了。”


    李妙僵硬了一會兒,眼珠一轉,點頭說:“對。”


    “就是這麽回事,那滴淚裏有神女對那刀靈的思念,得到那滴淚的人如果窺探其中的無情道奧妙,自然也會看到我們神女的……”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這是我們青丘狐族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


    司南星覺得這似乎說得通了,但燭幽君微微搖頭:“不對。”


    “你們狐族常常和人通婚,連人、妖之別都不在乎,男女性別,卻這麽在乎?”


    李妙梗著脖子,一杯一杯地喝酒:“這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不能一概而論……”


    燭幽君麵無表情:“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若是我們找回來了,總是要檢查的。如果沒有合理理由,所有異常都會記錄在冊,到時候……”


    “哎!”李妙因為這赤丨裸裸的威脅呆愣半晌,最後垂下了眼,蔫頭巴腦地歎了口氣,“其實也沒騙你們,真的,那滴淚裏有神女的思念凝結。但我們怕的不是旁人能看見刀靈是個女子,我們怕的是……他們看見我們神女是個……”


    他最後的話說得含糊不清,司南星仔細分辨都沒聽清,擰起眉頭問:“什麽?”


    燭幽君一副天塌下來都不會驚慌的冷淡表情:“他說他們青丘神女是個公狐狸。”


    司南星錯愕地瞪大了眼。


    李妙自暴自棄地拍桌而起:“這是、這是自然規律!雄性要好好保養皮毛,增加外表魅力才能吸引異性!我們族內,向來都是公狐狸更加貌美的!他們飛禽族不也是這樣,向來都是雄鳥羽毛更漂亮!”


    司南星收斂起錯愕的表情,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李妙被他這麽看著,有些心虛地坐回去,捏緊了手裏的杯子:“我們狐族,咳,早些年三界還沒定下規矩的時候,有些不光彩的過去……其實也不能算不光彩,畢竟東西也是人家自願送的……”


    他越說越小聲,“總之,我們現在大部分都不了,畢竟時代變了,男兒身勾引人也方便了,也就是偶爾、偶爾追尋一下傳統。”


    “不止如此吧。”燭幽君看著李妙,“昔年追求青丘神女的年輕俊才,如今不少已經成了族內的一方巨擘,我記得龍族有一個,仙家也有幾個,倒是好像和我們冥府沒什麽關係。”


    李妙臉色灰敗:“所以才說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大秘密啊。”


    司南星撐著下巴看他:“說起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的名字也很像女孩子的。”


    李妙嬌羞地捂了捂臉:“咳,我偶爾也……真的偶爾!如果小老板喜歡的話,我也可以變給你看的。”


    燭幽君抬起眼:“嗯?”


    李妙被他一嚇,砰地一聲化了原型,衣服首飾丁鈴當啷掉了一地,一隻背部毛皮火紅,四肢、耳朵尖和尾巴尖呈黑色,下巴和肚皮雪白的狐狸哀哀叫著,掙紮著從衣服裏探出頭。


    “確實漂亮。”司南星上上下下打量它一遍,毛皮蓬鬆,油光水滑,姿態嫵媚,“不愧是紂王快樂獸。”


    李妙四肢不聽使喚一般在地上打了個滾,骨碌一聲滾到了司南星腳邊,燭幽君擰起眉頭。


    司南星當即改口:“但不及您的幹兒子,我們小黑貓仔才是最可愛的!”


    燭幽君垂下眼:“……它喝醉了。”


    司南星搖了搖還剩大半壺的酒壺,不可置信:“這米酒度數也就那麽點,它才喝了這麽多就醉了?”


    燭幽君無奈:“我不能隨便把人帶進冥府,你這兒……”


    司南星略一思考:“我給小貓們買了個大型貓窩,剛到還沒給它們用,倒是可以讓李妙先睡一睡。我要是把它放在院子裏,它不會感冒吧?”


    “妖怪哪有這麽嬌弱。”燭幽君站起身,“他醒來後,你告訴他,找到‘臭鳥’的蹤跡是第一件事,還有就是讓他們狐族派個人來護著你的安全,巴蛇背後的人既然想要你的命,沒有達成,下次必定還會再來。”


    司南星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燭幽君想與他告別:“那我先……”


    “等等!”司南星站起來,從廚房裏麵抱了個多層飯盒出來,燭幽君聞到了裏麵傳來的油香味。


    司南星把飯盒連著酒壺一起遞給燭幽君:“帶著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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