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負責表很快被粘貼出去,並且落實到位。


    大家沒什麽意見,表格裏每個人的分工都挺明確的,除了男生幹的活兒比女生重之外,負責的內容基本大同小異。


    隻要認真完成,十分鍾之內搞定完全沒問題。


    周五是許柚值日的日子。


    下午放學,林冉敲了敲她的桌麵說:“今晚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在外麵的奶茶店等你,你要喝什麽?”


    許柚沒去附近的奶茶店買過什麽飲料,自然也沒看過菜單,從教室的角落拿過掃把,想了想說:“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但我不要太甜的。”


    “行,那我先下去啦。”


    林冉一走,許柚便開始認真打掃,整個教室的地麵都是她在負責。


    打掃到一半時,教室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隻剩下幾個值日的同學在一邊閑聊一邊幹活兒。


    還算安靜的教室裏,突然出現了“呲呲”聲。


    自習課不在的江堯不知道從哪兒回來了,開始從第一列第一排擺桌椅,將行行列列都對整齊。


    他勁兒大,幹起活兒來很輕鬆,擺的速度也特別快。


    椅子腿難免會跟地麵發生摩擦,產生刺耳的聲響,但這會兒沒什麽人在教室,倒也無關緊要。


    許柚掃地的速度不及江堯一半,不一會,就被他趕上,擺到她的附近來。


    她低垂下的眉眼,總是瞧見他的長腿在她身側晃來晃去,一下子就被擾了心神,漸漸有些心不在焉。


    待江堯擺到她剛打掃完的那一桌時,許柚抬起眸,小聲提議:“要不……你先擺過去吧,你擺完我再掃?”


    江堯動作一頓,和她對上視線,良久才道:“沒事。”


    然後便沒了動作。


    嗯?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等她。


    許柚不知道該說什麽,唇瓣動了動,些許笑意漾在臉上,心裏是有點高興的。可過了一會,才意識到江堯除了擺桌椅以外,還需要倒垃圾。


    也就是說,如果她沒打掃完教室,他也不能幹最後的活兒。


    同樣是要等她。


    許柚似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無聲地點了點頭:“行吧,我盡量快點。”


    她打掃完,就去擦黑板。


    江堯拎著垃圾桶從後門走出去倒垃圾。


    許柚幹完手上的活兒,四處看了眼,發現講台上擦黑板的抹布都挺髒的,全是粉筆的粉塵。


    便將它們全部揉在一起都拿去洗手間清洗了一下,洗完擰幹,疊好,順著走廊回來。


    好巧不巧,她走出洗手間的那一刻,碰到江堯從樓梯上來。


    就這樣,兩人順理成章地並肩走在了一起。


    一個樓層有五個班,這兒是二樓,從這邊走去三班需要經過五班和四班,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他們就這麽沉默無聲地走著,好像有點奇怪,具體哪兒怪,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打破尷尬。


    許柚是一個特別慫的人,當她發現對一個人稍加注意,並且有了某種苗頭之後,就不太敢跟他說話了。


    原本在熟人麵前還算活潑的性子,突然變得像個悶葫蘆,每說一句話都要字斟句酌。


    最終,還是江堯先開了口。


    他不太確定她的名字,試探地說:“許……柚?”


    “嗯?”他主動跟她說話,許柚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她剛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他嚇了一跳,幸好沒做什麽奇怪的反應,“怎…怎麽了?”


    江堯低眸看她,遠處的夕陽襯得他的眉眼格外好看,也很溫和,“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從開學到現在,快一周了,上課學習這方麵,還習慣嗎?”


    “……”許柚不明白這突然的關心是怎麽回事,這樣的問題連林冉和老師都沒有問過她。


    江堯的眼神特別淡,也很隨和,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並不覺得尷尬,隻是說:“別緊張,因為你剛來沒多久,怕你不適應,老師讓我關注一下你。要是上課有什麽聽不懂或者不會的,都可以來問我。”


    他頓了頓,話還沒說完,“還有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提過,一中有個傳統,上了高二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月測,怕你不知道,提醒一下。”


    所有話聽下來,許柚聽出了些許含義。


    現在她有點慶幸三班的學習委員是他,可以讓她擁有一次與他單獨說話和被關注的機會。


    許柚掀起唇角,點頭說:“現在我知道了,我會提前準備的,謝謝。”


    江堯沒再吭聲,將垃圾桶放進班裏,又去洗手間洗了下手,便拿起書包離開。


    許柚去校門附近的奶茶店找林冉。


    林冉將手上的香芋奶茶遞給她:“喏,怎麽這麽久?我們怎麽回去啊?”


    許柚看了眼對麵的校門。


    今天周五,公交車站塞滿了學生,還有各種牌子的私家車停在校門口,混亂得不行。


    許柚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提議說:“走回去吧。”


    林冉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什麽?”


    “我說,我們走回去。”周圍太吵了,許柚幹脆加大音量,“反正也沒多遠,擠來擠去熱死了,那裏那麽多人,現在過去,說不定我們根本就擠不上。”


    林冉無比讚同:“正有此意。”


    ……


    半個小時不到,許柚就到了家。


    黎平君在家做好了飯,吃飯時,照例問了句:“在學校還習慣嗎?”


    這似曾相識的問句,讓許柚微微發怔,似是想到了什麽,咽下一口飯說:“還行。”


    “什麽還行?別敷衍媽媽!”


    黎平君雖然平時對她管控很嚴,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在關心她。


    不像許海城。


    許柚笑了笑:“就……真的還行啊,老師和同學都還不錯,挑不出什麽毛病。”


    “現在還是高中,學習肯定是第一位的,但是同學相處好了,也能幫你很多。要是有什麽不適應,聽不懂的,可以問問身邊的同學,大家應該都挺友善的吧?”


    “是的。”


    在一中和在七中最大區別就是紀律性很好,頂撞老師的人幾乎沒有。


    雖然上課還是會有人竊竊私語和玩鬧,但大家都把握在一個度之內,不會太過肆無忌憚,也不會影響他人。


    飯畢。


    許柚回房間看了會兒書,邊聽音樂邊做一些簡單的抄寫作業。


    寫著寫著,她竟然走了神,盯著幹淨無暇的練習冊,想起江堯放學後跟她說的那些話。


    他說,有什麽不會的都可以去問他。


    其實,許柚對問問題一直沒什麽想法,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很多不會的問題都藏在心裏,自己嚐試一股腦鑽研出來。


    哪怕解題的方式笨拙了些,但會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可現在,她的目的好像不僅僅是解題這麽簡單……


    許柚細想了一下,如果她一直這麽被動,一直等待被發現,別人會記得她,喜歡她嗎?


    很顯然,不會。


    雖然很多人都誇過她樣子不錯,長得乖巧水靈,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種站在人群中就驚豔四方的人。


    安靜低調的個性,常常會讓她被人忽視。


    初二那年的暑假,黎平君去外地出差,許海城工作忙,不想總是三天兩頭往家裏跑給她做飯,就狠心扔了一筆錢讓她去參加一個夏令營。


    夏令營裏大概有二三十個人,裏麵有一個男生是她同班同學。許柚早就發現他了,卻沒想到他隔了兩三天看見她時,特別驚訝地“哇”一聲,“原來你也在這啊!”


    許柚一聽這句話,不知道該回什麽,氣氛一尬到底。


    她也開始了自我懷疑。


    思及此……


    她深吸了口氣,圓珠筆的筆帽戳著下巴,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


    隨後,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在安靜的室內不斷放大,一下響過一下……


    似乎在逼著她向前。


    -


    班裏的數學老師特別嚴格。


    自開學以來就三番五次強調,高一高二是打基礎的時候,不要一昧想著高三會係統複習現在就隨便敷衍。事實就是到了高三卷子一套接著一套地做,你會發現不會的東西越來越多。


    因此,才上了兩周課,就要進行一次隨堂小測,還要統計班級內排名,就為了抓出那些打算混日子的人。


    許柚有點發怵,認認真真地在小測的前一晚將老師講過的題型複習了一遍,可最後考出來的成績還是不理想。


    成績單被粘貼在教室後麵,許柚去打水的時候瞄了一眼。


    滿分100分的小測,江堯100分列居榜首,緊接著便是十幾個九十分以上。


    許柚這一次大題做得還行,選擇題錯了好幾道,七十七分竟然排到了班上的三十五名以外。


    第一次感受到七中與一中如此不同的許柚,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老師說,這次小測涵蓋的題型不是很廣,全班沒有一個不及格,試卷上的題目平時也有講過類似的,隻是稍微有一兩道拓展了一下。


    所以,不占用上課時間進行專門的評講,頂多利用下課前幾分鍾給大家點明一下那兩道拓展題。


    許柚一整天都糾結在那張卷子上。


    林冉這次考得不錯,九十三分擠進了前十,她本來就不是偏科的人。


    下課跟許柚說了一下自己的解題思路,還安慰她:“別緊張啊,這隻是小測,小測而已,就是讓你查漏補缺的。你現在知道自己什麽地方薄弱,去攻克它就行了。再說了,你語文英語那麽好,理綜也不算差,怕什麽?”


    即便如此,許柚還是有些迷茫。


    林冉跟她講解完一道大題和幾道選擇題後,剩下一道比較難的選擇就不會整了。她撓了撓頭,在草稿紙列了一下計算公式:“我就是這麽推出來的,剛好排除了a、b和d,不就選c嘍。”


    “……”


    許柚看得似懂非懂。


    林冉根本沒有計算出真正的答案,而是推測出答案的區間,然後利用排除法來選擇。


    許柚又是個死腦筋,似乎從林冉的方法裏得到了一點啟發,嚐試著推算了一遍,依舊得不到選項c的答案,可愁死她了。


    恰在這時,江堯擦完黑板,甩了甩手從講台上走下來,順著許柚身側的走廊,往座位而去。


    倏爾,有風聲掠過。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摻雜著淺淺的青檸氣息,拂過她鼻尖,隱隱多了幾絲蠱惑。


    許柚低眸,瞧見一雙長腿不緊不慢地走過,心神一晃,突起一個想法。但又害怕他拒絕,用餘光偷偷往斜後方瞄了眼,先觀察一下情況。


    江堯坐到座位上就沒什麽事了,懶懶地靠著椅背,拿出下節課需要的課本,隨意地翻了幾頁,便沒了動作。


    甚是悠閑。


    許柚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小聲地喊他:“江堯。”


    江堯微側頭,看了過來,眼睛裏有疑惑。


    她快速地接了下一句,“你有空嗎?”


    他漆黑如墨的深眸似幾分探究地看著她,眼睛很漂亮。風輕輕一吹,在視線掠過她桌麵上那張被卷起邊角的試卷時,瞬間明白了過來。


    江堯點頭,拉開左邊那位的椅子,長腿一伸就坐了過去,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下:“有空。”


    許柚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的座位坐到她的後桌,輕微地怔了一下,可還是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快速將試卷拿過來,指給他看:“其他的我都弄懂了,就是這個第九題我一直算不出來正確答案。”


    “第九題?”


    “對。”


    他大致掃了一眼,耐心地給她講述:“其實,這就是老師說的那兩道拓展題的其中一道。”


    “啊?這樣嗎?”許柚看他一眼,小聲說,“……難怪這麽難。”


    “也不算特別難。”


    江堯反應很快,直接從自己桌麵抽了張草稿紙過來,邊看題目邊用筆“唰唰唰”地演算給她看。


    他垂著頭做題,許柚就坐在他麵前,側身看他。


    兩人離得很近。


    許柚發現他睫毛很長,如鴉羽般在眼下呈現小小的扇形陰影,冷白的皮膚在燈光下,白得像是透明。


    沒多久,江堯就推算出來了。


    這道題還挺複雜的,所有的計算公式占了一半的草稿紙,不排除他為了讓她看懂,寫得詳細了些。


    隻不過還沒開始講解,下一節的上課鈴就打響了,坐在許柚後座的同學也從後門進來,搭著江堯的肩膀,偷看了眼草稿紙,“哇哦,原來這道題是這樣做的啊!告辭,難怪我不會。教完沒?要上課了哦,下一節是語文課。”


    張悅既是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相對來說會比其他科任老師嚴格一點。


    大家也更怕她。


    沉默了片刻。


    江堯說:“你先看看吧,看懂最好,看不懂再來問我。”


    “好。”


    許柚雖覺得遺憾,卻還是將寫滿他字跡的草稿紙收好,轉過了身,找時間自己跟著演算一遍。


    流程清晰,裏麵的公式認真翻書也能找得到,隻不過用的是書本不怎麽起眼且老師說不需要掌握的公式來算。


    看完後,她竟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盯著白紙上好看的字跡,漸漸入了迷。


    像一件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它。


    以前,許柚不相信一見鍾情,她隻在電視裏看見過,總覺得很虛假,很難以置信。可當如此荒謬的事兒落到她頭上時,又覺得是有那麽一點情有可原的。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有這樣的本領,讓人不自覺地喜歡。


    被他吸引。


    許柚回家後,將那張草稿紙從書包裏拿出來,原本想放在抽屜裏好好藏著,卻突然改了主意。


    抽出一支水色很好的中性筆,邊角寫下今天的日期,再平平整整地夾進一本課外書內,放入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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