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的警告在拉狄克和越飛看來有些小題大做了,這兩位對德國革命的前景是相當的樂觀。柏林起 義已經證明了德國工人階 級的實力,他們隻是輕輕揮了揮手,就讓霍亨索倫王朝轟然倒塌。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托洛茨基的預言是相當準確的。世界革命的核心力量果然是存在於德國,隻要德國工人階 級徹底地爆發出全部的實力。毀滅一個霍亨索倫王朝算得了什麽?毀滅資本主 義世界恐怕都是手到擒來吧!


    在拉狄克和越飛看來,現在的列寧就是1917年四月份的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低估了工人階 級的強大,不了解德國的實際情況,走向了右 傾保守的道路。


    既然當年列寧你能強硬地推動武裝革命路線,愣是將大餅臉和石頭批判得一錢不值。那現在我們也應該堅持正確的路線,抵製你的消極影響。


    帶著這種想法,拉狄克和越飛對列寧的警告並沒有往心裏去,他們完全就不明白列寧不是要反對德國革命的武裝鬥爭路線,而是讓那兩位吸取從二月革命走向十月革命的經驗教訓,跟沙俄相比,德國的情況更複雜,敵對力量也更加強大,稍微一個閃失都可能滿盤皆輸。


    對中央的警告不屑一顧,又沉浸在一時的勝利中不可自拔,不管是拉狄克、越飛還是李卜克內西都有點衝動和冒進。在他們的領導下,德 共很快就做出了深入開展革命,武力奪取政權的鬥爭路線。


    “還是跟曆史上一樣。”


    李曉峰看著窗外大街上大聲宣傳德 共革命理論的街頭演說家,發出了一聲歎息。雖然之前他下定決心不插手德國的事兒,任由托派發揮,但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往死路上走的時候,也不禁有些猶豫。


    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個晚上,李曉峰最終還是決定冷眼旁觀,有時候革命太順利了也不是好事。從俄國革命開始,隨著布爾什維克逐漸取得勝利,衝動和冒進的思想就成為了布爾什維克內部的主旋律。


    這種情緒也能從八大通過托洛茨基的路線方針看出端倪。明明列寧才是老大,他的人在中委占據著優勢。而且他也表現出了對不斷革命論和世界大革命的某些疑慮,可是中委依然通過托洛茨基的路線。


    這說明了什麽?很顯然嘛!布爾什維克中委已經被勝利和世界革命的大好形勢衝昏了頭腦,以為鬧革命就是發動群眾走上街頭,隨便呼喊兩聲就能嚇跑敵人。


    從長遠看,這種冒進的思想是非常危險的,一次兩次的成功不代表以後總能取得成功,托洛茨基所寄希望的革命連鎖反應是雙向的,共 產黨和工人階 級可以通過連鎖反應掀起革命的浪潮,而他們的敵人隻要成功的扼殺一次革命,也能掀起反 革命的連鎖反應。而且他們的實力更強,掀起的連鎖反應說不定更加的劇烈。


    總而言之,托洛茨基所寄希望的連鎖反應是相當脆弱的,而且他的信徒們也完全沒有想過怎麽去應對失敗。實際上他本人對此的斷言就有些不負責任,按照他的說法。連鎖反應失敗了,世界革命也就完蛋了,一切都game over了。


    這算什麽?往好聽了說是破釜沉舟,往不好聽了說就是機會主 義,就是在賭博嘛!這跟鬼子在二戰中的賭博有什麽區別?從這一點上看,托洛茨基真心不像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必須要做兩手準備,成功了怎麽辦。失敗了之後又怎麽辦,方方麵麵都必須考慮清楚。


    托洛茨基就沒太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他也承認革命會有*和低穀,但壓根沒提怎麽從低穀中翻身的問題。他談得更多的是*的問題,應該在*中做些什麽。


    說到底,這位從頭到尾就是一句話:“我們要鬧革命。不斷地在沒有完成民 主革命的國家發動革命,就是要煽風點火,就是要鬧騰!如果不鬧騰那就是背離了老馬的理論,那就是修正主 義!”


    按照他的搞法,俄國鬧騰成功了。沒必要忙於鞏固自身,最首要的就是鼓動其他落後的鄰居一起鬧騰,要不斷地鬧騰,隻有鬧騰才有活路。


    你問他鬧騰失敗了怎麽辦?他的回答是:“繼續鬧騰!”


    這尼瑪不是賭博?不是坑爹?搞了半天革命的本質就是鬧騰,就是破壞,隻要世界沒有插滿紅旗,停下來鞏固建設就是不可接受的,就是背離老馬理論的異端。


    也難怪後世有人說這貨就是打著老馬理論旗號的無政府主 義者,反正在李曉峰看來是挺相似的。按照他的鬧騰法,這個世界就消停不了。誠然老馬是做過類似的斷言,但是理論不能當飯吃啊!站出來鬧騰的無產階 級是human being,人家有喜怒哀樂,有生理需求,人家鬧革命的出發點是過好日子,不是為了鬧騰而鬧騰。


    忽視了這一點,鬧騰能開展一時,能一時間轟轟烈烈,但卻完全無法持續,換誰也受不了這種隻有破壞沒有建設的日子。反正正常人是不會選擇這種生活方式的。


    李曉峰就是想看看,老托到底有沒有本事從革命低潮裏走出來,作為革命導師、大理論家,你老人家不能光挖坑不填坑吧?


    就讓德國革命的失敗,作為檢驗托洛茨基的試金石。看看你究竟是導師,還是賭徒!


    “嚴密地主意盧森堡同誌和李卜克內西同誌的動向,時刻關注他們的安全問題。”李曉峰頓了頓之後又問道:“卡爾那邊有反饋什麽消息過來嗎?”


    布爾加寧回答道:“卡爾同誌說一切照計劃進行,就是柏林起 義的勝利導致了一定的負麵影響。”


    李曉峰點點頭,可以想象,當威廉二世、馬克西米利安接連下台,當魯登道夫辭職,興登堡放任革命爆發的消息傳到公海艦隊之後,德國海軍的精英們一定會迷茫的。


    說會話,李曉峰一度也試圖延緩柏林起 義,但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根本不為所動。因為從根本上看。以艾伯特為首的社會民 主黨巴不得起 義爆發才好,否則他們怎麽上台?所以某仙人延遲起 義的行動才會失敗,在曆史車輪麵前,不用仙力的仙人也隻有被碾壓的份。


    好在這種被動不利的情況。李曉峰也有所預計,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艾伯特將為他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決不能承認這個臨時政府的合法性!”卡爾波維奇麵對著對行動產生質疑的軍官,侃侃而談:“他們用非法的暴力手段迫使陛下和首相下台!如果這種行為是合法的,那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同樣的方式獲取政權?社會民 主黨是什麽德行難道你們不清楚,他們跟俄國1917年三月份暴亂上台的立憲民 主黨和社會革命黨沒有任何區別!我們都看到了,經過他們的努力俄國被搞成了什麽樣子,上帝賜予我們秩序被顛覆了,正直的人被迫害、被殺害,隻能顛沛流離以淚洗麵……先生。我們絕對不能屈服於這個偽政權,堅決不能信任他們!”


    軍官們開始竊竊私語,本來行動都要開展了,誰想到威廉二世和內閣瞬間就垮台了,這下他們瞬間就迷茫了。不知道何去何從,不少人傾向於接受社會黨聯合政府的指揮。


    可是現在聽卡爾波維奇一說,他們又開始覺得,似乎這個社會黨聯合政府還真像俄國二月革命之後的那個聯合政府,似乎服從他們的命令很不妥啊!


    “那你讓我們怎麽辦?既不服從蘇維埃,也不服從臨時政府,我們該何去何從呢?”梅斯尼爾問道。


    “我們應該組織起自己的力量!”卡爾波維奇鼓動道。“諸位都是忠誠的帝*人,隻有你們才不會背叛帝國!我們必須團結起來,獨立的解決問題!”


    梅斯尼爾又問道:“怎麽解決問題?”


    卡爾波維奇說道:“我們首先要成為一支獨立的力量,必須擺脫那些叛徒的控製!”


    “然後呢?繼續這場戰爭?” 梅斯尼爾冷笑著反問道。


    卡爾波維奇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沒有這麽說過,我隻是覺得應該恢複陛下的權力。就算要向協約國投降,也必須是在他的主導下進行。我不相信那些把持著議會的政客,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出賣,如果由他們主導和談,德國的利益將完全無法保證!”


    又有人說道:“可我們是海軍。沒辦法趕走他們!”


    梅斯尼爾立刻附和道:“沒錯,就算我們要抗爭,也無法上岸,更無法影響柏林……”


    眼看著形勢就要失去控製,卡爾波維奇心中暗自嘀咕著:“安德烈同誌,你所說的轉折在哪裏,再過一會兒,就全完了!”


    艾伯特似乎聽到了卡爾波維奇的祈求,他很大方的就送來了具有轉折意義的舉措。


    “先生們,靜一靜!”馮.魯伊特忽然走了出來,高聲說道:“我剛剛獲知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軍官們的注意力立刻被多他吸引了過去,沒有人注意到卡爾波維奇明顯地鬆了口氣。


    “希佩爾將軍通知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艾伯特準備向協約國投降!”


    不少軍官立刻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色,這算什麽內幕消息,傻瓜都知道艾伯特那些家夥想做什麽。不過多曼尼克並沒有說完,他沉重地說道:“而協約國集團接受停戰的條件是,我們將在14天內從法國、盧森堡、比利時撤軍,割讓阿爾薩斯和洛林和一切殖民地,廢除普遍義務兵製,萊茵河西岸將由協約國占領15年,東岸50公裏內不得駐軍!交出空軍所有的飛機,海軍的主力艦、巡洋艦將被押解往斯卡帕灣!”


    這些條件一經宣布,所有的軍官都嘩然了。哪怕是之前最反對繼續戰鬥的人也不覺得這些條件完全不可接受,如果接受了這些苛刻的條件,德國將永無翻身之日、將國將不國!


    “我們必須采取行動,製止賣國行為!”


    “推翻艾伯特內閣,讓賣國賊滾蛋!”


    一片喧嘩聲中,梅斯尼爾忽然問道:“將軍,這些情報屬實嗎?”


    馮.魯伊特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我為什麽要說謊!告訴你。就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兒,新任外交大臣率領代表團前往法國,將在寫滿了苛刻條件的投降書上簽字!”


    說著,他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我們必須做點什麽!先生們。我們必須立刻開展行動,製止這些賣國的罪行!”


    “可是我們力量有限!”梅斯尼爾又道。


    “力量有限也必須開展行動!” 馮.魯伊特大聲訓斥道,“他們不是要解散軍隊,將我們的大炮、軍艦統統送給敵人嗎?那我們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將軍,您下命令吧!”


    喧嘩聲中,率領軍隊出逃的計劃毫無意外的通過了,唯一的麻煩就是梅斯尼爾,“特使先生,我十分想知道,我們去什切青有什麽意義?去了那裏又能做什麽?”


    卡爾波維奇也看出來了。這個梅斯尼爾絕對是個麻煩,如果不解決掉他,事情就不能順利開展。


    他沉了沉氣,回答道:“我之前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什切青市還終於陛下。忠於德意誌,我們前往那裏,首先安全會得到保證。難道你覺得斯卡帕灣比什切青更加安全?”


    麵對卡爾波維奇的反問,梅斯尼爾一時無言,前往斯卡帕灣那是當囚徒,對於在場的軍官而言,不會有人願意當囚徒的。


    卡爾波維奇看著他又哼了一聲:“其次。傻瓜都知道什切青離柏林很近,我們將艦隊開過去,可以和那裏的友軍匯合一處,到時候可以直插柏林,懲罰那些該死的賣國賊!”


    梅斯尼爾嘴硬道:“我們是海軍,不擅長陸戰……”


    卡爾波維奇衝他怒喝一聲:“現在不是擅長不擅長的問題。而是必須拯救德意誌的問題!梅斯尼爾中校,我對你的態度相當的不滿意,從一開始你就不斷的抱怨,不斷的提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相當懷疑你是那些賣國份子的同黨!否則。你為什麽總幫著他們說話!”


    梅斯尼爾氣得臉都紅了,瞪著眼睛吼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隻是覺得這些行動完全沒有意義而已!我們應該接受現實!”


    卡爾波維奇冷笑了一聲,挖苦道:“原來將帝國的艦隊送給帝國的敵人才有意義。先生們,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梅斯尼爾中校是一個該死的叛徒!”


    梅斯尼爾立刻就感到很多不友善的目光鎖定了他,那些原本的戰友和同僚現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敵人一樣,不過他依然不打算放棄自己的觀點,繼續苟延饞喘沒有任何意義。


    “先生們!請聽我說一句!”梅斯尼爾大吼了一聲,“我們應該認清現實,哪怕是陛下繼續在位,也隻有投降一條路,我們隻能……”


    “你給我閉嘴!”多曼尼克用一聲怒喝打斷了梅斯尼爾,他一把揪住梅斯尼爾的前襟,大罵道:“我竟然有你這樣的部下,這簡直是我軍旅生涯的恥辱!德意誌絕不會屈服,絕不會投降!我們將戰鬥到底!”


    梅斯尼爾依然堅持道:“那沒有任何意義……”


    “殺了這個叛徒!”


    “幹掉他!”


    眼瞧著梅斯尼爾有被大切八塊的危險,猶豫了片刻之後,多馮.魯伊特命令道:“把他捆起來,堵上他的嘴!”


    隨著他一聲令下,軍官一擁而上,七上八下的將梅斯尼爾捆成粽子。


    “現在怎麽辦?沒有這個混蛋的命令,我們根本無法啟動巴伐利亞號!”


    卡爾波維奇立刻站了出來,說道:“麻醉他,就說他病了,施羅德少校,你作為巴伐利亞號的副艦長,取代他的位置!”


    幾分鍾之後,梅斯尼爾被麻翻在地,一眾軍官浩浩蕩蕩的返回了自己的座艦。一個小時之後,生火、起錨的命令被下達了,麵對水兵們的質疑,卡爾波維奇拿出了某仙人偽造好的所謂蘇維埃的命令,一陣波折之後,二十多艘戰艦慢慢的開始生火,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軍港……


    李曉峰收到公海艦隊主力出海消息的時候,暗自鬆了口氣,卡爾波維奇沒有讓他失望,總算是將艦隊忽悠了出來。當然,這不代表計劃已經成功,畢竟什切青還在德國人的控製之下,如果艦隊前往了什切青,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卡爾波維奇將會很快暴露。


    想了想,他對身邊的布爾加寧吩咐道:“盡量封鎖消息,等艦隊繞過了格雷嫩角之後,再將消息捅給那位新任首相,我相信這位首相會立刻做出反應的。”


    艾伯特會有什麽反應呢?


    李曉峰估計那位首相應該會首先聯係艦隊,試圖勸告軍官們返航,無非是軟硬兼施那一套。很顯然義憤填膺的軍官們不會接受他的要挾,不出意外的話,這位首相會采取強製措施……


    ps:


    鞠躬感謝hzwangdd同誌和尤文圖斯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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