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時青雖然不常來華澤大樓,但他的臉就是通行證,進門後沒人為難,也同樣無人問津。


    在華澤上班,任誰都能看出鬱時青在華澤的待遇。


    去跟一個沒有未來的藝人套近乎,那不是白費力氣嗎。


    隻有站在門邊等候鬱時青的工作人員,才在看到他後迎上前來。


    “鬱老師好,我來接您去會議室!”


    “喲,是你啊。”任柏認出他就是上次在酒店通知《黎明》換人的那個樂陽。


    樂陽驚訝地說:“任哥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任柏今天心情爆好,見誰都高興,“走吧,帶我們上去。”


    樂陽連連點頭,伸手往裏指:“鬱老師這邊請!”


    他帶兩人去的是客用電梯。


    從門口到電梯口這段路程,鬱時青和任柏都是第一次走過。


    這中間有一條長廊,被稱作“藝術走廊”,兩側牆壁以及拱形的天花板,都設計了層層剔透的玻璃展架,裏麵擺滿了華澤旗下簽約人和作品的獎杯。


    展架後是獎杯相關作品的精美海報,一直延續到走廊盡頭,搭配金光璀璨的座座獎杯,視覺效果十分衝擊。


    每一個來到華澤大廈的人,都會經過這條長廊,感受華澤引以為傲的這些底蘊。


    身為華澤一份子的樂陽每每走過這裏,也由衷覺得自豪。


    走著走著,他突然眼前一亮:“鬱哥,看,是你的獎杯!”


    鬱時青的海報在這裏隻有一幅,卻也是最具有分量的一幅。


    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海報前的獎杯滿滿當當,有國內的,有國外的,每一座都含金量十足,在這琳琅滿目的的長廊裏才顯得格外吸睛。


    鬱時青隻看一眼就收回視線。


    任柏則氣道:“誠心惡心人呢吧?他們還好意思擺你的獎杯!”


    不用猜,肯定是祁泰華給鬱時青當助理的時候偷出來的,怪不得他到處找不到。


    “啊?”樂陽愣了。


    不過好心情很快讓任柏消了氣,他對樂陽說:“把鬱時青的獎杯給我收起來,我一會兒要帶走。”


    “啊??”樂陽愣上加愣。


    任柏:“……”


    他沒好氣地說:“別啊了,給你領導打電話,就說是我——不,就說是鬱時青說的。”


    樂陽起先以為他在開玩笑,聽到這句話才聽出他是認真的,不由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道:“去吧。”


    任柏知道會議室在幾樓,不等樂陽反應過來,就繼續拉著鬱時青進電梯上樓。


    到了會議室門前。


    任柏在門口清兩聲嗓,整了整衣領,確保自己是以最佳狀態應敵,才抬手敲兩下門算作招呼,然後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


    會議室內。


    長桌邊坐滿了人。


    還差十幾分鍾才到和鬱時青約定的下午三點,他們現在真的在開會。


    昨天決定和鬱時青解約後,劉明光也不敢再用先前擬定的處理方式,擔心鬱時青不顧約定把視頻放到網上,所以讓公關部又重新寫了一封公告。


    大意是視頻中的內容是誤會,找了一個勉強站得住腳的理由解釋。


    因為粉絲完全不接受這個說法,劉明光讓祁泰華和汪嶺分別轉發了這條微博。


    鬱時青沒有微博,所以作罷。


    不過就算是這樣,祁泰華的粉絲還是不肯相信這就是事實。


    畢竟視頻裏,祁泰華又是跪又是癱的,就差在地上打滾了,都疼到這種地步,你說是誤會?你騙鬼呢?


    對於粉絲和網友的質疑,華澤官方不再發表態度。


    會議上,也隻有人提議讓祁泰華想辦法安撫粉絲。


    祁泰華根本不想安撫粉絲。


    被打的是他,昨晚還因此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去安慰粉絲?誰來安慰安慰他吧!


    被鬱時青捏過的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祁泰華坐在長桌的角落,感受著所有人帶著情緒的目光洗禮,心裏滿是積鬱。


    但他正想發言,對安撫粉絲的說法提出異議,就看見劉明光中途接了個電話,不知道聽到什麽,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難看一分。他於是沒敢出聲。


    掛斷電話後,劉明光加快速度交代過事宜,剛要讓眾人解散,突然聽到門口的動靜。


    “誰讓你們進來的!”他轉過臉,看到鬱時青和任柏旁若無人走了進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我想進來就進來咯。”任柏如今翻身做主人,還管他說什麽屁話,“還是你不想讓我們來,那就算了,我這就把視頻發到網上。”


    在華澤,劉明光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登時憋得臉色青黑:“任柏,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就是要得寸進尺,你能拿我怎麽樣?”任柏已經發現了視頻對華澤的重要性,說話十分瀟灑。


    “鬱時青,麻煩你約束一下你帶來的人。”劉明光也已經發現這一點,於是恨恨轉向鬱時青。


    鬱時青說:“任柏是我的經紀人,他可以代我處理一切事務。”


    任柏得意地說:“還有問題嗎?”


    劉明光攥著拳,手裏握著的鋼筆“啵”一聲,筆蓋被他掀飛出去。


    “行了別廢話了,解約書拿出來。”任柏不耐煩地走上前敲了敲桌子,“要不是為了解約,你以為我和鬱時青會來華澤?今天過去,以後就算你哭著求我們來,我們也不會再來了。”


    劉明光自認說不過他,也不再說話,免得自己先被氣死,直接招手示意下屬拿著解約合同過來。


    任柏接過來翻了翻,看到附加條件的保密協議,笑了一聲:“劉總,我跟鬱時青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可不是想跟你玩這些花招。”


    下屬說:“任先生,這些條例——”


    “我不管你什麽條例!”任柏打斷他,擲地有聲,“我也沒時間跟你廢話,我隻再說一遍,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合同,鬱時青馬上簽字,否則咱們這就一拍兩散!”


    下屬不由看向劉明光:“劉總,這……”


    劉明光看出任柏態度強硬,肯定不會輕易讓步,忍不住說:“任柏,你別忘了,當初鬱時青簽字的那份合同,上麵就有保密協定,就算這份不簽,你們也不能透露合同的任何內容。”


    “我呸!”任柏恨不得啐在劉明光臉上,“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鬱時青什麽時候跟你簽過合同?”


    聽到這裏,劉明光臉色一變。


    想到任柏的口無遮攔,他對其餘人揮了揮手:“都出去!”


    任柏不屑地說:“你還知道自己做的事見不得光?”


    劉明光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任柏也懶得和他糾纏,剛要轉回正題,餘光突然看到混在人群裏往外走的祁泰華,他大喝一聲。


    “站住!”


    門口眾人下意識停下,回過頭來。


    “任柏,你要幹什麽?”劉明光冷冷道,“合同上白紙黑字,你抵賴不了,要是你違反合同,我要告到你傾家蕩產!”


    任柏很清楚劉明光的底線,他也根本不是要說這件事。


    “我改主意了,除了解約,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他指著門口的方向,對劉明光說,“讓祁泰華,向鬱時青賠禮道歉!”


    劉明光皺起眉。


    祁泰華撥開眾人出來,怒道:“你以為你是誰,讓我向鬱時青道歉,你做夢!”


    任柏隻看劉明光:“劉總,你覺得呢?”


    劉明光卻看向鬱時青:“我怎麽才能相信,你們事後不會出爾反爾。”


    鬱時青說:“我們不會。信不信由你。”


    任柏又補充:“可不是人人都像你們華澤一樣不要臉。”


    被幾乎指著鼻子罵,劉明光不再有太大的反應。


    他眯了眯眼,在心裏盤算一陣,看向祁泰華:“你過來。”


    祁泰華難以置信:“劉總,你難道真的要讓我、讓我向鬱時青道歉?!”


    劉明光冷眼看過去。


    如果不是看祁泰華還有點利用價值,他簡直不想理這個蠢貨。


    再者,不過是一句道歉,他當然無所謂。


    “身為華澤的藝人,你要學會為公司挽回損失。”說完這句話,他走到窗邊,打電話聯係下屬再送一份合同過來。


    祁泰華咬牙看著他的背影,再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身旁,任柏笑得格外陽光。


    祁泰華重重呼吸著。


    對他來說,這兩張臉都麵目可憎,尤其是鬱時青,尤其是那雙仿佛輕易看穿人心的深邃黑眸,被這道眼神注視,他仿佛又回到什麽都不是、被人呼來喝去的當年。


    任柏總說他是白眼狼,可如果鬱時青是真的對他好,為什麽不推薦他去演電影,而是電視劇?


    杜瀚說的很對,鬱時青分明就藏有私心,不想讓他踏進電影圈,之所以那麽做,完全是想把他當成賺錢的工具,和華澤打官司解約。


    離開鬱時青,他才能過得更好!


    事實也就是如此,現在人人都知道他祁泰華,又有誰知道鬱時青?


    可又是為什麽?


    再遇到鬱時青,占盡上風的人,依舊不是他。


    被打的是他,被罵的是他,被要求道歉的還是他?!


    祁泰華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員工的議論。


    “啊我記起來了,祁泰華以前做過鬱時青的助理。”


    “還有這種事?”


    “不過怪不得祁泰華演技不錯,有影帝調教就是好啊!”


    祁泰華聽得太陽穴鼓脹。


    又是這樣!


    他早已經不是誰的助理,他是視帝祁泰華!


    “你磨蹭什麽呢?”任柏不耐煩地催,“不要浪費時間行嗎。”


    祁泰華隻覺得腳下重逾千斤。


    身後的交頭接耳道道都像針尖,紮進他的心底;麵前鬱時青的視線,更讓他無所遁形。


    就好像這麽多年過去,一切都沒變化。


    隻要鬱時青想,他又會變成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被鬱時青隨意俯視。


    祁泰華強壓著心底噴湧而出的憤懣。


    他咬緊牙關,低聲說:“對不起。”


    任柏頓時來了精神:“你說什麽?聲音太小了,聽不清啊!”


    “你——!”祁泰華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任柏挖了挖耳朵:“劉總,不說句話嗎?”


    劉明光對祁泰華說:“道歉。到鬱時青滿意為止。”


    聽到這句話,澎湃的憤怒險些沒有壓住,祁泰華甚至覺得喉嚨腥甜。


    身後的議論聲更大了。


    任柏說:“道歉啊。”


    祁泰華絕望地閉上眼,低頭說:“對不起……”


    任柏冷冷笑道:“聽不清。”


    祁泰華猛地抬頭,雙手顫抖,嘴唇顫抖,呼吸也在顫抖。


    任柏鄙夷地看著他。


    祁泰華握緊雙拳:“對不起!”


    任柏說:“你看著我幹什麽,你對不起的人又不是我。


    ”


    祁泰華已經麻木,於是轉臉看向鬱時青。


    但對上鬱時青的視線,他仍然不敢直視:“鬱時青,對不起。”


    鬱時青隻看著他,沒有開口。


    祁泰華卻覺得他的眼神裏滿是露骨的嘲諷,攥拳的指尖緊緊扣進肉裏。


    這時新合同到了。


    任柏照舊看過一遍,才交給鬱時青。


    等鬱時青簽完字,劉明光說:“視頻呢?”


    鬱時青道:“今晚銷毀。”


    “什麽?”劉明光皺眉說,“為什麽要等到晚上?”


    任柏翻個白眼:“你以為我們傻啊,這合同我們還要去鑒定一下,鑒定結果出來,自然就把視頻刪了。”


    劉明光冷笑:“諒你也不敢耍什麽花樣。”


    他這次本來也沒打算做手腳,當然不怕任柏鑒定。


    解約書到手,任柏心情燦爛,劉明光想說什麽都行。


    他看向鬱時青:“我們走?”


    鬱時青說:“嗯。”


    他們臨走前,劉明光說:“還有,解約的公告,官方要等到輿論結束後再發。”


    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多少人正盯著華澤,這時候華澤和鬱時青解約,不是擺明事情有貓膩。


    髒水現在潑不到鬱時青身上,祁泰華的粉絲又依依不饒,他們幹什麽都吃力不討好,隻想盡快風平浪靜。


    任柏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說:“可以。”


    他並不在意網絡公告。


    任柏問:“還有事嗎?”


    劉明光沒好氣地說:“不送!”


    不過路過祁泰華的時候,任柏又停了一步。


    他在祁泰華耳邊說:“你說你,好好的人不當,來華澤當狗,這些年狗仗人勢,你可能把這一點給忘了,今天我就提醒提醒你,在劉明光這些人眼裏,你究竟算個什麽東西!”


    祁泰華聽得渾身僵硬,眼前陣陣發黑。


    任柏已經自顧自轉身和鬱時青繼續往門口走去。


    還沒跨出門檻,就聽到身後一陣騷亂。


    有人高喊:


    “快來人!”


    “祁泰華暈倒了!”


    任柏回頭看了一眼,隻看到攢動的人頭,但絲毫不影響他心頭的暢快,忍不住站在門口哈哈笑了幾聲。


    可能是太過囂張,門邊的員工不禁對他怒目而視。


    任柏趕緊拉著鬱時青走了。


    去電梯的路上,他把手裏的合同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愛不釋手,正想和鬱時青討論一下,可剛拐過走廊,就看見一個人怯生生的站在角落。


    是汪嶺。


    任柏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


    鬱時青微抬手攔住他。


    汪嶺見狀,咬著嘴唇說:“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即便身體被鬱時青攔住,任柏死也要發出聲音,“鬱時青為了救你被網暴,名譽差點就毀了,你可倒好,輕飄飄一句對不起就完了?麻煩你想躲就躲遠一點,別出來礙眼行嗎。”


    汪嶺眼眶霎時紅透。


    他低下頭,豆大的淚砸在腳前:“真的對不起……”


    任柏傻了。


    他也沒想到汪嶺說哭就哭,嘴角抽了抽,被鬱時青看了一眼,他笑聲發幹,默默退至二線。


    “你的確沒必要向我道歉。”鬱時青轉向汪嶺,淡聲道,“你該向自己道歉。”


    汪嶺抬頭看他:“向自己道歉?”


    鬱時青說:“你原本也是受害者,現在卻選擇做加害者。”


    汪嶺大震。


    他往後跌退半步:“我、我沒有……”


    鬱時青不去反駁,最後給他警示:“我希望你考慮清楚,究竟願不願意用身體當做交換的本錢。”


    汪嶺立刻說:“我當然不願意!”


    鬱時青說:“留在華澤,你的答案早晚會變。”


    “這是什麽意思?”


    鬱時青隻笑了笑,對任柏道:“走吧。”


    任柏點頭:“好。”


    汪嶺卻追了出來:“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麽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這次出了事,華澤上下除了想方設法去補救祁泰華的名聲,有誰在乎過你?有誰告誡過祁泰華,讓他不要再騷擾你?華澤不會幫鬱時青澄清,也不會幫你解決麻煩,因為他們隻在乎祁泰華,你不想想,等以後鬱時青不在,你還能等到下一個人幫你脫險嗎?”看在他年紀還小的份上,任柏歎了口氣,好心為他解釋。


    汪嶺大震,愣在了原地。


    鬱時青說:“我不會怪你,你也好自為之。”


    汪嶺怔怔說:“我不會幫你澄清的,我的經紀人警告過我——”


    “那是你的選擇。”鬱時青打斷他,“我說過,希望你考慮清楚。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決定。”


    汪嶺眼神渙散,喃喃重複:“我自己的決定……”


    任柏看著他,搖了搖頭。


    直到兩人走進電梯,看到他還一動不動,任柏感慨:“祁泰華真是畜生啊,把人給逼成這樣。”


    但沒辦法,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很多人都身不由己。


    即便是鬱時青,也才剛剛跳出火坑而已。


    下了樓,任柏看見那個叫樂陽的工作人員抱著一個紙箱走了過來,猜到是鬱時青的獎杯和證書,他一把接過來,笑道:“謝啦。”


    “不客氣。”樂陽說,“鬱哥,任哥再見!”


    “再見?”任柏看了一圈華澤氣派的大堂,長長吐了口氣,大笑道,“應該是再也不見!”


    說完,見鬱時青已經走出幾步,他沒再和樂陽搭話,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鬱時青走出華澤大樓,迎麵感受著西沉的冷淡日光。


    冬季天氣,今天其實又幹又冷。


    任柏剛跟著他出來,就被寒風吹出一個冷顫。


    但即便烏雲厚重,狂風驟起——


    鬱時青緩步走下台階。


    他此刻的心情,隻有平靜。


    捆在肩上的重擔枷鎖在這一刻褪去,感受到久違的輕鬆,他才發現,原來他還在意。


    他們的車還停在路邊,在視線裏隻有小小一團。


    任柏問他:“鬱時青,你想回頭看看嗎?”


    “不了。”鬱時青的笑容一貫淺淡,唯獨這一次,淡淡笑意融入眼底,“向前看吧。”


    任柏走在他身側,轉眼就能看到他似乎和平日沒有區別的側臉。


    可不知怎麽,看到他唇邊的弧度,任柏眼眶微熱,借低頭整理紙箱的動作落後一步,遮掩住臉上的失態。


    身前傳來鬱時青的聲音。


    “任柏。”


    任柏假裝正常:“嗯?”


    “這幾年,辛苦你了。”


    任柏看著這道挺拔的背影,從那一年,到這


    一年,他總是注視著這道脊梁日複一日背負那樣沉重的鐐銬。


    他其實早就想問。


    鬱時青,你辛不辛苦?


    時至今日,他還是想問。


    或者隻是簡單說一句,比不上你那麽辛苦。


    可他怕一開口,就會被鬱時青聽到他忍了這許多年的狼狽。


    任柏抱住紙箱的手緊了又緊,但眼前終於還是漸漸模糊起來。


    聽到身後克製破碎的短促呼吸,鬱時青腳步微頓。


    他還是沒有回頭,隻道:


    “我們回家吧。”


    任柏緊緊抿住發抖的唇。


    他張不開口,就用力點頭:“嗯!”


    ——


    到了車上,任柏上車後就一言不發,把紙箱放在副駕駛,就發動車子,打著方向盤拐進大路。


    他身上的氣息如此沉重,江虞微蹙起眉,看向鬱時青。


    鬱時青笑說:“等久了嗎。”


    江虞從他臉上一向看不出情緒,直接問:“你解約了嗎?”


    鬱時青說:“嗯。”


    那任柏這是?


    江虞不經意從後視鏡裏看到任柏通紅的眼眶,明白過來,轉而說:“恭喜。”


    鬱時青含笑看他:“還要多謝你。”


    江虞挑眉:“這句話你說了很多遍,不怕我挾恩圖報?”


    鬱時青想了想:“那也是應該的。”


    江虞一滯。


    他沉默片刻,正想這句話要怎麽接。


    任柏聽他們告一段落,插言說:“反正都到這個點了,我們先找個事務所把合同看了吧?”


    問完見鬱時青和江虞都沒意見,他還特意繞路,找了一個遠離華澤的地方。


    看完合同,任柏總算安心。


    不過這一趟下來,回到家的時候天也擦黑了。


    他就順勢留江虞一起吃了晚飯再走。


    “我親自下廚。”任柏說,“口味絕對讓你滿意!”


    前兩天殺青,鬱時青家裏的冰箱他早就填滿,正好今天派上用場。


    盛情難卻。


    江虞想。


    到了鬱時青家裏,任柏還沒來得及先坐下休息一會,手機就響起了來電鈴聲。


    他接起來,沒說兩句話,表情驚愕,趕緊認真攀談起來。


    掛斷後,他看向鬱時青,臉上還有點懵:“怎麽搞的,有人來問我你的簽約意向。”


    鬱時青問:“誰家的電話?”


    任柏報了個名字,是個還算有名氣的經紀公司,又覺得不對勁:“是不是詐騙電話啊?”


    鬱時青說:“不太可能。”


    任柏也點了點頭。


    突然,他靈機一動,掏出手機。


    臉色很快變得萬分無語。


    “我就知道。”任柏對鬱時青說,“你又上熱搜了。”


    上熱搜這樣的大事,因為最近發生得太頻繁,他不僅不激動,反而快要習以為常。


    但看清節目標題,他有了那麽一絲意外。


    #鬱時青疑似與華澤解約#


    任柏莫名其妙:“劉明光想保密的事,怎麽會被人知道?”


    等他點進話題詳情,看到原來是他抱著紙箱離開的時候,又被偷拍了。


    爆料的又是同一個營銷號。


    朝聞花邊v:#粉絲投稿# #鬱時青疑似與華澤解約# 深陷停車場打人風波,鬱時青首度現身華澤大廈,經紀人緊隨其後,僅在華澤停留不足十五分鍾,二人雙雙離開。據悉,經紀人手捧紙箱為鬱時青榮譽獎杯,如今已從“藝術走廊”剝離。


    附了四張圖。


    前兩張分別是兩人進華澤和出華澤;後兩張是“藝術走廊”以前的照片,和現在的照片。


    “藝術走廊”最顯眼的位置原本是鬱時青專欄,現狀照片裏已經禿了,非常明顯。


    這條爆料一出,不止祁泰華粉絲瘋狂了,吃瓜網友們也聞風而來。


    “華澤前腳說鬱時青打人是誤會,後腳跟鬱時青解約,哦豁,我聞到了瓜的氣息!”


    “媽耶這意思是鬱時青打人是真的?真看不出來啊,長得這麽帥居然是個暴力男”


    “鬱時青居然跟華澤解約了,那他以後豈不是涼涼?連華澤都捧不起來,其他公司誰能捧”


    “暴力犯就不要捧了吧,誰知道下一個被打的會是誰[狗頭]”


    營銷號緊緊跟上。


    “私下達成協議?打人後,鬱時青黯然離開華澤,疑似與華澤解約。”


    “當年五金影帝,今日黯然退場,被稱作票房毒藥的鬱時


    青將何去何從?”


    而“黯然退場”的鬱時青,此刻正被任柏緊緊抓住。


    “又一個!”任柏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根本沒機會再去關注微博上的討論了,“怎麽辦,沒完沒了啊!”


    鬱時青說:“你可以關機。”


    任柏說:“那怎麽行,這些可都是機會!”


    但連續接了七通電話後,他設置了自動回複的短信,灌著水打開了手機的飛行模式。


    就這七通電話的功夫,他再點開熱搜,排行榜又變了。


    出離憤怒的祁泰華粉絲,覺得自家偶像在華澤受了委屈,短短時間內就頂起了兩個新熱搜。


    #華澤出來解釋#


    #鬱時青滾出娛樂圈#


    任柏點進鬱時青的熱搜,廣場上全是粉絲對鬱時青的刷屏指責。


    “鬱時青這個暴力狂今天滾出娛樂圈了嗎?”


    “憑什麽鬱時青打了人就解約了事,滾出來道歉!”


    “啊啊啊好氣啊!!祁泰華被打還要配合華澤演戲??想想他的心情都哭了,鬱時青給我死!!”


    類似的言論愈演愈烈,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任柏的心直往下沉,緊接著聽見一陣來電鈴聲。


    他愣了愣:“不對啊,我開飛行模式了。”


    轉臉才發現是鬱時青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他不由問:“怎麽是他?”


    聞言,江虞也看了一眼。


    汪嶺。


    鬱時青救的那個omega?


    他又抬眸看向鬱時青,眼底深沉。


    鬱時青已經接起電話。


    任柏上手打開了免提。


    汪嶺的聲音立刻傳來:“鬱哥,我看到熱搜了,對不起。”


    鬱時青說:“我說過,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聽筒裏沉默了短短一秒。


    汪嶺突然問:“鬱哥,會很難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任柏還在想是什麽意思,鬱時青已經開口。


    “會很難。”


    汪嶺一愣,隨即低聲說:“到了這種時候,你都不肯騙我嗎?”


    鬱時青道:“我隻希望你不會後悔做出的決定。”


    汪嶺苦澀地笑了一聲:“我明白了。”


    通話掛斷。


    任柏立刻去搜索汪嶺的微博。


    就在同一時刻,一條新動態刷新出來。


    剛剛汪嶺v:很艱難做出這個決定。但第一次有人告訴我,原來我的人生還可以自己選擇。所謂的停車場打人事件,是祁泰華在對我進行性騷擾,素未謀麵的鬱時青出麵救了我。從昨天到今天,我很感激鬱哥,也很厭惡做縮頭烏龜的自己,如果可以重來,我不會聽信擺布,而是在第一時間澄清事實。很抱歉,對鬱哥造成了非常負麵的影響;也很抱歉,沒能及時站出來,為我的粉絲樹立好的榜樣。從今往後,聽天由命,但我不會後悔。謝謝你。


    這條微博一出,頓時炸響網絡。


    吃瓜群眾啪啪打臉也激動異常。


    “祁泰華?性騷擾?偶買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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