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國舊海軍中,一般認為艾伯哈特是個謹慎大於進取的將領,這個老頭更喜歡穩打穩紮步步為營,很少會大刀闊斧明刀明槍的跟敵人硬拚。


    這也導致了他留給黑海艦隊官兵的印象,更多的是保守,但是艾伯哈特真是一個迂腐保守的海軍將領嗎?


    應該說,不是!相反的個人認為他很精明很實在,比如從他跟蘇舜的鬥法,就能看出這一點。當時,麵對蘇舜和速度快一截技術性能更好的戈本號時,迫使對方決戰一舉鏟除後患確實是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做法,每個俄國海軍軍官如果能抓住這種機會,肯定都不會放過。


    問題是,這種機會存在嗎?戈本號會按照俄國人的意圖進行一場騎士般的決鬥嗎?蘇舜沒有那麽蠢,在瑪利亞皇後級無畏艦服役之前,戈本號麵對黑海艦隊確實有極大的技術優勢,那時候他恐怕不排斥打一場轟轟烈烈地海戰,一舉消滅或者重創對手。


    可是,隨著瑪利亞皇後號的服役,在1915年,戈本號所擁有的優勢就被極大的削弱了。除了在航速上戈本號依然超出,其他的,火力、裝甲,戈本號的優勢基本就不存在了。甚至在數量上,對方還擁有了三比一的優勢。


    這種情況下,讓蘇舜正麵跟黑海艦隊的三艘無畏艦再加上其他三四艘前無畏正麵決戰,除非蘇舜的腦子抽筋了。否則,最務實的做法就是避免正麵衝突,抽冷子的偷襲。畢竟戈本號還擁有速度上的優勢。可以自由地選擇交戰還是撤退。


    麵對老鼠一般的對手。最重要的就是穩住陣腳。千萬不能被他打亂節奏,否則,結果就是被渾水摸魚。當時的艾伯哈特就是這麽做的,一方麵通過襲擊土耳其海軍的海上運輸線,切斷戈本號的燃料補給,限製戈本號的活動,另一方麵積極的進行攻勢布雷,雙管齊下。徹底的讓蘇舜歇菜。


    應該說這種應對方式是沒有問題的,但偏偏黑海艦隊的中級軍官們卻普遍存在浮躁的情緒,在他們腦子裏隻有一種思維,那就是戰鬥,那就是決戰。如果不能用堂堂正正的戰鬥解決戈本號那就是失敗,那就是無能。


    這幫頭腦簡單的家夥從來就沒有想過,戰鬥不止一種堂堂正正的方式,不隻是讓戰列艦打一場轟轟烈烈地海戰才叫戰鬥,襲擾、布雷也是戰鬥,而且不客氣地說。在黑海,後者的成本更低效率更高。


    簡單直接的毛熊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子。大部分俄國艦長腦子裏的想法就跟現在的加拉寧差不多,衝上去,開炮,火力全開,打癱打沉對手,這才叫海戰,這才是海軍存在的意義。


    而艾伯哈特已經超越了這種膚淺的認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像一隻老狐狸。雖然因為形勢所迫,老頭不得不撥正水星紀念號的航線,跟阿斯克德號進行一場正航戰,但是這不代表他就準備用火炮解決一切問題。


    前麵已經講過了,艾伯哈特的如意算盤是用魚雷解決問題,盡量的壓縮炮戰的距離,縮短驅逐艦衝刺時受到的炮火幹擾,盡可能的提高雷擊的成功率。


    在這種主導思想之下,就算要玩炮戰,老頭也是要注水的。實際上一開始他就想好了,為什麽之前被跨射的時候,他選擇的是右轉而不是左轉?像政委同誌一樣,選擇左轉,確實很快就能贏得射角,便於反擊,但是左轉的話不可避免的就要繞到阿斯克德號的艦尾方向,隨著炮戰的進行,很有可能,雙方就要交換陣位,那時候就麵臨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隨著陣位的交換,水星紀念號就不可避免的被阿斯克德號和後麵趕上來的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海軍中校號以及頓涅茨克號包圍,那時候情況就很惡劣了,說不好聽點雙拳難敵四手,蟻多咬死象。


    第二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隨著陣位的交換,原本後撤的無情號和憤怒號完成雷擊作業時,就沒有任何掩護,兩艘驅逐艦必須直麵阿斯克德號的炮火,能不能成功很不好說。


    並且說不好聽點,萬一他們射出去的魚雷沒有擊中阿斯克德號,接下來要倒黴的就是水星紀念號了。被自己人的魚雷幹沉了,那才叫傻逼。


    其實還有第三個問題,那就是陽光的朝向問題,交戰的時間是下午,隨著夕陽西下,從東邊向西方瞄準,不可避免的會受到陽光的幹擾。不要小看了這一點,這種幹擾還是很強烈的,能直接影響測距和瞄準的精度。而一場炮戰,測距和測速都是異常重要的,他們的精確度直接關係到了炮擊的質量。


    艾伯哈特不想被圍毆,也不想浪費一次寶貴的雷擊機會,更不想蛋疼的麵朝太陽瞄準測距。所以,之前他才拒絕了政委的建議,選擇了右轉。


    向右轉向,意味著水星紀念號將與阿斯克德號同向航行,也就是進行同航戰。一般而言,相對於錯身而過的反航戰,同航戰對火控的要求較低,利於取得戰果。


    老頭做出的選擇其實是比較狡猾的,同航戰,以現在的情況而言,水星紀念號受到的幹擾比阿斯克德號小,可以從容的瞄準射擊,而後者則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光線的幹擾,也就是說老頭是占便宜的。


    實際情況也差不多,隨著同航戰展開,水星紀念號和阿斯克德號互相“投桃報李”,側舷的8門152毫米火炮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炮擊。可是總體而言,阿斯克德號吃虧,他再也無法像水星紀念號轉向之前,那麽從容的射擊,更不能取得什麽戰果。反倒是隨著炮戰的深入,它挨了兩炮。


    一炮命中了艦體中部上端,75毫米的榴彈將掛在那裏的交通艇打成了兩截。飛濺的木屑讓交通艇下麵炮位的水兵很是吃了一點苦頭。尖銳的木屑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衣服。將水兵們紮得鮮血淋漓,一個可憐的倒黴捂著臉嚎叫著就倒了下去,殷紅的鮮血從他指縫間流淌了出來。


    另一炮稍好,152毫米的穿甲彈在艦體中部開了一個小窗口,穿透了三米厚的煤層之後,在傾斜的穹甲上端停了下來,造成的損失微乎其微。


    而阿斯克德號的炮擊效果,真心是差強人意。連水星紀念號的邊都挨不上,每每剛剛形成跨射,水星紀念號就在艾伯哈特的指揮下,進行大角度的機動。


    這個年頭的機械式火控設備,基本上對於大角度、大速度的機動無解,隻要一方采用這種機動方式,就意味著之前進行的火控解算全部作廢。就得重新試射,重新觀測炮彈落點,重新解算以及重新修正。


    這麽一套手續下來,時間是很長的。而等阿斯克德號好不容易解算試射完畢,重新進入效力射。或者幸運的打出了跨射,水星紀念號新一輪的機動又開始了。


    這種無恥加猥瑣的戰術,直接就讓加拉寧掀了桌子,“oo你個xx,膽小鬼,懦夫……”


    阿斯克德號的艦橋外麵都能聽到這位噴口水的聲音,猛烈的炮擊聲都無法將其掩蓋下去,可見加拉寧有多麽生氣。其實換做誰遇上這種情況都會生氣爆粗口,實在是怪不得加拉寧。


    為什麽呢?原因很簡單,剛才說過了,這個年月由簡單的機械式計算機和測距儀組成的火控設備,對於大速度大角度的機動解算起來鴨梨山大。而這種壓力不光是對瞄準射擊的那一方,對於機動中的水星紀念號同樣存在。


    劇烈的機動同樣讓她的火控設備也無法工作,她同樣的也無法有效的解算阿斯克德號的航跡,一樣也打不準。


    進行炮戰,一般而言目的都是明確的,就是擊沉或者擊敗對手,而像艾伯哈特這麽搞,有點風吹草動就開始轉舵規避,這不是打炮戰,而是出工不出力。說不好聽點,這就是拖延時間。


    不過誰讓艾伯哈特的本質就是拖延時間呢?他本來就沒想堂堂正正的交鋒,本來就沒打算用炮戰分出勝負,本來就是為無情號和憤怒號爭取時間。隻有傻乎乎的加拉寧才相信什麽正麵交鋒,腦殘嘛!


    “對方太油了,”阿斯克德號的艦長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望了暴怒中的加拉寧一眼,小聲提醒道:“司令官閣下,我認為敵人可能就是想拖延時間!”


    加拉寧雖然有時候頭腦簡單了一點,但這貨並不是完全沒腦子,海軍這種技術性的兵種,沒腦子的人混不進來。實際上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對方的油滑戰術顯然就不是為了正麵決戰來的,難道敵人後麵還有援兵?


    加拉寧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跟他的艦隊不一樣,黑海艦隊的大部分主力都控製在艦隊委員會手裏,艦隊委員會完全可以派遣主力艦隊來圍剿他,說不定水星紀念號就是先頭部隊呢?


    如果敵人真的有援兵,不管來的是誰,哪怕來的隻是水星紀念號的姊妹艦卡古爾號,都夠轟殺阿斯克德號的。更何況來的還有可能是主力艦,比如自由俄羅斯號什麽的。如果對方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等待援兵,那麽他必須要早作選擇了。


    是繼續戰鬥還是風緊扯呼呢?


    加拉寧很猶豫,實話實說,撤退的話,他不知道往哪裏撤,從逃出敖德薩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艦隊就成了海上的流浪漢,除非在塞瓦斯托波爾的同夥能順利的顛覆艦隊委員會的統治,否則上天入地都無門。


    “讓驅逐艦發動一次雷擊!”很久之後,加拉寧才做出了決定,他決心賭一把。


    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海軍中校號很快就收到了旗艦的信號。對於這道命令,兩艘驅逐艦的艦長有些肝顫,畢竟他們的船太小速度太慢,想要占據有利的雷擊陣位恐怕並不容易,一個弄不好,就會被水星紀念號打成篩子。


    不過走上了叛變這條路。就意味著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隻能執行上頭的命令。很快。兩艘老式驅逐艦又開始重新加速,從阿斯克德號的側後方直插戰場,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們的企圖。


    政委提醒了一句:“敵人準備用魚雷了!”


    “我看到了,”艾伯哈特放下望遠鏡,麵不改色十分淡定的命令道:“全速前進,告訴各炮位,將火力放在那兩艘驅逐艦上!”


    政委有些猶豫,他覺得這麽做不妥:“不管阿斯克德號不妥吧?”


    實事求是的說。政委的顧慮很對,放任阿斯克德號不管絕對有問題,沒有了炮火的壓製,阿斯克德號可以從容的保持航向,心平氣和地瞄準,這對於提高命中率是有相當好處的。


    艾伯哈特很淡定地回答道:“一發炮彈打不沉我們,但是一枚魚雷卻可以送我們下海!”


    政委立刻就不說話了,魚雷的威脅確實比炮彈大,尤其是現在,水星紀念號沒有任何掩護。敵人的驅逐艦可以毫無阻礙的直插過來,這種情況下。首先要關注的確實是魚雷。


    不過政委還是有點怨念的,要是無情號和憤怒號在身邊,哪有這種麻煩,有他們在,敵人的驅逐艦根本就過不底,政委還是覺得艾伯哈特的決定有誤,覺得不應該讓無情號和憤怒號擔當主角,而是應該讓水星紀念號當主角,用大炮解決問題。


    不過他怨念再大也沒用,現在是艾伯哈特當家作主,有了某仙人的支持,在這支小艦隊裏,老頭的話就是聖旨,必須無條件的執行。否則契卡會很愉快的逮捕政委,將他扔進船首錨艙的禁閉室裏。實話實說,這會兒那裏既通風又涼快,還能洗冷水澡,是讓人恢複清醒的好去處。


    海麵上,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海軍中校號加速有點慢,給人一種有勁使不出來的感覺。這也沒辦法,畢竟這兩艘驅逐艦艦齡有點長,鍋爐設備經過十幾年的磨損,肯定不如早年那麽給力。更何況他們本來速度就不算快,25節的速度,在水星紀念號麵前實在沒有太大的優勢。


    也就是水星紀念號之前船頭受損,有點埋首,最大速度上不去,否則,這兩艘驅逐艦想要搶占發射陣位真心是相當的難。尤其是水星紀念號將絕大部分火力都轉移到他們身上時,這種壓力就更大了。


    各種粗細不一高度各異的水柱在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海軍中校號船身周圍騰起,飛濺的彈片讓甲板上的水兵壓低了身形,有的幹脆選擇了躲避。


    隨著他們離水星紀念號的距離越來越近,壓力也就越來越大,衝在前麵的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幾乎成了遊走於刀鋒間的精靈,不時的就有炮彈跟它擦肩而過,水兵們戰戰兢兢的目測距離,希望早一點結束這趟危險的旅程。


    不知道是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運氣太好,還是水星紀念號炮兵們被之前艾伯哈特的機動戰術敗光了人品,這艘老式驅逐艦晃晃悠悠的竟然進入了發射陣位。


    “定深五米,距離一千,三發齊射!放!”


    隨著槍炮長的一聲令下,操作魚雷發射管的水兵迫不及待的按下了電門,隨著噗噗噗三聲悶響,三枚寒光閃閃的魚雷殺氣騰騰的向水星紀念號衝了過去。


    “左舷發現魚雷!”觀察哨尖聲喊叫道。


    不過司令塔裏的艾伯哈特和政委卻不是特別緊張,至少看上去並不緊張,“右滿舵!”艾伯哈特命令道。


    在政委的親自操作下,水星紀念號猛地右傾,偏轉過去一個相當大的角度,三枚魚雷很驚險的從她的艦首前方衝了過去。那一刻整個艦橋裏的官兵由衷的鬆了口氣——噓……


    不過危機並沒有結束,隨著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發動攻擊之後,緊跟在她後麵的撒肯海軍中校號也射出了魚雷,而且正好有一個時間差,將將在水星紀念號轉舵,船身有些發飄,舵效最低操作最困難的時候發動了攻擊。


    “魚雷!”這一回桅杆上的觀察哨都發出了高八度的高音,可見情況是多麽的危險。


    而麵對危險,不管是艾伯哈特還是水星紀念號都沒有任何辦法,再想轉舵基本不可能了,甚至現在船身都因為舵效低都有一點失控的感覺。反正政委的一顆心完全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魚。


    那一瞬間,時間幾乎定格,第一枚魚雷從艦尾方向擦了過去,第二枚魚雷被艦尾的尾流幹擾了一下,偏轉了一個角度也錯開了,可是那第三枚魚雷沒有受到任何幹擾,毫無阻礙大搖大擺的就衝向了水星紀念號的船身,很可能在下一秒鍾就完成一次燦爛的爆炸。


    時間似乎很長,不過又像很短,就在艾伯哈特和政委都氣沉丹田下盤用力,準備對抗爆炸的衝擊時,頭頂的觀察哨幽幽地傳來了一個聲音:“總監同誌、政委同誌,魚雷從船底穿過去了……”(未完待續。。)


    ps:鞠躬感謝尤文圖斯同誌和秒殺土豆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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