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間一聲關門聲,靡亂的新房裏安靜幾分,那榻上的大紅床幔輕微擺動,光線透過紅幔,裏頭的視線些許暗紅。


    錦緞的被褥紅如玫瑰,掩蓋著蕭扶玉白皙的身子,她似乎剛被從夢中喚醒,雙眸惺忪,怔怔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衛玠靠著榻框,側顏鼻梁高挺,線條分明,隱隱帶著一絲冷雋,他赤著精壯的上半身,肩膀處有著淡淡的牙印。


    那兩個宮女退下後,衛玠眉目似乎鬆懈不少,側過首來與她的視線相接,氣氛微妙。


    蕭扶玉扯著被褥,一點點將自己藏進去。一夢醒來,身子酸累得如同快散架,這回腦子清醒了,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昨夜的事曆曆在目,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纏著他喊夫君?蕭扶玉咽了咽口水,避開與他相交的視線。


    好歹她也是個皇帝,別說這輩子了,上輩子都沒喊過這樣的稱呼,想想都讓人害臊,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蕭扶玉耳尖又紅又燙,昨夜沒來得及清洗沐浴,這洞房夜,萬萬沒想到是她和衛玠這樣過的,簡直荒唐得不成樣子。


    衛玠瞧著蕭扶玉緩緩把自己藏進被褥裏,又出神許久,他俯下身來,一縷墨發垂在她的眼前,聲音平和,“還困著?”


    他氣勢並不壓人,卻使得蕭扶玉不好隨意亂動,雖然恣意慣了,但回想起來還是會羞的,她又不是那種睡過很多男子的人。


    蕭扶玉鎮定應了一聲:“嗯。”


    她的聲音有些柔啞,是夜裏喊得有些啞了。


    衛玠略微停頓,躺在蕭扶玉的身後,大掌摟住細腰,輕輕一攬,她的身子靠著他的胸膛,肌膚相近,親密無間。


    “那就再睡一會兒,今日休沐。”


    二人貼得很近,近到他說著話語,蕭扶玉都能感覺到他胸腔共鳴產生的細微震動,她還未回話,他的下巴就輕輕抵到她的肩膀。


    按嘉朝的習俗,新人成婚後第一天可休沐歇著,把慈心宮那個大宮女哄騙走,後麵的事便簡單了。


    衛玠低垂眼眸,手掌溫柔地貼在蕭扶玉的小腹上,似乎感覺到她有一些緊張,夜裏剛經曆過,難免還在敏.感。


    她總是在事後想起來覺得難為情,做得時候什麽都敢,他不作言語,探了探那裏頭。


    蕭扶玉瞳仁微張,纖手握住他的手腕,側首望向他近在耳邊的麵容,神色看起來那麽平靜淡然,就像手裏的動作與他無關似的。


    在這種事情上蕭扶玉是較為主動的,隻是她乏累的時候一般都鬥不過衛玠,他總是體力旺盛,眼下這個回籠覺是睡不得了。


    衛玠忽然低聲道:“為何陛下選擇和臣要個孩子。”


    前世是他,這一次又是他,明明她還有別的選擇,比如趙千檀,記憶裏前世他們最後走到一起了吧。


    蕭扶玉呼吸微重,分外難堪,她拽緊他的手腕,羞惱道:“停...停手。”


    衛玠手指微頓,“陛下。”


    以前他會喊她乳名,如今卻都是陛下,像是不會再變。


    蕭扶玉緩著心神,臉頰微紅,憤憤道:“除了你我還能找誰。”


    “那昨晚呢。”衛玠平靜得眸色裏無一絲變化。


    他是說她哭著喊他的事。


    蕭扶玉麵頰微紅,更加難為情,她幾時喊過人夫君,情到濃時的無心之語,就當是亂喊給那幾個奴才聽的。


    蕭扶玉羞於承認,隻好輕語道:“那床笫之言,莫太當真。”


    衛玠頓默片刻,眸色漸漸黯下,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肩膀上,隨後他鬆開她的身子,不在繼續剛才的話語。


    蕭扶玉隻覺身旁一空,衛玠離了榻,隔著大紅的床幔,身影一如青鬆般挺拔,二人不再溫存,氣氛似乎冷了幾分。


    他將衣衫穿上,平淡道:“臣去傳宮人備至熱水,給陛下沐浴更衣。”


    蕭扶玉趴在榻上,喜紅色的被褥襯得她白皙且美豔,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好受,又隻好淡淡應一聲:“嗯。”


    床榻尾處,那條墨色眼綢靜靜掛著,上頭染了她的淚,還有二人的汗。


    蕭扶玉撐起身子,探手將墨色眼綢取過來,她心緒微沉,轉眸間瞥見衛玠的深絳色外袍......


    不過半刻,貼身宮女已在新房的外間備至好熱水,聽聲退下後,床幔被衛玠修長的手撩起。


    蕭扶玉抬眸與衛玠對視,他俯身而來,一雙大手伸入被褥裏,將人攬腰抱入懷中,幹淨的外衣披蓋著她的身軀。


    沐浴時,衛玠攬著蕭扶玉腰後,熱水澆著她玉潔的後背,溫暖且輕柔。


    至於剛才的話題好像沒發生過,衛玠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多不高興,蕭扶玉忍不住去注意他的情緒,平靜得過於平靜了。


    浴桶裏熱氣騰騰的,蒸得蕭扶玉肌膚泛著粉色。在衛玠的臂彎裏,她眉目間帶著一層媚氣,柔嫩的手臂輕輕攬著他。


    衛玠垂眸得見她輕顫的長睫,將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低語道:“真該讓你瞧瞧你這副模樣。”


    蕭扶玉輕輕睨著衛玠,不知說什麽好,便又趴下。


    ......


    良久之後,蕭扶玉換了襲幹淨的衣裳坐在妝台前,榻上的被褥已換床幹淨的,貼身宮女正為其梳發。


    房間裏已沒有衛玠的身影,沒有人知道他何時離去的,蘇長瑞候在屏風旁。


    蕭扶玉語氣平淡的詢問著昨夜皇後的情況。


    蘇長瑞回道:“皇後娘娘正在偏殿歇著,似乎有些不舒服,至於昨夜的事,娘娘不願解釋,隻說願受陛下責罰。”


    蕭扶玉頓默著,衣袖裏的纖手攥著那條眼綢,暗暗將眼綢折好,待長發束好,她起身去了長辰宮的偏殿。


    唐柒柒正倚著榻,手裏還端著本書卷,卻沒細看,半闔著眼休息,見蕭扶玉入門來,連忙清醒過來,福身行禮。


    蕭扶玉上下打量她一眼,看樣子皇後昨兒也沒睡好,對於皇帝的親自詢問,唐柒柒仍舊是沒說出來,隻是甘願受罰,且保證再無下次。


    唐柒柒的性子,蕭扶玉還是了解的,若不是為了什麽要緊的事,也不會如此。


    這入的妃嬪中,楊望舒封為昭儀,居於延春宮,皇後正是為了去尋她,這兩人是閨中密友來著。


    楊望舒兵部嫡女,身懷武藝,也算女中豪傑。


    蕭扶玉是記起些了,前世楊望舒沒能入宮,之後和周國的戰役中,戰死疆場。


    也罷,昨兒既然沒出什麽大事,蕭扶玉不必再追究皇後的罪責,隻是給了她一些不打緊的輕罰,明日還得和皇後去給太後請茶。


    就此,蕭扶玉離開長辰宮,一出門這天色落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蘇長瑞連忙撐起油紙傘,台階下的龍輦停在雨水中。


    ***


    城南衛相府,細雨連綿,屋簷上的雨水流落下來。


    清雅的苑子寂靜無聲,推拉的雕花門大敞著,唯有水墨屏風遮擋了部分視線。


    雲崢端著幹淨的衣袍越過屏風,裏頭的男人脫下打濕的深絳外衣,掛在屏風上。


    自上次被丞相大人罰後,這番再見到大人身軀上被女人撓過的痕跡,他是一句不敢都多言,做一個合格的貼身侍衛。


    雲崢隻想什麽時候他也有機會抱媳婦,活了二十年,他卻還是個處。


    衛玠麵色不改,眉間低蹙,他將雲崢手裏的衣衫披上,係著衿帶,外頭雨聲陣陣。


    忽屏風上掛著的衣袍裏有一物掉落,落在衛玠鞋履旁,淡藕色的單衣,是不屬於他的東西。


    衛玠神色有一絲微妙的變化,他將其撿起來,是件單薄的訶子衣,布料柔滑,似乎還殘留著女子的體香。


    雲崢輕睨一眼,頓時紅了臉,細語道:“這不是女子的貼身之物嗎?”


    衛玠麵容微沉,他自然知曉這是誰的,隻是不知何時放入他的衣袍裏的。


    雲崢見自家大人冷了臉,心知自己多話,連忙躬身往後退,“屬下告退。”


    此時庭院雨水淅瀝,房內很快便恢複寂靜,清風拂過青絲微動。


    衛玠身形未動,眸色陰沉,那柔軟的訶子握得溫熱,最終收入衣襟裏。


    床笫之言,切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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