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木床方灼睡得很不習慣,翻來覆去一整夜,直到快天亮第一聲雞鳴,才勉強睡過去。


    第二聲雞鳴時,外麵有人砸門。


    “少爺,快起來,宮裏來人了。”是一直跟著原主的四喜。


    四喜以前是廚房的打雜,麗娘看他勤快,就弄到了馮泱身邊,絕對忠心耿耿。


    方灼捏著酸痛的肩膀坐起來,光著腳下地開門。


    四喜端著水盆走進來,催促道,“少爺,快快,咱們趕緊洗漱。”


    隨後方灼手裏被塞了一根泡過水的楊柳枝。


    他在記憶裏翻了翻,用牙把楊柳枝咬開,塞進嘴裏,邊刷牙邊跟係統說,“這東西真環保,還一本萬利,等回去可以推廣一下。”


    233說,“首先你得能回去。”


    方灼的心涼了半截,“你真不會說話。”


    233說,“我這是在鞭策你。”


    方灼嗬嗬,把用完的楊柳枝遞給四喜,用水潑了幾下臉,揉-搓幾下,清醒多了。


    就在這時,背後又響起了敲門聲。不待裏麵應答,外麵的人已經推門,端著東西走進來。


    有太監,有丫鬟,清一色的嚴肅臉,一看就不是來嘮嗑的。


    方灼被按坐在凳子上,緊接著臉上就被撲了一團粉。


    他嚇了一跳,推開那隻手,“這是什麽?”


    丫鬟說,“回少爺,這是妝粉。”


    方灼指著另一個,“這個呢?”


    “這是口脂。”男人嘛,以前沒用過,現在突然用了當然會好奇,丫鬟體貼地解釋道,“擦上以後您的嘴唇會顯得更加紅潤誘人。”


    方灼嘴角一抽,“那這又是做什麽的?”


    丫鬟說,“這是胭脂,擦上以後您的皮膚白裏透紅,而且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也顯得喜慶。”


    剩下的還有好幾個瓶瓶罐罐,方灼腦補著把這些東西弄在臉上的畫麵……


    大手一揮,“這些我都不用。”


    丫鬟不敢做主,看向來監督的太監。


    太監耷拉著眼皮,一副沒睡醒得樣子,陰陽怪氣道,“就聽未來安王妃的吧。”


    太監來送聖旨那天,馮海恰好在外遊玩,剛回來,就看見一群人跪在地上,隨後就聽見太監宣讀聖旨。


    他反應快,腳底抹油溜了,等到天黑才偷摸回家。


    直到現在,太監都還以為當初跪在下麵,唯唯諾諾聽旨的馮泱,就是馮海。


    也正是因為如此,馮老爺才起了讓庶子冒充的心思。


    不用化妝,就隻剩下穿衣服了,丫鬟們把整套嫁衣一件件展開,連帶著那件肚兜也被翻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方灼趕緊說,“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穿就行。”


    太監還是那副態度,“就聽未來安王妃的吧。”


    方灼,“……”


    “這太監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方灼疑惑道。


    233說,“白菜被豬拱了,難免心裏不舒服吧。”


    方灼說,“也對,我長這麽帥,配安王那是可惜了點。”


    233說,“……”


    “大少爺。”走到門口的太監突然停下腳,“這每件衣服,都是皇上親自送去給大師祈過福的。”


    言下之意,不全穿在身上,就是對不起皇帝陛下。


    方灼捏緊拳頭,算你狠。


    折騰了快半小時,頂著快把脖子壓斷的鳳冠和紅蓋頭,方灼在麗娘的攙扶下,走出了馮家大門。


    外頭圍了不少看戲群眾,對著新娘子指指點點,嘻嘻哈哈。


    更可氣的是,還有小孩兒拍手在那兒唱,“馮家出了個男媳婦,男媳婦,高又壯,穿上嫁衣像頭熊……”


    方灼,“……”


    麗娘攥著帕子,一個勁兒的擦眼淚,“兒子啊,你這一走,娘再見你就難了。”


    方灼反手握了握麗娘的手,“有事就給我寫信,千萬別瞞著我。”


    麗娘哭的更傷心了。


    方灼在她嗚嗚的哭聲中,坐進了花轎,轎簾一落,他就把蓋頭和鳳冠取了,翹起二郎腿,從兜裏摸出一把瓜子。


    花轎右邊,是跟著陪嫁的四喜。


    聽見裏麵哢嚓哢嚓的聲音,知道是自己少爺餓了,連忙偷偷塞了包幹糧進去。


    大概是安王真的快死了,三天的路程,竟然隻花了兩天就到了。


    一進入京城地界,繁華吵鬧聲撲麵而來。


    方灼掀開一點簾子,倒吸口氣,這大城市和小縣城就是不一樣,仿佛空氣中都飄著金銀的味道。


    轎子搖搖晃晃,停了下來。


    方灼被四喜扶下來,踩上石階,跨過紅漆的門檻,經過花園,來到了正堂。


    大概是皇家自己也覺得取個男媳不夠體麵,正堂裏並沒有想象中的熱鬧景象。


    四喜充當他的臨時眼睛,“少爺,一個客人也沒有,全是下人。”


    不應該啊。


    方灼問係統要了安王的資料。


    資料顯示,安王名叫蕭戰,是先帝的第九個兒子,當今皇帝的親弟弟。


    無論是文是武,蕭戰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先帝對他頗為寵愛,甚至就連早朝都要抱在懷裏,舍不得撒手。


    先帝過世以後,蕭戰他哥坐上了龍椅,蕭戰被封為安王,哪裏有仗哪裏搬,每回勝仗回來,皇帝都對他大肆封賞,宅子、美人、田地……羨煞旁人。


    而實際上,蕭戰一個也沒享受到,因為封賞完後,他就被派遣邊關駐守。


    方灼皺眉,“府裏還有小妾?”


    233說,“有,好幾個呢。”


    方灼搖頭,“這一個個美人留在王府守活寡也挺可憐。”


    “休了。”而且刻不容緩,方灼眨了眨眼,光屏上沒有再出現新的內容,卡住了。


    他問,“接下來的內容呢?”


    233說,“我隻能告訴你這些,另外,你該拜堂了。”


    方灼這才發現,有人站到了自己對麵。


    旁邊,四喜低若蚊呐的聲音又響起了,“少爺,對、對麵是隻大公雞。”


    公雞在古代被視為逐陰導陽的祥瑞,是至陽之物。加上雞和吉諧音,所以經常在衝喜拜堂時,用來代替無法下床的病弱嬌夫。


    方灼毫無心理障礙,還有閑心讓係統給他拍了一張雞公的高清照。


    雞冠和雞鬢鮮紅,羽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個精神的小夥計。


    “阿三哥,幫個忙唄。”方灼諂媚道。


    233沉默片刻,問他,“什麽忙?”


    方灼說,“能幫這位雞大哥提提智商嗎?能聽懂人話,懂得自己拉-屎撒尿就行。”


    233沒吭聲,這麽奇葩的要求,他還是頭一次聽見。


    見它沒反應,方灼失望道,“不行嗎?”


    233說,“可以。”


    這時,旁邊有人高喊道,“一鞠躬。”


    方灼主動的鞠了躬,隨後又是一個鞠躬。


    最後夫妻對拜的時候,那隻雞突然咯咯咯唱歌,撲騰起來,帶著它鞠躬的人險些沒抱住。


    最後,雞公被丟去了後院,方灼被扶去新房。


    等攙扶的一人走,方灼就把蓋頭給掀了,扯開衣襟透氣。


    屋子裏的擺設還湊合,條案上放著紅燭和各種瓜果。


    方灼拿起一個橘子剝開吃起來,“王爺在王府裏嗎?”


    233說,“在。”


    方灼說,“在哪兒?”


    233說,“外麵。”


    方灼嘴巴停下來,起身走到門口,用手指沾了口水,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


    院子連隻蒼蠅都沒有,方灼哼哼,“騙子。”


    剛哼哼完,就看見一個侍衛匆匆走過,緊接著又是一個,神色嚴峻,一看就是去搞事的。


    方灼連猶豫都沒有,貓腰鑽出去。


    侍衛去的是後麵的馬廄,馬廄裏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右邊的顴骨上,有條三厘米左右的疤,不但不醜,反而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增添了幾分野性。


    再配上那高大結實的身材,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王府就是不一樣,連個馬夫都這麽酷。


    那兩個侍衛也不知道跟那馬夫說了什麽,馬夫神情冷峻,刀削般的嘴唇緊抿,有些嚇人。


    方灼揉了揉眼睛,臥槽,我沒看錯吧,喂馬的都這麽牛逼,敢跟侍衛甩臉子。


    那兩個侍衛就更搞笑了,中邪似的瑟瑟發抖。


    “誰!”其中一侍衛猛地轉身,方灼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對方揪著後頸,拖出去丟在地上。


    一左一右,兩個侍衛同時拔劍指向他,異口同聲道,“你不是王府的人。”


    “這是新進門的安王妃。”馬夫開口,聲音低啞磁性,聽得方灼耳朵酥酥的。


    侍衛後知後覺發現,這人身上竟然穿著繡花喜服,往上,紅潤的嘴唇顫抖,眼睛瑩潤如水,像是要哭了。


    兩人訕訕的收起劍,嘴巴張了張,對著這麽個漂亮的青年,無論如何也喊不出王妃兩個字。


    方灼屁股劇痛,扶著後腰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珠子一轉。


    他嫁人是為了確定安王是不是主角,可如今,眼前這位似乎更加符合主角標準。


    方灼痛苦的蹙眉,身形搖晃,一把拽住馬夫赤倮在外的手臂。


    男人灼熱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同時還帶著令他熟悉的顫栗。


    哈哈哈哈,是他,就是他,方灼高興瘋了,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還沒樂完,馬夫避開他的手。


    方灼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見兩個侍衛想請罪,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便秘樣,大度的揮揮手。


    “沒事沒事,我就是閑得無聊,出來逛逛,你們繼續聊。”


    轉過背,他就捂嘴偷笑起來。


    今天這運氣應該去賭場才對,隨便逛一圈,就把主角給撿到了,曆史以來最輕鬆的一次。


    房間裏,四喜正急得團團轉。


    見人回來,猛撲過去抱住方灼腿哭喊,“我的少爺您這是去哪兒了,我、我還以為……”


    四喜哭得傷心,說話斷斷續續。


    方灼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以為我丟下你逃跑了?”


    四喜支支吾吾,不敢說實話。


    方灼輕笑一聲,用袖子幫他擦了眼淚,四喜瞪大眼睛,愣住了。


    方灼摸摸他的頭說,“我保證,如果我離開這裏,一定帶上你一起走。”


    四喜閉上因少爺親昵的舉動而驚訝張開的嘴,點頭如搗蒜,“嗯嗯。”


    方灼拍拍他的頭,進了房間,讓係統把數據調出來。


    【與主角建立關聯。】


    【外掛:透視。】


    “透視?”方灼想到了某種不和諧的畫麵,低頭看了自己的腿間,把腿夾-緊,“這次的外掛這麽黃-暴?不好吧。”


    233說,“透視指的是能看透一切事物的本質,包括人的內心,事件的屬性,以及遇襲時,對敵方招數的預判,從而先發製人。”


    方灼撇撇嘴,“這次的外掛不是很厲害嘛。”


    233嗬嗬,“外掛派送成功以後,你心裏最好少一些內心戲,多一些真誠。”


    方灼,“……”


    233,“這裏是古代世界,法律不夠完備,你懂的。”


    方灼一點不慫,那馬夫凶是凶了點,但應該是個老實人吧。


    他問,“派送方式呢?”


    233說,“兩個步驟。一,在特定場景中親吻主角,解鎖外掛。二,外掛解鎖後,找機會親手幫主角換上。”


    方灼茫然,“換?”


    “換眼。”233恨鐵不成鋼,“剛剛那麽好的機會,你都沒有發現嗎?主角有一隻眼睛看不見。”


    “啊?”方灼愣怔,他還真沒發現,“哪隻?”


    233,“自己去看。”


    方灼還真提著裙子去看了。


    馬夫正在馬廄喂馬,聽見背後的聲音,耳朵微微一動,並沒有轉身。


    被喂的是一匹汗血寶馬,肌肉矯健,皮薄毛細,見方灼走來,脖子高高昂起,很有脾氣的樣子。


    馬夫眉頭微蹙,隻說了一個字,“吃。”


    高傲的汗血寶馬噴了下鼻子,撒嬌似的低頭蹭男人的手,大口大口嚼起草來。


    方灼那身紅嫁衣太過顯眼,襯得臉蛋白裏透紅。


    他剛剛來的路上已經打聽過了,這馬夫姓安,是王府最近才重金聘請來的養馬大師。


    “安大哥。”方灼笑的諂媚,“聽管家說你是養馬的好手,馬這樣桀驁不馴的動物都能被你馴得服服帖帖,想必其他動物也不在話下吧。”


    馬夫在整理草料,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方灼不放棄,“安大哥?”


    馬夫默然不語,拿上棕毛刷去給寶馬刷背。


    寶馬舒服得一逼,眼睛都眯了起來。


    方灼不肯走,目光大喇喇的打量對方,發現男人的一隻眼睛還真有問題,不如另一隻淩厲有神,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他抿了抿嘴,說,“安大哥,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馬夫劍眉一凜,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安王妃,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個時候你應該老實呆在屋子裏,等你的夫君來掀蓋頭。”


    這字裏行間的警告,方灼半點沒聽出來,他順手拿了根草甩著玩兒,“我是個男人,不能拿約束女子的禮教來約束我。”


    “而且我就是偷跑出來透透氣,馬上就回去。”方灼仰起臉看向男人,“安大哥,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沒騙你,我真能治好你的眼睛。”


    馬夫似乎提起一點興趣,“哦?怎麽治?”


    “你以後就知道了。”方灼低頭腳邊的螞蟻搬家,不敢說真話,怕說出來會把馬夫給嚇死。


    他現在是安王妃了,如果貿然去親別的男人,豈不是成了水性楊花,腳踩兩隻船的蕩夫?


    這個絕對不行。


    所以,要麽等安王嗝屁,要麽就等見今晚洞房花燭見麵時,把嬌夫給休了。


    然後才能勾搭這老實巴交的安大哥。


    馬夫沒將青年的話放在心上,他把最後一點草料整理完,轉身就走。


    方灼打定主意,要在把男人拿下前,先建立一些牽絆。


    他著急追上,“我有隻心愛的小寵物,你能幫我養一下嗎?”


    語畢前麵的男人突然停下,方灼沒來得及收腳,一腦袋撞上男人後背硬邦邦的肌肉。


    馬夫低頭,靜默看著青年因吃痛而皺成一團的臉,眼底暗芒閃過,冷聲問,“養什麽?”


    這話比仙藥都靈,方灼突然感覺腦門不疼了,“你等我一下。”


    說完就提著大紅裙飛快跑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青年抱著一團東西回來了。


    馬夫的臉頓時陰沉如水。


    方灼把懷裏的東西往男人身上一塞,笑容燦爛,“安大哥,幫我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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