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和陳姨忙上前收拾。


    破碎的酒渣混著蜿蜒流淌的紅酒在地上肆意奔騰,陳姨和劉管家第一次真切體會到了什麽叫錢如流水。


    罪魁禍狗低下頭來舔了舔地上的紅酒,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的伸出舌頭哈了哈氣,又打算低下頭繼續舔,腦袋低到一半就被扯了回來。


    秦鬱之揪著二哈的耳朵,晃蕩了幾下,試圖讓二哈清醒過來。


    二哈整個身子都軟了,像是沒骨頭般靠在秦鬱之身上,整隻狗攤成了一灘軟泥。


    秦鬱之歎了口氣,揉了揉本就疲憊的眉心,隻覺得更疲憊了:“劉叔,把小安拉去洗一下。”


    每一縷狗毛都沾著罪惡的酒液,每一處毛孔都散發出昂貴的酒香,闕安整隻狗成了紅酒狗,爛醉的不像話。


    劉管家哎了聲,走過去抱狗,卻發現根本抱不動。


    闕安扒拉著秦鬱之的小腿。


    秦鬱之的褲腿上全是深紅色的酒液,順著毛往下流淌。


    劉管家使勁拽了下狗。


    闕安很凶的回過頭,衝著劉管家“汪汪汪”幾聲,然後繼續蹭著秦鬱之的褲腿。


    本來渾身疲憊無奈的秦鬱之被這一出搞得哭笑不得,帶著些無奈的蹲下身,一點點掰開闕安的爪子,跟哄孩子一樣:“先去洗澡。”


    闕安委屈的嗚咽,沒放開反而抓的更緊了,張開嘴叼住秦鬱之的褲腿,徹底斷絕了秦鬱之上樓的退路。


    劉管家站在旁邊進退兩難。


    秦鬱之揮揮手:“我帶他去,你先把這兒收拾了。”


    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


    闕安看起來體積大,但實際並沒有那麽重,隻是毛毛蓬起來看起來比較大一坨,全都撲到秦鬱之臉上,有幾根撲到了秦鬱之的嘴裏。


    秦鬱之把散發著酒香味的狗塞到浴缸裏,拿掉嘴裏的毛。


    秦鬱之打開花灑,水噗嗤噗嗤噴在闕安身上,闕安搖頭晃腦,晃了半天自己的毛沒打濕多少,秦鬱之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


    頭一次給別人洗澡,即使準確來說對方也不算是人類,秦鬱之還是不大習慣,好在紅酒也挺好洗掉,隨便一衝血紅色的液體就順著全洗掉了,浴缸裏全是鮮紅的水,看起來災難至極。


    狗倒是幹淨了,秦鬱之一身狼狽,不得不也洗個澡。


    擦幹了狗毛的闕安卻死活不肯離開,前腿扒拉著浴缸哈著氣看著秦鬱之,仿佛下一秒就要越過浴缸跳到秦鬱之身上。


    一人一狗僵持了半天,從浴缸裏到門外,最多到門口,狗子就扒拉著門框死活不肯再往外移動半步了。


    秦鬱之無法。


    養狗就是這點不好,沒有一點隱私空間,連洗個澡都有著一雙眼神在打量他。


    闕安扒拉著浴缸,腦子暈暈沉沉的。


    秦鬱之正打算起身,突然噗嗤一聲——


    二哈跳進浴缸,伸長了脖子望著他。


    闕安現在雖然是條四腳著地的狗,但站起來絲毫不比兩條腿著地的秦鬱之氣勢低,尤其是他蹭著秦鬱之的大腿,差一點就咬上去的時候。


    闕安逼的秦鬱之倒退了兩步,下意識拍了下狗頭:“出去。”


    水聲噴灑在偌大的浴室裏,掩蓋住帶著怒氣但微弱的人聲,闕安繼續往秦鬱之身下鑽。


    秦鬱之顧不得其他,直接反手拎住闕安的脖子,欲把人扔出去。


    但卻沒想到拎不動。


    這狗比他想象中一隻寵物狗的重量重得多,剛才乖順依偎在他身上的狗狗隻是假象,此刻現出真身,化身成無賴,趴在他身下不肯起來,身上的毛又沾了水,像是浸滿了水的厚重毛毯,秦鬱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絲毫沒移動分毫。


    他幾不可聞歎了口氣,打算把自己收拾不了的這條狗交給管家。


    正當他擦幹身子轉身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浴缸裏的狗原地蒸發,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最多隻有十八九歲的年齡,黑色利落的幹淨頭發,身子看上去白淨但不瘦削,肌肉線條順著隱入水中。


    他渾身沾滿了泡沫,整個人失去意識趴在浴缸中,四肢呈一種十分不雅觀的狗刨式環抱著浴缸,時不時砸吧砸吧嘴,半截舌頭微微伸出來。


    秦鬱之愣在原地。


    少年盡管泡在牛奶味的泡泡中,渾身沾滿白色的泡沫,但還隱約有幾絲醇香的紅酒味傳出來,他皺著眉頭,迷迷茫茫的支棱起身子,似是不愉悅般拍打了下水花,緩緩站起身來,拖著滿身泡沫走出浴缸外,剛邁開腳步,腳下一滑,整個人不受控的朝秦鬱之撲去。


    秦鬱之眼疾手快,一把把住他的手腕,少年順勢側滑,重重壓倒在他身上,一個人的濕漉漉變成了兩個人的濕漉漉。


    少年的肩胛骨和秦鬱之的肩胛骨碰撞到一起,秦鬱之發出尖銳的疼痛,不自主發出了小聲痛苦的聲音:“啊……”


    劉管家剛收拾完二哈拆家後留下的殘渣和廢液,突然聽見這聲痛苦的低吟,立馬轉身上樓,扣響浴室的房門:


    “少爺,出什麽事了?”


    闕安抬起頭,狼的天性讓他下意識去找尋聲音的源頭和危險源,他撥開秦鬱之的手朝著門外走去,同時困惑的發出嗷嗚的聲音。


    秦鬱之大驚,把人拉回來,死死捂住闕安的嘴。


    劉管家隱隱約約聽見嗚咽聲和低喘聲,擔憂道:“少爺,把狗交給我洗吧。”


    這狗體型大毛又多,平時兩三個人洗個狗都得費一番力氣,少爺洗了這麽半天都沒洗好,一個人肯定應付不過來,正當他準備推開門進去時,裏麵突然傳出聲聲音:


    “不用!”


    劉管家往裏推的手凝滯在半空。


    這個聲音夾雜著一絲慌亂,幾絲窘迫,和平日裏素來鎮靜,全句都是一個音調的秦總大相徑庭,聽上去讓人浮想聯翩。


    腦補能力一流的劉管家咳了聲,斥責了自己不該有的想法,這才流露出自己該有的疑惑情緒:“那個,少爺,需要我幫忙嗎?”


    “已經洗好了。”


    此刻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波瀾不驚和秦鬱之平日的淡然語調。


    劉管家噢了聲,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既然少爺都這麽說了,也沒怎麽多想,點了點頭道:“好的少爺。”


    此刻的門內。


    秦鬱之整個人被闕安壓在身下,剛洗完的身上又布滿了冷汗。


    剛闕安掙紮著要往門外走,秦鬱之一把把人拽回來,沒想到一下子激怒了闕安,闕安又維持著不知是狗還是狼的獸性,直接一下子四肢並用,把人撲倒在地,用牙咬著秦鬱之的肩頭。


    秦鬱之咬咬牙,費了半天勁兒才把整個人扒下來。


    事實證明酒不是個好東西,人喝醉了會失控,狗喝醉了會變得更狗,等到闕安安安靜靜躺倒在床上時,指針已經指向兩點了。


    肩上一排整齊的牙印清清楚楚落在他肩頭,留下深刻的印記,提醒他這不是做夢。


    心髒還沒緩過來,依舊跳動得很快。


    如果說原來小時候的那頭會說話的狼解釋為一個意外,那這隻會變成人的狗呢?


    秦鬱之緩緩撫摸過那排牙印,垂下眸子。


    原本沉寂在心中多年的畫麵緩緩浮上心頭,逐漸失去顏色的細節又鮮活起來,讓他的心止不住的突突跳動,跳到一半,那頭狼遇襲而汩汩流血的胸口又重現在腦海,於是心跳又慢了下來,血液似乎也跟著冷卻。


    闕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隻覺得腦子疼,太陽穴一直不住的隱隱作痛,狼與生俱來的對氣味的敏感讓他睜開眼的瞬間就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有殘留的刺激性酒精味,還有渾身纏繞在他身旁的陌生木香味。


    雪白的床單被罩,以及符合秦鬱之作風的黑白畫風的簡潔房間布局讓闕安的記憶一下子回籠了。


    他從動物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叼著瓶子從狗洞裏翻了回來。


    沒有了對黑夜的辨別能力,他的行動變得格外困難,暗夜裏一切不僅看不清,甚至連輪廓都沒法分辨,隻能伸出自己的小短腿試探著在光滑的地板上一路嗅著,循著氣味前進,結果他一腳踩空,一路往下跌,接著就傳出了一陣瓶瓶罐罐劈裏啪啦碰撞的聲音。


    緊接著,他腳底一滑,嘴裏叼著的小瓶子脫嘴而出,飛了出去。


    闕安一驚。


    狼族師給他說的時候萬般叮囑,這瓶子他一直帶在身上,配方也早已失傳了,這瓶子裏的液體獨此一份。


    他顧不得其他,忙撲出身子跟著瓶子廢了出去,沿途絆倒了幾個架子,搖搖欲墜的架子晃蕩了幾下,最終不負眾望的轟然倒塌。


    接著傳出一陣比剛才更刺耳,聲響更大的玻璃碰撞的刺啦聲,無數暗紅色的液體和黑色的玻璃瓶從天而降。


    闕安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飛躍出去的小瓶子啪嗒一聲落了地,蔓延出黑色的液體,散發出和周圍截然不同的味道,像是迷幻的迭迭香,又帶著一絲苦澀的草藥味。


    縱使液體看起來很粘稠,但還是隨著光滑的地板緩緩延展來。


    闕安本是想著先把瓶子拿回來,具體哪天用還得等一個時機,眼下他住在秦鬱之家裏,要是貿然服用,被秦鬱之知道家裏撿回來的狗子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人,這事兒會很麻煩。


    但現在更麻煩的情況出現了,打翻的瓶子不等人,顧不得多想,他隻能先補救眼前的情況。


    他伸出舌頭,舔幹淨藥液。


    藥液伴隨著紅酒味,闕安腦子不自主有些暈眩。


    藥液接觸到舌尖,酥麻的感覺立馬蔓延開來,伴隨著酒精特有的淡淡醇香,闕安此刻才後知後覺想起一大堆可能引發的問題。


    這些一看就很貴的瓶子裝的是什麽,他把這些全都打碎了秦鬱之會不會殺狗滅口?不對,他現在喝了藥,萬一藥效發作,他到時候是不是狗還不一定,要是真的變成了個人,他怎麽對秦鬱之解釋?


    不是是藥效還是酒的後勁兒,他腦子越來越沉,腦海中的問題也全都纏到了一起,等他見到秦鬱之的時候,身體和腦子一樣,已經不聽使喚了。


    而到了現在,他才後知後覺驚覺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


    他在秦鬱之麵前搖搖晃晃現出了真身,還是裸著的真身,完了還抱著咬人家。


    裸著和咬人家倒沒什麽,他一向不要臉慣了,這些對他充其量不過是小細節,關鍵在於暴露真身這件事,則會比較麻煩。


    眼下該怎麽辦,秦鬱之會怎麽做?


    正當闕安腦中閃過一萬種自己腦補的畫麵時,門緩緩推開了。


    秦鬱之手中端著一杯熱牛奶,走近他身旁,緩緩給他放在床頭櫃上:“喝點,緩解頭痛。”


    闕安看著這一杯意出望外的熱牛奶。


    怎麽會是熱牛奶?他設想過醒來後秦鬱之開口質問,也設想過他會大驚失色難以接受,但唯獨沒設想過他會端給自己一杯溫熱的牛奶。


    猝不及防的一杯熱牛奶上到底暗藏著什麽樣的殺機?


    闕安打量著秦鬱之,緩緩垂下頭,伸出手接過牛奶,摩挲著杯子邊緣,遲遲不喝。


    秦鬱之把他的舉動盡收眼底,開口:“沒毒,放心喝吧。”


    闕安加重力氣握緊了杯緣,一雙銳利的眼抬起眼來打量秦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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