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酒接到陌生電話時,三個男人正在隔間的會議室裏討論著什麽,各個表情嚴肅,還欲蓋彌彰的把百葉窗合上,隻留下一丁點兒小縫隙。


    她坐在椅子上伸展雙腿,腦袋枕在椅背上,皺著眉透過那百葉窗的縫隙觀察著,隻恨自己不能讀懂唇語。


    雖然知道這幾人都是想保護她,但還是心裏莫名的不爽。


    會議室的門早就被從裏麵反鎖了,她索性拿出手機,給顧蓮白發了條微信:把我重新拉進群裏。


    那頭很快回複:什麽群啊,姐姐。


    薑酒忍氣吞聲:…相親相愛一家人。


    會議室裏麵,顧蓮白低頭笑了一聲,還是把她拉進了那個群聊裏麵。


    薑酒手指戳在屏幕上才反應過來,她幹嘛要重新進這個神經病群啊?重新拉人建一個新群不就行了嗎…


    懶洋洋戳著屏幕在群裏騷擾了幾句,眼看裏麵的男人們拿著手機不堪其擾的樣子,她才覺得氣順了些。


    那陌生電話再一次打進來,她點了接聽鍵。


    “你好啊,小姑娘。”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薑酒坐直了身體:“你是鄭國渠?”


    她下一秒反應過來,就想錄音,又聽見那頭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別緊張,鄭叔叔就是想跟你聊聊而已,我和你小姨舊相識,在你小時候還抱過你呢,聽你小姨說,你現在遇到了些困難,需不需要鄭叔叔幫忙?”


    這虛偽的話語聽得薑酒差一些吐出來,但這鄭國渠老奸巨猾,說話滴水不漏,就算是錄音了也沒用。


    她便也平穩了情緒:“是嗎?那我真的謝謝你,我現在正在發愁的事情很多,你都能幫忙嗎?”


    鄭國渠頓了頓:“你盡管說。”


    薑酒說:“也沒什麽,就是我現最近很缺錢,我給你卡號,你給我打上個一千萬?”


    “…”鄭國渠沉默片刻,主動轉移話題:“小姑娘,我這次給你打電話,其實是想用一個長輩的身份告誡你幾句,因為你總是不聽你小姨的話,所以總是碰壁,怎麽就不長記性呢?有時候服個軟,結果就會不一樣。”


    “你不是要幫我嗎?怎麽一提錢就回避呢。”薑酒嘖了一聲,看見顧延霆從會議室裏出來,便拿下手機開了外放。


    鄭國渠仿佛沒聽見她的答話,繼續語重心長說下去:“聽你小姨說,你身邊還有挺多朋友?你人際關係很好,鄭叔叔覺得欣慰,但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的一意孤行,你的朋友也會受到傷害?有些道理你這個年紀根本不懂,性子太倔不好,有時間跟你小姨多交流交流,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吃個飯,她畢竟是你的親人。”


    他這些話裏麵威脅的意味十足,卻巧妙的用後麵那一段話掩蓋了真實的意圖,果真是老奸巨猾。


    薑酒冷笑了一聲:“我的朋友為什麽會受到傷害?你能不能講得明白一些。”


    “鄭叔叔還有事,以後再給你打電話詳談吧,今天就是想勸勸你,希望你和你小姨的關係能和緩一些,你也別多心。”


    鄭國渠掛斷電話。


    “現在確定了,就是他在背後搗鬼。”薑酒將手機放在桌上,臉色並不怎麽好,有種凶手就在眼前,卻又被辦法奈何的無力感。


    “你沒覺得嗎?鄭國渠現在的表現太過心急,你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麽威脅到他的實質性舉動,不過是去了次他的酒吧,看了眼他的樣子而已,之前捅刀子那次已經算是警告,一般人會就此打住,為什麽他還要緊追不舍,一直逼著你服軟?”


    顧延霆給她接了杯水,坐下來若有所思的說道。


    薑酒慢慢有手指敲了兩下桌麵:“因為他在心虛,某些對他不利的證據,應該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藏著,他怕我發現,一直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


    “關於他侵吞你父親公司資產的證據?”顧延霆問。


    薑酒搖搖頭:“我總有種預感,是比這個還要嚴重的事情,我媽媽,小叔,都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而遭到威脅,一個瘋了一個尋了短見,鄭國渠和秦小燕聯起手來,這些年做了不少壞事。”


    童年時期所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串聯起來,她幾乎可以預想出大概的脈絡來,內心一下子明了。


    這段時間睡不著,她總是翻來覆去的思索這些,整個人都有些神經質了,這會兒終於鬆了口氣,神情堅定起來。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封沈和顧蓮白,目光在二人的臉頰上掃了掃,語氣淡淡的問道:“你們到底在商量什麽計劃?就算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到,很冒險是吧?”


    封沈手上撚了支煙,語氣散漫:“以其人之道還至其身,這句話到現在都不過時,你應該相信古人的智慧,至於冒險不冒險,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就別多問了。”


    “別給我文縐縐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學曆。”薑酒煩的厲害。


    旁邊的顧蓮白笑了一聲:“姐姐,你不知道這鄭國渠真正的實力,他是一條陰溝裏的老鼠,手底下鼠子鼠孫數不勝數,全都散步在不見光的角落裏,雖然單個拎出來沒有多大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卻也令人撓頭,平時在犄角旮旯藏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來給你搗亂,延禮哥不就吃了這個虧嗎?既然沒辦法用正常的方法對付他,那我們索性就將那鄭國渠抓起來,每天多揍上幾頓,就不信他不服軟。”


    “那不就是非法拘禁嗎?怎麽能做犯法的事情!”薑酒氣得夠嗆:“我還以為你們三個都很聰明呢,結果湊在一起一個比一個愛犯渾!”


    她說著轉頭又去瞪顧延霆:“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男人一看她生氣了,便故意抬了下受傷的胳膊,挑挑眉道:“他們兩個提出了這個建議,我還在考慮當中。”


    薑酒一眼就看出這個在推脫責任,但看在他受傷的份兒上,語氣溫柔了不少:“算了,不跟你們吵了,我想到一個方法,估計可以讓秦小燕的態度鬆動一些,不管成功不成功,總要先試一下。”


    …


    薑酒第二天下午找到了秦小燕。


    看見她肯主動聯絡,秦小燕還是蠻驚喜的,隻是眼神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麵想跟薑酒表示親近,一方麵又態度躲閃,表現的十分矛盾。


    “上我的車吧,我帶你去個地方。”薑酒下車打開後車門。


    秦小燕猶豫了一下:“小酒,你帶我去哪裏?”


    薑酒便笑了:“放心吧,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畢竟也是有血緣關係的,我還能把你綁架了?”


    “小姨沒有懷疑你,隻是隨便問問。”秦小燕勉強笑了笑。


    薑酒發動車子後,直接來到了醫院,她在這醫院有一個相熟的姐姐,帶著秦小燕上到頂樓的辦公室後,直接挽起袖子讓護士抽血。


    秦小燕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在做身體檢查,隻好也抽了血,她的手指按著止血棉說:“我身體很好的,每年都有體檢。”


    薑酒搖搖頭道:“我預約了加急鑒定,咱們就在這裏等結果吧。”


    秦小燕才白了臉道:“小酒,你什麽意思?”


    “就那個意思,做親子鑒定啊,看看咱們兩個是不是母女關係。”


    薑酒目光坦然的盯視著她:“這些年你不就是認為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才無條件的對我好嗎?索性今天就挑明了,看看咱們兩個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是怎麽猜到的?”秦小燕嘴唇抖動,畢竟是人到中年,情緒激動時,眼角的皺紋都顯現了出來。


    薑酒靠在椅背上,姿態輕鬆:“幾年前就有過懷疑,我媽媽以前提過,說她懷孕的時候你也有孕,而且從不提起孩子的父親,後來兩個人同一天分娩,你的孩子卻不知所蹤,一直沒有找到。


    薑有成跟你關係曖昧不清,後期對你十分憐愛,拋妻棄子也要無條件對你好,倒像是對你有愧似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當初的孩子就是薑有成的?


    你和我母親相貌相似,腹中的孩子又是同一個父親,兩個女孩兒肯定長得差不多,背地裏被你調換了也有可能。


    這麽一來,你既能用丟失親生女兒這件事無限次激起薑有成的愧疚心,讓他為你所用,又能親眼看著女兒成長,而你當時剛剛生產完,身體虛弱,換孩子這件事必定是委托了鄭國渠替你完成的。”


    這些分析不過是薑酒這些天閑來無事的推理,不過此時她邊說邊觀察秦小燕的臉色,心裏已經確定了大半猜測,一時又有些得意,覺得自己頭腦真的聰明極了。


    看了眼秦小燕,她繼續說道:“親子鑒定還沒出來,咱們再等等。”


    秦小燕麵色卻篤定起來:“小酒,這鑒定早就做過了,你就是我的女兒…媽媽對不住你,但當初也是迫不得已,你能原諒媽媽嗎?”


    她忽然改口,讓薑酒聽得一陣惡心,表麵上卻並沒有顯露出來,隻是淡淡道:“或許當初檢測單被篡改過,還是別這麽早下定論。”


    雖然對現在的母親並沒有什麽感情,但薑酒也同樣不希望秦小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因為這個女人太過自私,讓她覺得惡心。


    但眼下形勢所迫,無論是哪種結果,對她都是有利的。


    如果兩個人並不是母女關係,那就證明鄭國渠當初騙了秦小燕,由此可以離間二人的關係。


    如果兩個人真的是母女,那麽薑酒可以用女兒的身份勸誡秦小燕,讓她迷途知返,說出鄭國渠這些年犯罪的證據。


    兩個人一直等到天黑結果才出來,薑酒先接過來看後,眉頭逐漸伸展開來。


    她順手把那張紙遞給秦小燕:“結果就擺在這裏,如果你還不信的話,可以找一家信得過的機構再檢驗一次,但最好避開鄭國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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