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米高揚這是班門弄斧了,對於列寧的脾氣托洛茨基更加的了解,否則,如果列寧真是如斯大林一樣死要麵子的人,老托才不會拿李森科作為突破口。


    而正是因為托洛茨基知道列寧不是那樣的人,相反列寧不至於像斯大林那麽好大喜功,並且也非常清楚客觀規律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基本規律,知道哪怕能在李森科的問題上糊弄一時,但卻不可能永遠糊弄下去。遲早有一天這個問題會被翻出來重新論道一遍,那時候他更加沒麵子。


    所以,列寧雖然有些糾結和坐蠟,但很明顯不會如斯大林一樣做。不就是稍微有點沒麵子麽,他能忍受!


    於是乎邵武勉就悲劇了,被列寧是劈頭蓋臉地一通訓斥:“邵武勉同誌,你都說了些什麽?科學問題是允許有質疑、有不同意見的,這是科學探索的必然過程。不管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合理的爭論始終是有益的。作為我國著名的農業學家,瓦維洛夫教授在這個方麵是建樹頗多,如果沒有發現問題,他怎麽會給《真理報》投稿呢?”


    “哪怕我們暫時不知道瓦維洛夫教授的意見是否正確,但是聽一下總無妨吧?怎麽能夠上綱上線亂扣帽子?這是尊重知識和客觀規律的行為嗎?”


    邵武勉瞪大了眼睛,來之前米高揚可不是這麽跟他說的。以至於他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列寧的質問了。


    此時,托洛茨基心中卻是暗自發笑,一切都跟他預料中相差無幾。甚至比他預料中還要好得多。畢竟他沒有想到邵武勉和斯大林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竟然沒有通知列寧。這就給了他極大的發揮空間,操作得當的話,給斯大林弄一個灰頭土臉也未可知。


    當然,托洛茨基高興歸高興,但沒有任何得意的意思,因為此時在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在他意料之外的人——李曉峰。托洛茨基跟某人交手過這麽些次。幾乎就沒有占過任何便宜,此時必須防著這小子作怪。


    托洛茨基一直用餘光觀察著李曉峰的表情。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位似乎沒有一點兒要為邵武勉解圍的意思?如果之前托洛茨基沒有被某人和斯大林聯手整得下不來台,看到這一幕時,他真心會以為某人跟斯大林不是一夥的。


    托洛茨基很清楚李曉峰跟斯大林現在就是一夥的。可是這個小子為什麽裝聾作啞隻顧著看笑話呢?李森科事件可大可小,而他托洛茨基此時就是要往大了搞,斯大林如果下不來台,某人也不會好過,沒道理這小子會縮卵阿?


    托洛茨基被李曉峰不聞不問的態度搞糊塗了,那麽李曉峰現在為什麽這麽淡定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這裏是列寧的辦公室,如果導師大人還不知道這個事兒,李曉峰於情於理都得擋在前頭。不能讓托洛茨基一棍子敲死斯大林。而現在情況顯然不是這樣的,列寧已經知道了,而且很顯然導師大人已經有所決定了。這時候他幹嘛要為斯大林擋槍子?


    要知道李曉峰和斯大林之間並不是穿一條褲子,而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李曉峰不欠斯大林什麽,沒必要下死力氣為那貨擋災,擋了那貨也不會感激他。


    這是李曉峰不出聲的根本原因,其次一點的原因是,李曉峰覺得這個事情遠沒有托洛茨基想的那麽大。不得不說,老托雖然猜透了列寧的心思。但他還沒有搞懂導師大人真正的秉性。導師大人雖然不在乎那麽一點兒麵子問題,但也不會任由托洛茨基修理斯大林並抽他的臉。


    列寧又不是傻逼,怎麽會猜不透托洛茨基在李森科問題上突然發難的真實原因。隻怕列寧心裏跟明鏡似的,在教訓邵武勉的同時,就已經做好了全盤的應對準備。這事兒的結果肯定不會讓托洛茨基那麽如意的!


    事實跟李曉峰猜得相差無幾,很快列寧話鋒一轉繼續教訓道:“關於瓦維洛夫教授的問題你處理的很欠妥,必須改正。但是讓我很不滿意的還僅限於此,作為《真理報》的主編,是誰賦予了你不請示中央就隨便否決投稿的權力?尤其是這份稿件還是由托洛茨基同誌親自推薦的。托洛茨基同誌推薦的稿件,哪怕你不喜歡也不認同,但你也必須要呈交給政治局審閱一下吧?而你是怎麽做的,蠻不講道理的一而再的否決,然後在托洛茨基同誌要求親自跟你商量這件事時,你竟然失蹤了?你跑到哪裏去了?又為什麽要走?難道政治局的同誌對你來說就這麽不值得一提,我看你這是對政治局極大不滿,這是準備公然造我們這些政治局委員的反了!”


    邵武勉冷汗唰的就下來了,此時後知後覺的他才醒悟過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雖然剛才列寧一直提的是政治局,但是傻瓜都知道,導師大人是說他自己,是恨邵武勉瞞著他上下其手,這個性質就太惡劣了。


    邵武勉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釋什麽,但是列寧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指辦公室的大門,怒喝道:“你現在就出去反省,寫一篇深刻的檢討,說一說,你為什麽如此無視政治局的權威。把你當時的想法都說透徹,將問題都檢討清楚……什麽時候檢討到位了,你什麽時候重新恢複工作!”


    似乎邵武勉被教訓得很慘,但是旁邊的李曉峰卻在心裏笑翻了,列寧的手腕還真是高明。重重訓斥邵武勉看似是幫托洛茨基出了一口惡氣,但是托洛茨基想要教訓的是邵武勉嗎?從一開始老托的目標就是斯大林。就是想借題發揮。


    而列寧卻很高明的避重就輕,前麵不痛不癢的在李森科和瓦維洛夫的問題上罵了邵武勉幾句,然後卻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直接就把這茬給忽略過去了。反而在一個次要的問題上大發雷霆,這一手實在是太高了!


    甚至托洛茨基都目瞪口呆了,都有點不明白列寧是怎麽將事情糊弄過去的。他真心要的不是這個結果,也是真心不服氣阿!


    “列寧同誌,那李森科……”


    托洛茨基才開了個頭,列寧就給他打斷了:“科學界的事情還是交給科學家去解決吧!真理是無法篡改的,一切都讓事實說話吧!”


    列寧的這個表態實際上就是判了李森科的死刑。也算是給了托洛茨基一個交代。不過托洛茨基卻不滿意,他就是憋著搞大這件事。然後一鼓作氣打垮斯大林,隻要斯大林垮了,他接班可以說是水到渠成,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讓列寧給糊弄過去。


    托洛茨基立刻又道:“這不妥吧?我認為現在在我國的生產和生活當中存在著大量的打著科學的幌子招搖撞騙的偽科學騙子。這些騙子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危害極大,我們有相當多的同誌不管是出於個人修養不到位,還是企圖借著這股歪風實現個人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斷地推波助瀾……這樣的風潮必須殺一殺了,很有必要開展一項整治運動!”


    列寧冷冷地看著托洛茨基,這副表情很冷淡,也很不高興,所以在托洛茨基說完之後,導師大人隻是淡淡地表示:“過於危言聳聽了。我認為沒有必要開展這樣的運動!”


    托洛茨基先是一愣,繼而也有些惱火,不依不饒地說道:“列寧同誌。您怎麽能對這股歪風邪氣置若罔聞呢?這……”


    列寧又一次打斷了他:“托洛茨基同誌,你如果覺得有必要開展這種運動,那麽可以在政治局全體會議或者中央委員會上提出來,如果同誌們認同你的意見,那就開展,否則。就沒有必要。這就是我的意見!”


    托洛茨基頓時啞口無言了,因為不管是在政治局還是中央委員會都不可能在列寧反對的情況下通過他的提議。這一刻他才忽然想起布爾什維克現在是誰當家。哪怕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有上麵那唯一一個人點頭,他的意見和想法就不可能貫徹。


    說心裏話,這讓托洛茨基很惱火也很受打擊。曾經跟列寧並駕齊驅的他如今已經隻能屈居列寧之下了。這對於一向很驕傲的他來說,打擊頗大。


    托洛茨基帶著不甘和不滿走了,等他帶上了房門,一直冷著臉的列寧才露出了真實的情緒。


    “混帳!”


    導師大人狠狠地拍了桌子,可見他對於這個結果也是不滿意的。那列寧為什麽也不滿意呢?明明他不是粉碎了托洛茨基的“陰謀”麽?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列寧就是認為這完全不值得高興,他憤怒地罵道:“一個個都不省心,一個個都是混蛋!”


    請注意,一個個這個詞兒很重要,可見讓他不滿意的並不止是托洛茨基而已。恐怕還包括了被迫寫檢討的邵武勉,以及隱藏在邵武勉背後的斯大林。


    列寧對邵武勉的表現極端的不滿意,他還在位置上,下麵的人就敢不拿他當一回事,就開始正大光明的搞小集團小山頭,這還了得?可想而知,一旦他真的退下來,豈不是隻能自掃門前雪了?


    沒錯,列寧確實很大度的準備交出最高權力,但是這不代表他就準備被遺忘了。邵武勉今天的行為,讓導師大人深深地感到了寒心以及撲麵而來的危機感!


    連邵武勉和斯大林這種自己人都是如此,那托洛茨基和列寧派之外的人會是什麽德行?


    反正導師大人根本是不敢往下想了,他擔心自己朝這個方向深入的思考下去,會不會收回之前做出的退休決定,會不會發動一次大規模的運動,將這一幫蠢蠢欲動的家夥全部清掃掉!


    好在列寧還沒有喪失理智,很快他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這麽搞是不行的,讓一個人長久的把持最高權力,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權力核心得不到更新。不光是年青一代無法得到鍛煉也沒有出頭之日那麽簡單。還會直接導致另一種形式的獨裁出現,最後不可避免的將蘇聯帶回俄國的老路,然後一場的新革命又會再一次讓俄國陷入動蕩,而下一次動蕩,俄國還有那麽好的運氣趕上主要的敵人都陷入麻煩不可自拔嗎?


    列寧是不會賭運氣的,所以哪怕他現在很震怒,但依然堅信一條。他必須退休,必須讓權力順利的完成交接。然後形成良性循環。所以他重新冷靜了下來,並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審視今天發生的一切。


    從另一個角度看,列寧也有些欣慰,雖然這種欣慰中飽含著苦澀。但他確實欣慰了。為什麽欣慰?竟然是為斯大林欣慰!


    要知道,從十月革命前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倒台開始,斯大林雖然成為了列寧的重要助手,但鋼鐵當時在黨內的威信是遠遠無法跟托洛茨基相提並論的。不客氣地說,那時候沒有他在,鋼鐵會被托洛茨基輪得死去活來,甚至加上斯維爾德洛夫,這兩人一塊兒也不是托洛茨基的對手。


    而僅僅十來年,斯大林竟然能讓托洛茨基產生威脅感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斯大林跟托洛茨基之間的差距已經大大縮短了!如果此時的斯大林還是1917年的那個斯大林。托洛茨基會用這種陰招嗎?


    很顯然,斯大林成長了,作為一手將斯大林扶到黨內核心機構的列寧而言。哪怕是很生氣,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學生已經可以獨當一麵的成就感了。而這種成就感極大的減輕了列寧的震怒,並讓列寧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如果斯大林和斯維爾德洛夫能形成一個鬆散的聯盟關係,是不是足以製衡托洛茨基,讓托洛茨基不至於過於的獨攬大權呢?


    列寧在做出退休的決定之前,也有過這樣的考慮。不過當時他認為斯大林和斯維爾德洛夫就算成長了,但是也不足以在1935年完全製衡托洛茨基。總體上他認為鋼鐵和小斯還差托洛茨基這麽一點兒。


    而現在,列寧不這麽認為了,僅僅是斯大林跟斯維爾德洛夫的小弟進行了一次合作,就讓托洛茨基如臨大敵,不得不用陰招了。這要是斯大林和斯維爾德洛夫真的能夠在大方向上保持一致,托洛茨基估計睡覺都不踏實了吧?


    想到托洛茨基可能出現的糾結表情,列寧不禁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對今天發生的事兒是酸甜苦辣各占一份兒。而就在此時,列寧才發現辦公室裏還有一個人沒走。


    “安德烈,你怎麽還在這裏?”列寧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李曉峰自然知道導師大人為嘛不高興,剛才列寧想了些什麽,那真心是全都寫在了臉上,他也是瞧得真真的。而一把手最忌諱被下麵的人看透,換做是李曉峰自己估計也會惱火,甚至火冒三丈都有可能。導師大人僅僅是有點兒不高興已經算是殊為不易了。


    可是李曉峰覺得自己無辜阿,他是來向導師大人匯報和請示工作的,關於希特勒和納粹的問題,您老人家還沒給說法呢!再說,剛才您也沒有讓我出去,是您自己走神了,這能怪我嗎?


    好在列寧也很快反應過來了,似乎還真不是某人故意賴著不走,而且對於習慣於在重大事件發生之前必然請示的某人,列寧也完全沒有道理不滿意。看看邵武勉,如此大的事兒,就瞞著他,比較之下某人就招人喜歡多了。


    所以列寧很快忘掉了那一點點不愉快,重新思考某人的那個問題該怎麽解決。不過稍微一想,列寧就搖了搖頭,有點難辦了。今天這事兒一出,列寧派和托派的關係必然又要緊張一陣子,在這個時候討論國家戰略問題,容易引起誤會和不必要的麻煩,弄不好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暫時保持對希特勒和納粹黨的跟蹤觀察,一定要搞清楚他們的本質,有了新的情況再通知我。至於德國*的問題,讓共產國際出麵警告李卜克內西和盧森堡同誌,讓他們引起重視。”


    如今也隻能這麽辦了,李曉峰也沒有什麽不滿意,不過就在他準備告辭的時候,列寧忽然又叫住了他:“安德烈,最近一段時間,在軍事問題上你不要逼得太緊,要給圖哈切夫斯基同誌留一定的餘地,他畢竟是總參謀長!”


    李曉峰撇撇嘴,心說:“這就是李森科事件的副作用了。”很顯然,列寧還是希望托洛茨基過渡的,否則不會鄭重的告誡他:“不要逼太狠。”,這其實就是給托洛茨基留麵子。


    而李曉峰真心不想留這個麵子,所以他馬上抱怨道:“不是我要有意針對圖哈切夫斯基同誌,而是他的建議和想法實在太不靠譜,不客氣地說,他有些時候根本就是瞎胡鬧。如果讓紅軍按他那一套折騰,非出大問題不可!”


    這話讓列寧一愣,因為最近五年,紅軍的發展還是興興向榮的,從一隻半業餘的遊擊隊開始向正規軍進步,尤其是機械化方麵,進步斐然,說實話列寧是比較滿意的,可現在李曉峰卻說圖哈切夫斯基是瞎折騰?


    頓時列寧不能坐視了,很嚴肅地問道:“你這該不是危言聳聽吧?”(未完待續)


    ps:鞠躬感謝隨風的旅人同誌和尤文圖斯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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