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約看著手機屏幕裏逐漸變得不受控製的評論區,最終態度堅決逼著顧淵刪除了這條朋友圈。雖說他自己本人對這條內容並不反感,但終究抵不過評論區裏無數雙死盯著他的眼光和評價。


    顧淵倒也沒有拒絕,說刪便刪。畢竟照片在手,想看隨時都能看到,實在怕麻煩也完全可以設置成手機壁紙。


    反正橫看豎看,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分班進度比他們想象的要快很多,僅僅兩天時間學校教導處就直接將ab兩個班的名單整理出來打印貼在了教學區樓下的公告板上。附中一向嚴禁所有學生將除了手表以外的任何電子產品帶入教學區,但顧淵四處張望趁著周圍沒什麽老師直接將a班名單表拍了張照。


    人還沒走到樓梯口,這照片已經成功傳到許約的微信聊天框裏。


    淵淵想抱:[圖片]


    淵淵想抱:分班的名單出來了。上麵寫的‘按摸底考試成績排列’。我去買兩瓶水,一會老楊查人你就說我去廁所了。


    許許如生:嗯,知道了。


    許約點開了那張照片放大仔細看了幾眼,自己的名字居然排在了文科班第一位,他有些意外。


    早就猜到成績會排在前幾位,但沒猜到的是直接成了a班第一名。


    許許如生:我的成績怎麽是a班第一?這怎麽回事?佳真她們沒申請這兩個班?


    淵淵想抱:沒有,估計是舍不得原來班裏的同學吧。畢竟換班的話又要重新認識。而且就算他們交了申請表,估計也都是衝著b班理科班去的。


    淵淵想抱:簡單來說,排名在你之前的學霸們要麽留在了原來班級,要麽都去了b班。所以恭喜你啊,a班的第一匹黑馬。


    許許如生:謝了,不過你說這話我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


    顧淵輕笑了幾聲將手機塞回兜裏,擰開瓶蓋噸噸噸灌了幾口礦泉水,轉身上了樓。


    老楊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跟著2班的班主任一起上的樓,有說有笑最後進了教室前門。他習慣性的往後排看了一眼。


    “顧淵人呢?又跑哪去了。”老楊將手裏的幾張紙放在了講台上,然後用粉筆盒輕壓在上麵。


    “廁所去了。”許約麵無表情的往前看了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翻了幾頁桌上的課本。


    “那就先不等他了,今天咱們上課前先開個小短會。”老楊雙手撐在講台邊緣上,眼睛環視了教室一圈,“分班的事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每個班就隻有5個名額。當然咱們班也有不少同學上交了申請表,但是呢,老師課後根據你們這幾個人各科成績進行了對比,最終決定從咱們班出去ab班的一共就兩個,剩下3個名額給了2班和3班那幾個偏科厲害的。”


    一瞬間,全班一片嘩然。


    甚至有幾個膽子大點的抱怨老楊胳膊肘往外拐。


    周輝和李然然兩人忍不住從前排轉了過來,朝著許約翻了個白眼。


    顧淵出現在後門,他朝著講台上的老楊微微點了點頭,很快回了自己座位將手裏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直接丟到了許約腿上。


    “在樓道就聽見咱們班一陣鬼哭狼嚎的,怎麽了?老楊又放什麽狠話了。”顧淵疑惑的問了句。


    “不是什麽狠話,就是說分班的事,咱們班估計就我跟你出去。”許約現在不太渴,想都沒想就將瓶子塞進書包裏,然後轉過頭看著顧淵轉了兩下夾在指尖的黑色中性筆,“舍得嗎?”


    “舍得什麽?”顧淵問。


    “不是你自己說的舍不得原來班裏的同學嗎?”許約伸手點了幾下桌兜裏的手機屏幕。


    顧淵嗤笑,伸手揉了幾下頭頂的頭發:“切,我一個大男生至於那麽矯情嗎?分個班而已,又不是以後不見了。”


    話是什麽說,但顧淵是真的舍得。


    在1班其他人眼裏,顧淵屬於那種人狠話少高冷成績差的類型,很多人自然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有過多的接觸,說出去僅僅是一句“哦,認識。”的關係。


    但是在李然然周輝這兩個人眼裏,哪怕顧淵一個人被放逐到高三教學區裏去,他兩都會無條件的奔他而去。


    “……分班情況就說這麽多,雖然跟大家關係不太大。但是學校規定了從我們1班開始教室往後推兩個班。”老楊敲了敲桌子,整個班級跟著安靜了下來,“也就是說我們1班的教室會挪到3班,2班挪到4班以此類推。所以今天中午午自習之前班長帶領全班將教室內外的衛生全部清理一遍。許約你出來一下。其他的人先預習一下今天要講的內容。”


    顧淵站了起來將凳子腿往過道裏帶了帶,看著許約從自己背後走了出去他才慢慢將凳子挪回原位。


    然後拿起桌上的筆隨手轉了幾下。


    老楊搓了搓手背轉過身看向許約,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


    許約愣了下,緩緩開口:“老師,是不是我爸給你打電話問有關我的情況了。”


    老楊咳了幾聲,微微歎了口氣,剛剛還想著要如何自然委婉不痛不癢地切入這一話題,現在反倒不用他在這裏千番斟酌。


    麵前站著的這個大男孩眼睛無光,看不透任何情緒流露,就連整張臉也是一副讓人猜也猜不透的冷漠,跟以往他所認識的那個成績優秀待同學老師又十分和善的許約完全不符。


    這倒也不怪他,畢竟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能不長歪已經算是奇跡。


    老楊突然回想起了當初許約剛轉校過來在他辦公室填寫學生信息表的時候,這個滿臉戾氣的男孩在父母姓名工作聯係方式那一欄猶豫了很久。當時他並沒有在意,畢竟叛逆期裏的高中生沒幾個願意把父母真實聯係方式掛在學校的記錄表裏。


    但許約跟其他高中生都不同。


    老楊清晰地記得這個男孩當時捏著筆杆猶豫片刻後,從自己褲兜裏摸出手機翻出通訊錄將許陸的電話號碼原封不動照著抄進表格裏。


    什麽樣的家庭,連自己親生父親的聯係方式都要靠查。


    包括連自己孩子的考試成績都要通過老師才能知曉。


    老楊不敢想象。


    “是,你爸爸昨天打電話問了你在學校的大概情況。老師跟他說了你這次的考試成績。”老楊盯著許約的眼睛,像是在努力推開他身體裏那扇帶鎖並且塵封已久滿是灰燼的大門。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把鎖在很多年前就全身長滿了猩紅鐵鏽。


    “那他應該很高興的吧。”許約視線移到了一旁的樓梯扶手上,“謝謝老師,麻煩你了。下次出了成績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家裏的。”


    老楊默默轉頭盯著教室的玻璃窗。


    “還有一件事,就是……你爸爸跟老師講了你們家裏的一些事情。他想讓老師平時在學校裏多開導開導你。”老楊壓著嗓子,話裏帶著小心翼翼。“關於你媽媽——”


    “我媽早就沒了,我的事跟她早都已經沒什麽關係了。”許約搓了把臉打斷了他,他轉過頭衝老楊微微一笑,“所以老師,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其他重要的事?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回去上課吧,其他同學都在等著。我不想因為一些沒必要的事情浪費大家的時間。”


    老楊歎了口氣,想了想說:“沒了,進去吧。”


    許約毫不猶豫轉身進了教室後門。


    回到教室,老楊就跟沒事人似的開始給所有人講起了新的學習內容,全程沒再看許約一眼。


    顧淵依舊低著頭一隻手揣進桌兜裏玩著手遊,在結束了一局之後他才緩緩抬頭看了一眼旁邊同樣低頭瞄著桌兜的許約。


    他忍不住笑了笑。


    這人學壞了,上課居然也玩起了手機。


    “喂,老楊下來了!”顧淵胳膊肘輕輕撞了過去。


    許約立馬將手機塞回書包抬頭看了一眼講台。


    “你有病啊!”


    “不是,你幹嘛呢?上課玩遊戲?”顧淵皺起眉,“以前怎麽不見你上課玩手機,而且這還是老楊的課。”


    “沒玩遊戲,在跟我爸發微信,有事情。你玩你的別管我。”許約重新摩挲著手機屏幕解了鎖,返回了一分鍾前的聊天界麵。“老楊過來了跟我說一聲。”


    許許如生:下次考完試我自己會告訴你成績的,你不用親自去找我們老師。


    許陸:爸爸怕打擾到你學習。


    許陸:這次成績你們老師說你全班排名第三,小約跟以前一樣真的很厲害。


    許陸:爸爸真的很開心。


    許約自嘲地輕笑了下,和許陸的聊天記錄拿給任何一個人看,恐怕沒人相信這是一個父親對自己親生兒子該說的話吧。


    這份小心翼翼,帶著生疏和遠離。


    他麵無表情的盯了屏幕一會兒,忍無可忍重重點了幾下手機屏幕。


    許許如生:為什麽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許許如生:我姓許,我身體裏流著跟你一樣的血,我是你的親生兒子。


    許許如生:以前我故意打架,故意考砸,故意惹老師不高興,隻是為了讓你跟普通父親對兒子那樣對我。


    許約連著發了好幾條微信出去,忍不住酸了眼眶,他微仰著頭閉上了眼睛。


    眼角又濕又潤,他轉過頭用指腹輕抹了去。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竟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許許如生:我媽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許許如生:爸,該走出來了。我們還有新的路要繼續走。


    許許如生:我媽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許陸沒有再回消息過來,但許約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複。他拇指指尖依舊停在鍵盤上方,停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緩緩放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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