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壓境,雙方軍力懸殊。


    林修柯騎著一匹健壯的黑馬,立於軍帥之位。


    揮臂而下,大夏國軍隊士氣如雷。


    護我國山!


    護我國山!


    護我國山!


    將士們的廝殺響徹戰場,刀光劍影,箭戟飛揚,血腥味銅臭味,幾乎充斥著整個戰場。


    林修柯的臉上不知道濺上了誰的熱血,黏而又腥。


    他的目光看著遠處和近處的敵人,一招一式皆是利落幹練。


    虛晃一招,林修柯直接躍馬而下。


    他看著不斷逼遠的敵人,將士士氣空前凝聚!


    “殺!”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嘶吼聲,激勵著每一個士兵不顧安慰地上前,以他們的血肉來鑄就山河的無恙。


    林修柯同樣受到了鼓舞,長劍揮舞,劍指敵軍將領。


    可是一瞬間,林修柯突然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什麽東西給刺痛了一般,連行動都緩慢了下來。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林修柯看著敵將的劍向他指來,側身閃過,他堪堪躲了過去。


    這是怎麽回事?


    林修柯皺眉。


    大腦的刺痛感越來越強,連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他勉強站直身體,看到對麵有人向他襲來。


    思維知道該如何躲閃,可是身體卻偏偏不能跟著大腦行動。


    每一個動作都像壓了千斤一樣重,視線模糊隻能勉強用劍一擋。


    後退了兩步,林修柯看著對麵的人依舊不依不饒地朝他襲來,而自己隻能堪堪躲避。


    而在這躲閃的過程中,身體的遲鈍感和大腦的刺痛感更加的強烈了。


    閉上眼睛,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頭。


    再次睜開雙眼,林修柯的視線反而更加的模糊了,他努力眨眼想要看清麵前的形勢,卻隻是徒然。


    劍,劃過空氣發出的尖銳聲,響過林修柯的耳邊,他心裏知道敵人正在進攻,但身體就像被釘子定在了案板上一樣,動彈不得。


    勉強抬手憑借肢體的記憶揮手格擋,動作做完後再也沒有了力氣,就像被什麽東西給封印住了,讓他沒有辦法動彈。


    突然間視線清明了起來,抬眸看向前方,敵軍年輕的將領正一把長劍直穿而來。


    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


    身體無力,林修柯眼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鮮亮的劍柄在光下泛亮,並帶著血腥的味道。


    閉眼的一瞬間,林修柯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隻有鼻息間的腥味更重了,夾雜著空氣的濕度。


    下一秒,一個東西突然被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那是一把通體碧色的劍鞘,可是再奪目的劍鞘也無法吸引他的一點注意。


    因為林修柯已經愣住了。


    一個溫軟的身體站在他的前麵,渾身帶血,被劍刺穿的身體,如同風中破敗的柳絮。


    【恭喜宿主拿到劍鞘,任務結束。】


    周圍的一切都突然靜止了下來。


    林修柯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此刻全身的束縛一下子都消失了,而他的眼中隻留有一個躺在他麵前的人。


    林修柯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到他浸潤的瞳孔和顫抖的嘴唇。


    “……陶冉?”


    為什麽世子陶冉會出現在這裏?


    從未有過的心慌,讓林修柯感覺害怕,感到恐懼。


    他根本不敢往前一步,他害怕看到這一切。


    直到地上的少年將他染血的麵頰側了過來,然後對著自己笑了。


    那個笑很輕,很美,如同冰山雪蓮染上了紅塵的味道。


    陶冉輕輕張口,林修柯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每一步都走的艱難,下一秒林修柯直接奔了過去,他半蹲下身體,看著陶冉被劍捅穿的身體,那裏的血在不斷地往外湧,怎麽捂也止不住。


    感受到一隻手附在了自己的手上,林修柯猛然抬頭,他看到一雙彎著眸子。


    眼尾如同鳳翼,細致的碎痕把狹長的眼瞼襯托地更加的隨和,那雙眼睛美的驚人,也像極了那個人。


    隻需一瞬間,林修柯口幹聲啞,他的心底如同荒涼的沙漠,長不出任何的東西。


    有什麽好像在破土而出,而又被壓了下去。


    下一秒,林修柯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


    他俯身貼近陶冉的嘴唇,看見幹裂的唇微微地蠕動,聽到少年微弱的聲音。


    “……我喜歡你。”


    就像說了什麽最甜蜜的話語,陶冉的全身都失去了力氣,抓著林修柯的手也無力地下垂,而又被林修柯猛然握住。


    林修柯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為什麽會這樣,陶冉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宿主……】


    009看著這一切,心裏對陶冉產生了一種佩服。


    果然,它和主神係統的選擇都是沒有錯的。


    “陶冉……?”


    陶冉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想讓林修柯叫他一聲“冉冉”,想聽到這個他喜歡的人用最親昵的聲音叫他一聲“冉冉”,但是大概沒機會了吧。


    陶冉知道自己是不會死的,但是他將再也見不到林修柯,因為他失去了進入第二空間的權利。


    體溫緩緩的流失,陶冉覺得自己全身幾乎失去了知覺,大腦發出嗡嗡的響聲,連眼睛都變得不清明了起來。


    他強迫自己睜著眼睛,多看幾眼這個他喜歡的少年。


    “你……”


    林修柯半跪在地上,他把陶冉半個身體扶到自己的腿上,僵硬的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動作。


    他撞進了陶冉那比琉璃還要幹淨清澈眼底,一瞬間巨大的恐懼席卷著自己。


    林修柯的喉結滾動,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試探:“安安?”


    不知道為什麽,林修柯就是喊出了這個名字,就像深淵裏渴求著最後一根藤條。


    但是,陶冉搖頭了。


    他搖頭的幅度很小,幾乎沒有。


    但是林修柯還是感覺到了。


    甚至聽到了細微的聲音,和那天在將軍府聽到的一樣。


    “你叫我一聲‘冉冉’吧。”


    當時少年還是站著的,他的眉宇間帶著笑意,幾乎暖到了人的心底。


    鼻翼放大而又縮緊,林修柯的手有些發抖。


    餘光中他看到了那把劍鞘,那把由陶冉帶給他的劍鞘。


    恐懼和不安籠罩住了林修柯,而陶冉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一樣,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垂落的手指,手指動了動,但還是徒然地垂落了下去。


    像是連最後的力氣也沒有了,隻有眼尾還夾雜著淚痕。


    又或者說不舍。


    陶冉逐漸感覺自己的靈魂在不斷地抽離,他心想:等到林修柯到達了第二空間之後,會不會一直記得他呢,一定會的吧,畢竟自己為了送上了劍鞘。


    可是


    如果不會呢?


    迷迷糊糊間,陶冉又覺得,不會便不會吧,隻要他一直記得就好。


    意識最後消失的那一刻,恍惚間聽到一聲“冉冉”,像從遠處傳來,又像是從近處傳來……


    而他的臉頰上,涼涼的,好像滴上了一滴水。


    【宿主……】


    009看著宿主抱著陶冉的身體,然後看著陶冉的身體漸漸消失,然後變成星辰點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林修柯的臉上有些009從未見過的神情。


    它的宿主,竟然哭了。


    【009,他是那個人,對吧。】


    林修柯再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用一種冷而淡的語氣,而正是如此,讓009更加的心驚。


    009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它把自己的聲音調換為了沒有感情的機械聲。


    【恭喜宿主,完成最後的任務——奪取三皇子陶放的劍鞘,獲得進入第二空間的資格!】


    仿佛在印證009的話,白光大盛,隻一息之間,就換轉了位置。


    這是一個山清水秀的現代都市,說是現代都市也不對,因為天空中還架著幾間漂亮的樓閣,時與飛鳥相伴。


    【宿主,你……】


    009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隻能閉上嘴巴,希望陶冉快點回來,這樣它便不會有這麽強的罪惡感了。


    主神係統


    稚齡的男孩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神情嚴肅。


    陶冉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呆呆地看著主神空間,眼神空洞。


    【陶冉,你的任務失敗了。】


    【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同樣辜負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追求,你不後悔嗎?】


    童聲清涼,甚至帶著淡淡的嘲諷。


    過了很久,陶冉終於緩過神,他看著麵前這個淡色頭發的男孩,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想多說什麽。


    可是這男孩卻不想讓陶冉如意,反而是步步緊逼。


    【如今你失敗了,但是林修柯成功了,等他到了第二空間之後,會有大把的美好時光在等著他,到時候,你早就被他忘幹淨了,難道你就不覺得氣憤?】


    【你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就這樣因為一個人而失去了,你為了另一個做了嫁衣,你就不覺得惋惜嗎?】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你什麽都沒有了,失去了一切,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男孩越走越近,他細細觀察著陶冉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會因為對方痛苦掙紮的神情而感到興奮。


    【真是太傻了,陶冉。】


    青年似乎忍到了極致,他的緊抿著唇,臉色蒼白。


    【陶冉,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後悔?】


    聲音帶著蠱惑


    【陶冉,回答我。】


    身體在發抖,陶冉覺得自己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從上一個世界的悲痛中恢複過來,如今更是像針紮了一樣難受。


    他張了張口,牽強地抬起自己的眼皮看向男孩。


    青年的額角掛著虛汗,他的唇也是蒼白的。


    上下兩薄唇在不斷的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陶冉穩定住自己的身體,他搖了搖頭,不願看向男孩。


    【再給你十秒鍾的時間選擇,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聲音變成了冷酷的機械聲,聲聲刺入陶冉的腦海裏。


    【10】


    【9】


    【8】


    …


    【2】


    【1】


    【不要!】仿佛最後的爆發力氣,陶冉的眼睛裏冒著紅血絲,汗水染上了他的睫毛,一張清冷的臉上帶著決絕和堅定。


    【叮————】


    漫長而刺耳的聲音讓陶冉的眼前一晃,當再次睜眼的時候,明亮的光幾乎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修柯?”


    唇瓣幹裂,陶冉在自己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感覺自己再次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冉冉……”


    緩慢地閉上眼睛,如果這是夢的話,陶冉希望他永遠不要醒來。


    【這是怎麽回事?】


    林修柯見陶冉暈倒過去,有些著急。


    【宿主不要擔心,陶美人隻是情緒大起大落導致的暈厥,休息幾日便沒有事了。】


    見009這樣說,林修柯才放下心來。


    他把青年抱起,邊走邊看著這個人。


    懷裏人的容貌與之前相差不大,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變化,那便是更顯成熟了。


    他的臉頰很瘦,林修柯甚至可以看到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讓人心疼。


    不過還好,他回來了。


    這個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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