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抹黑,林家夫妻又來到了八號樓下。


    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們的固定職業,一開始隻是有人想聽八卦,給他們點吃的,讓他們在那說,但沒過幾天,他們發現好像很多人都完全信了他們的話,想到林染如今畢竟是個異能者,他們還是有點擔心她惱羞成怒報複的。


    但就在他們打退堂鼓的時候,有人找到他們,給他們晶核,讓他們使勁宣揚林染的“惡人惡事”。


    那可是晶核啊,一般人根本弄不到的東西,是需要拿命去冒險才能弄到的東西,小小一顆,按照現在的市場價,能夠買到二十多斤質量不錯的糧食,還那麽方便攜帶。


    三人一合計,反正壞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那就再多造點謠也沒什麽差,要怪就怪林染不管他們,他們靠自己賺點錢怎麽了?


    於是他們不止在八號樓裏罵了,而是在八號樓底下,甚至滿小區地叫罵,有人想趕他們走,想打他們,但也不知道是誰暗中阻止了那些人。反正這生意做了兩三個晚上了,都順利得很,按照約定,一晚上一個晶核,他們再來罵兩個晚上就行了。


    “要是能一直罵下去就好了,這營生多容易啊,過來鬧一個晚上,夠咱們一家吃半個月了!”陳華平又得意又可惜地說。


    他們有了這晶核,現在都不住從前那27樓了,而是另外租了個地方住。


    “你二弟一家還住在17樓,還擱那得意呢,出賣女兒他們倆夫妻也不嫌臊得慌!咱們靠自己掙錢,現在住大平房,出入都不用爬樓梯了。”陳華平對丈夫說,林老大點頭認同。


    弟弟家的做法他也覺得丟臉得很,侄女林玉帛就那麽不明不白地跟了個男人,聽說那男人年紀一把,還有老婆孩子,那不就是小三嗎?侄女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二弟夫妻也是有文化的,做出這種事不以為恥,還跟他們炫耀過,真是不像話。


    這兩人完全沒意識到,他們現在也是在吸“女兒”的血,而林玉帛好歹還是自願主動的,而林染給她們又罵又汙蔑地吸血,卻完全沒有同意的意思,一開始還完全不知情呢。


    兩夫妻來到了八號樓下,如往常那樣,往地上一坐就開始衝樓上號:“林染!林染你個黑心肝爛肚腸的死丫頭,你給老子出來!老子把你撿回來時你才貓兒一樣大,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喂大,你現在出息了就不忍你老子娘了!你在學校裏就是學的這些道理,做人的良心都被你吃到肚子裏去了!哦,忘了,你從小就不好好上學,為了逃課今天騙老師說爸媽生病了,明天又說家裏死人了,你爺爺就是這麽活活被你給咒死的,我老林家的福氣都被你給咒沒了!”


    林老大張嘴就來了這麽一串,起初他還不大能長得開嘴,覺得丟人,都是他老婆陳華平在那叫罵,但這麽多天下來,嚐到了甜頭的他哪裏還有什麽羞恥心,反正罵得越大聲給錢的就越高興,那就罵唄。


    他罵了一段,休息一下,緩緩嗓子,陳華平就立馬接上,兩夫妻跟比嗓門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隻有兩個人的舞台也同樣熱鬧。


    至於為什麽隻有兩個人,那是因為昨天開始林玉麟就不高興來了,反正兩個人罵就夠了,他在那白白喂蚊子,還不如待家裏少受點苦呢。


    倆夫妻也心疼兒子,就不叫兒子“上工”了,有他們兩個足矣。


    小區裏的人一聽這聲就知道今晚的大戲又開始了,也不是誰都這麽愛聽八卦,小區裏厭煩他們的大有人在,質疑他們的話,為林染說話的,其實也不少,隻不過那樣的人一出來,就會被人說“你為林染說話,還不是因為林染讓你們家誰誰誰覺醒了異能,體測的時候她給放水了吧”?或者“林染給了你們什麽好處,這麽愛當她的狗咬人啊,她丟下父母弟弟不聞不問,自己一個人風光逍遙去了,你為這種人說話,不會和她是一樣的人吧”?


    這種聲音多了,為林染說話的就漸漸少了,本來就隻是因為敬佩林染的作為才發的聲,和林染本身又沒有什麽交情,不值得為此惹上這些瘋狗。


    這些人沉默下去,那些不喜歡、看不慣林染的人就越發地占據了上風,漸漸的,在八號樓、在這個小區裏,跟著一起嘲諷林染、罵林染、傳播她的流言蜚語當做笑料談資,似乎就成了一個政治正確的事。


    那樣一個厲害的異能者,當初隧道裏,全權把關誰有資格覺醒異能,誰沒有資格覺醒異能的人,現在被他們用言語攻擊侮辱,想怎麽踩就怎麽踩,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大家生存壓力這麽大,樂子那麽少,難得能有個解壓的方式,於是每天晚上還挺期待這一出的。或是在家裏開了窗,隔著紗窗聽,一邊聽一邊發表高見,引申一下現在的社會年輕人是多麽多麽不行,可惡得很;低樓層或者不怕被蚊子咬的,就出來在現場聽,還可以和林家倆夫妻互動互動一起罵;或是用這些當背景音,湊那兒胡天胡地地吹牛,對現下某些現象、某些事情、某些人物指點批判。


    整個一人間亂象。


    可是今天顯然是不一樣的一天。


    林家夫妻表演開始沒多久,一夥人突然來勢洶洶地衝進整個小區,人人手裏一把手電筒,白色橙色的光束亂晃間,直奔一唱一和罵人的倆夫妻而來,一個平頭的壯漢粗聲粗氣問:“你們就是林孝偉和陳華平。”


    兩人呆住了,被這些燈光照在臉上,又呆又怕,腿肚子不自覺打顫。


    林孝偉嘴唇直哆嗦說:“是、是,你們是……”


    “是你們就行。”對方一說完,立馬衝上來好幾人把他們分別按住。


    兩人頓時跟殺豬似地叫起來:“你們幹什麽?你們是什麽人?殺人犯法的犯法的!”


    一輛轎車直接開了進來,裹得嚴嚴實實,外頭還披著件長風衣的康夫人從車上下來,來到林孝偉夫妻麵前,兩人還在嚎,平頭那人一人當頭扇了一巴掌:“嚎嚎嚎,嚎喪呢,我們夫人要問話呢!”


    那人的巴掌和他的體型一樣是大號的,一巴掌下來力道驚人,兩人被打蒙了,腦子裏嗡嗡亂響,眼前陣陣發黑,但也不敢說話了,驚恐至極地看著一身黑衣跟死神似的康夫人。


    康夫人伸出細長的手指頂了頂貴婦帽的帽簷,微微蹲了幾分看了看被十幾支手電照得每個毛孔都清清楚楚的兩人,嘖了一聲:“就是你們兩個,收了我老公的錢,天天在這嚎喪?”


    兩人茫然極了,完全不知道她老公是哪位,但收錢這兩個字他們還是聽懂了的,互看一眼,慌得打顫卻不敢說話。


    當時給他們晶核的人說,不能把他說出來的,對人一定要說他們是自己要來鬧林染,想把林染鬧出來的。不然說漏了嘴有他們好果子吃。


    結果現在他們也沒說啊,卻就先招來了禍事。


    兩人腦海裏閃過無數電視劇裏那種拿了髒錢的人的可怕下場,再看看眼前這□□般的仗勢,渾身一陣陣冒涼氣,怕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早知道他們就不收這個錢,不過這種事了。


    見他們不說話,康夫人皺了下眉:“聾了,還是啞了?”


    平頭立即吧林孝偉衣領拽起來:“夫人問話,回答,是不是收了錢在這嚎喪的!”


    林孝偉被吼得快尿了,尖聲道:“是是是,有人給我們錢,讓我們每天在這罵林染!”


    這話一出口,被康夫人這一行人震懾得躲遠了的人微微嘩動,居然是收了錢的!


    “我就說,要是沒點好處,就這家人怎麽可能天天雷打不動過來鬼哭狼嚎?”有人就馬上馬後炮了。


    “這麽說來,我確實聽說他們這一家在外麵租單間了,原來是住在哪一棟樓的最頂層的,他們要是有錢,也不至於住在頂層,現在有錢出去租房子,肯定是哪裏弄來了錢。”


    “對啊,這種人天天不幹正事,哪有什麽正當收入,肯定就是有人雇他們來罵林染。”


    有人不解:“可是怎麽會有人出錢讓人來罵人?”


    “那又什麽不好理解的,肯定是林染得罪了什麽人唄!”


    “但這樣罵,林染也沒什麽損失啊?”


    “怎麽沒損失?這些天她都沒露麵,說不定就是被逼得不能露麵,而且那麽多人被帶得都去罵她、討厭她,蘇大盛那些人也工作處處不順,這些不都是損失?”


    “那林染那些事都是假的?”


    “這誰知道?”


    康夫人瞥了一眼,平頭又大聲問:“那人對你怎麽說的?老實交代!不然……”平頭要僵硬的鞋底踩住了林孝偉的手指,暫時沒有用力。


    林孝偉卻跟刀子就擱在自己手上,下一秒就要切下來似的害怕。反正說出第一句話,後麵的也就不藏著了,他回答得特別老實,生怕說出假話自己的手指就保不住了。


    “那人說我和我老婆是林染的爸媽,我們說她的不好別人都會信,讓我們把她往壞裏說,說得越壞越好,但又不能太離譜,說她殺人放火什麽一聽就假的話就不行。就、就這些。”


    “就這些你就收了好多晶核?”康夫人說。


    “沒有,沒有好多。”林孝偉剛想說一天就一顆晶核,但那平頭已經彎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麽,林孝偉瞬間全身僵硬,臉色變得更加煞白,血色推進,越發驚駭地聽著平頭。


    平頭對他說的那句話是:“想好再說,你兒子在我們手上。”


    林孝偉這下是上下牙齒不停打架,從骨頭縫裏透出恐懼來。


    兒子是他的命根子。他二十出頭就結婚了,老婆的肚子好多年都沒動靜,吃了多少藥都沒用,被人各種嘲笑議論,後來實在扛不住了,去醫院一查,才發現是他的問題。到了快四十歲,他以為這輩子是沒法有自己的孩子了,正準備去哪抱養一個,恰好在路邊撿到了林染。


    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養了個別人的孩子,還是個不中用的女孩,結果老天有眼,終於叫他在四十歲的時候有了兒子。從此這兒子就是他的心肝寶,命根子,他對人生對事業重新煥發了熱情和追求,準備為兒子打下一份家業,還想著將來子孫滿堂,天倫之樂。


    而現在,他的兒子被抓了,整個人還陰惻惻地威脅他,林孝偉僵硬了片刻後全身都要癱軟了。


    平頭威脅他:“說話!”


    林孝偉牙齒打架地磕磕巴巴地說:“好、好多晶核,是有好多。”


    康夫人嗤笑一聲:“我汪倩珠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人敢坑我家的錢,給我帶走!”


    林家倆夫妻就這麽被帶走了,康夫人一行跟來的時候一樣,氣勢洶洶地又走了,小區了安靜了片刻,爆發出熱烈的討論。


    “所以真的是假的啊,那些話真的是他們編的啊,這也太離譜了,居然真的有這樣的親爹媽。”


    “又不是親爹媽,當然怎麽給孩子潑髒水都不心疼。”


    “也不一定全身假的啊,說不定真假摻半呢,他們也沒說林染全是無辜的啊。”


    “這話也不說說清楚就帶走了,我還想聽下去呢。”


    “你當是給你免費聽八卦啊,人家是來要債的,弄清楚確實是債主,當然就帶走了。”


    “這得是拿了人家多少錢啊,派這多人來抓人。”


    “這你就不懂了,多少錢是其次,這樣人家的夫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坑騙錢財,要的是一個臉麵。”


    “你們還記得那人說的第一句話嗎?好像意思是她老公給了林家這兩口子錢,讓他們在這給林染潑髒水,老公給錢,老婆來要錢?”


    “可能老公老婆不一條心呢,一看就是豪門大家庭,夫妻離心的多了。”


    “那她老公什麽心理什麽目的啊,老婆這麽的排場,他自己肯定不差吧,為什麽要跟林染過不去?”


    “我也想知道啊。”


    這種種疑問堆積在讓人們心中,讓大家好奇極了,恨不得追上去把林家夫妻拽下來問個清楚明白。


    “他們一好奇,就會議論,互相詢問有沒有最新消息,這麽一來,就很容易發酵了。到了明天,肯定會有很多人知道今晚的事,到底是什麽人要整你,到底你是不是林家人說的那樣,到底這件事會怎樣了結,會成為新的茶餘飯後的話題。到時候,再將最終謎底拋出,那樣該知道的人就都會知道你是清白無辜的。”


    車上,康夫人摘下帽子,對一旁座位上的林染說,“相反,如果剛才就讓那兩個說出,他們所說的關於你的一切壞話都是胡編亂造的,大家疑惑得到解答,反而就不會再十分在意關注這件事,輿論也就得不到發酵了。”


    她此時與飯桌上那個臉色暗黃,發型鬆散,眼裏滿是輕蔑的瘋狂的主婦,仿佛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此時的她化著淡妝卻光彩照人,眼裏全是勝券在握的興味,甚至還有幾分求表揚的得意。


    林染對她說:“多謝。”


    搞她的人是康家父子,這件事她若自己出麵,效果肯定很差,她原本是想通過威脅康家父子,讓他們自己出麵澄清,但那樣難免不會顯得他們是受了威脅,不得已照做的樣子,也很容易從中做手腳,讓她再次處於被動的局麵。


    但康夫人作為當事人的妻子和母親,她來動手就很完美了,明天再以康家夫人的身份公開康岸濤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再給林染來個公開道歉,說一切事情都是康岸濤那個腦殘幹的,她也是剛剛得知,而且馬上就去阻止了,隻求林染這位異能者不要遷怒雲雲。


    既可以合情合理地澄清一切,這中間又沒有林染的半點手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末世修鐵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大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大秦並收藏我在末世修鐵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