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酒這幾天忙碌了起來,新公司收購之後,為了方便工作,雨廷傳媒也挪到了同一棟大樓裏麵,好在員工並不多,隻需騰出一間大辦公室就好,簽約的網紅都過來開會,為維持秩序分了三個批次,還是有知道消息的粉絲舉著牌子在樓下蹲守。


    張筱戴著帽子裝作路人下去逛了一圈,回來後特別興奮:“薑薑姐,裏頭有一半都是你的粉!”


    “哦。”薑酒淡淡的答應了一聲,過一會兒拿了一大袋子糖果和小禮物也下去了,人家大冷天等著也不容易,她挨個發禮物,哄了好一會兒才把那些小姑娘都給勸走了。


    這頭忙完了,她走兩步又到了對麵,劍川集團早就改名,原先那個稱呼聽著膈應,現在全名是起航建設集團有限公司,薑酒也沒翻字典什麽的,就是隨口起了一個,寓意是新的開始。


    看了眼桌上的高層名單,裏頭熟悉的人名還真是不少,她也沒辭退,挨個叫到辦公室來聊了幾句,似笑非笑語氣溫和。


    “劉叔叔是吧?咱們以前還見過麵呢,那會兒我還在上學,一晃過去這麽久,你看著都有白頭發了。”


    “秦叔啊,你還認識我吧?以前我爸爸叫你來家裏吃飯,你還和我下過圍棋,今天咱們要不要再來一局?”


    越是敘舊,這些老部下就越心慌,當初他們跟著裴劍川離開薑氏集團,帶走了大部分客戶,本質上就是背叛的行為,如今又落回薑家人手裏,怎麽能不心慌?


    但如今市場環境不好,他們再跳槽隻能從低層做起,肯定不會有現在這種待遇,隻能硬頭皮撐著,一臉陪笑表示會好好表現。


    薑酒蠻貼心,怕把幾個人真嚇壞了,於是便適可而止,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叫了份漢堡吃完,晚上繼續看劍川集團遺留下來的文件,一邊把有問題的都單獨放出來,一邊拿著個敲背的錘子捶肩膀。


    十點多的時候顧延霆打電話過來,她才從座位上起來,從空無一人的辦公區穿過,坐電梯上頂層,一開門燈光昏暗,男人正靠在牆邊等她。


    他這邊的員工也早就下班,兩個新上任的老板苦哈哈站在自動販賣機旁邊選泡麵,泡好後一人端了一杯吸溜吸溜吃,抬起頭時都笑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能下班?”薑酒眯著眼喝了口麵湯。


    “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看完這些文件就可以。”顧延霆從她手上把泡麵盒拿過來,去那邊垃圾桶分類扔掉。


    薑酒跟在他後頭打了個哈欠:“剛接手時就是這樣,有很多信息需要去了解…我現在總覺得被你誆了,好好地弄這麽大一個公司,辛苦不說,賺來的錢還一大部分進你腰包,實在不值。”


    “嗯,這就是我的高明之處。”顧延霆低低的笑了一聲。


    他翻閱文件的聲音規律,有種奇妙的催眠感,薑酒靠在後頭沙發上,沒一會兒就打起瞌睡,再睜眼時身上蓋了件毯子,男人正俯身下來,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薑酒臉一下就紅了,幸好在暗夜中不太明顯:“你,你幹嘛?”


    他看她醒了,便在沙發的邊緣坐下,惡趣味的觀察她的反應,慢悠悠說道:“我猜,我們五年前除了親吻之外,並沒有其他親密的舉動吧?”


    薑酒不自覺往毯子裏縮了縮,強作鎮定:“你問這些幹什麽?”


    顧延霆在她柔順的短發上撫了撫:“看你的反應就知道,活像我會吃了你似的,不過咱們時間還多,一步步慢慢來吧。”


    “慢慢…慢慢來什麽?”薑酒還是結巴。


    然後眼看著他單手撐著沙發的靠背,再一次逼近過來,二人的呼吸都撞在一起,時間彷佛在這一刻都停止了似的。


    好在顧延霆隻是嚇她,順手將她拉起來,二人並排坐著,男人眸色漸漸深沉:“你應該知道的,阿酒,每次見到你,我都想跟你做很多事情。”


    “…”薑酒瞬間無語,這下連耳尖都是燙的。


    這男人真的是變了,明明以前是很羞澀內斂的啊,拉手都是她主動才行,現在怎麽如此直白起來?


    …


    楊姝的名字是她成年後自己拿著戶口本去派出所改的,她原名叫做楊招娣,楊家村老一輩的人都沒什麽文化,新生兒起名字的事情都拜托村子裏唯一一位老師去做,但女兒是沒有那個殊榮的。


    一般都是大妹二妹三妹四妹,沒兒子的家庭則是招娣盼娣念娣想娣,無一例外,楊姝念到小學畢業就輟學了,其餘的知識都是她通過村裏孩子的舊書自學的。


    她在村口的小賣部打工,大半收入都交給家裏,在貧瘠的環境中生活,依舊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時常眯著眼看向天空的太陽,她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地方,到更遠的城市中去,直到那天契機來臨,她在河邊救了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衣著和樣貌都顯示,他必定出身不凡。


    …


    楊姝很珍惜手上的木頭戒指,睡前還要仔細拿下來擦拭一下,一家人省錢省慣了,雖然有人出錢,卻還是自作主張退掉兩間房,拿了退款後住在一起,老太太睡眼惺忪的醒來:“二丫頭,你還沒睡?”


    她回過頭:“爸媽,你們先睡吧,我一會兒打個地鋪。”


    楊老頭兒嫌棄屋子裏燈太亮,翻了個身含糊的咒罵一聲,楊姝過去把電源關了,用手機的電筒照亮手上的那本筆記,上麵男人潦草的字跡,記載著零散的記憶碎片,大多數是對一個女人的描述。


    身高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間…她的身材高挑纖瘦,冷靜,克製,真誠,非常聰明,很堅強,不喜歡化妝,皮膚白,齊肩短發,愛穿黑白係列的衣服,不怎麽笑,愛吃辣,看人時目光專注…喝啤酒會把脖子仰得很高,情緒波動時用打哈欠掩蓋…


    都是些瑣碎的細節,整整寫了大半個本子,大致勾勒出一個年輕女子的形象,楊姝仔細的看著,摸了下自己的齊肩短發。


    她跟父母第二天去樓下吃了早餐,而後在酒店的大廳等待,楊老爺子一副大爺做派,嫌棄人家服務生不讓抽煙,罵罵咧咧翹著二郎腿。


    “我那扁擔沒拿來可惜了,不然等那忘恩負義的小子來了,非得上去揍死他!咱們救了他,給了他第二條命,他連聲爸媽都不肯叫,現在飛黃騰達了,在大城市裏吃香的喝辣的,連通知都不通知咱們一聲!”


    楊姝轉頭看了她爸一眼:“爹,您也別把自己說那麽偉大,不就是因為想要個兒子才收留人家的嗎?自從我弟這顆獨苗苗死後,您二老要不是歲數不允許,恨不得親自再生一個…我前頭一共有四個姐姐,不都是一出生就送人麽?怎麽現在對別人家的兒子這麽在意,反正不管是不是親生的,是個男的就行是吧?”


    平時沉默寡言的女兒第一回 頂嘴,楊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丫頭是不是欠揍了,看我不把你…”


    楊姝嘲諷的笑了笑:“反正這次過來我就不打算回去了,您年紀大了,還是少生氣吧,小心腦溢血了。”


    旋轉門那邊大步走進來一個男人,她眼睛亮了亮,想要迎過去,但想了想又坐下,裝作很鎮定的樣子。


    顧延霆身後跟著秘書,一邊走一邊還在講電話,過一會兒才掛斷了,冷淡的向這邊瞥了過來,不冷不熱的打招呼:“楊叔,楊嬸,你們來了?”


    “阿亮啊,你怎麽一走就沒消息了?害得我們一直等!”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說著就開始抹淚。


    “我不是阿亮,不要這麽叫我,而且這邊工作忙,我也沒空想其他事。”顧延霆站在桌邊,示意楊姝把她媽媽攙扶好:“你們缺什麽給我打電話就好,不必親自過來,舟車勞頓很累。”


    “我們想你啊,肯定要過來看看的!”楊老頭看他一身西裝革履,也改變了態度,笑眯眯道。


    顧延霆不想跟他們多聊,隻交代秘書照看好兩個老人,轉頭招呼楊姝,讓她跟他去另一個桌前講話。


    楊姝神情羞澀,低著頭過去了:“顧哥,你找我什麽事兒?”


    “我寄得錢你收到了嗎?”顧延霆問她。


    “收到了。”


    “跟你爸媽說沒?”


    楊姝沒說答話,顧延霆也懶得再問,反正這筆錢到賬就行,具體誰拿著都無所謂:“是誰告訴你們,我的居住地址和號碼?”


    “是有人專門來村子裏告訴我們的,說要接我們過來見你。”楊姝有些忐忑:“顧哥你別怪我,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就…”


    楊姝說話時刻意摸了摸自己的短發,盡量直視男人,唇角彎起的角度恰到好處,舉止落落大方,頗有種淡然的美感。


    顧延霆盯了一眼她手上的戒指:“這是我以前打磨出來的木戒指?”


    “是啊。”楊姝心中欣喜:“顧哥的手藝真的好,我在你走後收拾你房間時發現的,喜歡的厲害,所以才戴著。”


    女孩不過二十出頭,臉龐是稚嫩而青春的,她眼睛中滿是崇拜,長相又是柔弱而清秀的類型,任哪個男人看了,心緒都會有瞬間的起伏。


    “顧哥,當初我發現你時,你已經快暈過去了,你還記得嗎?我被嚇到,腳踩在石頭上崴了,隻能坐在原地大聲喊,才把村裏其他人都引了過來…”楊姝試探著回憶。


    顧延霆卻無動於衷:“是的,我很感謝你幫我喊人,也謝謝你在你爸媽想要餓死我時,給我送飯,但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顧哥,我隻是崇拜你而已,你為什麽要這麽想?”楊姝有些委屈的說道。


    男人的一雙眼睛卻早看透了她的內心:“那你偷了我的筆記本,偷偷按照上麵的描述,把自己模仿成另一個人的樣子,又是什麽意思?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之所以對本子上記載的那些描述印象深刻,失憶了還戀戀不忘,隻是因為那些特質獨屬於一個人———我隻喜歡看她一人做這些小動作,保持這樣的打扮,即使她續了長發我也是喜歡的,因為我隻愛她一個。”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延霆語氣中帶了些憐憫:“我顧及著你救過我,所以一開始想把你當成妹妹看待,但你的貪婪卻毀了這一切,不要再繼續東施效顰下去,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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