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慶陽驛到京都需要半日的路程,蕭扶玉不解衛玠為何要前一晚過去,他對這個兄弟是上心不少。


    北疆過來的人說是護送衛頊回京,若不是她下旨指明要見此人,趙家難免會從中作梗,山高路險,若在路上遇事沒了,那也是極為正常的。


    衛玠何時走的,蕭扶玉都沒發覺,待到入夜時轉醒來,才從蘇長瑞口中得知,衛玠的馬車已出京都城了。


    蕭扶玉不禁淡了淡心思,今日本還想留他在玄華宮,隻能作罷了。


    她睡得深,沒有用晚膳,於是便上了些晚食,吃好後便於屏榻上看書。


    待到夜深回房就寢時,貼身的宮女為蕭扶玉更衣時,輕輕道:“陛下這個月的月事,似乎沒來。”


    聽此,蕭扶玉頓住,瞧著梨雅不語,思索著近來自己的變化,除了有些嗜睡,並無反胃的跡象,前世的時候可是什麽都吃不下,幹嘔難耐。


    梨雅隻怕自己說錯話,便退了一小步。


    蕭扶玉回過神來,淡然道:“明日太醫喚來請脈。”


    梨雅低首應是,隨即端著洗漱後的用具下去。


    這夜裏,蕭扶玉睡得很淺,頻頻做夢,都是一些奇怪的場景與片段,沒能將此聯合在一起的夢。


    翌日清晨,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


    蕭扶玉轉醒來時隻感到分外疲累,望著窗外的小雨發呆,旁的宮女正忙著為她梳發。


    她所夢到的好像是曾經發生過的片段,但離她格外遙遠,也沒法串成一件事。


    忽然一個畫麵猛然顯現,鑽入她的腦海裏,是慶陽驛的林中,細雨霏霏,天色陰沉。


    一抹熟悉的身影頹然半跪著,長劍插入地裏,單手捂著左眼,殷紅的血液從手中流出來。


    他抬起首來,血染了容顏,是衛玠......


    蕭扶玉當即倒吸一口氣,猶如夢魘,腦海傳來一陣刺痛,她抬手扶首,眼眸輕闔,呼吸急促。


    為她梳發的梨雅一驚,連忙將她攙扶著,“陛下,怎麽了。”


    蕭扶玉唇色泛白著,梨雅隨即又連忙對殿外的太監道:“傳太醫!”


    為什麽會有這個畫麵,這不是上一世的記憶,衛玠左眼被傷,在慶陽驛......


    是不是她想太多了。


    蕭扶玉揉著太陽穴,太醫還未至,隻聽殿外傳來蘇長瑞的聲音,“陛下,監察副使沈震有要事求見。”


    蕭扶玉心緒淩亂,也不知這監察司副使有何急事,她思索片刻,沉聲道:“傳見。”


    梨雅拿來外袍給蕭扶玉披上,整理她未梳好的發冠。


    蘇長瑞退下不久後,那沈震便候在寢殿外間了,梳整好後,蕭扶玉從內殿走出。


    沈震身著墨藍勁裝,一副嚴明的姿態,見皇帝出來,連忙跪地施禮,“微臣沈震參見陛下。”


    “起來吧。”蕭扶玉打量著他,走到羅漢榻處坐下,“今日休沐,沈副使有什麽要事稟報?”


    沈震站起身來,身形微躬,“稟陛下,慶陽驛有異。”


    蕭扶玉眉間隨之一緊,沈震言語未停,“聽聞衛丞相昨日已前往慶陽驛,今早得消息,巡防營有人馬走動,前往的方向便是慶陽驛,隻怕這接應衛二公子其中有伏。”


    京中的軍隊,除去她手下的三萬禁軍,便是攝政王手底下的巡防營,負責城池裏外的安全。


    聽此,蕭扶玉站起來,沉著眉眼思索,仿佛方才的陣陣餘痛未散,慶陽驛,又是慶陽驛,那畫麵是真的嗎,為什麽她會有。


    “衛相可帶有人馬?”


    沈震低著首,回道:“諜閣上下的人員未動,隻知衛丞相僅攜護衛前往,恐是巡防營對衛丞相發難。”


    蕭扶玉略微挑眉,衛玠素來嚴謹,怎會不作防備便前往,尤記得他曾說過留心沈震的話......


    但她方才一閃過的畫麵裏,衛玠的確是負了傷,左眼血流不止。


    蕭扶玉看著沈震道:“監察督捕顧風眠何在?”


    沈震似有一頓,回道:“顧督捕出京辦案了,監察司聽令於陛下,大可無憂。”


    蕭扶玉心緒隱隱不安,殿外的細雨連綿,分不清腦海裏那是早晨還是午後,恐是不能再耽擱。


    蕭扶玉打量眼前人上下,但這沈震似不簡單,她一揮衣袖,“朕率監察衛前往慶陽驛,即可啟程。”


    沈震眸色暗了暗,跪地忙道:“臣遵旨。”


    言罷,他連忙退出玄華宮寢殿,前去備置人馬。


    人退下後,蘇長瑞躬身走進來,聽見方才的言語,他神色頗為緊張,“陛下可是要出宮?”


    蕭扶玉沒有答腔,便算是默認了,她轉而對蘇長瑞冷冷開口道,“命霍方率禁軍緊隨於朕,若沈震有異,處之。”


    蘇長瑞微愣,隨之頜首回是,蕭扶玉往殿外行去,正見劉太醫提著醫箱候著,


    蘇長瑞見此,道:“陛下......”


    蕭扶玉頓了頓,眼下便要出宮,亦是不得再耽擱了,即便她真是身子有異,她也是放心不下慶陽驛的。


    “回來再說。”


    言罷,蕭扶玉疾步離了寢殿,外麵細雨蒙蒙,太監撐起傘麵,為她遮去雨水。


    半刻之後,皇城較為偏遠的建福門處,監察衛嚴陣以待,隨著馬車啟程,立於馬匹之上的沈震率人馬緊隨。


    雨下得不大,但久了仍是會淋濕衣物。


    車廂之中,蕭扶玉闔眸輕歇,昨日夢太多,她甚感疲累,太陽穴的隱痛一直未退。


    她分不清那些片段是夢境還是現實,好像曾發生過,但在前世的記憶裏沒有出現。


    她若不走慶陽驛這一趟,如何放心。


    ***


    慶陽鎮,後山林木環繞,下臨江河,舉目可見,地形並不險要,但是趕往京都的必經之地。


    後山有一處較大的驛站,這便是慶陽驛。


    如護送衛頊的人馬,必會出現在這裏,但若有設伏,還是林木之中較為好。


    今早卯時細雨連連起來,道路泥濘,不力行走,恐是衛頊等人會來遲。


    衛玠立於馬匹之上,一襲白金的勁裝被雨淋得微潮,他麵容清雋,輕瞥隨行而來的人。


    來者正是顧風眠,正騎於馬上,此行中動了諜者和他,二人昨夜便已到慶陽驛。


    衛玠道:“可探見趙家的死士?”


    “有,但動靜不大。”顧風眠道:“不過似乎動了巡防營的人。”


    上次中秋計策不成,這趙千檀對衛玠怨恨頗深,此次想來是要借衛頊為由對他動殺手。


    也罷,二人皆有此心,提前開始便是為了防備與布置,誰說衛玠不想將趙千檀除之後快呢。


    誰捉誰還不一定呢。


    衛玠眸色微沉,手中拽起馬韁,“那便靜等趙世子出手了。”


    身下馬匹邁開馬蹄,朝往驛站行去,地麵上潮濕泥濘,不免濺起泥漬。


    驛站這種地方,來者皆是走馬四方的人,皆帶著江湖氣。但慶陽驛乃為官驛,不可隨意打鬥,一些黑話也不得出現,相較而言,是比較太平的。


    不過衛玠一旦露身,便是入趙千檀的視線裏,誰知這驛站裏的人不另有身份。


    衛玠率護衛入驛站後,夥計便將熱酒斟上,江湖客皆愛飲酒,他瞥了一眼,便讓夥計去換成茶。


    在驛站之中,一坐便到午後,這細雨尚未停下,衛玠微潮的衣衫是幹了不少。


    雲崢從驛站外走進來,停在衛玠身前,“大人,北疆來的人已至後山,不過二公子不在其中。”


    言語落下,衛玠放下茶杯,舉止清貴地站起身,客堂間細微的刀刃聲響起。左右的漢子皆放下了酒水,一時間殺氣騰騰,茶水落地。


    許久之後,驛站的一如往常人來人去,隻是少了些許吵鬧聲。


    衛玠退出驛站,行徑利落地上馬,行向後山的林木,方才的驛堂中已是死氣沉沉,無人在話閑事。


    雲崢緊隨其後,隻聽前頭的男人冷道:“衛頊身在何處。”


    雲崢回道:“他們在奚樂長道上換了馬車,顧大人已派諜者前去尋人。”


    衛玠眉眼微冷,果然會途中使詐,還真是趙千檀的風格,無信可言。


    “現在後山是何人?”


    雲崢道:“是在等著大人您。”


    聽此,衛玠不再言語,馬匹很快便入了林木間。


    落葉凋零,帶著寒涼潮濕的氣息。


    忽然一支飛箭劃破雨珠,飛馳而來,馬上的衛玠早已警覺,將長劍揮擋,飛箭就此被擋下。


    馬匹還未能行入深林中,便有一群黑衣死士團團圍堵而來,是早已準備多時。


    衛玠勒緊韁繩,馬匹停下,他掃視一眼層層圍繞的死士,漠然開口道:“既已如此,趙世子也就別藏著掩著了。”


    言語落下,一聲清沉的笑聲響起,眾死士紛紛退讓,隻見一輛馬車出現在不遠處。


    趙千檀正慵懶地坐在車前,麵帶笑意,他瞧向馬上的衛玠,跳下馬車,撣著微潮的衣擺。


    “想必衛丞相也是有備而來吧,不如我提前動手?”


    衛玠勒著馬韁轉向趙千檀出現的方向,淡淡道:“本相要的人呢。”


    “聽聞諜者偵查聞名於世,找一個衛頊,不在話下吧。”趙千檀笑道,“你真不該將我從刑部裏放出來。”


    衛玠眸色愈發暗,視線在那輛馬車上停頓了一眼,轉而回到趙千檀身上,道:“本相隻不過嫌你的血會髒刑部的地牢。”


    趙千檀在衛玠的手中僅關著,無死罪可定,而衛頊在攝政王手裏生死不由。


    之前在奉天殿中,李太尉所言衛頊負傷的話,正是攝政王以他的生死做要挾,所以才鬆口,先讓趙千檀出獄。


    如此也好,衛玠和趙家會使詐一樣,他自也想借機會,把趙千檀處之山林間,便不必牽動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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