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完全沒想到消息居然傳得這麽快。


    不到3個小時,喜久號就駛回了關島的奧拉港海軍基地。可碼頭上,早有兩家日本電視台和一家本地電視台的記者在風雨中等候多時了。細細一看,還有海軍派來的新聞記者和攝像師——《馬尼拉時報》的記者,以及《關島哨兵報》的記者。海勒前腳剛一下船,立馬就被他們給堵了個嚴嚴實實,五花八門的問題如潮水般向他湧來,有關於喜久號a型支架上吊著的大鯊魚的,有關於犧牲的駕駛員的,還有關於死裏逃生後,已被飛機接走接受治療的科學家的。


    海勒則隻是照著一篇事先準備好的稿子讀了起來:“喜久號本次出海是為了完成一項非營利性質的任務,即維修部署在馬裏亞納海溝的早期地震預警係統。我方使用了兩艘單人潛水器,用於回收預警係統中受損的機器人。在執行任務期間,我們的潛水器被你們眼前的這隻生物襲擊了。喬納斯·泰勒因腦震蕩和低體溫症,已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另一位駕駛員田中d.j.,海洋學家田中雅夫的愛子,不幸身亡。”


    “海勒醫生,這條鯊魚是大白鯊還是巨齒鯊?”


    “我是醫生,不是海洋學家,我們現在隻是懷疑它是巨齒鯊。”


    “你們打算把這條鯊魚帶到哪裏去?”


    “我們會把它保存在凍庫裏,以備研究所需。研究結束後,鯊魚的屍體將被送往田中海洋研究所。”


    “它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顯然它是被什麽東西給襲擊了。”


    “這一點我們暫時還不清楚。但它有可能是被纏在身上的鋼纜給割傷了,然後溺斃而亡。”


    “但它看上去像是被吃掉了,”一個眉毛濃密的禿頂美國記者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另外一條鯊魚襲擊了它?”


    “有可能,但是——”


    “那您的意思是說,下麵還有其他這樣的怪獸了?”


    “有沒有目擊者——”


    “您認為——”


    海勒舉起雙手:“一個一個來。”說罷,他朝一名美國記者點頭示意。


    “我是哈維·索利斯,來自《馬尼拉時報》。我們的讀者想知道,以後出海捕魚會不會有危險?”


    海勒滿是自信地回答道:“大家大可以放心。要是馬裏亞納海溝裏真還有這種大鯊魚,它們和咱們之間也還隔著厚厚一層冰水,足有6英裏深。很明顯,既然這層冰水已經把它們在下邊困了200多萬年,那麽再多個幾百萬年也是毫無問題的。”


    “海勒醫生?”


    海勒扭頭一看,眼前正是大衛·阿達什克:“泰勒教授不是海洋古生物學家嗎?”


    海勒偷偷觀察著人群的反應:“沒錯,他是做過一些研究——”


    “不隻是一些研究吧,他在書裏曾經論證了巨齒鯊生存在深海海溝裏的可能性。田中這次的任務的本意是不是打算驗證喬納斯的理論?如果不是,你們為什麽要冒著——”


    “我們這次任務的目的是修理用於預測地震的機器人。田中海洋研究所對史前鯊魚沒有任何興趣。不好意思失陪了,我們剛失去了一名親愛的同僚,請理解一下。”說著,海勒推開人群離開了,沒有再理會身後接踵而至的問題。


    “讓開,你們這群狗仔!”巴爾船長雄渾的聲音刺破了這糟糕的天氣。他正指揮著船員把巨齒鯊的屍體移到碼頭上,一隻4層樓高的機械臂牢牢抓住裝在漁網裏的屍體,準備把它放在一旁待命的卡車上。


    一名攝影記者擠到前麵大聲喊道:“船長,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給您拍張照嗎?”


    這名身材魁梧的菲律賓船長朝著起重機操作員揮一揮手,讓他停下了機械臂。巨齒鯊的頭頓時因為慣性前後搖擺起來,把帶著鮮血的海水濺得記者們一身都是。攝影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擠了上來,想要占一個好位置,無奈那具屍體實在太長,取景框裏根本就放不下。


    巴爾船長站到巨齒鯊的那顆碩大的頭顱旁邊,心裏還是有點發毛,因為這位置離它的嘴實在是太近了。他從巨齒鯊的下顎朝它嘴裏的牙齒看去,隻見前排的牙直直向上豎立著,後邊長著五六排補換牙,整整齊齊地碼在嘴巴深處的牙齦線上。巴爾船長雖然體形健碩,此刻也覺得膝蓋有些發軟,稍稍後退了幾步。


    “船長,笑一個吧。”有人在嚷嚷。


    巴爾轉過身,盯著前方,表情十分嚴肅:“快點照完,放我走吧。”


    巨頭號


    此時此刻,聖地亞哥萬裏無雲,天氣極好,78華氏度的氣溫相當宜人。聖地亞哥港遊人如織,他們乘著船,穿行在科羅納多跨海大橋下。其中,想要觀鯨的人則又向前走得深一些,希望能近距離瞧一瞧加利福尼亞的灰鯨。每年,大約25000頭灰鯨要從白令海遷徙至7000英裏外的加利福尼亞巴哈地區,此時正好趕上它們經過聖地亞哥水域。


    巨頭號,這艘阿貝金·拉斯姆森公司產的巨型遊艇,正以每小時3節的航速悠閑地沿聖地亞哥海岸線行駛著。巨頭號長97英尺,寬25英尺,吃水深度9.5英尺,由玻璃纖維和鋼鐵製成,船體光滑平整,白綠相間,活像一艘海上堡壘。巨頭號擁有兩台1200馬力的引擎,速度可輕鬆跑上20節。無論海上天氣如何,駕著如此裝潢華麗的遊艇出海都是一種享受。


    這艘遊艇是巴德·哈裏斯從一家瀕臨破產的室內橄欖球俱樂部老板手中買來的。遊艇到手後,巴德把內飾整個翻新了一遍,換用了光滑的柚木和紅木,還用深色的櫻桃木重新做了牆和櫥櫃。主臥室用的是藍寶色大理石地板,外加淺色的玻璃牆。此外,主臥室裏還配備有一間小健身房,一套家庭影院和一台按摩浴缸。


    瑪姬·泰勒袒著胸脯,正躺在主臥室私人陽台的柚木地板上,擦滿防曬油的胴體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光芒。


    巴德躺在按摩浴缸裏看著她,手中拿著一份《洛杉磯時報》:“你總是說曬黑一點照相好看。”


    瑪姬把手擋在眼前,眯著眼睛看著他,笑著說:“其實都是為了你,親愛的。”她翻過身,看著裝在牆壁上的電視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正在播送新聞,“喝點什麽吧?曬太陽很辛苦的。”


    “沒問題。”巴德翻身出了浴缸,裹起一條浴巾,走進開著空調的客廳。


    巴德走過吧台,拿起兩隻杯子,一瓶紅酒,突然——


    “巴德!巴德!快出來看!”


    巴德心髒狂跳不止,踉踉蹌蹌地在大理石地板上奔跑著:“怎麽了,瑪姬?我的脖子差點摔斷了。”


    瑪姬抓著一條毛巾護在胸前,張著嘴對著電視機嚷嚷:“我不相信!”


    巴德趕緊湊了過去,看著電視機裏的特別新聞報道:“是喬納斯……真的假的?”


    隻見喜久號的起重臂吊著那隻巨齒鯊,它的頭和大嘴幾乎塞滿了整個屏幕。


    巴德把聲音調大了些:


    “……專家認為,這可能是一種學名為噬人巨齒鯊的巨型史前鯊魚,是現今大白鯊的祖先。目前還不清楚這種鯊魚是如何存活至今,但在此次抓捕行動中負傷的泰勒博士是研究這種鯊魚的專家,他應該能為我們提供答案。目前,泰勒博士正在關島海軍醫院療養……”


    巴德把音量調小:“泰勒博士?瑪姬,你覺得說的會不會是喬納斯?”


    “不然還能是誰?”說著,瑪姬衝進了主臥室。巴德衝著她的背影喊道:“嘿,你去哪兒?”


    “我得給辦公室打個電話。”她一把抓起手機,使勁戳著屏幕撥號。電話通了,是她的助手接的。瑪姬衝著電話問道:“我是瑪姬,有留言嗎?”


    “亨德森先生打過兩次電話,另有十幾個媒體渠道打來就新聞線索詢價的電話,說是關於您丈夫的。噢,還有一個叫阿達什克的人,他一早上都在找你。”


    “其他的先不管,把阿達什克的號碼給我。”


    瑪姬把號碼抄在酒巾上,掛掉了電話,又打給國際長途電話台,轉接到了關島。幾分鍾後,電話通了。


    “我是阿達什克。”


    “大衛,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瑪姬嗎?我都找了你一晚上了。你在哪兒?”


    “先不管那個。我剛才看過新聞了,那隻鯊魚從哪兒冒出來的?喬納斯在哪兒?現在有人采訪過他沒?”


    “慢點說慢點說。喬納斯正在關島海軍基地療養。他沒事,但他的房間外有保安看著,所以暫時還沒人采訪過他。至於巨齒鯊,那的確是真的。看來你誤會你老公了。”


    瑪姬心裏絞作一團亂麻。


    “瑪姬,你還在聽嗎?”


    “閉嘴,我在想事情。”


    “瑪姬,這可是條千載難逢的大新聞。喬納斯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而你有機會趕在其他人前麵接近他。”


    “這倒不假。”


    “千萬別忘了問他另外一條鯊魚的事兒。”


    瑪姬心裏一沉:“什麽另外一條鯊魚?”


    “電視上的這條鯊魚害死了那個叫田中的孩子,但它被另一條鯊魚吃掉了一大部分。這是人們現在談論的焦點,可田中海洋研究所的人對此絕口不提。隻有喬納斯才知道當時在海底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猜,可能他會對你透漏點什麽吧?”


    瑪姬的腦筋飛速地運轉著。“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去關島。但你現在可聽好了:你給我密切關注這件事,然後搞清楚有關部門準備怎麽尋找那另外一隻鯊魚。”


    “瑪姬,他們都還不知道那隻鯊魚到底上來了沒。喜久號的船員倒是咬死說它絕對還在溝底,不會上來。”


    “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總有人會開口的。如果你能搞到點那隻鯊魚的內幕消息,我就再賞你一筆大錢。我們到了關島再聯絡。”


    “遵命,你是老板。”


    瑪姬掛掉電話。


    巴德正站在她身邊:“你打算怎麽辦?”


    “你得幫幫我,巴德。你在關島有沒有什麽關係?”


    奧拉港海軍基地,關島


    特麗正朝喬納斯的病房走來,門外的警衛注意到了她。


    “抱歉,女士,不接受媒體采訪。”


    “我不是記者。我叫田中特麗,我是和——”


    “哦……不好意思。”警衛讓開了,“對不起,女士。嗯……請節哀。”他移開了目光。


    “謝謝。”她輕輕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了喬納斯的私人病房。


    喬納斯正躺在床上,臉衝著窗戶,他的額頭上纏滿了紗布,左臂上正打著點滴。聽到特麗進來,他轉過頭看著她,臉色蒼白。


    “特麗?真的很抱歉。”


    特麗隻是點了點頭:“你感覺怎麽樣?”


    “好些了,隻是有點疲憊。你父親呢?”


    “在安排葬禮的事情,他明天一早回來。”


    喬納斯看向窗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都是我的錯,我根本就不應該——”


    “你警告過我們的,但我們卻嘲笑你……尤其是我。”


    “我根本就不應該讓d.j.下去,我不該——”


    “別說了,喬納斯。”特麗打斷了他,“我自己已經夠內疚了,別再給我壓力了。d.j.是個成年人了,就算你不讓他去,他也不會答應的。他想去,我也一樣。我們都被嚇……嚇壞了。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淚水從她美麗的雙眼奪眶而出。


    特麗走到喬納斯床邊,坐到了床沿上,靠著喬納斯的胸膛哭了起來。


    喬納斯撫摸著她的頭發,試著安慰她。


    過了一會,特麗站了起來,背對著喬納斯擦掉了眼淚:“我這個樣子居然被你看到了,我從來不哭的。”


    “你不用一直那麽堅強的。”


    她笑了:“不,我必須要堅強。我和你說過,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這麽多年來,我都是一個人照顧爸爸和d.j.。”


    “你父親還好嗎?”


    “他整個垮掉了,我得陪他熬過這次。但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海軍科技中心非常在意這次事故,明天早晨他們也會派人過來,非得開一個會。”


    喬納斯抬起頭看著她:“特麗,有件事情你必須要明白。海溝下麵有兩條巨齒鯊。被喜久號吊起來的那條,是被更大的一條雌鯊襲擊的。那隻雌鯊跟在屍體後麵一路朝海麵……”


    “別擔心,沒事的。當時船上的每個人都看著呢,沒有什麽其他東西浮出水麵了。海勒說另外的那條,那條雌鯊,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了半路上冰冷的海水。你自己也這麽說過。”


    “特麗,聽我說。”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身體的疼痛還是讓他不得不躺了下來,“那條雄鯊的屍體……流了很多血在海水裏。巨齒鯊就像大白鯊一樣,它們雖然不像哺乳動物那樣是恒溫動物,但它們身體的溫度卻可以隨外界溫度一起升高。”


    “你想說什麽?”


    “當喜久號回收d.j.的潛艇的時候,也把雄鯊困在了鋼纜裏。我看到那條更大的巨齒鯊,那條雌鯊……它沉浸在屍體裏湧出的溫熱血液中,跟著屍體往海麵去了。我親眼看到它消失在了冷水層中。我覺得雄鯊的血液可以讓它保持體溫。”


    “你怎麽就知道它後來沒有回海溝呢?”


    “我不確定,但它不會輕易放棄嘴裏的獵物的。如果雌鯊跟著它的同伴的血流上升,它就能順利到達溫水層。它可比那條雄鯊大多了,能有60英尺。那麽大的鯊魚完全有體力從溝底上浮到溫暖的表層水域——”


    “喬納斯,但第二條鯊魚真的沒有露麵,我們隻看到第一條鯊魚的屍體……和d.j.……”她拭了一下眼淚,“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捏了一下喬納斯的手,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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