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桉離了深淵,頭也不回地朝著天山去了,儲物袋裏的小共生花從根部開始發黑,即便用最充盈的靈力養著,也無法減緩它衰弱的速度。


    俞桉拚了命的趕路,終於在共生花死掉之前趕到了天山,見到了泡在泉水中的宋瑾。


    經過將近三個月的浸泡,宋瑾身上的皮膚長了一些出來,沒有以往那麽滲人了,但大部分燒傷還都焦黑一片,部分地方還露著紅色的血肉。


    即便偷偷用神識看過很多次,但俞桉看到他現下的狀況後,心尖還是狠狠一顫。


    她沒敢耽擱,直接跳進水中將人抱起,解開封閉的五感後將丹藥送入他的口中,再注入靈力跟隨丹藥遊走,丹藥每通一寸筋脈,她便除去一寸的共生花枝,強行一點點撕毀共生花與宋瑾的羈絆。


    宋瑾的身子隨著丹藥入喉震了一下,接著一道晦色的光從他心口暈開,慢慢的將他整個都包裹其中。俞桉滿頭大汗的跟著運功,總算一步步將花枝紋痕徹底去除。


    做完這一切,俞桉有氣無力的浸泡在泉水裏,看著他身上的傷口迅速結痂脫落,然後露出剛長出的皮膚。


    他就像一顆在發芽的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抽條愈合,俞桉緊緊扶著他,耐心等著他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宋瑾周身的光暗去,似乎已經完成了修複,然而俞桉看到他現在的目光後,不由得死死抿住了唇。


    他的筋脈已經愈合如初,甚至比原先更為強健,眉宇間的病弱氣息消了,短折的麵相不見了,傷口更是都結痂愈合。


    然而他愈合後的皮膚並沒有恢複如初,而是變成了皺巴巴的狀態,雖然臉上的五官沒有改變,但是斑駁的疤痕卻覆蓋了他整張臉。


    他的相貌竟就這麽毀了。


    俞桉顫著手為他輸入靈力,試圖為他修複容貌,然而不論試多少次,宋瑾的皮膚都沒有恢複。


    在她要進行第十次嚐試時,一隻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俞桉頓了一下,接著聽到了他溫和如初的聲音:“師尊。”


    俞桉一低頭,正對上他幹淨清澈的眼睛。


    “阿瑾……”俞桉也叫了他一聲。


    宋瑾睫毛輕顫,片刻後扶著她的肩膀坐起來,看一眼四周的環境後不解的問:“這兒是哪?”


    “……你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嗎?”俞桉小心的問。


    宋瑾頓了頓,腦海裏驀地閃過一段記憶,他瞬間蹙起眉頭,擔憂地看向俞桉:“師尊,你沒受傷吧?”


    “沒有。”俞桉見他還記得,頓時鬆一口氣。


    宋瑾聽到她沒事,這才開始發問:“我不是要死了嗎?為什麽現在突然活了?師尊你是怎麽騙過那些人救活我的?”


    “你問題這麽多,我該從哪回答呢?”俞桉哭笑不得,“你先站起來走兩步,看身上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宋瑾聞言停頓一瞬,這才慢吞吞的站起來,身上的水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在這空曠的山洞裏形成陣陣回音。


    俞桉跟著站起來,扶著他從泉水裏出來,然後看著他走動。


    宋瑾來回走了幾步後,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不對勁——


    “師尊,我渾身都濕透了,為何沒有起熱?”他問完之後,又察覺到一絲不同,“不對,也沒有咳嗽,更沒有冷到骨縫的感覺,我……我好像突然變成了身子康健的人。”


    說完,他又不確定的問:“師尊,身子康健的人應該就如我現在這般吧?”他從出生便多病多災,還真不知道康健的人在泡了冷水後會如何。


    聽到他充滿疑惑的問題,再看他如今斑駁猙獰的臉,俞桉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你如今的身子,可比普通人健康多了,日後想跑想跳,師尊都不攔著你。”


    “真的?”宋瑾不可置信,“為什麽?師尊是不是得了什麽機緣,突然治好了我的先天不足?”


    “……對,師尊得了機緣。”俞桉想起深淵某人,不由得歎息一聲。那人應該氣壞了吧,她得盡快回去解釋清楚,可該怎麽解釋,她卻不知道。


    不能將阿瑾的存在告訴他,也不能繼續兩個人的關係,否則待日後融合了魂魄,原身也會有分開時的記憶,她到時候真的會沒臉麵對小徒弟。


    宋瑾還在為自己變得輕盈的身體而高興,結果一低頭,便看到了俞桉苦澀的模樣,他頓時心裏一沉。


    他雖然不知道師尊在想什麽,可他卻認得這個表情,因為他求不得時,也是這個模樣。


    他確定師尊現下腦子裏想的人,不是他。


    宋瑾定定的看了她許久,才突然開口:“師尊可還記得先前許諾過什麽?”


    “什麽?”俞桉下意識的重複他後麵兩個字。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宋瑾看到她真心實意的不解,沉默片刻後揚起唇角:“沒什麽,我隨便說說。”


    師尊這段日子為了救他,定然是費了不少心思,還是暫時不要惹她心煩了。


    “師尊,我現在是不是能修煉了?”宋瑾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俞桉笑笑:“是的,你可以修煉了。”


    “那師尊以後多教教我,我學得比旁人晚,自要努力些。”宋瑾溫和的說。


    俞桉斜了他一眼:“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師尊我呢運氣大過努力,所以許多基礎並不牢靠,你跟著我學,是學不出什麽大出息的。”


    “師尊在我心裏是一等一的厲害,若師尊教不了我什麽,那別人也教不了。”宋瑾一臉認真,顯然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俞桉哭笑不得:“你啊,心都偏到蓬萊山去了。”


    宋瑾也跟著笑了一聲。


    兩個人說著話,俞桉從儲物袋裏掏出小共生花,隻見從根到莖幾乎全枯了,恐怕要不了一刻鍾,就會徹底死掉。


    俞桉拿在手裏觀察:“我方才將你們的羈絆強行斬斷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羈絆也能斬斷?”宋瑾也跟著皺起眉頭。


    俞桉抿了抿唇:“應該能吧,反正你體內已經沒有共生花的痕跡了。”


    共生花是與宋瑾有羈絆,但這具身子現下是靠宋玨的心頭血才活著,所以她才能輕易將痕跡消除。


    就是不知道結果會如何,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嚐試。


    宋瑾也不大清楚,隻是感知了一番後緩緩開口:“可我能感覺到它的衰敗。”這個‘它’便是俞桉手中的共生花。


    “……什麽意思?難道我方才做的那些都沒用?”剛才的欣喜一瞬間退了,俞桉陷入新的緊張。


    “不知道,”宋瑾誠實回答,“隻能等了。”


    等什麽?等共生花死去。


    現下共生花已經無力回天,徹底枯萎也就片刻之內的事,若是枯萎後宋瑾還活著,那便說明她方才成功了,若是沒有……俞桉不敢想。


    意識到接下來的事非人力所能控後,俞桉的心便提了起來,盡管宋瑾不住逗她,她的反應也很敷衍,可以說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這株共生花上。


    共生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兩個人不知不覺都跟著安靜下來,看著它在俞桉手心裏枯萎死去。


    當花徹底沒了氣息時,宋瑾隻覺眼前一黑,身子也跟著要倒下,俞桉瞬間扶住他,急切的呼喚他的名字:“阿瑾!阿瑾!”


    宋瑾眼前由黑到亮,總算看清了俞桉的臉。


    看到他醒了,俞桉眼睛一亮:“你沒事?”


    “……師尊,我感覺很奇怪。”宋瑾蹙眉。


    俞桉忙問:“哪裏奇怪?”


    “說不出來,就是……很奇怪。”宋瑾難以形容。


    俞桉心下一沉,扣著他的脈搏查探,結果捏住他的手腕之後,指尖並未感受到熟悉的跳動。


    他沒有脈搏。


    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竟然沒有了脈搏。


    俞桉怔怔的看著宋瑾,一時間沒了反應。


    “師尊?”宋瑾心下也跟著不安起來。


    俞桉回神,擠出一點微笑道:“沒什麽事,你除了感覺很奇怪,還有別的嗎?”


    宋瑾微微搖頭。


    俞桉抿了抿唇:“待會兒我帶你去一趟舞神宗。”


    宋瑾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身子或許沒想象中這麽好。


    舞神宗是師尊外家所在的仙門,因為師尊父母當初是私奔離開,所以外家並不待見師尊這個外孫女,至少在他的記憶中,師尊從未跟他們聯係過。


    但師尊現下卻要帶他去,顯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宋瑾蹙起眉頭:“我不願師尊為我受委屈。”那些人不喜歡師尊,想來也不會說什麽好話。


    “別瞎說,我跟他們雖然不親近,但也不至於去了就受委屈,”俞桉笑笑,“就是問他們點事,我還能被打出來啊?”


    宋瑾抿了抿唇,還想再說什麽,俞桉便先一步打斷了他:“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現下就過去吧,不耽誤明早在舞神宗吃早飯。”


    她都這麽說了,宋瑾也隻好點了點頭,正要跟她一起往外走,餘光便看到俞桉扔在地上的共生花。他便轉身到清泉旁撿起來,正待要找個地方燒毀,一抬頭便看到了泉水麵上自己的倒影。


    俞桉察覺到他沒跟過來,一回頭,就看到他怔怔地盯著水麵。


    “……阿瑾?”


    “嗯?”宋瑾平靜起身,一雙清澈漆黑的眼眸與猙獰的臉格格不入,“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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