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桉進了深淵之後,血腥味便鋪天蓋地而來,她眉頭緊皺,第一時間便去了兩人棲身的山洞,然而到了之後隻看到一片廢墟,廢墟之上是屍山血海,無數高階妖獸的斷肢層層疊摞,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俞桉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許久之後才後退一步,正待要用神識尋找宋玨,便看到屍體堆中突然動了一下。她瞬間警惕,卻在下一瞬看到渾身沐血的金丹爬了出來,看到她後乖順地‘吱’了一聲,掙紮著朝她跳來。


    俞桉看到它的腳還在流血,立刻上前一步將其抱住:“宋玨呢?”


    “吱吱。”金丹又叫了一聲。


    俞桉抬手撫過它的腳,原本的傷疤頓時好了,金丹吱吱兩聲,躲進了她的懷裏。


    俞桉歎了聲氣,將手指點在了它的腦袋上:“放鬆點,讓我看看你們發生了什麽。”


    說罷,她便閉上了眼睛,抽出神識進入金丹的腦中。


    金丹的記憶裏,首先是深淵灰蒙蒙的天空,接著便是與她離開時無異的山洞,宋玨安靜地坐在山洞前,雙眼盯著前方唯一的一條路。


    起初,他的眼神是充滿期待的,慢慢地浮現一點困惑,再之後困惑褪去,露出純粹的黑。


    他就這麽坐著,仿佛一尊不會呼吸的雕塑,安靜地看著深淵的虛空。俞桉看著這樣一幕,隻覺得心口宛如被打了一拳,整個人都天旋地轉。


    她看著宋玨安靜的坐著,許久之後轉身回屋將內丹吃了,直接突破了元嬰。


    接著便是一場暗無天日的屠戮。


    他釋放出濃鬱的靈力,吸引無數高階妖獸,來一隻殺一隻,不斷的殺,不斷地吞噬內丹不斷地變強,仿佛一個無底洞,貪婪地吞下所有力量。


    不知殺了多久,他的手開始發抖,身上也開始出現傷口。


    盡管危險,但濃鬱的靈力仿佛一道盛宴,讓饑餓已久的妖獸們前赴後繼,冒著死的風險也要衝過來。


    宋玨來者不拒,直到將枯色的大地染成紅色,他的修為也逼到了元嬰巔峰,隻差一步便是化身。


    那些被靈力勾得紅了眼的妖獸們終於意識到危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金丹最後一點關於宋玨的記憶,便是他獨自站在血泊之中,最後深深地看了金丹一眼,然後轉身朝深淵大門走去。


    俞桉正用金丹的視角看過去發生的事,宋玨這一眼仿佛看向了自己,她指尖一顫,猛地從金丹的腦子裏抽離出來。


    難怪方才深淵之門破出個大洞,卻沒見高階妖獸逃出去,她原本以為是還沒來得及,現在看來,分明是因為被殺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敢出現在宋玨附近而已,而宋玨的修為……竟已瀕臨化神。


    隻短短一段時日,他便連續突破了三個階段。俞桉想起外祖母說他是天生魔種的話,當即搖了搖頭,開始用神識巡視深淵,試圖找到宋玨的身影。


    然而她找了三天三夜,都始終沒有找到人。


    在將偌大的深淵轉了個遍後,她不得不承認宋玨已經出去了。


    現在的他會去哪呢?


    俞桉看向懷裏抱著的金丹,自從離開了宋玨,它便是蔫蔫的。


    “你想留在深淵,還是跟我走?”她聽見自己問。


    金丹茫然的看著她,半晌‘吱’了一聲。


    俞桉苦澀一笑:“我也想知道宋玨在哪裏,出去之後,我會帶你去找他。”現在隻希望在她找到他之前,宋玨能藏得好好的,不要做壞事,也不要被修仙之人抓。


    低智的金丹不太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但卻莫名的提不起精神,低著頭半天後,最後跳進了俞桉的懷裏。


    俞桉深吸一口氣,抱緊了它便往深淵外去了。


    跑出深淵後,她先用神識掃了一圈鳥語峰,確定沒有宋玨的蹤跡後先是失落,隨後又忍不住苦澀一笑。


    如今的宋玨是瀕臨化神,想要掩藏蹤跡還不容易,她用神識尋找,或許這輩子都找不到。


    這樣想著,她便開始沿著山路去找了。根據金丹的記憶來看,宋玨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且破開深淵耗費了不少心力,現下定然是走不遠的,她抓緊些時間,說不定能把人找回來。


    俞桉抱著金丹四下尋覓,快到半山腰時,還真嗅到一股血氣,她當即眼睛一亮,順著味道便找了過去,先是進了鳥語峰的林子,走了一段後注意到四周的草木被動過,更加確定宋玨來過這裏。


    她當即加快了腳步,將整個鳥語峰都搜了一圈,卻再沒發現別的蹤跡。想到宋玨身上的傷,俞桉便開始搜尋其他幾個峰,等搜到主峰的時候,懷裏的金丹突然掙紮起來。


    “吱吱!”


    “別亂叫,小聲點。”俞桉壓低聲音提醒,然而金丹依然掙紮,眼看著要驚動守衛,她無奈之下隻好點暈了金丹,接著在主峰搜尋。


    在搜了一半時,她察覺到一點熟悉的氣息,正要追過去,指尖突然被扯了一下。


    她先前在阿瑾身上下了限製,阿瑾若出了什麽事,她這裏便會有所反應。


    一想到阿瑾出問題了,俞桉徹底陷入了掙紮,一邊想去追那道熟悉的氣息,一邊又怕阿瑾出事。


    在掙紮許久後,她隻得轉身就走。


    宋玨有自保能力,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但是阿瑾不同,如今雖然身子強健些,可依然是普通人一個,還是毀了容的普通人。


    她別無他法。


    她轉身離去後,原地出現一道披著黑色長袍的身影,在她站過的地方站了許久,最後嘔出一口血來。


    俞桉趕到舞神宗山下的城鎮時,宋瑾正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周圍聚滿了要燒死他的百姓。


    “我先前親眼看到他身上閃了一道白光,一定是什麽妖魔,我們燒死他!”客棧店小二高聲道。


    其他百姓也跟著喊。


    俞桉一看氣得都要心梗了,當即將金丹塞進儲物袋,衝上去將宋瑾救下來,看到他身上被砸的痕跡後,頓時一陣暴躁:“誰做的?!”


    眾人見她能飛上高台,頓時嚇得不敢出聲,隻有店小二嘟囔一句:“她、她就是跟這個妖魔一起來的,肯定也是妖魔。”


    這麽說,卻無人敢上前。


    俞桉冷笑一聲:“他身上閃白光,是因為所服靈藥還未完全消化,如何就是妖魔了?”


    說罷,想給他們一點教訓,卻被宋瑾握住了手腕。


    “師尊,此處是舞神宗的地界,動了他們會引來那些修仙之人。”宋瑾低聲道。


    俞桉板著臉:“你覺得我會怕他們?”


    “師尊不怕,可我怕,”宋瑾無奈的看著她,“我已經被綁了三日了,師尊帶我走吧。”


    說罷,便露出了胳膊上青紫一片的繩索印記


    俞桉不太想就這麽離開,但看到他身上的傷後,一個甩手讓所有人都摔個跟頭,然後扶著他便離開了。


    兩人一直到城鎮外十餘裏才停下,俞桉從儲物袋裏找些傷藥給他塗了,有些心疼地看著他:“這幾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他們不過是見我身上有白光閃過,便以為我是什麽妖魔,將我綁了幾日而已。”宋瑾雲淡風輕的說。


    俞桉聽了卻心疼得要命。宋瑾之所以會被這麽輕易地斷定為妖魔,無非是因為如今這張臉,要是換了當初,他們恐怕隻會覺得他是仙子。


    “師尊不要難過。”宋瑾溫聲道。


    俞桉苦澀一笑:“師尊不難過,師尊這就將你送去昆侖秘境修養。”


    宋瑾聽到這個‘送’字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問:“師尊呢?到時候會陪著我嗎?”


    俞桉想到下落不明的宋玨,沉默一瞬後開口:“我……還有些事,將你安頓好之後,或許要出來一陣子。”


    “什麽事?”宋瑾又問。


    俞桉抿了抿唇,正要找個理由敷衍過去,儲物袋突然動了,她這才想起來被塞進去的金丹,趕緊吧它從裏麵拿出來。


    “吱。”


    金丹不喜歡太過亮堂的環境,懵了一下後又鑽回俞桉懷裏。


    宋瑾看到這隻兔萌獸後先是一怔,接著緩緩開口:“這隻是當初師尊拿回鳥語峰的那隻?”


    “是……對了,你過敏,不能讓它離你太近。”俞桉說著,便抱著金丹坐得遠了些。


    宋瑾盯著金丹看了片刻,接著垂下眼眸:“我以為師尊扔了,沒想到養得這麽好,不知師尊將它養在何處了?”


    “……是一個朋友代養的。”俞桉含糊的回答。


    宋瑾扯了一下唇角,臉上的疤也跟著一動,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歇息過後,俞桉就重新將金丹塞進儲物袋,帶著宋瑾便朝昆侖秘境去了。


    如今的秘境內還未開啟試煉,裏頭幾乎沒什麽人,俞桉直接領著宋瑾去了當初自己試煉時住過的小屋,這裏十分偏僻,也不怕會有人找來。


    將宋瑾安頓好後,她又教了他兩個修身養性的術法,然後便打算離開了。


    “師尊這次走,是想去找什麽人吧?”宋瑾平靜的問。


    俞桉心頭一跳,不動聲色敷衍:“沒有,是一些宗門內的事務。”


    “師尊不必騙我,”宋瑾垂下眼眸,“我知道的。”


    俞桉抿了抿唇:“你知道什麽?”


    “師尊這次要找的人,是當初送師尊兔萌獸的人,也是之後代師尊養兔萌獸的人,對嗎?”宋瑾輕笑。


    俞桉幹笑一聲:“算是吧。”


    他都說到這地步了,若是再接著否認,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


    “看來這個人對師尊很重要,否則師尊也不會留我一個人在秘境,自己單獨去尋他。”宋瑾微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毀了容,俞桉覺得他的笑仿佛微微扭曲了一般。一動這個念頭,她便頓時愧疚起來。


    她怎能對他以貌取人。


    “是挺重要的,我得盡快找到他,將他送回家才行,”俞桉拍拍他的肩膀,“你在此處好好養著,我送完他,就回來陪你。”


    宋瑾還是笑著:“好。”


    俞桉又掏出一張符紙給他:“那你記得好好修煉,現下昆侖的靈氣雖然少,但對你一個剛開始修煉的人來說還是夠用的,若是有事,便燒了這符,我會立刻回來。”


    俞桉見他這麽配合,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覺得不太對勁,再三確定他一個人沒問題後,才轉身離開。


    然而沒走出多遠,指尖便傳來一陣輕顫,她急忙轉身回去,就看到宋瑾已經用不知從哪裏找出的匕首,將手腕切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俞桉看得眼前一黑,等回過神時已經衝到他麵前,奪走他的匕首止住他的血後,啪的給了他一巴掌。


    “你是不是瘋了?!為什麽要這麽做!”俞桉厲聲質問。


    宋瑾眼角泛紅,隻是安靜的坐著:“師尊不該回來。”


    “我不回來,你就死在這兒是嗎?”俞桉氣得聲音都抖了。


    宋瑾仰頭看她,眼底一片死色:“是。”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俞桉抓住他的衣領,第一次對他發這麽大的脾氣。


    宋瑾貪戀地盯著她的臉,許久之後笑了:“因為我知道,我的臉這輩子都不會再好了。”


    這是他唯一,能讓師尊真心喜歡的東西。


    沒有了,喜歡美貌的師尊便這輩子都不再會對他動心。


    “……誰說你不會好的?我定能治好你。”俞桉聲音輕顫。


    宋瑾苦澀一笑低下頭:“師尊,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騙我。”


    “我說到做到!”俞桉急切地開口。


    宋瑾一言不發,許久之後抬起頭:“師尊,你走吧,去找你那位朋友,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你現在這種樣子,我怎麽走得了?”俞桉皺起眉頭,板著臉重新坐下了。


    宋瑾看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沒了可以讓師尊動心的東西,沒關係,至少還能用師徒情分留下她。


    隻希望那個等她的男人,可以盡早滾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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