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器械室借了個籃球之後,許約滿臉戾氣往最後一個籃球場走。


    手機在兜裏振了好幾下,他一點點想看的欲望都沒有。


    下了晚自習來體育館的人其實並不多,算上他自己,整個場地裏也就隻有零星四五個人。


    除了他其餘幾個女生在另外一邊打著羽毛球。


    小的時候有任何不滿的情緒,許約隻是憋在心裏,一下子能憋個好幾天。


    後來長大了,心事愈來愈多達到了最大值,他就急需一個自我發泄的出口,所以籃球就成了令他大汗淋漓心情舒暢的唯一途徑。


    現在也同樣如此。


    許約自己一個人運著球,時而帶球灌籃,時而三分線外嚐試投籃。


    直到20分鍾後,他才停了下來,抹了把汗坐在第一排的看台上。


    “操。”


    這次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煩躁感隻增不減。


    許約從旁邊凳子上拿過自己的手機。


    是那個隻有他們四個人的群。


    然然升旗:淵哥,你要不要過來玩一會手遊再睡啊。


    然然升旗:@許許如生許約你人去哪裏了?怎麽還沒回宿舍,你去超市了?


    淵淵想抱:洗完就來。


    ……


    許約看著心煩,直接把這四人群劃分進了接受消息但不提醒的行列之中。


    可沒過幾分鍾,他的手機又振了下。


    許約低頭看了一眼,不是群消息,而是顧淵發來的。


    淵淵想抱:不在宿舍?


    許約心想,我在哪跟誰做了什麽跟你顧淵有關係嗎,家住海邊的嗎管這麽寬。


    雖說他是這麽想,手卻仿佛有自己獨立的想法。


    許許如生:嗯。


    “那邊打籃球的那個——就是你——”


    許約緩緩站起來抬起頭。


    “時間到了,體育館要鎖門了。你也不用去器材室還籃球了,直接就放在3號場上吧,明天上午剛好有幾個班要上體育課。”一位胸前掛著哨子的青年男人站在2號籃球場的看台上衝許約揮了揮手。


    “知道了老師,我馬上就走了。”


    許約套上自己的校服,眼睜睜看著那體育老師鎖了場館大門。


    禮貌性的衝他笑了笑。


    門外就是附中的操場,跑道上有很多女生湊在一塊散步的,也有好多跑步鍛煉身體的男生。中間草坪上有圍著一整圈做著課外活動的。


    許約走近了些,隔了很遠的距離坐了下來。


    今夜天空無雲,抬頭就能看到月亮,和這漫天星辰。


    他微微揚起頭,


    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初見顧淵時的那雙眼。


    小的時候聽母親講過很多故事,但隻有這幾句話他在心裏一記就是好多年。


    那個時候的許約會躲進母親的懷裏,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問道:“媽媽,你以後會不會突然離開我?”


    再後來,母親的身體情況更差了些,許約再也沒有對她說出過任何問句。


    他隻是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別離開我,行嗎。”


    “我其實不曾離開,隻是化成了這漫天星河中最明亮的那顆,永生永世都守護著我們家小約。以後害怕的時候,抬頭看看天。”


    “可能有時候會被烏雲遮去,但你要時刻記得那顆星的光芒永遠不會消散。”


    這個世界是殘忍的,並不能因為你的一句話改變什麽。


    唯一改變了的,


    自始至終隻有許約一人。


    想到這裏,許約忍不住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操場的人走了又來,來了又散,換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最後整個操場隻留下許約一人。


    “許約!”


    顧淵站在不遠處,喊了出來。


    看到許約轉過身,他直接跑了過來。


    “你不看時間的嗎?”顧淵額間有細小的汗珠,他指了指手機,“你手機幹嘛用的啊?消息不回,電話不接。周輝都差點直接去找老師了。”


    許約站起來摸了摸脖子,“啊,不好意思忘了時間了。”


    “教學樓我去了,粉星、小賣部、超市我去了,理化生實驗樓圖書館體育館我也去了,你他媽……”顧淵似乎有些生氣,語氣很衝,可越到最後他聲音越小。


    “你他媽真能藏啊。”


    許約猶豫了半天,終於被逗笑。


    他拍了拍粘在褲子上的雜草:“趙晨沒陪著你一起出來?”


    “趙晨?提他幹嘛?跟他有什麽關係?”顧淵說,“周輝跟我說你沒回宿舍的時候,我剛洗完澡,然後我就直接帶著手機出來了。沒注意他在幹嘛。怎麽了?”


    許約暗自在心裏罵了句“傻子”


    “沒怎麽,回去吧。”


    許約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發現顧淵站在原地壓根就沒動過。


    “怎麽了?”


    “我沒打算去趙晨他們宿舍,雖說大家認識是認識,但還沒到很熟的地步。”顧淵看著許約的眼睛,認真的說,“所以,你他媽能不能稍微笑一笑讓我錄個視頻,實在不行拍個照片也行。這樣李然然跟周輝他兩覺得你心情好了說不定就願意給我開門了。”


    許約愣了下,瞪大了雙眼。


    李然然和周輝,居然不給顧淵開門???這兩是沒喝酒就已經醉了嗎?居然幹出這麽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轉頭想想這個場麵,一個人帥有錢的大少爺被兩個小弟拒之門外……


    多少有點慘不忍睹。


    “他兩還敢不給你開門啊?”許約問。


    “那倒也不是……”顧淵緩緩道,“就,單純怕你多想。”


    “你多大?”


    “啊?那個……我還真沒量過。”顧淵淺道。


    啊?


    什麽沒量過。


    許約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開玩笑的,你幹嘛這幅表情……我17,怎麽了?”


    “幾月的?”


    “11月。你問這幹嘛?為人口普查出份力?”


    許約伸了伸腰,一把搭上顧淵的肩膀,勾著他脖子往下稍微拉了一把。


    “沒什麽,就問問。走吧弟弟,回宿舍。”


    “……操。”


    顧淵猛地站直了身子,一隻手直接按在了許約頭上。


    周輝在繼續等待和去找老師兩者之間反複糾結,自己一個人糾結還覺得不夠,要拉著李然然一起。


    “許約怎麽還不回來啊?馬上要查宿了。”


    “不會真丟了吧,我靠,難道迷路了?要不找老師吧?”


    重複念叨了整整10分鍾後,李然然實在忍無可忍一把將他塞到門外。


    好巧不巧的,周輝直接撞在了許約身上。


    “我次奧——誒?許約?淵哥?你兩這是?和好了?”


    許約:“沒好。”


    顧淵:“好了。”


    李然然猛地拉開門,看著門外三個人眨了眨眼睛。等到視線挪到顧淵臉上的時候,他整個人立馬蹲了下來。


    “淵哥,我錯了。我剛剛不該反鎖門的,對不起,今晚我睡床板。”


    周輝忍不住笑了起來。“嘖,德行。剛剛那副高高在上的醜陋嘴臉呢?慫吧你就。”


    李然然還想說什麽就被許約直接拽著衣領推進了宿舍。


    “別站在門口逼逼了,宿管大媽都已經到201門口了。”許約關了門,後背抵在門框上。“我現在不想多看她一秒。”


    “啊?為什麽?她得罪你了?”李然然從自己床上拿了幾包小零食丟進其他三人手裏。“你是曠宿了還是晚歸了?”


    許約咽了下口水:“兩樣都占了。”


    晚歸那次寫了檢討書暫且不說,曠宿直接打電話通知家長了。


    周輝忍不住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牛逼,相信我。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跟淵哥一樣成為附中的風雲人物了。一個學渣,一個學霸。嘶——聽起來就很配。”


    “配你媽,吃的都堵不上你嘴是嗎?”顧淵從周輝手裏搶過零食,直接拆開倒進了自己嘴裏,含糊不清道:“不吃就給我。”


    許約已經換好了拖鞋,正坐在桌前看著手機,直到宿舍門被敲響的時候,他才迅速將手機塞進李然然的被子裏。


    顧淵打開了門。


    “查宿,你們幾個……誒?你是……高二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顧淵?是不是?”宿管大媽愣了下,扶著額頭想了半天才念叨出顧淵的名字。


    “你怎麽在這?你不是沒有申請住宿嗎?”


    按照附中的規定,一般情況下所有學生都是需要住宿的。但總有些家長覺得住宿容易誤人子弟,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扛在肩頭上學送放學接,就差搬個桌子坐進教室裏守著。


    李然然這人八卦之心太重,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在宿舍裏一邊刷牙一邊講這講那,也不管你是否聽得進去,其中就有一件關於學生住宿的。


    據說是上學期有個高一的住宿生,晚上偷摸混在走讀生人群裏出了學校直奔附近的網吧,第二天大清早被學生會臨時檢查逮回學校並且通知了家長。


    重點是那住宿生的家長卻把所有的錯誤歸在了宿管大媽跟學校看管不嚴上,再後來直接選擇親自接送。


    許約突然有點理解上次晚歸為什麽宿管大媽那眼神如此凶狠。


    “今晚來學校上自習了,太晚了覺得路上不安全,就跟同學住一晚。”顧淵捏了捏指關節,衝宿管大媽笑了笑。


    這一笑,那大媽徹底淪陷。


    她從手裏抽出一張表格遞了過來,輕聲說道:“住一晚可以,但是得登記一下。給,一會填好了送到值班室裏來就行了。”


    說完似乎還不夠,大媽又往宿舍裏探了探頭。


    “那個許約啊,你以後晚上去親戚家也要來值班室填張表格啊,記住了啊。”


    “嗯。”許約頭也沒抬的應了一句。


    顧淵微微點了點頭,依舊笑的心花怒放。


    直到關了門,他才冷下了臉長舒了口氣。


    “淵哥,不愧是你。我單方麵宣布今年的奧斯卡金獎得主就是你了。”李然然站在旁邊拍了兩下手,隔空遞了個獎杯給顧淵,“來,獎杯。”


    “滾蛋。”顧淵被逗笑,推了李然然一把,然後直接坐在了許約對麵那個空著的床板上,“這大媽,據說很愛搞事,我可不想再寫個檢討或者被叫個家長。一般這種時候你就把她當成一隻貓,得順著毛擼。別被咬了就行。”


    道理是這個道理確實沒錯,可這麽形容人家,不是一般的損。


    而且這話從顧淵嘴裏說出來,就覺得很是欠揍。


    許約抬眸看了一眼麵前這個滿臉寫著“欠踹”兩個大字的顧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誒對了,她剛說什麽你去你親戚家,是怎麽回事?”顧淵扯掉套在外麵的校服,直接丟在了身後,“你在上海還真有親戚啊?”


    “沒,看我不在宿舍就給我爸打了電話,估計我爸是這麽跟她說的。”許約伸了個懶腰,從桌上拿了本書。


    “哦,想起來了,就上次你爸問你在哪我說在我家那次?”


    “嗯。”


    “所以傳說不是空穴來風,這大媽的確是個事兒逼。”顧淵跟著伸了個懶腰,拿起桌上的筆專心填起了那張表格。


    “剛剛笑的一臉猥瑣的不是你嗎?”許約問,“現在又這麽說人家。”


    “不是。”


    “那是誰?”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許約撇了撇嘴,“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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