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先秋召來紙傘,將小混沌扶上去:“站好。”


    小混沌回頭要扶住他,麵無表情道:“師尊,我有點怕。”


    池先秋沒法:“好好好,你站在我後邊。”


    於是小混沌站在他身後,雙手摟著他的腰。冷風從他臉頰邊吹過,這些年來,隨著他實力增長,他的感覺也愈發靈敏,如今便是池先秋被風吹動的頭發飄到他的臉上,這樣細微的事情,他也能夠察覺得到。


    他偏了偏頭,感覺到周身湧來的、源源不斷的對池先秋的欲念,長舒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吸收這些氣息,他自己也有些吃膩了,不知道哪裏能找到更好吃的替代品。


    小混沌的雙臂收緊了一些,往池先秋身後靠了靠:“師尊,我有點冷。”


    “哦。”池先秋連忙也往後挪了挪,幫他擋著風。最後想了想,索性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丟給他。


    小混沌忽然被披風兜住,再低頭時,鼻尖就縈繞著淡淡的香氣。


    池先秋身上的氣息倒是幹淨純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吸引來這麽多渾濁的欲念的。小混沌想,或許他這個人會更好吃。


    池先秋站在他前邊,並不知道他這許多想法,隻在心裏盤算著這次的任務。


    這次任務就在西南,太和宗邊上一座名為浮玉的小山。


    浮玉山藏有鎖魂玉,多年來引得許多修士上山采掘。


    近來上山的修士越多,似乎是驚動了浮玉山上沉睡的山獸,已經有好幾個修士為山獸所傷,所以求助於玉京門。


    這樣的任務不算太難,就是李鶴自己也隨手解決過兩三個。


    池先秋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劇情進展。他經曆過前世,知道就算自己刻意規避掉某些劇情,但是最後,他不希望發生的結局,還是會發生。


    好比他不想讓顧淮山入魔,但也僅僅是推遲了顧淮山入魔的時間,他最後還是回了魔界;他不想讓兩個徒弟刀劍相向,兩個徒弟也隻是不把爭鬥的事情放到他眼前,私底下還是打得你死我活。


    他害怕這回自己刻意不選係統安排好的任務,最終還是難逃一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眠雲提醒他:“師尊,到了。”


    池先秋回神,低頭一看,果真看見雲霧繚繞的山下有一個小鎮:“哦,好。”


    他禦劍向下,待靠近一些,卻看見了仙道盟的旗幟。


    他看向李眠雲,皺了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李眠雲麵色不改:“巧合。”


    池先秋看著他,抬手要打,李眠雲一閃身:“師尊,專心禦劍。”


    這麽些年,浮玉山下已經自發形成了一個小城鎮,給上山采玉的修士提供食宿。


    池先秋才落了地,還沒來得及找客棧落腳,就聽見從山上傳來慌亂吵鬧的聲音。


    除四大宗門外,修真界的散修不在少數,這時一群散修小心地抬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修士下山來,還有人大聲喊道:“快!快請太和宗的喬仙長過來看看!”


    尋常百姓不敢上前,隻敢遠遠圍觀,小聲議論。


    “怎麽了?”說話的人隻看了一眼,便捂住臉轉開了目光,“這也傷得太厲害了。”


    “怕不是又被山獸傷了,這可怎麽是好?”


    “能怎麽辦?我們這群人都別采玉了,還是趁早搬走的好。”


    池先秋站在人群裏,聽他們說了兩句,便上了前。


    隻見一行人圍在一個受傷的修士身邊,見池先秋身上服製,便問道:“可是玉京門的道友?”


    池先秋朝他們行了個禮:“道友好。”


    匆匆見過禮,池先秋便上前看了看那位受傷散修的情況,他回頭對李眠雲道:“還魂丹。”


    正巧這時,有人喊道:“喬仙長來了!散開散開!”


    太和宗首徒喬決明以竹杖點地,雖然雙目失明,卻腳步飛快,吩咐的聲音與池先秋的說話聲重合上了:“還魂丹。”


    池先秋回過頭,站起身,喚了一聲:“小喬。”


    喬決明聽見他的聲音,稍稍怔了怔,很快就反應過來:“先秋?你也來了。”


    “嗯。”


    兩人不再多說話,給受傷的修士喂下一顆還魂丹,喬決明便讓人把他抬到自己那裏去。


    臨走時,池先秋停住腳步,對喬決明道:“治傷的事麻煩你了,我還是去山上看看。看天色就要下雨了,等下了雨,反倒更不方便。”


    喬決明頷首:“好,你去罷。”


    池先秋看了一眼小混沌:“我現在要上山,你要一起去,還是留在這裏?我讓喬師叔幫忙照顧你。”


    小混沌道:“我和師尊一起。”


    “那好。”池先秋牽好他。


    池先秋看向一眾散修,朝他們抱了抱拳:“請問哪位道友能夠帶路?”


    很快就有幾個散修自告奮勇:“仙長請跟我們走吧,是我們最先發現這位道友的。”


    幾個散修憑著記憶,順著下山時的路往山上走,一麵走,一麵與池先秋說話。


    “這陣子總是有人受傷,百姓們都說,是我們快把鎖魂玉挖空了,所以惹怒了看守鎖魂玉的山獸。”


    池先秋問道:“第一次有修士受傷是在什麽時候?”


    “這可不好說,這山上凶險,也常有妖獸出沒,總有人受傷,誰也說不準究竟是被什麽東西傷的。山獸這個說法,也是受傷的修士越來越多了,才有人提起。”


    “原來如此。”池先秋又問,“我記得這鎖魂玉隻是危急時用,怎麽近來有這麽多人都來采玉?”


    “玉確實是危急時用來救人鎖魂的。不比玉京門天材地寶多,我們散修在外行走,時常會把玉帶在身邊,以防萬一。有些大戶人家出了事情,也會出重金求購。所以有些人為了賣錢,也會上山掘玉。”


    “買玉的人多麽?”


    “多。”說話那人篤定地點了點頭,“而且越來越多,不知道是幾個世家裏有人出了事,還是宗門也在求購,最近買玉的人越來越多。所以才有這麽多人冒險上山,也是因為掘玉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才都說,鎖魂玉就要被挖光了。”


    樹林陰翳,他們正說著話,抬眼一瞧,便指了指前麵的樹林:“就是那裏。”


    他們撥開橫亙重疊的樹枝,快步上前:“池小仙長請看,這便是我們適才發現傷者的地方。”


    方才來時,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傷者身上,此時再來看,才看見這片樹林簡直被摧殘得不成樣子。


    枝葉散落滿地,樹幹全部攔腰斷裂。


    有人撫上斷裂的古木,那樹木五人合抱還不足,他感慨道:“看來這山獸力大無窮,這樣粗的一棵樹,說拍斷就拍斷了。”


    池先秋上前看了看,卻讓自己的兩個小徒弟上來看看。


    李鶴與狼崽子看過,卻道:“不是被拍斷的。”


    旁人疑惑,池先秋卻點了點頭:“對,是被吹斷的。”


    他再看了看四周:“其他樹都是被連根拔起,倘若這山獸有拔樹的嗜好,沒必要唯獨對這棵例外。這棵樹與其他相比,生長多年,根係發達,不能夠連根吹起,便從中折斷了。”


    他再踢了踢腳,揚起塵土:“此處隻有塵土,也是草木被吹走的緣故。這裏與鄰處相比,連地麵都矮了幾分,連塵土都被一起吹走了。”


    旁人順著他的話:“所以這是個吞雲吐霧的山獸。”


    “有可能。”池先秋蹲下身,“再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幾個徒弟應了一聲,便各自散開,但依舊保持著警惕,目光也始終不離開池先秋。


    他們都怕池先秋出事。


    不多時,天色逐漸轉陰,烏雲陰沉沉地壓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林子裏。


    池先秋一抬頭,李眠雲的傘就已經撐在頭頂了。


    他站起身,看了看眾人:“都沒有別的發現?”他搖搖頭:“我也沒有,那走吧,回去看看那位道友的傷勢。”


    一行人禦劍下山,回到山下小鎮時,雨勢漸大,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池先秋謝過帶路的幾位散修,便帶著徒弟去了喬決明那裏。


    房中血腥味很濃,太和宗的弟子端著銅盆走進走出,盆裏的水都被鮮血染成紅色。


    池先秋側身讓弟子出去,然後走進房裏。


    喬決明忙著給傷者包紮傷口,池先秋也不敢打擾,站在一邊等他處理完畢。


    也不知過了多久,端水的弟子來回走了好幾趟,喬決明才鬆了口氣,轉頭去洗手,他不用看,卻也知道池先秋在這裏,他問道:“回來了?”


    “嗯。”


    “出去說話。”


    “好。”


    喬決明囑咐弟子照顧好傷者,便接過他遞過來的竹杖。池先秋上前扶住他:“你怎麽也在這裏?”


    “這話我倒要問你。”


    池先秋道:“他們求助於玉京門,我就帶著徒弟過來看看了。”


    喬決明便道:“我也一樣。”


    池先秋了然道:“你如今已經是代理掌門了,怎麽會下山來處理這種小事?是不是你師弟也在這裏?”


    他說的師弟,便是那位宋寒水了,以屍體試藥,被太和宗暫時趕下山的弟子。


    喬決明偏了偏頭,點了點頭:“嗯,浮玉山常有修士死去,他來這邊確認一些屍體的身份,他難得回來,不能上山,我便下來見一見他。”


    池先秋點頭,也不再多糾纏這個,隻問:“那人身上的傷怎麽樣?是什麽造成的?”


    他不問那人的安危,是因為喬決明沒說,喬決明沒說,便是無礙的意思。


    “都是樹枝和石頭劃出來的傷口,劃得深,所以看起來厲害。不過他的眼睛也被石頭砸壞了。”


    “與我所料無差。”


    “如何?”喬決明領著他到自己的房裏,推門進去,很是熟悉地在位置上坐下,然後給池先秋倒茶,“你在山上看見了什麽?”


    “狂風過境,飛沙走石。”


    “與前幾次又不太相同,跟在我身邊的弟子們說,那山獸曾拍斷好幾棵參天古木。”


    池先秋便將自己在山上的推測同他再說了一遍,喬決明深以為然:“原來如此,這便是我看不見的壞處了,那‘山獸’並不曾真正出手。”


    “是。”


    “所以究竟有沒有山獸,也值得加以求證。”


    “嗯。”


    “你打算怎麽辦?”


    “敵暗我明,隻好以不變應萬變了。我就在這裏等著,等‘山獸’找上門來。你和我在這裏坐鎮,也不用怕他們出事了。”


    喬決明笑了笑:“也好。”


    過了一會兒,池先秋又問:“那個修士什麽時候能醒?”


    “也就是幾天之內的事情。”


    “好,等他醒了再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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