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柚跟人聊天,鮮少這麽無理過。


    她的性格雖然算不上有求必應,哪怕拒絕人,也會盡量用最委婉最不掃人麵子的方式。


    跟異性這麽聊天。


    這應該是第一次。


    見江堯沒有回她。


    她冷靜過後,盯著那幾句對話又細想了一下。


    不幫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和李柘都是醫生,醫生之間傳的文件十有八九應該都是跟某些疾病或者病人有關的吧?


    江堯又不會撒謊,況且這種事情,也沒必要刻意去騙她或者耍她什麽。


    所以他說很重要,那應該就是一些緊急文件了。


    李柘此刻並不在客廳,許柚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是還在洗手間還是回了房間,都不太清楚。


    她四處張望了眼,沒發現人,給江堯回:【他現在不在我身邊啊,我想提醒也沒法。你自己想想辦法唄,或者等他回來我再跟他說一聲。】


    大概又過了五分鍾。


    李柘從廚房端了一盤切好洗幹淨的水果出來,招呼了聲:“周叔,許柚,吃水果。剛在裏麵切好拿來給你們嚐嚐,特別甜。”


    周長青客氣道:“哎呀太浪費了,那麽多啊,我們過幾分鍾就走了,她媽應該在做飯,太晚回去會被念。”


    李父不甚在意地笑著:“怕什麽?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幫你裝好拿點回去給嫂子。柚子,別不好意思啊,試一下這個梨。”


    許柚敷衍地挽著笑,點了下頭:“謝謝叔叔,我想吃會自己拿的。”


    她根本沒心思吃什麽水果,眼睛看著李柘,張了張嘴,打算提醒他一句。


    手機卻在同一秒於她手中震動。


    江堯及時發來信息說:【不用了,他剛剛回我了。】


    許柚低眸瞅見這條信息時,剛好喊出了兩個字:“李柘——”


    接下來的半句話因為他信息的內容,就這麽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像一股悶氣憋在胸口,想發卻發不出。


    她擰著眉,深吸了口氣。


    忍了好久才能忍住,沒立馬敲字過去罵他。


    李柘聽見她喊了他的名字,眼神不自覺地亮了一下,波瀾不驚道:“怎麽了?”


    許柚有些尷尬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該用什麽話補上,“呃……”了半天,都沒說出一件正經的事兒來。


    因為她大概能猜到,李柘目前並不知曉她跟江堯的關係,如果他知道的話,剛剛那將近一個小時的聊天裏,就應該會聊到一些。


    沒有的話,那就是江堯沒跟他說。


    三個人的關係過於尷尬。


    如果方才江堯沒說那份文件很重要的話,她估計也不會答應幫他傳達。


    一旦跟李柘說了,就意味著告訴他,她有江堯的聯係方式。


    而且他們還很熟。


    隻有一麵之緣的骨科醫生和患者,又不是什麽重大疾病,是根本不會加上微信的。


    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早就認識。


    許柚怕他知道這層關係後,會問很多關於她跟江堯以前的事,她有點不想提起,也不願告訴任何人。


    平白牽出一堆麻煩又答不上來的話題。


    許柚思考了一下,麵不改色地將即將說出口的話轉了個圈,小聲道:“沒什麽,隻是想問問你……我的腳踝之前不是腫了嗎?”


    李柘聞言,發現她隻是問一些病痛有關的問題後,心頭湧出無法名狀的失落,低低地嗯了一聲,朝她腳踝看了眼:“消得還挺快,正常來說都需要一周左右。”


    許柚不太了解這方麵的常識:“這樣啊?那現在幾乎已經消腫了,還需要冷熱交替敷嗎?畢竟,天天這樣幹,挺麻煩的……”


    李柘側首問:“是江醫生告訴你要這樣敷腳的?”


    許柚怔了一下,旋即點頭:“對啊。”


    李柘了然地哦了一聲:“應該不用了,觀察一下淤血有沒有散,如果散了的話,就不需要了。”


    許柚似懂非懂地問:“也就是說,皮膚不發紅或者發紫的話,就行了?”


    李柘:“嗯。”


    許柚咬了咬唇:“謝謝你啊。”


    李柘心情看似有些不好,露出勉強的笑,“不客氣。”


    結果,他們這一來一回的對話。


    被幾位家長聽見,還以為他們聊得很愉快呢。


    李柘爸爸是個和善的人,莫名其妙地用看情侶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倆,還跟許柚說:“許柚,你以後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都可以來問李柘。”


    許柚心想,算了吧,還不如掛個號看醫生。


    李父繼續說,“他啊,雖然學的是骨科,但是上學的時候特別認真,很多分支學科多多少少都研究過,至少都會一點點。像上次他媽媽咳嗽,咳嗽了半個月都沒好,他一回來聽說這件事專門去藥店,沒聽裏麵的人推薦,自己買了藥,不出一天立馬好了。”


    李柘尷尬地說:“哪有你說那麽玄乎,就碰運氣。”


    許柚唇瓣動了動,禮貌地應了幾句,沒說不找,也沒說找,隻想將這個話題趕快帶過去。


    周長青一直沒有出聲。


    可能是因為許柚不是他親生女兒,他沒必要跟著撮合,或者是教養的緣故,他沒有跟李柘爸爸一起在他們家起哄慫恿許柚和李柘在談戀愛。


    走出李柘家時,許柚總算鬆了口氣,一直繃著的神經也徹底放鬆下來。


    她沒什麽形象地坐在副駕位上玩手機,被周長青載回去的途中,聽見他問:“柚柚,老實跟爸說,你對李柘有感覺嗎?”


    許柚意外地眨了眨眼,如實道:“沒有。”


    而後,她怕拂周長青麵子,畢竟那是他同事的兒子,又補了句,“不是因為他不好,而是沒看對眼。”


    周長青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笑了下:“沒事,你媽想讓你跟他相處,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要是不喜歡,別覺得說他家跟我們家很熟,就不好意思去拒絕。也別被你媽忽悠過去,認為二十六歲還沒結婚就很急什麽的,一點都不急!結婚那是一輩子的事,一定要睜大眼睛好好看準了。”


    許柚笑他:“那你得幫我勸勸我媽啊?”


    周長青:“……”


    他趁紅綠燈的空檔看她一眼,竟真應承下來說:“有機會一定。”


    -


    年初一。


    江堯家特別冷清,江父江母都出去拜年了,隻有他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一會兒進書房翻閱一下書籍,一會兒又打開手機處理一下信息。


    他發過去那句“不用了,他剛剛回我了”,仿佛暗示著話題結束。


    許柚就真沒再回過他。


    江堯起初不怎麽在意,後來總是瞄手機,似乎料定了她會再回他一句話一樣。


    哪怕隻有一個“哦”字。


    過了半小時,江堯收不到半條信息。


    鬱悶地撂下手機,進書房找出一本書隨意翻閱了幾頁,這是一本國外全英名著,不算特別厚,沒一會兒就能翻完。


    裏麵寫著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在院子裏青梅竹馬長大,兩人每天拌嘴,每天吵架,一起上學,一起回家。


    後來因為一些變故,他們都離開了那個城市,分開了很多年,直到十二年後,小女孩在街邊被人欺負,男孩上前救了她,兩人才算重逢。


    結局無疑是歡喜的。


    相認後暗生情愫,互相喜歡,再相守一輩子。


    這本書是江囈放在書櫃裏的。


    一看就是她的口味。


    平時不怎麽看這種有關情愛方麵書籍的江堯,竟然坐在書房翻到了最後一頁,看見當年的小男孩向那個女孩兒求婚,並且擁吻在一起。


    實在不明白這本書的核心內容到底是為了說什麽,難道隻是簡單地講述一個沒什麽起伏的愛情故事?


    如此平淡的情節,他還看完了。


    一定是因為太無聊,江堯如是想著。


    他沒勁兒地將書合上,去倒了杯熱茶,神色清淡地抿了口。


    不知不覺在想,分開了那麽多年的人真的可以在重逢後又喜歡上嗎?真的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在一起並且結婚嗎?


    江堯盯著某處入了神,由於在思考,暗眸專注又無聲。


    也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


    他忽然走去臥室,憑著記憶在各個櫃子裏翻找了一番,大約過了半刻鍾,終於在一個抽屜隔層裏找到了一個略顯老舊的平安符。


    十年前的款式,陳舊又堆積著些微的灰塵。


    ——那是十七歲的江堯瞅見從前桌的女孩兒口袋裏掉出來,順手撿回來的。


    後來出國的那天早晨太趕,忘記了帶上。


    如今,江堯再看見這個平安符,心情多少有些複雜,眼底醞釀著說不出的情緒。


    -十七歲的他為什麽要撿這個不起眼的東西?


    -為什麽要在離開之前專門給許柚留了一把傘?


    -為什麽當年全家商議出國時,他竭力抗爭不想去?


    跨年的那天,林冉趁許柚不在,偷偷問了他一個問題——


    “江堯,其實我有個問題憋了很久很久了,差不多十年,真的很想問問你。你當年有沒有對許柚有那麽一丁點好感過?哪怕不是喜歡,就隻是好感…………為什麽這麽問?因為我覺得你對她很特別啊,雖然你藏得很深,但真的很特別…………就隻是好奇而已,想知道我當年的推測到底對不對。”


    江堯沒告訴她答案。


    他也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如果讓他將當年所做過的怪異行為一件一件去解釋的話,又根本無從下手。


    林冉見撬不開他的嘴,哼了聲,告誡他:“不說就算了,但如果你真的喜歡過她,哪怕一點點,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


    江堯想起那句話,扯唇淡笑了下。


    後悔麽?


    若當年真的喜歡,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先不說她會不會喜歡他,就算喜歡,當時那情況,他出國似乎是注定的事情。


    而他們分開。


    也是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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