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鬱問出這句話後,江笠和許淮因雙雙朝他看了過來。


    許淮因點頭道:“是和顏家,有何不妥嗎?”


    江鬱直接後退了一步:“我不想去。”


    許淮因沒想到他直接來這麽一句,臉色沉了沉,語氣加重:“小鬱,不要任性。”


    江鬱態度很堅決:“我不想和顏家打交道。”


    他有此想法,也不隻是因為南馥說起顏家時眼裏藏不住的冷意,還因為顏半雪在餘綿麵前所表現出的尖酸刻薄。


    顏汶川如果真是剛才江笠口中所說的那等精明之人,那就說明顏半雪對餘綿的態度是他默認的。


    餘綿是南馥想保護的人,他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


    再次遭到拒絕,許淮因已然有些惱意,他壓著火氣,準備態度再強硬一些,不待他開口,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許淮因往江笠看去,江笠衝他搖了搖頭,然後用口型說了聲“等我”後,就開了車門往下走。


    從小對於江鬱的教導,向來都是由許淮因做主,江笠工作忙,良好的教養讓她始終保持著喜怒不形於色,做事利益至上,江鬱不喜歡她這樣的人,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他們幾乎說不到一塊兒去。


    她這個兒子像是要和她較勁,漸漸變得性格乖戾,脾氣暴躁,極為叛逆。


    好在通常許淮因還是能很好順著他的毛,所以除非許淮因解決不了,不然江笠都是選擇任其發展。


    顯然現在這麽一看,江鬱越是長大,許淮因也越是難以控製了。


    思及此,江笠目光深沉。


    在見到江笠下車的那一刻,江鬱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為什麽不想和顏家打交道?”江笠示意江鬱跟上,帶著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江鬱拿不準他這位母親大人什麽態度,於是沒有說話。


    “有矛盾?”江笠繼續問。


    她語氣溫和,卻透著一股不說清楚就別想離開的壓迫感。


    應付許淮因和應付江笠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江鬱攥了攥拳頭,猶豫片刻,半真半假地說:“他們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江笠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樣:“你覺得我們江家是任人宰割的小雞?”她頓了頓,極不讚同地說:“小鬱,是什麽讓你產生了這種錯覺?”


    江鬱微微掀了掀眼皮。


    江笠了然地看他一眼,眼神銳利:“不肯賞臉,是因為你交的那女朋友和顏家有矛盾?”


    江鬱猛地瞪大眼:“爸都告訴您了?”


    “還需要你爸告訴我嗎?”江笠撐了撐眼鏡,金絲邊鏡框折射出冷然的光點,她不緊不慢地說,“你戀愛了這個信息,都快寫滿整張臉了。穿著這麽一身正式的西裝,手腕上還不忘綁根發繩。”


    她淡淡一笑:“這東西你應該用不著吧?”


    江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晚他將南馥的發繩捋下來,不想亂扔,就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就再也沒有取下來過,白皙的皮膚都因為長時間的緊勒,落下了一圈紅痕。


    “你的心情我能明白,”江笠說,“但我與你爺爺不過是和顏汶安有合作意向而已,今晚這頓飯隻是先接觸接觸。你要是不想和他打交道,更應該做的是找到說服我們不和顏氏合作的理由,而不是耍小孩兒脾氣,讓大家都難堪。”


    江笠靜靜看著他:“這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江鬱摩挲著手上那條無甚裝飾的黑色發繩,沉默片刻後,大跨步過去開門上了車。


    吃飯的位置是顏家訂的,在一家位置安靜,環境高雅的私房菜飯店。


    一行人到達時,江老爺子正坐在雅間的沙發上和一位容貌俊朗的中年男性.交談甚歡,在他們旁邊,身著蕾絲禮裙的少女斂了眉眼裏所有的凶狠勁兒,一派乖巧聽話的模樣,不時地露出一抹笑容。


    江老爺子身體健朗,聲如洪鍾,見到江笠一家人的身影,擺著臉道:“你們怎這麽晚才來?我和顏先生等你們許久了。”


    “抱歉,路上堵了會兒車。”江笠帶著自家先生和兒子走過去打招呼,顏汶安也站起身伸出手,“辛苦江總大老遠跑這一趟了,陪老爺子聊天我也收獲良多。”


    話落,他示意身後的乖巧少女過來:“半雪,這是你江阿姨許叔叔。”


    顏半雪甜甜道:“阿姨好,叔叔好。”


    顏汶安又看了看江鬱,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往那兒一站就是焦點。


    他眸中透著幾分欣賞,剛要讓顏半雪喊“哥哥”,江鬱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既然是一個學校的,叫學長就行。”


    學長和哥哥,分量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顏半雪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聽出對方這是婉拒的意思,而他甚至從進來那一刻開始就沒多看她一眼。


    顏汶安也稍稍一怔,但很快便斂了神色,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大家別站著說話,都入座吧,我這就讓侍者上菜,咱們邊吃邊聊。”


    雅間裏燃了香薰,隱約還能聽見外麵流水潺潺的聲音。


    等眾人都入座,顏汶安舉杯敬過一圈,沒忘記請這頓飯的主要目的,於是道:“有孩子在,咱們今晚就不談那些枯燥的生意。”


    江笠和許淮因笑著應了聲好。


    顏汶安儒雅道:“這不是還有半年,小女就升高中了嗎,早有耳聞你們家江鬱品學兼優,我就想,倆孩子可以多聯係,讓半雪多和江鬱學習學習。”


    江笠迎著對方精明的目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頓飯不是為了什麽生意,是為了他旁邊的小姑娘。


    但她和許淮因都知道江鬱是有女朋友的,再者對麵姑娘還是一小孩兒,怎麽說都顯得太急了。


    江笠正要推辭,旁邊的江老爺子忽然爽朗笑道:“哪裏哪裏。”


    他看著顏半雪,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滿意之色:“半雪這孩子乖巧懂事,體貼孝順,一點兒也不令人操心,不像我們小鬱,正值叛逆期。其實我也正有此意讓他們多接觸,瞧這性格多互補,他們一定能相處得很好!”


    顏半雪得了這番誇讚,羞赧地低下了眉眼,輕聲說了句“謝謝爺爺”。


    江笠和許淮因對視片刻,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江老爺子發話了,他們就不好再說,難怪顏汶安要提前請人先過來。


    許淮因和江鬱的座位相鄰,他想著飯桌上不好忤逆老爺子,於是他私下扣了扣江鬱的座椅,用眼神提示他先暫時應下。


    江鬱眉頭皺了皺,在許淮因的再三催促下,終於將目光落在了顏半雪身上。


    “你期末考成績在全校排多少名?”他淡淡問。


    顏半雪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呆愣住。


    她成績是不太好的,姐妹多,玩的東西也花,拿來學習的時間幾乎沒有。


    這事兒本來也不可恥,但在長輩麵前談成績,多少讓人有些心虛。


    江鬱:“前十?”


    顏半雪搖頭。


    江鬱:“前一百?”


    顏半雪再次搖頭。


    江鬱:“前五百?”


    顏半雪尷尬地笑了笑。


    江鬱繼續問:“試過努力嗎?”


    顏汶安薄唇緊抿,已經不說話了,顏半雪怕暴露自己在學校混日子的事,聞言慌忙點頭:“我努力過了,成績就是提不上去……”


    江鬱打斷她:“既然努力過,七中初三加起來就七百號人,你的成績卻仍然連前五百都不到,還指望跟我學習?”


    “我們這種骨骼驚奇的好學生,”他抿了口熱茶,冷嗤了聲,“不和天資欠費的玩。”


    這話一出,許淮因一言難盡地皺了皺眉。


    他就猜到江鬱要發作。


    滿座安靜幾秒,顏半雪臉色煞白,難堪得想鑽桌子底下去。


    江老爺子最先回神,他威嚴的目光盯著江鬱,壓著怒氣道:“江鬱,你爸爸平時就是這麽教你不懂禮貌的?還不快給你顏妹妹道歉!”


    江鬱沒說話。


    鬧成這樣的場麵不是顏汶安願意看到的,他不動聲色看了江鬱一眼,打圓場道:“沒事沒事,小朋友之間開個玩笑而已。是我們家半雪太頑劣難收心,反正我們兩家也住得近,一起上學放學的話其實也可……”


    “我覺得不可以。”江鬱冷聲說。


    眼看江老爺子緩和的臉色再次黑沉,許淮因不得不出麵喝止江鬱:“放學一起回家而已,讓老李往初中部跑一趟的事,沒什麽不可以的。”


    說完,他稍稍靠近江鬱,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看老爺子對小姑娘的喜歡勁兒,你先應下來,其餘的以後再說。”


    聽到這話,江鬱勾了勾唇。


    許淮因還以為他想通了,誰知下一秒他就冷不丁地開口:“我說不可以,是因為放學後還得陪女朋友,她占有欲強,我和別人走太近,她會生氣。”


    他說話的聲音很淡,可無異於平地驚雷。


    饒是顏汶安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尷尬之色,他沒聽江老爺子提起過這件事。


    江老爺子是最震驚的那一個:“你哪兒來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說著,他掃了眼江笠夫婦,見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反應過來隻有他被蒙在了鼓裏,頓時怒得手都抖了抖。


    “您不知道不要緊,”江鬱冷冽的視線投向顏半雪,聲音不鹹不淡,“顏學妹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


    顏半雪經這話一引導,想到論壇的那些傳言,一下反應過來,驚詫出聲:“你、你竟然真的喜歡alpha!真惡心——”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她連忙伸手捂住了嘴,可那句“惡心”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江老爺子還沒從剛才的驚怒裏緩過勁兒,乍然又聽到這話,氣得險些暈厥過去。


    看見小姑娘的表裏不一還是其次,他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引以為傲的孫兒不僅背著他談戀愛,對象還是一個alpha!


    這不就是自毀前程!


    江笠雖也有些意外,但相較於其他人已經好上許多,她瞥了眼許淮因,後者嘴唇抿得很緊,滿臉都壓抑著不安。


    意識到什麽,她慢慢收回視線。


    看來這事許淮因早就知道。


    即便心知肚明,江笠卻也未就此事談論過多。


    這頓飯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江笠過去攙扶起江老爺子,和臉色難看的顏汶安道了聲抱歉後就頷首告辭。


    江老爺子有專門的司機接送,為防止江鬱再和他起衝突,江笠讓司機先將他送走了。


    三人一起出了飯店。


    許淮因神情不定,時不時地看一眼江笠,就等她問話。


    然而直到老李取了車過來,江笠都沒有開口。


    一家人先後彎身上車,到江鬱時,車門卻從裏麵砰的一聲被關了。


    江鬱:“……”


    兩秒後,車窗緩緩打開,露出江笠那張處處透著優雅高貴的臉。


    “身上應該有打車的錢吧?”她看到江鬱點頭,繼續道,“那就自己打車去找你的alpha女朋友,今晚別回來了。”


    話音墜地,不止江鬱愣住,連許淮因也愣住了。


    但江鬱反應很快,不待許淮因開口,迅速說了聲“謝謝母親”之後,就往反方向跑走。


    許淮因望著江鬱飛奔的背影,眉心擰出一道褶,扭頭提醒江笠:“老爺子還等著……”


    “父親那邊我來應付,”江笠說,“就別讓孩子遭罪了,alpha喜歡alpha,不是什麽可恥的事。再說,”她微微笑了笑,仍是天生的疏離感,可那雙和江鬱如出一轍的黑眸隱隱透著暖意,“我兒子的眼光,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我們得學會相信他。”


    許淮因囁嚅著唇,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另一邊,江鬱剛剛攔了一輛車往學校趕,緊跟著就收到了江笠給他發來的兩條消息外加一條微信推文。


    【我給你辦了個健身卡,記得周末去鍛煉起來。】


    【鏈接:教你三十天如何練好擊劍。】


    【加油!別輸給她!】


    江鬱:“……”


    -


    下了晚自習,南馥已經習慣一回宿舍就洗澡。


    臨近聯考,各科老師都沒布置什麽作業,大多都是劃重點複習。


    她草草地衝了個澡後,隨手翻了下微信,沒看到有新消息,又把手機扔回去充電。


    然後翻開書包準備做兩張卷子。


    卷子還沒攤開,宿舍門被人敲響了。


    一般除了宿管查寢之外,沒人會來串門。


    她懶懶散散地去開門。


    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少年時,眼神一下頓住。


    黑色正裝穿在來人身上,顯得氣質純粹,五官清雋,廓版襯肩設計讓他的肩線寬闊了些,愈發襯得他腰細瘦削。


    不管如何打扮成熟,他眼中的少年氣一如既往,光芒萬丈。


    江鬱微微喘著氣,像是一路跑上來的。


    南馥回過神,下意識對他伸出手,握到一片冰涼:“你怎麽來了?”


    江鬱腦袋往她頸窩上蹭,抱住她,輕聲道:“我母親讓我今晚來和你睡。”


    “你要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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