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裏是有自己的醫療部的,太宰治上午就是被帶到醫療部這裏治療的,還占了一個床位。


    挨了一鐮刀還撐著活蹦亂跳了半天,太宰治這個重傷員的生命力不可小覷。


    當還在挑燈夜戰忙碌工作的森鷗外從醫療部負責人口中得知太宰治偷跑時,他對太宰治的不安分並不意外,或者說這個小鬼能安分才奇了怪了。


    所以當醫療部負責人又向他報告太宰治回來了的時候,他其實是挺驚奇的,還在心裏猜測是不是太宰治傷口裂開了才回來處理。


    但很快,森鷗外就沒空在心裏暗暗打趣太宰治自娛自樂了。


    “首領,太宰治還將受傷的天海君帶回來了。”醫療部負責人話音剛落,他就立刻渾身一凜寒毛直豎,整個人都被辦公桌後那位原本對太宰治跑回來漫不經心的首領驟然爆發出來的殺意籠罩。


    那股令人戰栗的惡意與殺氣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可是那股殺意很快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醫療部負責人心有餘悸的在心裏擦了把汗,再看森鷗外,森鷗外臉上的神情和剛才一樣平靜,隻是站起身朝辦公室大門走去,聲音比之前更加深沉:“純也哪裏受傷了?”


    “天海君左肩中槍,有失血過多的現象,目前我們的人正在勸天海君動手術取出子彈。”醫療部負責人連忙跟上,邊走邊說明情況。


    港口黑手黨的醫生最擅長處理的就是包括槍傷以內的外傷,因為條件太充足了,幾乎每天都會有受各種外傷的人被送過來救治。在這樣的條件下,醫生和護士們也都鍛煉了出來,加上新任首領也是醫生出身,給醫療部增加了很多資源,更新器材購進新藥……


    所以治療天海純也的傷勢說不上輕鬆但也並不困難,可是天海純也一直不答應醫生提出的手術安排。


    太宰治跟個隱形人似的站在角落,無神的眼睛愣愣的望著正在被醫生努力說服的天海純也,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的天海純也一頭的冷汗,明顯也快要到極限,卻一直不肯鬆口。


    他想起了剛才與天海純也見麵時的場景,從電車裏走出來的天海純也步伐怪異的很慢,淺色的外套肩膀部位染上了大片的暗色……


    那一刻,太宰治心中蜂擁而出的情感是恐懼害怕無疑,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注定無法得到想要追求的東西,明明他對自己的生命棄如敝履,毫不珍惜。


    天海純也從來都和他自己不一樣,那是一個身處地獄也拚命的想要活下去的人,即便活著的世界和地獄也沒什麽差別,太宰治恍惚的想。


    沉浸在黑暗中的他難免會被天海純也身上拚命生存的光亮灼傷,可在被傷到的厭惡背後,還潛藏著對天海純也的羨慕與,追逐。


    沒錯,是追逐。


    人是追逐光亮的動物,從第一個發現火光的人開始,成千上百年來人們都在努力的追逐光芒,照亮黑夜的未知與恐懼。


    太宰治也在試圖找出能照亮他生命中黑暗的光,哪怕那道光芒再渺茫微小,都足以讓他追逐著延續生命。


    萬幸的是,他找到了。


    可不幸的是,這道光,也是會消失的啊!


    太宰治恐懼著失去,倘若注定在得到之後就會失去,那麽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得到。


    這一刻,膽小如鼠的太宰治開始後退,他不願再感受到恐懼的滋味。那太可怕了,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化為深不見底的黑暗,不論他再怎麽努力的嚐試,也衝不破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就像一頭摸不清方向的困獸,在囚籠裏掙紮的鮮血淋漓也渾然不知。


    太宰治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門口,他打算離開這裏。


    然而就在他要逃走的那一瞬間,天海純也想起了他。


    “先不要管我,太宰,先給太宰他看看,我記得他也受傷了。”天海純也咬牙,艱難的對醫生說道。


    剛要打開門的太宰治愕然的扭頭,恰好對上了天海純也看過來的眼睛。


    那一瞬間,即將從他生命裏徹底消失的,已經變得微不可查的光芒突然間恢複了亮度,耀眼的難以直視。


    很快的,那雙帶著關切意味的天藍色眼眸中浮上了警惕,天海純也白著臉質問他:“你要去哪?”


    太宰治立刻開始慌亂,他很難得的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全然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齒。


    “去個人,把他抓回來重新包紮傷口。”天海純也用命令的口吻說完之後,就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太宰治。


    醫生和護士自然還記得太宰治這個病號,更別說職位在他們之上的天海純也還下了命令,於是他們連忙把太宰治“抓”了回來,不顧太宰治的掙紮,強硬的扒開了他的衣服。


    太宰治掙紮的很狼狽,也叫喊出聲了,聽著好像是要被眼前的醫生護士們強了一般,然而在衣服被扒開之後,他就像是鹹魚一般徹底放棄了掙紮,安靜的在病床上挺屍。


    此時正忍受著疼痛煎熬的天海純也不想理會太宰治的幺蛾子,但是他之前說過今晚會檢查一下太宰治的情況,於是就睜開眼睛想看看太宰治的傷勢。


    結果他就被醫生小心翼翼拆開繃帶後,太宰治胸口露出來的那道猙獰的傷口驚到了。


    天海純也瞬間忘掉了自己的傷口,視線被牢牢釘在那道傷口上無法移開。


    ……再深一點的話,太宰治還能出現在這裏嗎?


    如果傷口再往上一點,就像他殺人那般,太宰治還能活下來嗎?


    人的生命,真的是能和利益比較的嗎?


    就連他自己,為了活下去也會動用自己的異能力,為什麽對太宰治就不行呢?


    隻因為一句不值得,他就能坦然無愧的放棄朋友的生命嗎?


    天海純也深受森鷗外影響的意誌動搖了起來。


    很少有人能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的去權衡事物的利弊,森鷗外就是那少部分人之一,而且他一直在將自己對事物的觀點和行為方式教授給天海純也。


    擁有天平異能力的天海純也非常需要這樣冰冷殘酷卻充滿理性的堅定意誌,隻有不被任何私人感情所幹擾,對萬事萬物都從理性觀點出發,才能做出精準無誤的抉擇,在重重幹擾中爭得最大的利益,這就是所謂的最優解,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天平主宰者。


    否則倘若一切都順從天海純也自己的心意來,他的異能力就會變成災難,無序無度的強大力量是最可怕的。


    而一旦成為災難,天海純也會被人們拚盡所有力量鎮壓、囚禁,失去一切自由,不見天日。


    毫無疑問,森鷗外是很為天海純也著想的,如果沒有他多年來對天海純也的諄諄教誨,失去記憶沒有大人引導,少年心性的他會用自己異能力做出什麽事闖出什麽禍都不奇怪。


    即便天海純也本心向善。


    好人做的事不一定全都是好事,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那麽簡單。


    可惜現在的天海純也還稚嫩的很,縱使森鷗外一直有心讓他磨煉,但對他也很了解的森鷗外還是擔心會一不小心刺激過頭。


    森鷗外一直都知道天海純也的所有情況,他知道天海純也討厭殺人,可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殺人就會被人殺害,所以他逼著天海純也去殺人;他更知道天海純也有心理問題,對天海純也了若指掌的他很清楚天海純也每次殺人後那短暫的沉默是因為什麽,所以他故意讓天海純也去殺更多的人。


    殺了一個人兩個人之後不再殺人,那麽天海純也殺死這兩個人後的心理陰影就會一直存在。


    可當殺人的數量增加,從個位數變成百位數,再變成千位數後,人命變成數字,看起來是很可怕,但對天海純也的影響已經很小了。


    就像現在一樣,以前殺了一個人後天海純也會沉默一整天,可現在天海純也很快就能恢複過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即便心有不忍卻也不會手下留情,徒留後患。


    森鷗外很了解天海純也,這個孩子的精神和意誌其實是很堅韌的,他不會輕易的倒下。作為被天海純也尊敬愛戴的師長,不管他再怎麽對天海純也熏陶教誨,親手為天海純也揭開血淋淋的現實與黑暗,天海純也心裏也仍然保留著珍貴的善良。


    天海純也從不認為這個世界是黑暗的,他的眼睛能看到光明,再凶惡的人,除了那些不配稱之為人的家夥以外,他都能看到對方美好的一麵。


    而這,恰恰是森鷗外對天海純也最滿意的一點。


    黑手黨的首領心中不能隻有罪惡,縱使再怎麽罪大惡極,也要保有對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的熱愛,一味的破壞,就像先代首領那樣,隻會讓這個城市這片土地與港口黑手黨一起毀滅。


    當然這些是現在的天海純也不知道的。


    天海純也沒有思考多久,森鷗外就趕到了。


    剛一進門,森鷗外就以絕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立刻準備手術,我親自主刀。”


    醫生護士們立刻忙碌了起來,手術準備工作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隻是天海純也一直不同意而已。


    現在森鷗外趕到,那一切就好說了。


    天海純也也沒有什麽異議,或者說,他不肯動手術在等的人,就是森鷗外。


    天海純也被送進了手術室,換上手術服做好清潔的森鷗外也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緊閉起來,裂開傷口被重新包紮好的太宰治再度不遵醫囑的找了輛輪椅坐在手術室外等候。


    手術室內,麻醉師準備給天海純也進行麻醉,卻被森鷗外阻止。


    “不用麻醉,他對麻醉藥物過敏。”


    手術室裏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駭了一跳,麻醉師滿頭大汗的問:“應該可以換成全身麻醉吧?”


    不麻醉怎麽動手術?豈不是要把人痛死?


    而且對主刀醫生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尤其森鷗外還是天海純也的老師。


    “所有麻醉藥物他都過敏。”森鷗外簡短的說完,就迅速開始行動起來。


    麻醉師和其他人麵麵相覷,但見天海純也麵無異色,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


    黑手黨到底跟醫院不一樣,這裏權力最大的,是身為首領的森鷗外。


    天海純也對麻醉藥物的過敏反應更類似於心理陰影,他很恐懼失去對自身的控製,恐懼自己失去反抗能力任人宰割。於是攝入麻醉藥物後,過於恐懼之下他就會有類似過敏的症狀,諸如血壓下降心率增快,嚴重時會喉頭水腫無法呼吸導致缺氧。


    森鷗外多次嚐試無果後,也隻能盡量減少天海純也受傷的幾率,而且有黑騎士在身邊,天海純也幾乎很難受傷。


    但這次黑騎士不在天海純也身邊,遇到危難時天海純也隻能靠自己,或許還動用了異能力……


    腦海中思索的事情隻是短短的一瞬間,森鷗外很快就拋卻了雜念,一切都需要排在手術結束之後。


    無麻醉環境手術,森鷗外不信任其他人,決定自己動手,然而這對知道天海純也痛覺神經很敏感的森鷗外,也是一場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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