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靜如死水,連一絲風都沒有,方灼覺得有點冷。


    莫名的寒氣如藤蔓,順著他的腳踝往上攀爬,刺破皮肉,浸入肌理。


    他不敢低頭,讓對方有任何可乘之機,隻能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對麵的紙人,讓係統幫忙看了眼羅盤。


    233看完以後,語氣非常沉重,“指針一圈一圈的,轉得很快。”


    四周陰氣叢生,不快才怪。


    方灼蹙眉,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白錦山,誰不出來誰是孫子。”


    233,“……你怎麽知道他在。”


    方灼,“看來我猜對了,他在哪兒?”


    233,“我不能說。”


    方灼捏著後頸,微微眯起眼睛,罵他孫子都不冒頭,真能忍。


    正前方,兩個紙人突然不見了,羅盤卻依舊在轉動,隻是在經過西南方向的時候,會稍微停頓。


    說明,那個方向的陰氣,比其他地方稍重。


    方灼慢條斯理的把書包取下來,背到身前,掏出了迷你七星劍。


    白錦山裝孫子躲著不出來,不就是試探他的實力麽。


    他現在雖然菜雞,但菜雞也是有血性的,能力不及,但絕不能輸了氣勢。


    方灼氣勢洶洶,徑直朝著西南方向走去。


    這片墓園很大,而且被一排排的樹木,切割分為很多小塊。


    西南方向的墓地被擋在一排高大的梧桐樹後,和其餘方向的有些不同,墓碑陳舊,長滿了雜草。


    隨意掃了一眼,全是好幾十年前的墓。


    白家的禦鬼術其實有點雞肋,得靠輔助工具,譬如剛剛那兩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紙人,其實隻是陰魂的載體。


    如果他猜的沒錯,下次出場時,紙人已經幻化成厲鬼了。


    233,“哇……”


    腦子裏一聲驚呼,方灼抬眼一掃,他的右手方懸著一隻腳。


    臥槽!


    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腳的主人終於落地。


    鮮紅大長裙破破爛爛的掛在女鬼身上,倮露的青的胳膊和腳踝上,有很深的刀傷,刀上繞了她的四肢一圈,像是曾經被人切下來過。


    這他媽一看就知道,死前一定很狠狠被人折磨過。


    大概是腳踝受過傷,女鬼走路時腳是軟的,一拐一拐。


    方灼……方灼有點想笑……


    233,“你嚴肅點。”


    方灼垮下臉,“好噠。”


    他握緊七星劍,不退反進,女鬼突然站定,露出一絲詭笑,張開黑洞洞的嘴噴出一簇黑色的東西。


    方灼被熏得差點吐出來,緊急刹車,執劍將幾乎已經懟到眼前的東西斬斷。


    女鬼一次攻擊不成,又來第二次,連續幾次後,暴怒的尖聲叫起來。


    那聲音猶如魔音灌耳,能把人的耳膜給刺破。


    普通人早就抱頭痛呼了,方灼卻一臉平靜,沒辦法,誰讓他有係統這個疼他的外掛呢。


    他耳朵裏沒有駭人的鬼叫,隻有悠揚的輕音樂。


    方灼盯著女鬼腳下,被斬成一節節的黑色東西看了幾秒,有點不確定,“頭發?”


    233說,“好像是……”


    方灼嘖了一聲,死得那麽慘就罷了,肚子裏還塞著這麽多東西,會消化不良吧。


    再看向女鬼時,方灼眼裏少了恐懼,多了憐憫。


    “美女,幫你清清腸吧。”方灼說完笑了一聲,指尖的黃符無火自燃,隨即丟了出去。


    女鬼直往後退,原地消失。


    方灼警惕轉身,順勢從兜裏他掏出黃符,從上到下,將自己貼得滿滿當當的。


    一隻手剛從他腳邊的泥地裏伸出來,剛碰到他的鞋帶,就被黃符灼了。


    方灼迅速蹲下,抓住那隻手用力往上一拽,直接將下麵的東西給拽了上來。


    這次是個沒有下半身的男鬼,腸子拖地,爬得飛快。


    遠處,突然響起嘻嘻嘻的笑聲,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每個墓碑前都靠著一個紙人。


    紙人化成一隻又一隻厲鬼,緩步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方灼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鬼同時顯形,眼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荼毒。


    之前他以為白錦山隻是想試探,如今看來,是想搞死他。


    想到這兒,方灼反倒鎮定了下來。


    事情沒到最後,還不知道誰搞死誰呢,一下子禦這麽多鬼,一旦反噬,姓白的不死也殘。


    “阿三哥,你注意後方和左右。”


    “交給我。”


    方灼正式進入備備戰狀態,眼神和氣勢和平日完全不同。


    遠處的樹林裏,白錦山有些震驚。


    他一直以為陳酒能幫蔣浩除邪是走了狗-屎運,誰能料到對方竟然真有兩把刷子。


    但從青年的攻擊來看,毫無章法,絕對是個半吊子。


    到底是誰教他的這些東西……


    不管是誰,這條命今天都必須留在這裏。


    大白天的,墓園內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守墓的大爺嚇得躲了八丈遠,攝像頭是集體失靈。


    悼念廳內的客人們也隱隱聽到一些聲音,神色驚慌的相互對視,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包括打電話叫來白錦山的蔣老二。


    他向來不信鬼神邪說,也就這次兒子死的蹊蹺,妻子瘋得詭異,他才信了一點。


    今天本就時追悼會的最後天,接下來是火化遺體,他看著兒子被推入焚屍爐,頭,身體,四肢,漸漸被火舌吞,心裏的仇恨也越燒越旺。


    他和其餘人一起,抱著骨灰盒上山,放入墓地裏。


    墓碑上的照片,兒子笑容燦爛。


    蔣老二的手在墓碑上拍了拍,其餘人也意思意思,陪著他站了會兒。


    有個四五歲的小孩兒貪玩,踩著小皮鞋噠噠噠的往下走,走著走著突然停下,呆愣的看著前方,哇的一聲哭起來。


    小孩兒的媽媽小跑過來,看見遠處被樹木分隔開的另一片墓園裏,隱隱有黑色的人影在飄動。


    一進這片墓園,之前聽見過得聲音更加清晰,而且總覺得冷嗖嗖的,大家雖然毛骨悚然,但還是覺得,這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


    誰能想到,竟然真看到了髒東西。


    小孩媽媽驚恐得忘了反應,直到兒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她才夢然回神,抱起孩子,不要命是的往回跑。


    “有鬼,有鬼啊啊——”


    這聲呼喊一出,本就本來就戰戰兢兢的人,直接飛奔起來。


    蔣老二沒走,他沿聲音一路走過去,站到那排樹後麵。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見過所謂的鬼,興許是他陽氣高,興許是身上戾氣重。


    然而今天,他看見了。


    遠處,青年手裏捏把類似匕首的東西,在空中亂揮亂舞,不斷地超撲上來的那些看不清臉的,渾身罩著黑色霧靄的東西砍去。


    方灼手臂手臂發麻,快斷了。


    白錦山不愧是老陰逼,居然玩兒車輪戰,那一個又一個往他身上撲的都是普通陰魂,有些甚至連戾氣都沒有。


    那傻逼是想消耗他的體力!


    就這麽一小會兒,黃符用了大半,搖三清鈴搖得他手腕發麻。


    要是有第三隻手,他估計會把包裏的木魚也掏出來。


    不過好在早上跟大佬幹了一架,身體裏多了點陽氣,有些怨氣不重的陰魂,一碰到他,就散了。


    之前消失的女鬼垂著頭,立在遠處,像在看戲,也像是伺機而動。


    另一隻男鬼不知所蹤,按照之前偷襲的尿性,應該還會來一把出其不意。


    白錦山沒有那麽多精力,一次性操縱無數隻陰魂,這群陰魂中,一定有一隻是頭頭。


    方灼問係統,“你能找出來嗎?”


    小羅盤因為四周都是鬼,嚇得指針亂轉,四舍五入等於罷工。


    233說,“我需要一點時間計算他們的能量值,能量值最高的,應該就是他們的老大。”


    方灼說沒問題,隨後繼續對付撲上來的陰魂。


    身後,蔣老二正一臉陰沉的盯著。


    他的嘴唇抿緊,鬆開,又抿緊,像是在做某個重要的決定。


    最後他拿起手機,錄了一段視屏,發到蔣陸岩的工作手機號上。


    隨後又發來了一條短信出去,刪除了短信記錄。


    蔣陸岩發現方灼的定位一直停留在墓園後,立刻結束了公司的事,趕往南山。


    誰能力料到,車剛上立交橋就被堵得死死的。


    恰在此時,他的工作手機響了。


    大概是拍攝用的手機受到幹擾,畫麵並不是很清楚,時不時冒出一片黑白雪花。


    但還是可以看見,畫麵裏有一些黑色虛影在晃動。


    而被包圍在其中的青年,顯然應付得有些吃力。


    蔣陸岩熄火,給方灼打了個電話,提示暫時無法接通。


    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選擇棄車。


    男人臉上的表情猙獰得有些可怕,奔跑如電,速度快得驚人。


    就在他剛衝下立交橋的時候,一輛麵包車突然使用橫衝而來,堪堪擦過後背,撞到了大路邊的書上。


    蔣陸岩神情晦暗,漆黑的眼睛裏湧動著駭人的漩渦。


    他拉開麵包車的車門,一腳把人踹到副駕駛,自己坐上駕駛座。


    被踹得吐出胃酸的司機捂肚子,在位置上翻滾哀嚎,嘴裏時不時打個酒嗝。


    蔣陸岩一路風馳電掣,一個破麵包殼子,硬是被他飆成了超跑。


    另一邊,方灼身上的黃符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係統卻遲遲沒有給出答複。


    他身上,除了幾個常用的法器,隻有大佬的血沒用了。


    一想到這麽寶貴的東西,要拿扔砸那些髒東西,方灼心裏的火就蹭蹭的往上冒。


    舍不得歸舍不得,窮途末路,該用還是得用。


    他從書包裏迅速從書包裏把血瓶掏出來,揣進兜裏,隨後擰開一瓶,將血撒了出去。


    帶著至陽之氣的鮮血,簡直比黃符還管用,一下子就擊潰了三隻。


    小小的勝利,讓他重新打起精神。


    他捏緊七星劍,將大佬的血直接灑在了劍上,就在這時,係統突然發話了。


    “你正前方,穿吊帶裙的那個女鬼。”


    係統話音未落,方灼已經抬起劍,朝著女鬼衝去。


    途中的小鬼們,剛被帶血的七星劍觸碰到,就煙消雲散了。


    吊帶裙兩手垂落,指尖滴著血,她抬起頭的同時,嘴巴突然張開,飛出許許多多黑色的蛾子。


    233提醒,“鬼怪之所以能害人,大都是因為人內心的恐懼和退縮。別怕,那些蛾子都是假的。”


    方灼反手從包裏掏了個血瓶,用手指沾血,直接在虛空中畫起來。


    符籙不一定要依附於紙,隻要有靈力,一根草,一片樹葉,哪怕是空氣,世間的一切,都能成為載體。


    可惜他的能力不夠,畫了一通後,空氣還是空氣,並沒有顯現出任何筆畫。


    “操!”方灼咬牙,那些蛾子全撲在了他的臉上,冰涼入骨,是用陰氣幻化的。


    同時,周圍那些鬼全撲了上來。


    方灼清晰的感覺到靈魂被撕扯,身上不停傳來疼痛。


    他死死咬著下唇,忍耐著沒有喊疼。


    之前消失的女鬼冒了出來,從嘴裏吐出的頭發,將方灼的手腳絲絲纏繞,而那隻男鬼的手,再次從土裏伸出來。


    他死死抓著方灼的兩隻腳踝,往土裏拉。


    濕潤的泥土在那一瞬間變成了泥潭,方灼清晰的感覺到,粘稠的,散發著惡心腥臭的濕土,正一點一點吞噬著他的小腿。


    三種力量同時著力,拉扯著他的身體,四周的陰魂開始拚命的想擠入,想將他的魂魄拽出去。


    方灼腦仁刺痛,眼前花花綠綠,卻突然停止了掙紮,“233,黃符。”


    最後三張壓箱底的存貨被係統取出來,方灼,“起,鎮。”


    三張黃符分別落在三個方位,頃刻間自燃。


    明黃色的火焰,順著纏著他的頭發,飛蛾,還有攥著他腳的雙手,燒了下去。


    所有的桎梏同時消失了。


    方灼看向四周,沒有鬼,腳下的泥土夯實,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他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


    羅盤正指向前方的樹林。


    大概是剛剛這處陰魂太多,陰氣過重,把那隻龜縮在墳包裏休養生息老鬼給驚醒了。


    有一團黑色霧氣墳包裏鑽出來,直直朝著遠處的樹林飛去。


    樹林裏,白錦山單膝跪在地上。


    他臉色蠟黃,印堂發黑,一口一口的血從咽喉湧出來,身上的氣場正在不斷被削弱。


    那些被飼養的鬼物,全都掙脫了禁製,反撲過去,啃噬他魂魄,撕咬他的皮,享受著難得的饕餮盛宴。


    方灼趕到的時候,白錦山正趴在地上,遍布周身的傷口,各個深可見骨。


    他想靠近一點,腳上卻如同灌了鉛,挪動不了分毫。


    233突然顫抖起來,“他他他在你後麵。”


    冰冷黏膩的觸感,漸漸將他包圍,卻又瞬間消失。


    方灼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胸口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看見,有一隻手,從他的胸口穿過,然後是整具身體,就像是在惡作劇。


    方灼從靈魂冷到腳尖,但並不疼。


    被陰煞之氣遮擋住身形的東西,盯著他詭異笑起來,這個人的靈魂,比他想象的更意思。


    “借屍還魂?”白三的聲音非常粗啞,夾帶著咯咯的聲音。


    方灼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半死不活的白錦山突然抬起了頭。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不務正業的江湖騙子,突然變了一個人。


    白三走到白錦山麵前,享受一般看著他被亡魂撕咬。


    死之前受到的折磨越多,死後怨氣和戾氣越重。


    這是他最愛的小點心。


    白錦山緊咬牙冠,五指張開,拚命伸向方灼的方向。


    方灼突然一些看不懂,“他這是在叫我走?”


    233,“好像是。”


    方灼翻了個白眼,“大哥,我也想走啊,可我走不動。”


    白錦山又咳了一出口血,用嘶啞的聲音說,“走,快走……”


    方灼有些看不懂了,讓我走的是你,之前想弄死我的也是你,男人這麽善變不太好吧。


    那團黑色的陰氣,漸漸籠罩到白錦山身上,滲入皮膚。


    方灼親眼看見,白錦山的臉上,同時出現了兩種表情。


    一半是痛苦,一半是陰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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