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暫時離開呢?”


    “其他人來陪麓麓玩,如何?”


    晏容低啞的嗓音裹挾著溫熱的氣流,拂過靈麓敏感的耳畔。


    小胖啾一時有些懵兮兮的,隻覺得兩邊的小耳朵上覆蓋著的那兩撮羽毛,被男人的氣息燙得熱乎乎的。


    他不由抬起了小翅膀,捂住自己離晏容最近的那邊耳朵,隨即習慣性地晃晃小腦袋,轉過頭去,麵對著晏容。


    黑色的喙小而長,張開了小嘴巴,忽然往前啄了一下。


    小胖啾本意是想啄一口晏容的脖子,以示“警告”,然而啊嗚一口咬到嘴裏的,卻是一顆圓圓的、冰涼的東西,硬邦邦的,一啄就直接磕到了小舌頭。


    “啾!”靈麓頓時慘兮兮地叫喚了起來,圓溜溜的眼睛也染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小翅膀都急得勾男人肩膀上去了。


    他嘴裏叼著那圓形的小東西,想吐出來吧,不甘心,好不容易咬到嘴裏的,不吐吧,又硌得疼,隻得可憐巴巴地跟晏容求助。


    晏容自是沒想到,靈麓會調皮到直接咬住他軍裝上的扣子,當下微微斂了眉,直接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了小胖啾的喙,安撫地摩挲了幾下,道:“張嘴,把扣子吐出來。”


    “啾……”靈麓晃了晃小腦袋,就是不放。


    男人斂起的眉不由稍稍鬆開,嘶啞著聲音,無奈道:“不過是一枚扣子,你想玩,扯了給你就是了。”


    靈麓向來不是喜歡亂咬東西的幼崽,甚至除了火苗和食物,其他東西他都嫌棄得很,不愛塞嘴裏去。


    鳥類天生就會用長長的喙梳理自己的羽毛,因此,吃到一兩根羽毛,那真是司空見慣的事。


    可靈麓不一樣,他從出生開始就沒用喙啄過自己,別說清理身體,連羽毛都是晏容用手指給梳的,就怕一個不小心,把毛吃進肚子裏去。


    這會兒他突然咬起了扣子,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晏容心念電轉,抬手繞到後方,輕輕捏著小胖啾的後頸摩挲,再次哄道:“鬆口,扣子給麓麓。”


    頓了頓,男人又補充了一句:“有什麽要求,都答應你。”


    溫和而鄭重的承諾響在耳畔,靈麓眨了眨眼,可算是鬆了口,把扣子吐了出來,啾啾啾叫喚了幾聲,還指了指自己。


    晏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抬手一扯,便將純黑色的金屬扣子拽了下來,本是扣到最上方的墨色軍服驟然散開,露出凸起的喉結和一小片鎖骨。


    他隨手劃開空間,扯了條濕毛巾出來,包著扣子擦了擦,又將毛巾搭到椅側,這才放出精神力,將透明的扣子凝出實體,遞給了靈麓。


    星際時代的金屬材質都是非常特別的,尤其是晏容這樣的領袖所穿的軍服,用到的金屬紐扣自然不隻是裝飾用。


    小胖啾低下頭,瞅了瞅被托到眼前的黑色扣子,伸出翅膀戳了戳,道:“啾。”


    玉。


    這枚扣子看著像黑色的玉,上麵還刻了一隻很小的鷹,看著氣勢淩厲。


    “嗯,這種金屬光澤比較像墨玉。它可以給你做背包……就是小型的儲物袋。”晏容解釋著,抓起小胖啾的翅膀,按在紐扣上,那枚扣子便漸漸發起熱來。


    “啾?”靈麓有些緊張地看著,卻見男人將他的翅膀鬆開,隨即那枚精致的扣子便自動自發地飛了起來,直接貼到了他的小胸脯上,粘住不動了。


    小胖啾忙用翅膀戳了戳,又用羽毛勾住,拽了一下,扣子卻紋絲不動。


    “麓麓試著在心裏想,從扣子裏拿一杯熱牛奶。”晏容低聲教他。


    靈麓乖乖地點了點頭,啾啾啾連著說了一句話。


    下一秒,眼前的空間裂開了一條縫,一杯熱牛奶也飛了出來。


    靈麓忙用翅膀去抱杯子,晏容卻快他一步把杯子接了過去,喂到他嘴邊。


    小胖啾見拿不到,也不鬧,乖乖地叼住吸管,咕嚕咕嚕地嘬著牛奶。


    他不鬧騰了,晏容也不再說話,眼見著太陽完全升起,小毯子也曬得有些熱了,便將毯子往下拉了一半,隻裹住靈麓的小肚子。


    小胖啾隻顧著埋頭嘬牛奶,自然也不知道,男人從始至終,都垂頭注視著他。


    晏容先前說的離開莊園,自然不是心血來潮。雖然男人的精神體留在這裏,可對外界發生的事也不是毫無所覺。


    從昨晚開始,外界便一直有人在傳遞信息,試圖喚他回去,左不過是關於靈麓和app的事情,晏容心裏有數。


    群眾一向以他為主心骨,在這個節骨眼,不給出正麵回應是不行的。


    一旦晏容回歸本體,靈麓是真的地球後裔這件事,將傳遍全星際,屆時,聯邦對於app和靈麓的政策,自然又是不一樣了。


    若以個人私欲而言,晏容大可以隱瞞靈麓的真正身份,選擇由自己來守著麓麓,或許還真能守一輩子。


    可事實上,當app啟動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沉睡億年的係統突然蘇醒、被改造,奇特的能源&精神力轉化係統,多維的係統莊園和至今還好好地維持著冰封的地球……這一切的一切,歸根究底,也隻是晏容的一場堪稱苦心孤詣的謀劃罷了。


    若不是遲遲找不到進入地球的路徑,何至於用這樣的法子,又拖到這麽晚?


    他在為他的麓麓鋪路,築好一路通往成年、甚至於是永恒的象牙塔。


    如同眼前這座古老的莊園,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從果園到田野,從花園到湖泊,皆是晏容親手鑄就,從建立之初,到今日,已有五千多萬年了。


    日光下,男人狹長幽深的眸子微闔,沉默了許久,才睜開眼,再次問道:“麓麓願意和新的星際朋友一塊玩嗎?”


    “啾?”小胖啾忙把吸管拽出來,仰著腦袋試圖去看晏容。


    可眼前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他不由委屈又沮喪地垂下小腦袋,有氣無力地用翅膀指自己,又指晏容,細聲細氣地啾啾:“k昨天才來鴨。”


    才養了他一夜。


    “隻是暫時離開,但沒人照顧麓麓,我不放心。這幾日暫時由其他人來陪你,如何?”晏容耐心地解釋。


    “啾啾。”靈麓慢吞吞地搖了搖頭,又下意識般、依賴地抬起小腦袋,去看對方。


    他似乎有些困惑,小翅膀撓了撓自己的頭,又鼓起勇氣朝晏容湊了過去。


    毛乎乎的翅膀尖有些遲疑地摸索著,好半天才從脖子挪了上去,輕輕觸到了晏容的側臉。


    靈麓也顧不上喝奶了,隻專心地將兩邊的小翅膀都貼住男人俊美的臉,笨拙地從棱角分明的臉側,摸到了筆挺的鼻,又反複蹭了蹭那雙幽深的長眸。


    動作相當孩子氣,似乎在辨認什麽。


    晏容也由著小胖啾摸,眸色沉沉,原本墨黑的瞳仁又無聲無息地化為了星海般的漩渦,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其中的情緒變化。


    男人低聲問:“麓麓在做什麽?”


    小胖啾停下了動作,收回了小翅膀,他將翅膀尖的羽毛扭在一塊兒,傻乎乎地啾啾:“麓麓想看看你長什麽樣子。”


    “嗯,那摸到了麽?”晏容很耐心地問,還很輕地笑了一下。


    小胖啾卻搖了搖頭,他有些呆呆地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好半天沒出聲。


    那裏分明有個人,對他特別好,氣息和動作都很熟悉,好像了解他所有的秘密。


    可他不認識對方。


    雛鳥的記憶太有限了。


    小胖啾眨了眨眼,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


    忽然,他張開了小翅膀,“噗”得一聲,直接整隻啾撲到了晏容的肩上,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晏容被撞得頓了頓,抬手摟住靈麓,正想安慰他,卻隻聽見懷中的小胖啾磕磕絆絆地啾了起來。


    “麓麓不記得爸爸,長什麽樣子了。”


    太久了,晏容離開的時候,他才出生七年,要知道,靈麓的幼年期,長達13億年。


    他在地球上待了一億年,過往的記憶都如同雲煙,散得抓都抓不住,何況是人類的事情。


    他已經很努力去記住有關晏容的一切了,可還是記不住容貌。


    “你和爸爸,名字不一樣。”


    “說話聲音,也不一樣。”


    “我知道。”晏容攥緊的手緩緩鬆開,上麵崩裂的傷口再一次滲出了血,他卻不在意,隻輕柔地環住了靈麓,“其實不要緊。”


    “我隻是願意守護你的其中一個星際人,也將是你未來的其中一個朋友。星際的每一個關心愛護你的人,都將成為你的親人。麓麓隻要平安長大便足夠。過去的事忘了便忘了,朝前看。”


    不記得他,或許反而是一件好事。


    地球需求的能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或許晏容能支撐個幾億年,卻不一定能撐到靈麓幼年期結束,也即13億年。


    既然如此,靈麓能不能認出他,又有什麽要緊呢?小胖啾年紀小,不記事,現在不與他相認,日久天長,有了更多的朋友,長大了,或許就不會這樣難過和委屈。


    有朝一日,倘若晏容真的油盡燈枯,死去了,靈麓也不至於沒有親人朋友照顧。


    眾籌養啾app最初存在的意義,便是如此,它最初的命名,並不是“救救地球”,而是“眾籌養啾”,若不是肩負責任,他不會將app的名字改掉。


    這是晏容這一生,唯一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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