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新一年鍾聲敲響的時間還剩兩個小時,薑酒坐在窗前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狀態,雖然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但還是不肯去睡。


    她身上穿著厚厚的毛絨睡衣,腰部挺直,神情認真而又專注,回憶著自己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事情,不禁感慨萬分。


    父親出事,母親精神失常住進療養院,雖說這兩位隻算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並不怎麽親近,但畢竟有血脈連在一起,出於良知,父母留下的爛攤子也必須她來管。


    如今爛尾樓的事情已經基本解決,樓盤水電全通,前期遺留下來的工程也在有序進行,她明天就可以搬離這裏,來到新買的公寓生活。


    而在感情上,她苦等了五年的愛人也已經歸來,二人感情穩定,相濡以沫度過下半生不成問題,如果他能恢複記憶,那便更好。


    餘下要弄清楚的也隻剩兩件事:當初薑氏集團為什麽會破產,而那神秘失蹤的幾億貪汙款又去了哪裏。


    這些查起來必定艱難,但她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準備。


    …


    電視中跨年晚會正在播放中,接到顧延霆電話時,正好是新年倒計時的最後一秒,薑酒笑眯眯說道:“新年快樂啊,男朋友。”


    那頭男人聲音溫柔:“新年快樂,阿酒。”


    他下一句話稍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來了:“我恢複記憶了。”


    薑酒自然十分驚喜,一瞬間又覺得是自己新年的許願起作用了:“那真的要好好慶祝一下了!”


    “嗯,你帶我去看得那個心理醫生很厲害,再加上跟你在一起時總能回憶起一些熟悉的場景來,所以恢複起來要快一些。”


    或許是太高興的原因,薑酒並沒有感覺男人的聲音有些奇怪,她滿腦袋都想著明天應該給他準備一個什麽樣的驚喜,道了聲晚安急匆匆掛斷電話。


    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裏,顧延霆站在落地窗邊眺望著樓下繁華的城市夜景,動作遲緩的放下手機,再次伸手撫了一下眉心。


    “顧總,您來公司有事嗎?”值班的保安睡眼惺忪的走上來。


    “沒事,睡不著,不如過來辦公,你先下班吧。”


    “好的好的,謝謝顧總。”那保安急忙答應著,體貼的把門關好。


    …


    新年頭一天,薑酒醒得格外早,今天是她搬家的日子,因為要進行內部修繕,所以公司給爛尾樓的其他住戶都提供了臨時的住所,所以大家都在搬家。


    看到薑酒後,大家很感激她,就想著幫幫忙什麽的:“薑總,有沒有大件兒家具,我們一人搭把手就抬出來了。”


    薑酒十分感謝人家的好意,而後誠實地說道:“謝謝啊,其實…我也沒什麽家具。”


    這一年時間她賺得大部分錢都拿出來填窟窿了,自己基本沒怎麽用過,日子過得十分節儉,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木頭搭建的茶幾直接拆了就能當柴燒,根本不用費力氣往出搬。


    顧延霆過來幫她搬家,薑酒上前喜氣洋洋的擁抱他:“找記憶的感覺怎麽樣?像不像變成了另一個新的自己?”


    男人的著裝風格其實已經發生了變化,長款的紳士風大衣正是他以前喜歡的風格,隻是相較於嚴謹的西裝內搭,他這次選擇了舒適的白色毛衫。


    男人下巴的胡茬刮得很幹淨,黑色的短發用發蠟抿在後麵,兩側則是剃了短短的毛寸,既利落又成熟的樣子,深邃的眸子就那麽凝視著她。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忙著搬家的人們,不時有交談得聲音穿過來,他卻視而不見,伸手捉著她的胳膊吻下來,另一隻大手則是掐著她的下巴,並不允許她向後移動分毫。


    男人的動作太霸道也太突然,薑酒禁不住愣了一下,又以為他是想起之前的事情,難免心情會激動一些,隻好盡力的安撫配合。


    一直到周圍的議論聲傳過來,薑酒才不好意思的拍拍他,用含糊的聲音示意了一下,顧延霆這才戀戀不舍的將她放開,伸手把她羽絨服的帽子拉上來,帶著她上了車子。


    “你幹嘛啊?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覺得難為情…”四周環境密閉,薑酒才有了些安全感,嗔怪的問道。


    五年前他性格彬彬有禮,從來不會做這種舉動,就連親吻都會問她的意見,怎麽現在恢複記憶了,倒不講理起來,而且臉皮還很厚?


    “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顧延霆跟她道歉。


    轉頭看她時,他的眼神格外隱忍,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薄唇在她額頭又吻了吻,歎息一聲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啊,阿酒。”


    “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你啊。”薑酒哭笑不得,一邊被男人的深情打動,一邊又覺得他這樣未免過於肉麻。


    車子內溫度調得高,她脫了羽絨服,裏麵是內搭的修身毛衫,剛準備係上安全帶,又被男人抱過去,像個大號洋娃娃似的摟在懷裏,兩個人鼻尖相抵,呼吸碰在一起,一時無限親昵。


    “你到底今天怎麽了?”薑酒耳尖都是紅的,這會兒才覺得不對勁。


    “沒什麽,太想你了。”顧延霆笑一笑,重新又吻上她。


    …


    兩個人到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精裝修交付,裏麵連家具都有,除了日常用品外沒什麽需要添置的,因此省了不少事。


    兩個人簡單的用電磁爐做了一頓午餐,吃完飯後,薑酒讓顧延霆在客廳等著,自己去了臥室裏麵,再開門出來時,她身上穿著一條長裙。


    女人身材窈窕,皮膚白皙透亮,即使是老款的禮服裙也是很好看的,火紅的顏色襯得氣色很好,裙擺開叉,隱約能看到穿著高跟鞋的修長雙腿。


    “記不記得這件裙子?”薑酒擺了個姿勢給他看,隨手將短發往後撩了撩,風情萬種而又不自知。


    “這是五年前我送給你的禮物,可惜沒來得及看你穿。”顧延霆隻是笑,站起身向她走過去,卻被女人反手按在牆邊。


    薑酒挑挑眉道:“說吧,是不是秦宗列說得那件事,你想起來了?”


    兩個相愛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對方心情的變化,更何況都是聰明至極的人,顧延霆也知道瞞不過她,反手把人拉著在沙發上坐下。


    他憂慮重重的低聲說道:“是的,我都想起來了,也知道自己為什麽當初為什麽會逃避你。”


    “那你就說說吧。”薑酒淡淡道。


    “你還記得嗎,咱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顧延霆問她。


    薑酒有些奇怪:“六年前在大橋上啊,上個月咱們還一起去過那地方。”


    “不是,在你認知中更早的那一次。”男人搖搖頭。


    她才恍然大悟:“你說小時候在殯儀館那次?我小叔死了之後,家裏人都各忙各的,隻有我偷偷在晚上跑過去替他守靈…”


    小叔秦小硯去世的那一年是薑酒人生中最混亂的一年。


    自從母親發瘋似的排斥她之後,她就被送到了鄉下,幾乎所有的親情都是小叔帶給她的,但沒過幾年小叔便自縊身亡,屍首還是薑酒發現的。


    殯儀館的那個小男孩她一直記得,少年的身形已經抽條,比她要大上幾歲,神情憂鬱,劉海遮著眼睛,即便十分憔悴,也遮掩不了清秀的麵容。


    他說他媽媽去世了,世上再沒有愛他的人,兩個小孩兒同病相憐,在寒冷的冬夜擁抱取暖,暗淡的月光映亮了臉上的淚痕,直到第二天被大人發現。


    與陌生人分享苦痛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所有內心隱秘的情緒都可以隨意宣泄,又不必擔心會被泄露出去。


    薑酒在此後的深夜也會偶爾回憶起那男孩兒,那一瞬的心靈相通,讓她下意識把他當作一個遙遠的親人,想象他長大後的樣子。


    直到她真的再次遇到了這個叫顧延霆的人,命運真的是很神奇。


    “對不起,阿酒,當初那個陪著你度過寒夜的男孩不是我…應該是延禮。”顧延霆看著她說道:“延禮以前很依戀我,或許是出於什麽原因…他才報了我的名字,我們兩兄弟的長相相似,年齡又差不了幾歲,所以你才會認錯。”


    “所以呢?”薑酒怔了怔。


    “當初你跟我提起這件事時,我就知道那不是我,但是我自私的隱瞞了下來,害怕因此會失去你…但我又無法麵對如此齷齪的自己,所以選擇逃避。”


    顧延霆深吸了口氣,誠懇的認錯:“阿酒,選擇權在你,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聽從。”


    他從來都是很正直的一個人,就因為這麽一句謊言,內心油烹似的煎熬,如今終於說出口來,卻也沒什麽輕鬆的感覺,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如果我要分手呢?”薑酒神色不明,忽然問道。


    “…如果你真的這麽想的話,我不會反對。”顧延霆聲音低下去。


    他的話音未落,一隻高跟鞋就飛了過來,狠狠的砸落在他的膝頭上,女人冷哼了一聲,單腳站在地上,細白的手指直指大門:“那你就走啊,愣著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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