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延綿百裏,植被蔥鬱,長著許許多多方灼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他找了棵樹爬上去,兩腿交疊,從腰上的儲物袋中掏出一塊點心,躺著吃起來。


    沈夙作為無為峰峰主,不用像其他幾位師兄一樣管事,吃穿用度卻比幾位師兄更講究。


    就這糕點,是清晨的膳房弟子,用靈草靈稻,按照宮廷秘法做的,味道是相當不錯。


    吃得正高興,袖子裏突然有動靜。


    方灼嚇得糕點都掉了,還以為是有蛇鑽了進去。


    他大叫一聲坐起來,抓著袖子不停抖動,抖出來一隻紅毛球。


    雞崽剛睡醒,張著小嘴打了個嗬欠,衝著老爹撒嬌叫了一聲。


    方灼拍拍胸口,“兒砸啊,你嚇死爸爸了,下次鑽袖子能提前通知麽。”


    雞崽,“咯。”


    它黑豆眼一直,死死盯著方灼的嘴角,那地方沾著一點糕點的碎屑。


    方灼摸了下,把手指頭遞過去,雞崽完全不嫌棄這是他粑粑吃剩下的,美滋滋的啄進嘴裏。


    “還吃麽?”


    “咯。”


    方灼把兒砸放到胸口,重新躺下。一邊投喂,一邊問係統,“阿三哥,我徒弟在幹啥呢。”


    係統懶得說話,直接給他開了直播。


    畫麵裏,小孩兒左手銅鏡,右手長鞭,正嚴肅著一張臉東張西望。


    森林大,樹木又都長得差不多,方灼在經過的地方,偷偷畫了一個小圈當做記號。


    小孩兒顯然也發現了這個,短暫的猶豫後,就跟著記號走。


    “真有意思。”方灼把最後一點心喂完,將雞崽塞進衣襟,朝別處走去。


    這一次,他沒留下記號。


    沒多久,小孩兒就站在自己之前躺過的樹下,不動了。


    方灼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眯了眯眼睛,突然掐了一把雞崽的屁股。


    毛團子兩眼淚汪汪,咯咯的抗議。


    緊跟著,光屏裏的小孩兒動了,直奔著聲源走來。


    方灼確定,段凜就是在跟蹤他,再聯想小孩兒之前,伏在他肩上說的那句話……


    雞崽啊,你哥哥真聰明,這才幾天就懷疑到你爹頭上了。


    不過嘛,懷疑也有懷疑的好處,至少小孩兒不會再將他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整天暗戳戳計劃怎麽弄死他。


    方灼尋思著,可以多放出點線索。


    “我隻要不透露身份,就不算違背規則吧。”


    “不算呢。”233說,“不過你不能刻意留下線索,否則會被雷劈。”


    方灼知道,這不是危言聳聽。


    之前古代世界他就差點被劈,那道白亮的閃電,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他的房間門外,院子裏多了老大一個坑。


    現在想起來那場景,還有點後怕。


    比起可以直接崩解世界大佬,他隻是個普通的靈魂,主係統真要弄死他,應該很簡單吧。


    方灼心塞,“什麽時候我也能像大佬那麽吊啊……”


    情緒一失控,整個世界都在顫抖,太帥了。


    233,“你做夢的時候。”


    方灼,“……”


    段凜跟著聲源一直走,來到一處瀑布。


    瀑布下是一口深潭,水色清澈泛著淺淡翠綠,能清晰的看見近處水麵下方的水藻。


    靈鳥的聲音和男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正打算去別處找找,掛在腰上的長鞭突然掉到了地上。


    段凜彎腰想要撿起來,手指剛觸到,鞭子就往前麵移了一點。


    他冷著臉直起腰,壓抑著被人戲弄的怒火,沉聲喊,“師尊。”


    水潭附近,唯有瀑布飛流而下的嘩啦聲。


    段凜小嘴一抿,提高了警惕。


    後山的靈獸品種繁多,性情各異,他擔心自己被什麽給盯上了。


    方灼躺在一個大泡泡裏,兩手交叉放在腹部,樂嗬嗬的看著小電影。


    這半大點的孩子佯裝嚴肅的樣子,還挺萌,總讓人想逗逗。


    他手指頭一動,岸上的長鞭突然纏住了段凜的小腿,猛地將人拖下水。


    段凜憋著口氣,正準備拚死一搏,卻看見有人朝著自己遊了過來。


    方灼把小孩兒抱住,托出水麵,掐著他的臉蛋說,“跟蹤我,嗯?”


    段凜咳嗽一聲,死死咬住嘴唇。


    方灼歎口氣,“之前忙於修煉,疏忽了你,你來無為峰這半年是不是都沒好好洗過澡?”


    段凜繃不住了,粗聲粗氣的吼,“我每三天就會擦一次!”


    方灼脾氣超好,“好好好,可是擦哪有洗澡來的舒服。”


    隨著話音落下,小孩兒的衣服也被扒了,完全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


    段凜渾身一僵,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羞憤的掙紮起來。


    方灼嘖一聲,把手舉高。


    段凜以為又要被打,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瑟縮肩膀,抱住頭部。


    方灼心頭狠狠一酸,他其實隻是想拍拍孩子的頭來著。


    他把手放回水裏,在小孩兒屁股拍了一下,不得了,這孩子直接炸了,眼眶都紅了。


    段凜羞恥得不行,可他隻有一雙手,護住了屁股,就沒辦法推開男人,索性張開嘴,朝著眼前的脖子咬下去。


    方灼疼得直抽冷氣,沒幾下就聞到了血味。


    稍微用力掐住小孩兒的腮幫,迫使他張開嘴,“扯平了?”


    段凜牙齒上全是血,而預想中的毒打和折磨,並沒有落到身上。


    男人眼簾半垂,黑色的睫毛隨著說話輕輕顫動。


    他說,“以後別隨便咬人,髒。”


    段凜嚇得幾乎要停止的心跳,在短暫的恢複後,變得急速,好像要蹦出嗓子眼。


    不一樣,眼前的人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


    不管是對方突然轉變,還是內裏換了芯子,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哪怕是沒有關愛,隻要沒有身體上的疼痛,也是好的。


    但他並沒有忘記被揍屁股的恥辱,冷著小臉上說,“放開,我自己洗。”


    不得了,這麽小就懂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方灼依言鬆手,身體一仰,朝遠處遊去。


    他潛入水底,躺回自己的泡泡裏,繼續看小電影。


    小孩兒光溜溜的浮在水裏,用力搓澡,垂著眼睛,讓人無法看出情緒。


    方灼搖了搖頭,“這孩子也就隻有在生氣的時候,還有點孩子氣。”


    “小孩兒就該有小孩兒的樣子,阿三哥,我想幫他找回童真。”


    233,“……有點困難。”


    “我知道啊。”方灼愁眉苦臉,“有辦法嗎?”


    233沉默半晌,有點不確定,“平等,溝通,往死裏寵。”


    方灼兩手一拍,有道理。


    師徒倆結伴回程,走到一半,突然聽見樹林中有動靜。


    方灼反手捂住脖子上的還未徹底愈合的傷口,猜測應該是血腥味引來了什麽東西。


    他鎮定自若的吹了聲口哨,眨眼間雞崽就飛了過來,在半空中變大降落下來。


    方灼把小孩兒抱上去,自己還沒來得及上,一條藤蔓從森林裏衝了出來,纏住他的腰。


    “兒砸,把你哥送出去。”


    他在雞崽毛茸茸的大屁股上一拍,一把劍已經幻化在手,將要上的藤蔓斬斷。


    越來越多的黑色藤蔓,從樹林裏延伸出來。密密麻麻,張牙舞爪,對於密集恐懼症患者來,是個不小的挑戰。


    方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提著劍的手不停發抖。


    “打個馬賽克,謝謝。”


    係統的馬賽克一出,方灼感覺整個世界的美好了。


    他按著肩膀活動兩下,擼高袖子,迎頭衝上去


    雞崽帶著小孩兒剛飛出森林,結界自落生成。


    段凜站在結界外,不足一米的位置。


    而他背後,火紅色的大鳥,徒勞的用頭撞了幾下,哀傷的咯了一聲,蹲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我以前沒見過你。”小孩兒望著雞崽,心裏疑惑。


    在此之前,沈夙的座駕是一隻骨雕,比這隻更為雄壯英武。


    雞崽眨了下眼,“咯。”


    段凜眉頭緊鎖,“那隻骨雕去哪兒了?”


    雞崽又眨了下眼,“咯。”


    知道和它交流不出任何結果,段凜選擇放棄,可沒多久,又忍不住問,“他真的不是沈夙對不對?”


    言語中有這殷殷期盼。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掛在藤蔓上的小果子,對方隻需要稍稍吹一點暖風,他就隨之動搖。


    那隻火紅大鳥也不知道聽懂沒有,隻會“咯”。


    段凜苦笑,盤腿跟著大鳥在原地坐下來。


    日頭落下,月亮爬了上來。


    方灼終於解決掉那些藤蔓,從森林中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坐在地上兩隻。


    其實從修為來看,後山的靈獸和成精的植被根本傷不了他。


    就是靈魂和身體還不太契合,玩兒劍玩兒得不夠溜。


    還沒來得及耍帥裝逼呢,劍就被搶走了,被嗜血藤纏得結結實實。


    最賤的是係統,居然錄影留念。


    一想起這個,方灼就牙癢癢,“你就不能刪了嗎?”


    233悲傷道,“你是我帶的第一個宿主,萬一以後我想你,還能拿出來看看。”


    方灼頓時心軟,“那等我完成任務,你要繼續輔助下一個派送員嗎?”


    “你希望我繼續嗎?”233沒頭沒腦的問。


    方灼懵逼,“我能做主?”


    233說,“你能。”


    方灼因為裝逼不成被打臉的哀怨,不翼而飛了。他抿了抿嘴,勉為其難,“那要是你不願意,就別幹了唄。”


    這話口氣很大,嘴上叼根煙的話,妥妥的大佬。


    233扭扭捏捏,“這可是你說的,我都錄下來了。”說完覺得少點什麽,誠意滿滿的補了一個麽麽噠。


    方灼,“……”總覺得又是個坑。


    他打起精神,重新戴上高冷麵具,掐了個訣,瞬間就出現在後山入口。


    雞崽第一個看見,撲棱著翅膀跳起來,朝粑粑撲去。


    方灼接住變小的毛團,看向冷著臉從地上站起來的小孩兒,“回去吧。”


    之前那出舍己為人,沒這麽快落幕,他放慢腳步,和小孩兒齊平,用力牽住那隻小手。


    不偏不倚,恰好露出手背上的擦傷。


    段凜目光一定,漆黑的眼睛停留在快要滲血的擦傷上,沉默放棄了手上的掙紮。


    方灼勾了勾唇,從儲物袋裏掏出一隻大白兔,“想怎麽吃?這可是師父特意為你抓的。”


    元明宗的弟子,吃飯都要靠憑證,段凜沒有,從入沈夙門下至今,整整六個月他沒吃過一頓飽飯。


    平時餓了就吃點野果,或是拔點院子裏的靈草吃,日子相當淒慘。


    所以他雖然麵色還算紅潤,但個子不高,看著就像是七八歲的。


    方灼之前每天疼的要死要活,自身難保,沒顧得上他,如今身日康複,必須要給小徒弟改善夥食。


    結果小孩兒繃著臉,不吭聲。


    “那就烤著吃吧。”方灼下了決定,突然一下把人單手抱起來。


    段凜臉一紅,“放我下去。”


    方灼不要臉,“師父疼你。就想抱抱你怎麽了。”


    不怎麽,就是很難為情,段凜渾身不自在,背脊都快繃斷了。


    他咬了咬牙,把臉一扭,看向別處。


    方灼抱著寶貝徒弟回到小院,正愁怎麽處理這隻兔子,院外的禁止突然被人觸動。


    有人在外麵恭恭敬的喊,“小師叔。”


    聲音清潤爽朗,是個少年,方灼解除禁止把人放進來。


    來人大概十三四歲,一身錦衣,笑容溫和,“弟子宋清澗,見過小師叔,這是我師父讓給您送來的丹藥。”


    方灼在腦海搜索一圈,對這人沒有印象,應該也是新入門的弟子。


    “替我謝過三師兄。”


    “是。”宋清澗沉穩道,“師父說您身體還未徹底康複,讓我暫時留下,和段師弟一起照顧您的飲食起居。”


    方灼彎下腰,對著段凜的耳朵小聲問,“你會殺兔子麽?”


    這話題太跳躍,段凜下意識老實說,“不會。”


    方灼站直,“留下吧。”


    宋清澗對這位無為峰峰主好奇已久,除了當初幾位師尊選親傳弟子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見麵。


    相對有初次的冰冷,如今的小師叔身上,似乎多了一絲鮮活。


    方灼把正在吃草的兔子拎起來,丟給宋清澗,“先去把這隻兔子處理幹淨。”


    段凜瞥了二人一眼,拿著鞭子去了道場,沒多久,啪啪啪的鞭聲傳來。


    方灼對這聲音有種莫名的恐懼,他坐在屋子裏,用力捂住耳朵。


    “阿三哥,有宋清澗的資料嗎?”


    “有。”


    很快,宋清澗的資料顯示在光屏上。


    少年家境優渥,爹娘寵愛,祖上三代都是大官,最重要的是,宋清澗天賦極好,靈根為純正的火係靈根,不過入門半年,竟然已經到達練氣六層。


    這是一段和段凜完全相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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