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小雲端是海外仙島,與世隔絕,但是天機殿被毀的這天夜裏,火光衝天,白光刺目,整個修真界都看見了。


    天機殿上下盡歿,小雲端盡毀,整個仙島一夜之間被焚為廢墟,化作灰燼,這樣強大的力量,猶如天劫降世,引得修真界人心惶惶。


    池風閑給剩下的宗門世家寫了親筆信,向他們解釋清楚事情原委,並且讓他們加強防禦,倘若有需求,可以求助玉京門。


    小混沌不會隻滿足於一個天機殿。


    池先秋陪著他把消息發往各處,就在天機殿的廢墟上支起一張桌案。


    做完這件事情,池先秋走到幾個徒弟麵前:“事發突然,你們幾個都各自回各自的地方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做的,整肅起來,大約有事情要忙了。”


    幾個徒弟自然不肯離開他身邊,但轉念一想,各自的仙道盟與魔界,還有中州李家,此刻必定都群龍無首,還是不得不回去一趟的。


    池先秋看向狼崽子:“你留在我身邊,其餘人都回去。”


    他們最終也都應了:“是。”


    池先秋再看向江行舷,放輕了聲音:“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做嗎?”


    江行舷望了望四周,搖頭道:“沒有了,走吧。”


    “那好。”池先秋道,“狼崽子,把江師伯背上,我們回玉京門。”


    出了小雲端,幾個徒弟便分頭去了。


    池風閑禦劍帶著池先秋,狼崽子背著江行舷再後邊,與來時不同,池先秋也沒了說笑的心思。


    他悄聲去問新係統:“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變成這樣?”


    曲渾沉默良久:“你就當你觸發了隱藏劇情吧,現在任務完全做不了了,你走一步看一步,死了……就結束了。”


    “你……”池先秋反應過來,“我觸發隱藏劇情,早在十年前,收留小混沌的時候就觸發了。你一直沒有提醒我,前世也根本就沒有這個東西,不一樣的,到底怎麽回事?”


    曲渾語氣平靜:“劇情一直都是這樣的,並不是臨時添加的。前世你就已經知道了,但你忘記了。”


    “那還不是因為來的時候就出了錯,你也不肯告訴我究竟是……”池先秋拍了一下額頭,實在是頭疼得很。


    他一開始想著師徒三人,和睦相處。後來變成了師徒五人,好吧,那也行,不就是多兩個徒弟麽?他能教。


    近來他想著把幾個徒弟教好了,就功成身退,陪著池風閑過完這輩子。


    事情究竟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曲渾說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可他怎麽能毫無察覺?


    回到玉京門,宗門中幾位長老已逝,管事的便是從前三長老的弟子,寧拭。


    他昨夜看見東南方向的天機殿的古怪,連夜便調集了弟子做好迎戰準備。今早收到池風閑的傳書,也不敢有所懈怠。


    此時見池風閑回來了,他才鬆了口氣。


    “掌門。”


    池風閑頷首,走入正殿:“護山大陣全開,調用護山神獸。全部弟子下山駐紮各個據點,與當地宗門散修聯絡,盡全力護佑百姓周全。”


    寧拭點頭應了,再抱了抱拳,便下去了。


    池先秋站在池風閑身後,陪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道:“師尊,我回傾雲台看看江行舷,狼崽子一個人照顧他我不太放下。”


    池風閑應了一聲:“好。”


    池先秋向他行了禮,轉身要走,池風閑忽然又喚了一聲:“先秋。”


    “嗯?”池先秋回頭。


    池風閑默了默,最後道:“為師先前答應過你,不飛升的。”


    池先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他確實這樣答應過。


    池風閑不再說話,池先秋等了一會兒,便道:“師尊,我先走了。”


    可如今,池風閑卻要食言了。


    玉京門中弟子整肅行裝,換上藍色窄袖的衣裳,背上長劍,奔赴下山,前往玉京門設立在修真界的各個瞭望台。


    其餘兩大宗門緊隨其後,神樂宮的聞宮主與太和宗的徐宗主即刻出關,召回所有在外遊曆的弟子,同樣奔赴瞭望台,協助玉京弟子護衛百姓。


    當日夜裏,西南角燃起熊熊火光,不知從何而來的鬼兵奇襲,從幾個小的世家宗門一一被滅,到太和宗護山大陣被破,隻用了不到一個晚上。


    當時幾乎所有弟子都下山護衛百姓,太和宗徐宗主、首徒喬決明率其餘不足百位弟子奮力抵抗,直至天明時分。


    千鈞一發之際,從前因以屍體試藥、被徐宗主逐出師門的二弟子宋寒水帶人前來支援,於重圍之中救出師父與師兄。


    原本留守山中,不足百位的太和弟子,隻餘下不足十位。


    徐宗主當機立斷,舍棄太和宗,隻帶上必要救急的藥材與醫書,即刻前往玉京門。


    太和宗要來玉京門的消息傳到玉京山上時,玉京弟子還像從前太和宗弟子要來過年一般,給他們準備了百來間客房。


    直到徐宗主一身血汙,身後跟著寥寥十幾人,出現在玉京山山門前。


    宋寒水背著喬決明,喬決明已然昏死過去,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


    五六個太和弟子,分別攙扶著他們在路上救下的散修。


    還有宋寒水帶來的十幾個人,他被逐出太和宗之後,自己創立了一個醫修門派,隻是還不成氣候,人數也不多。


    就是這樣幾個人,玉京弟子站在階上,兩兩相望,默默無言。


    徐宗主不願耽擱,拄著藥鋤——他原本是不用拐杖的,如今體力不支,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東西,就拿藥鋤先用著。


    他往前走了兩步,對玉京弟子道:“麻煩你們了,太和宗……給三大宗門丟臉了。”


    玉京弟子不曾說話,他們心裏都清楚,太和弟子都下山去救百姓了,山門裏剩的人就那麽幾個。


    徐宗主說這話,是為了解嘲,也是為了寬慰他們。


    太和宗不濟,是太和宗做得不好。玉京門會更好的。


    其實玉京門中留守的弟子也不多,匆匆幫他們安置好,徐宗主就去見了池風閑池掌門。


    那時池先秋也在,聽他們說起對策。


    徐宗主披著頭發。他後腦勺上的頭發被鬼兵抓掉了一大把,暫時束不起來了,所以披著。


    “這麽說來,便是十年前的疏忽了。”


    徐宗主想了想:“如今混沌實力鼎盛,僅一夜便將西南夷為平地,很快就要輪到其他地方了,我們不能一昧防守,也該想想法子……”


    他卻沒有把話說完,隻道:“可縱使他是邪神,也算是神。我等凡人縱使修道,又如何能與之相敵?難啊,這神界難道就沒有人來管管他嗎?”


    池風閑沉吟道:“集我三人之力,或許可以。”


    他指的自然不是池先秋,而是神樂宮的聞宮主。


    “倒也隻有這個法子了,再等下去,隻怕整個修真界都要毀了。”


    池風閑看了一眼池先秋,徐宗主會過意來,便道:“先秋,你幫我去看看小喬醒了沒。”


    池先秋渾然不覺,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待他走後,池風閑才道:“他是神仙,要擊潰他,我也找個時候登仙就是了。”


    徐宗主擰眉,登仙一事,難於登天,池掌門怎麽說得這樣輕巧?


    太和宗殷鑒在前,神樂宮不敢鬆懈,即刻號召東南一角的各處瞭望台即刻將百姓護送至神樂宮附近,神樂宮弟子與其他宗門弟子日夜護衛。


    如今修真界隻剩下神樂宮與玉京門仍舊屹立,仙道盟奔走其間,各自撥了修士支援,李眠雲則回到玉京門,守在池先秋身邊。


    中州李家也更靠近玉京門,李鶴帶著一眾修士趕往玉京門,沿途也救了不少百姓。


    修真界如臨大敵。


    幾個徒弟都回來了,隻剩下顧淮山。


    池先秋前幾日還和他保持著聯係,這日忽然就斷了聯係。


    魔界不比修真界平和,就算顧淮山為了順著池先秋,做了這麽多年的“掃黑除惡”,到底還是沒用的,按不住野心勃勃的妖魔。


    若說相似,魔界其實與天機殿更為相像。


    池先秋試著聯係顧淮山,卻始終沒有消息,等了半日,池先秋終於還是按捺不住,準備自己去魔界看看。


    他去向池風閑說這件事時,原以為池風閑不會輕易答應,卻不想這回池風閑隻是點了點頭,就讓他去了。


    池先秋雖然覺得奇怪,但心裏記掛著顧淮山,還是連夜收拾東西,帶著李眠雲去了魔界。


    二人抵達魔界之時,才知道原來魔界也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


    四處白骨森森,並無人跡,唯有鳥獸慘叫,格外淒慘。


    池先秋在原本萬仞宮的所在,找到了一麵古怪的銅鏡。


    他用手抹去鏡麵上的灰塵,鏡麵上映出他的模樣,但是未等他看清楚,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便失去了意識。


    恢複意識時,他卻發現自己不在魔界,而在雪山之上。


    他認得此處,這是上次修真界與魔界大戰之後,他父母的隱居之所,也是前世他被江殿主揭穿身帶魔氣的事實之後,躲藏隱居的地方。


    他覺著奇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仍舊是他的手。


    但他低頭時,原本散開的長發垂到了肩上,他這才看見,他的頭發是雪白的。


    前世在池風閑飛升之後,他才白了頭發,如今卻怎麽……


    他快步走下床榻,窗外冷風吹動桌案上的一遝紙張,全都吹拂到他的麵上。


    他抬手抓住一張,那是他的筆跡,也是從他的記事本上撕下來的,上邊寫的是“秋歸山”。


    他關上窗子,將所有的紙張全部收攏,拚湊出他忘記的前世。


    顧淮山入魔,池風閑飛升,他的身份暴露,遷居雪山。


    不久之後,他在夢裏見到了池風閑,池風閑對他說:“莫要飛升,平安度日。”


    他從夢裏醒來,心驚膽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直覺池風閑肯定出了事,可是當時池風閑已然飛升,他試了許多法子,隻想要再見池風閑一麵。


    他試過通天之術窺探仙界,卻隻成功過兩次,看見的場景是截然不同的。


    第一次看見的是巍峨高聳的宮殿,之後看見的,卻是屍骨堆積的亂葬崗。


    他不明白。


    直到他在亂葬崗的如山屍骨上,看見一朵雪白的蓮花。


    直至此時,他可以確定,池風閑並沒有成仙,池風閑死了,或者說在飛升之後死了。


    他在臨死之前給池先秋托了夢。


    飛升並不等於成仙。


    近萬年來,飛升的修士,就是從柵欄裏被精心挑選出來的“鎖魂玉”,給背後的那個邪神提供強大的修為。


    以魂養魂,不單在浮玉山,在天機殿,在萬年以前就已經開始了,整個修真界,就是一座浮玉山。


    飛升成仙,從始至終就是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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