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探長馬上向警察局通報了他們的分析。然後,他們迅速驅車前往東部沙漠的第十二座基地。


    雖然警察一定會做好準備,可看來還是有一定風險。費舍爾建議,除了他自己,大家就不要去了。但顯然,任為和呂青一定要去。不過他們建議,常玉明就不要去了。常玉明卻又認為,既然警察都知道了,那就是甕中捉鱉了,還能有什麽風險。而且killkiller的事情,說起來和他的工作也有些關係,所以他堅持要去。於是,大家就一起上路了。


    距離相當遠,雖然車速很快,但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費舍爾探長那輛陳舊的自動駕駛警車,在一路的沙漠風塵中,已經被弄得灰頭土臉。


    第十二座基地有一座外形張揚的主樓,名字叫“翼龍”。從公路上看過去,完全看不出一點基地的樣子,更像是造型奇特的豪華酒店。翼龍的結構類似拉索式大橋。兩邊高聳的拉索塔斜斜插向天空,像是折起的翼龍翅膀。中間的蛋殼頂棚緊緊趴在荒漠上,像是蓄勢待起的翼龍身體。在黃昏的朦朧夜色中,在墨藍色天空的背景中,絢麗的燈光包裹著翼龍的翅膀和身體,顯得格外雄壯威武。在那龐大身體的背後,是更加龐大的基地園區,麵積超過三百平方公裏。據說,完全開放後,基地可以容納八百萬客戶進行“長期療養”。


    翼龍門口,有巨大的半圓形階梯。他們快步走了上去,在大堂門口,安裝了人體掃描設備,幾位安保人員盯著他們,好像正在做著某種判斷。這會兒已經有點晚了,沒什麽人在這個時間才來,這讓他們急匆匆的樣子看著有點可疑。但費舍爾探長穿著警服,這顯然讓幾位安保人員有點猶豫。他們並不是警察,沒有穿警服,而是穿著killkiller的一種製服,任為在貝加爾湖療養院見過。顯然,他們是killkiller自己的安保人員。


    任為注意到,門口停了很多警車。甚至在翼龍頭頂,還有一架盤旋的直升機。看來,費舍爾的警告起到了作用。


    安保人員攔住了他們。“你們的請柬。”一個小夥子說,他看著很年輕,擁有一張英俊白皙的麵龐。


    “這裏。”費舍爾探長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警徽。


    “哦……”小夥子似乎遲疑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說:“已經來了很多警察,我不知道您為什麽現在才來,而且,他們……”他指了指任為他們幾個人。


    “來了很多警察?是我讓他們來的。”費舍爾探長說,露出不滿的表情,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證件,打開在小夥子麵前晃了一下。


    “好吧,您可以進去,但是他們幾位,沒有請柬的話,恐怕……”小夥子說。


    “你瘋了嗎?”費舍爾探長說,“他們是來救你們的。”


    “來救我們的?”小夥子有點驚訝,他笑了,“不,不。您別開玩笑了。”然後他又把笑容收了起來,正色說:“對不起,必須有請柬才能進去。”


    “你叫什麽名字?”費舍爾探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任為聽到幾聲嘩啦啦的響聲,他看到其餘幾個安保人員迅速掏出手槍,指著費舍爾探長。


    小夥子有點慌亂。“凱文,我叫凱文。”他居然回答了費舍爾探長。


    “嗨,凱文,”一個大個子說,“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揍他,你現在應該揍他。”


    但是凱文依然有點慌亂,並沒有要揍費舍爾的意思。


    “我說,”大個子對費舍爾說,“兄弟,鬆開你的手。否則,我會把你揍到爬不起來。”


    費舍爾扭頭看了看大個子,沒有接他的話,回過頭來繼續對凱文說:“凱文?真是個好孩子,今天晚上,你會值班嗎?”


    “會的,我會值班。”凱文勉強地說。他的臉煞白煞白,頭上的汗冒了出來。費舍爾緊緊地揪著他的衣領,讓他很不舒服。


    “嗨——”大個子又說話了,“凱文,勇敢一點,像個安保的樣子。”他顯然很不滿。


    “這麽大的園區,還沒有人住,黑黢黢的,你值班的時候,會不會嚇得尿出來?”費舍爾探長說。


    凱文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他沒說話,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這時候,常玉明插話說:“大家都放鬆,你們馬上會接到電話的。”


    果然,大個子似乎接到了電話,他略微低頭,在對自己的ssi講話,“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他收起了槍,走上去一步,拍了拍費舍爾探長,說:“好吧,你們進去吧。我看,你用不著這麽暴脾氣,否則遲早會挨揍的。”


    “是嗎?”費舍爾探長鬆了手,“如果我掏槍,你們已經躺在那裏了。”


    “是嗎?”大個子反問了一聲,“為什麽你身上會發出嘟嘟嘟的聲音?”他一邊問著,一邊哈哈大笑起來,另外幾個人也跟著笑了起來,但小夥子沒有笑。


    費舍爾探長想衝向他,被常玉明拉住了。


    他們終於進入了寬闊的大堂。那裏人聲鼎沸,酒會早已經開始。在大堂的正麵深處,有一個大大的舞台。舞台上燈光搖曳,一支搖滾樂隊正在表演。主唱已經達到了興奮的極點,腦袋瘋狂地搖晃著,試圖追上聽起來已經失控的音樂節奏。台下近處,一群人正使出吃奶的力氣,和主唱一起努力。稍遠,更多的人也在搖晃著腦袋,不過沒有那麽用力。他們走來走去,互相說著些什麽。但又經常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一對對腦袋不停地湊近和分開。然後,他們仰頭大笑或者點頭微笑,顯得很開心。


    任為他們站的位置,離舞台已經相當遠。音樂聲依舊不小,但說話還聽得清楚。


    任為看到,和門外的戒備森嚴相互呼應,大堂中興高采烈的人群四周,也有很多麵容嚴肅的警察。同時,還有很多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他們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偶爾飄起的西裝會露出腰間的武器。那是killkiller自己的安保,看起來比警察更加彪悍。而且很明顯,他們和門口的安保人員不同,那幾位穿著製服,像是園區的常駐安保,而這些人不穿製服,應該是為酒會安排的特別安保。


    費舍爾說,警方加派了四倍警力,當地警局幾乎傾巢而出。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當然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發現異常的概率已經非常小。kha的人又不是傻子,看到這麽多警察,誰會冒險發動襲擊?


    費舍爾說著這話的時候,心裏有點後悔,他早就後悔了,所以剛才脾氣也有點不好。他想,也許這會兒,該思考的問題不是如何防範襲擊,而是明天如何向上司交代。他一定得說明,他的警告有強有力的根據。不然,如此浪費警力,會讓他的上司把他臭罵一頓。當地警局一定會埋怨他的上司,他的上司不會輕鬆,自然需要用他來放鬆一下。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不過腦子,僅憑呂青幾句話,就向上司發出了警報,很可能是誇大其詞,過於冒失了。他有點生氣地看了一眼呂青。呂青還是滿臉嚴肅,正在緊張地掃視全場,好像並沒有像他那樣放鬆下來。


    常玉明拉著一個身軀龐大而滿麵春風的家夥走了過來。大聲說:“呂青,呂青,穆勒先生在這裏。”


    “嗨,親愛的呂青女士,您好嗎?好久不見,為什麽不告訴我您會來?您會成為第一位上台發言的嘉賓!保安還攔住了您,實在對不起。這都怪您,您對待老朋友太見外了。為此,我必須向您表達我的不滿。”穆勒誇張地伸出雙臂,做出準備擁抱的樣子,走向了呂青。


    呂青扭過頭,臉上勉強擠出了笑容。“你好,穆勒先生。”她沒有動,但也伸出了雙手,接受了穆勒的擁抱。


    “但願呂青女士不會把穆勒先生告了。”費舍爾對任為說,還透露著不滿。


    “什麽?”任為沒有聽清楚。


    “他替穆勒先生擔心,呂青可以告他性騷擾。”常玉明小聲說。


    “哦?”任為問,“那就是說不能擁抱。”


    “可以擁抱,”常玉明說,“但是,你應該先問,親愛的女士,我可以擁抱您嗎?”他後半段的聲音依舊很小,聲調卻很誇張,聽起來好像一個卡通在說話。


    “這個穆勒先生,顯然不是赫爾維蒂亞人。”費舍爾說。


    “那幾個保安是。”常玉明說。


    “你說什麽?”費舍爾問,很不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跟您開個玩笑。”常玉明退了一步,笑著說。


    呂青和穆勒寒暄了幾句,正在轉向他們幾個人。“這是我丈夫,任為。”她向穆勒介紹,然後向任為介紹:“這是黑格爾?穆勒先生,killkiller的總裁。”


    “您好。”說著,任為伸出了手。黑格爾?穆勒馬上握住了任為的手,握得很緊,甚至讓任為的手感到一陣生疼,但黑格爾?穆勒看起來若無其事。他很熱情地說:“嗨,您好!我知道您,您是偉大的科學家。您的雲球項目是跨時代的項目,就像我們的killkiller技術,將引導人類的發展方向。”


    “過獎了,過獎了。你們才很了不起。我媽媽就在你們的療養院裏,貝加爾湖。”在手的一陣陣疼痛中,任為使勁擠出了一句話。


    “是嗎?”黑格爾?穆勒滿臉驚訝,他扭頭對呂青說,“親愛的呂青女士,您真的沒有把我當作您的朋友!您的法律上的媽媽,難道不應該得到我們的特殊照顧嗎?”他的頭扭向任為,“請告訴我她的編號。我保證,她會是貝加爾湖基地最最尊貴的客戶。”


    “謝謝,不用了。我們已經為她買了最好的白金區服務。”任為說,這時,黑格爾?穆勒已經鬆開了他的手,他覺得舒服多了。


    “穆勒先生,您不要客氣。您總不希望,我被反貪局調查吧?”呂青說。


    黑格爾?穆勒哈哈地笑了起來,“我很佩服您,呂青女士。您總是那麽幽默,還總是那麽堅持原則。我和一百多個國家的官員打交道,您是最充滿智慧的一個。”


    任為看著他,覺得碰到了和自己最不一樣的人。不知怎麽,他想起了埃爾文?克裏斯特。很巧,今天kha可能襲擊這裏。黑格爾?穆勒,會和埃爾文?克裏斯特一個下場嗎?


    “常玉明先生說,你們來這裏旅行。你們可真是來對了,我們這個基地,第十二座基地,翼龍基地,是赫爾維蒂亞最新、最偉大的景點!”黑格爾?穆勒抬起手,指著落地玻璃窗外的一個方向說,“你們看,那裏有一座小山峰。那是舍得勒峰,在沙漠邊緣,離這裏有二十公裏。在那座山上,你們可以看到翼龍基地的全貌。一隻體型達到三百三十二平方公裏的翼龍!在夜裏,比如現在這個時候,如果你們站在舍得勒峰的峰頂,閃亮的翼龍將會向你們展示,地球上最偉大的建築群!”他非常得意,繼續說著:“舍得勒峰,本來隻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峰,長滿了醜陋的灌木、矮鬆和白楊,從來沒有遊客。但是現在,那裏有數十個觀景台在建設,就是為了要觀賞我們的翼龍。因為我們的翼龍,舍得勒峰將迎來他一億年曆史以來的巔峰時刻,成為赫爾維蒂亞最熱門的觀光點。”


    看來常玉明沒有跟他提任明明的事情,這很好。任為呆呆地聽著他的口若懸河,呂青則默默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顯然,作為經常打交道的對象,呂青很適應黑格爾?穆勒的風格。


    任為扭頭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黑魆魆的,好像是有一座不高的山峰。


    “這麽大規模的建設,還有您的科技,都是為了老人。您不覺得,會擠占年輕人的生存空間嗎?”任為不知怎麽,忽然問出了一句他覺得也許並不合適的問題。


    黑格爾?穆勒一下子愣住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像他也沒有預料到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不過隻有一秒鍾,或者半秒鍾,他就迅速恢複了他飽含溫暖的笑容。


    “人類總是妄自尊大,不是嗎?”他像是在對一個調皮的孩子講述他還不理解的世界,“人類總是試圖預測自己完全無法控製的未來,並據此做出可笑的判斷。曾經人類認為,地球的糧食隻能養活六十億人,後來說是一百五十億人。可現在呢?我們有三百億人!而且,我們生活得很好,甚至,全球糧食生產仍然過剩。曾經人類認為,石油五十年內就會被用完,然後地球會退回到農業社會。可現在,新發現的儲量按照當時的預測用量,還可以使用五百年。可惜,我們已經不再使用石油了,我們使用核能源。所以那些石油,沒有像人類預測的那樣被挖空,反而會永遠躺在深深的海底。曾經人類認為,人類的工業化會使地球變暖,北冰洋會融化,南極洲會融化,海平麵會上升三米,威尼斯會消失。結果呢?是的,曾經短暫地融化過。可現在,北冰洋是一個大冰塊,是一個和西伯利亞連接起來的大冰塊!俄羅斯人在那個冰塊上建立了城市,還有加拿大人,甚至請中國人在冰塊上修了鐵路。地球隻是有自己的生理周期,和人類無關。人類總是認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改變地球,改變人類自己。但是其實,人類隻是可憐的毛毛蟲,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人類會毀滅自己嗎?人類會集體自殺嗎?不,人類是懦夫,人類很無能。自殺需要勇氣和能力,而人類不行。人類隻是可憐的毛毛蟲。人類能做的事情,隻是讓毛毛蟲的生活變得更好。至於明天,上帝會給出答案,會給出你想不到的美妙答案。”


    任為無法回答。


    “難道,都指望上帝嗎?”費舍爾探長忽然插了一句話。


    黑格爾?穆勒看了一眼他,特別是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警徽,然後才張嘴說話,“探長先生,我們killkiller的飛船馬上就要去火星了。作為不需要了解科學的人,您的專業使您無法想象我們做的事情。十年前,火星上已經有您在宇航局的同事。因為,那裏有五十個人的居民點需要維持治安。而您,也許應該申請,去那裏做一下崗位輪換,我想,那可以幫助您,拓展一下您的視野。”


    費舍爾臉漲得有點紅彤彤的,似乎已經在想如何發作,但好在任為為他解了一下圍。“不過那個居民點,”任為說,“應該說是實驗居民點,到現在也隻有一百人。顯然,在火星上的大規模定居,目前來看還不現實。”


    “親愛的任為先生,所以,這是我們努力工作的原因,而不是我們停止腳步的理由。就像您的雲球,據我所知,曾經隻是一個連孩子都嫌棄的電子遊戲。可現在,那裏有幾千萬智慧生命。我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生命,但稱之為智慧肯定沒問題。您最應該相信我們,我們在做同樣的事情。同樣艱難,也同樣偉大。”黑格爾?穆勒說。


    “穆勒先生,您講得很精彩。”呂青忽然插話,臉上帶著一點笑容,但有些心不在焉,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著誇獎的話。黑格爾?穆勒把頭扭向她,聲音變得低了很多,“哦,不。當然,親愛的呂青女士,我當然理解您的擔心,還有您的朋友們。很抱歉,我們目前,還不能打消您所有的疑惑和顧慮。可是請您一定相信,我們正在按照您希望的方向努力。無論如何,您是我曾經遇到的最聰明和最堅定的政府官員。我想,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未來,也會是最堅定的夥伴。”


    “謝謝您,穆勒先生。”呂青說,心不在焉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


    “那麽,”黑格爾?穆勒大聲說著,並且使勁直了直身子。對他來說,呂青的個子有點矮,他講話時,略微欠著的身子讓他的後背有點僵硬。“我該把時間還給你們了。”他說,“我想,你們可以隨便走走,喝點什麽。如果你們想要參觀,我可以安排專人陪同。”


    “不用了,謝謝你,穆勒先生。”呂青說。


    “好的。最後,您真的不需要,我在貝加爾湖,為您的母親做些什麽嗎?”黑格爾?穆勒說。


    “不,謝謝。”呂青很堅決地說。


    “好。那麽,祝你們玩兒得愉快!”他的臉轉了一圈,算是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他揚了一下眉毛,聳了一下肩,雙手做了一個攤開的動作,“謝謝,再見。”他說。


    “再見。”呂青說。


    黑格爾?穆勒歪了一下腦袋,不知想要表示什麽,終於走了。


    “再見。”任為對他的背影說。常玉明笑了笑沒說話,費舍爾則氣呼呼地也沒說話。


    “如果不是在這裏,我要揍扁他。”費舍爾說。


    “看看他的塊頭,你可打不過他。”常玉明說,“再說,就算你打得過,他會讓你傾家蕩產。”


    “他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任為說。


    “包括關於我輪換崗位的事情嗎?”費舍爾說。


    “哦?不,當然不是。”任為說,“是的,這家夥夠討厭的。”


    “他就是這樣,他準備競選美國總統。”常玉明說,“他可是認真地這麽想,不是開玩笑的。”


    時間漸漸過去了,kha顯然沒有露頭的跡象。別人看起來,似乎逐漸安下心來了,但呂青則顯得越來越緊張。


    “我覺得有什麽不對。”呂青說。


    “什麽?”費舍爾問。


    “kha不會這樣放棄。”呂青說。


    “他們沒有選擇。”費舍爾探長說,“他們能怎麽辦呢?”


    “酒會已經要結束了。”常玉明說。


    確實,大家都在逐漸散去。舞台上,工人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剛剛黑格爾?穆勒說什麽?”呂青問。


    “什麽?”任為問,“他說了很多。”


    “舍得勒峰。”呂青說。


    “舍得勒峰?對,他說了,怎麽了?”他有扭頭看了看遠處那黑魆魆的小山頭。


    “這裏還沒開業?”呂青扭頭問常玉明。


    “對,今天不是開業酒會嘛!”常玉明說。


    “所以,還沒有病人。”呂青說。


    “對,還沒有病人。”常玉明說。


    “一個都沒有。”呂青說。


    “一個都沒有。”常玉明重複了一遍,“要下個月開始,才會有人入住。”


    “你記得kha的第一份聲明嗎?”呂青轉頭問任為。


    “什麽?內容也很多啊!”任為說。


    “我們不會攻擊清醒的人類,除非他們選擇阻止我們清除不清醒的人類。否則,我們永遠不會攻擊清醒的人類。”呂青說。


    任為略微想了一下,說:“對,有這一句。”


    “還有,”呂青說,“再次聲明,kha是最終極的人道主義者。我們的使命是,利用一切手段,包含任何合法或非法但有幫助的手段,清除不清醒人類,阻止killkiller及其同行,抵抗任何政府的錯誤政策。我們的目標是,保持人類清醒。”


    任為又略微想了一下,說:“對,是最後一段。”


    “他們說,他們要清除不清醒人類,阻止killkiller及其同行。”呂青說。


    “是。”任為說,“你到底什麽意思?”


    “這裏還沒有不清醒人類,他們沒法清除。這裏隻有killkiller及其同行,但都是清醒人類。對於killkiller,他們用的詞是阻止,而不是清除。”呂青說,“他們說,他們永遠不會攻擊清醒的人類,除非清醒的人類阻止他們清除不清醒的人類。這裏沒有不清醒人類,他們不能進行那個叫作‘清除’的動作。”


    “你是說,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襲擊這裏?”費舍爾探長有點急了,“你在害我!我們可是調動了大批人力!我怎麽會相信你?一個偵探小說愛好者!”


    “他們是恐怖組織,他們會這麽小心守信嗎?”任為說,顯然覺得這不太可能。


    “也許他們不會那麽守信,他們並不在乎傷害幾個清醒人類。但是,他們也不會太過分,不會做明顯針對清醒人類進行傷害的事情。否則,他們會失去民意支持。”呂青說。


    “他們有民意支持嗎?”任為問。


    “當然,而且不少。”常玉明說,說著看了看費舍爾探長。


    費舍爾探長撇了撇嘴,說:“我不能說支持,我必須反對。”


    “你質問黑格爾?穆勒,我覺得有嫌疑啊!”常玉明說。


    “我不能說支持,我必須反對。”費舍爾探長重複了一遍。


    “隨便吧!”呂青說,“關鍵是,他們的確不可能在這裏動手。這裏人太多了,那就是明顯地針對清醒人類了。”


    “所以,你害了我!”費舍爾探長說,“我明天怎麽交代?”


    “不,明明他們……cryingrobots的行為,也一定有道理。所以,可能,不是在這裏,而是舍得勒峰。”呂青說。


    “和舍得勒峰有什麽關係?”費舍爾探長問。


    “如果,我是kha的老大,我會怎麽做?”呂青說,“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你會怎麽做?”任為問。


    “在這裏殺人,會讓全世界反感。可是,畢竟翼龍基地是killkiller在全世界最大、最先進的基地。如果我能夠把基地毀掉,比如,炸掉,會是什麽效果呢?”呂青問。


    “基地裏基本沒人,所以傷害很小。但是,這裏投資巨大,對killkiller的打擊也會很大。”常玉明說,“是個好主意。”


    “和舍得勒峰有什麽關係?”費舍爾探長發現呂青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在舍得勒峰,他們可以錄下來整個過程。隻有在那裏,才能看到翼龍基地的全貌,特別是在夜裏燈光開著的時候。剛才,穆勒是這麽說的。”呂青說。


    “拍一場煙花表演?”費舍爾探長說,搖了搖頭,顯然不信,“有什麽意義?”


    “宣傳。”呂青說,“上次在斯瓦爾巴德,對他們來講,也算很成功。但是,我們隻能記住很少一點文字描述。心理學早就證明了,文字描述的震撼力遠遠不夠。否則,就不會有那麽多電影了。”


    “也有很多照片啊!”任為說。


    “事後的照片,一片狼藉,那不利於宣傳。”呂青說,“從視覺上說,那是醜惡的東西。”


    “煙花表演的話,從視覺上說,算是美麗的東西了。”常玉明說。


    “對。如果我是他們,我就拍一場煙花表演,一定會讓人印象深刻。”呂青說著,忽然轉向費舍爾探長,“我要去舍得勒峰。kha的人一定在那裏,cryingrobots也一定在那裏,明明也一定在那裏。至於這裏,”她轉頭看了一圈地麵,說:“也許地底下,都是炸彈。”


    “這不可能。”費舍爾探長也不由自主看了一圈,“這怎麽可能?三百多平方公裏!在舍得勒峰看煙花?二十公裏以外?你開什麽玩笑?”他不停地搖頭。


    “我要去舍得勒峰了。任為,我們一起去。玉明,你回去吧!費舍爾探長,非常感謝你陪我們來這裏。也很抱歉我先前猜得不對,明天你還要向上司交代。但是現在,我建議你再向上司要求,徹查整個翼龍基地。不是這座建築,而是整個園區。如果你願意派幾個人,和我們一起去舍得勒峰,那就更好了。”呂青很平靜地說。


    “我跟你們一起去。”常玉明說。他還沒說完,費舍爾已經喊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我會被炒魷魚。我的上司?不可能,不會有任何人同意。你看看,所有人都已經回去了,你讓他們再回來?保護一個翼龍建築體,這很容易。保護一個三百多平方公裏的園區?上帝啊!你是個瘋子。這不是警察幹的事情,這是國民警衛隊幹的事情。我的上司會把我從警局裏踢出來,知道嗎?他會的。”


    “那就找國民警衛隊。”呂青說。


    “呂青女士,”費舍爾重重地說,“請你饒了我吧!國民警衛隊?虧你想得出來!愛好偵探小說的女士,請你回去看小說吧!我不可能做你要求的事情。”


    呂青盯著他看了很久。他一副崩潰的樣子,呆呆地看著她,好像她是一個怪物。奇怪的是,這個怪物很有說服力。


    “好吧!但是,我們還是要去舍得勒峰。”呂青說,“你可以把我們送過去嗎?然後,你和常玉明回聖伍德。”


    “不,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常玉明說。


    費舍爾還是呆呆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他說:“好吧,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可我不能對我的上司說,我也不能請求其他警察參與,無論是舍得勒峰還是這裏。我理解你要找女兒的心情。我的女兒才六歲,我理解,我陪你去。反正,剛才那個混蛋穆勒也說了,舍得勒峰是赫爾維蒂亞最好的觀景台,去看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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