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清醒脫俗的自薦枕席,保鏢們還是頭一次見,紛紛好奇老板接下來的反應。


    霍延喝完茶,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隻說了兩個字。


    “出去。”


    人形移動空調都不要麽。


    方灼的拇指掐著食指關節,固執的不走,“我得守著您添茶倒水。”


    口上這麽說,他目光卻是放在霍延臉上,眼睛裏全是懇求和期盼,就差沒跪地抱大腿了。


    霍延隨他去,走到辦公桌前處理工作,起初還能泰然自若,隨著少年的眼神越來越肆無忌憚,他開始覺得不自在。


    啪一聲合上電腦,冷著臉開口,“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出去。”


    方灼癟了癟嘴,拿著小托盤灰溜溜的離開房間。


    化妝舞會後,方灼在船上的地位明顯提升,之前誰都敢對他吆五喝六,現在不同了,個個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


    都在猜測,小麻雀是不是真的馬上要變鳳凰了。


    衛生間裏,有人酸溜的說,“什麽鳳凰,就是個賣屁股的。”


    另一個人嗤笑,“那也是賣屁股的鳳凰。”


    “我呸,就他那樣的……”說打一半,卡住了。


    “還什麽,繼續說唄。”方灼從後麵的格子間出來,微笑追問。


    那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訥訥地說,“沒、沒什麽。”


    現在的林海洋今非昔比,就是經理都對他和和氣氣,如果正麵杠上,到時候被穿小鞋是小,丟了工作才是大事。


    兩人都在慶幸,還好個個沒指名道姓。


    “你慢慢洗,我們先走了。”兩人匆匆丟下話,跑了。


    方灼洗完手,擦幹,臨走前往後看了眼,身後的隔間裏有人一直在看戲,剛抬腳,那扇門開了。


    是快兩天沒見的顧恒。


    “顧恒哥。”方灼招了聲呼。


    顧恒從他身旁經過,一邊洗手一邊問,“剛剛那兩人說你,你不生氣?”


    方灼聳聳肩,“嘴長在別人身上,我管得著嗎。”


    “他們說的當事人是你,你當然管得著。”顧恒聲音冰冷,“你就不想教訓教訓他們?我很樂意效勞。”


    方灼眉頭微蹙,在他看來被瘋狗咬了,沒必要咬回去的,咬了也白咬,還惹得一身騷。


    更何況,就他背上“賣屁股的鳳凰”這個標簽,就足以讓那兩人接下來幾天戰戰兢兢了。


    不用動手就能讓對方吃睡不香,這不挺好麽。


    可是顧恒不這麽認為,他似乎更熱衷於用拳頭解決問題。


    方灼搖頭,“不用,謝謝顧恒哥。”


    “你確定?他們不會就此收口,隻會變本加厲,總有一天,人言會將你徹底壓垮。”顧恒眼神陰厲,微微一眯著,他在仔細觀察方灼的反應。


    他在最初遭遇那些攻擊的時候,也曾抱著和林海洋同樣的心態,可是那些自譽為高貴的龍族,不但沒有放過他,還一遍一遍鞭撻他的內心和自尊,甚至奪走了他的親人!


    衛生間裏就兩個人,在安靜的氛圍,和昏暗光線的襯托下,顧恒渾身都散發著恐怖的氣息,還有濃烈的殺意。


    方灼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對麵陰狠的視線突然轉過來,落在他臉上。


    顧恒鏡片下的眼神一動,猙獰的麵部迅速恢複淡然。


    他盯著方灼警惕的臉笑了一下,“怎麽了?是我剛剛太嚴肅嚇到你了嗎?”


    方灼急忙搖頭,“沒有,我就是想起還有急事。”


    “是嗎。”顧恒淡淡說道,低頭擦幹手,將紙巾重重扔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直到走廊裏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方灼財徹底鬆口氣。


    “顧恒不對勁。”剛剛那眼神哪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更像是手持殺戮的殺人犯。


    233,“這次任務有些危險,你多注意安全。”


    方灼,“臥槽,你這是在暗示我剛剛猜對了麽?”


    233說,“沒有。”


    方灼一副了然的樣子,“我懂。”


    係統嘛,有限製,能給他透露一點點信息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其他宿主的係統怎麽樣,他不知道,但阿三哥對他是真的很好。


    方灼頓了頓,問道,“三哥,如果任務完成,我能見到你嗎?”


    233沉默一瞬,“不能。”


    方灼心裏空了一塊,他抿著嘴,沒有問為什麽。


    第二天天不見亮的時候,大雨停了。


    八點半左右,郵輪上每個角落都回蕩著廣播的聲音,廣播說聲納檢測到附近有暗礁,已由自動航行改為手動航行。


    並嚴正告誡各位乘客,在徹底靠岸前,為了安全,各位乘客務必留在房間,不要四處走動。


    至於工作人員,大部分都被派遣到各個倉庫幫忙維護,以免在萬一觸礁的情況下,酒水和物品因碰撞,有所損傷。


    方灼被派到了貴重酒水倉庫,倉庫裏溫度較低,四麵牆壁放置著酒櫃,裏麵都是些世界知名的陳釀紅酒。


    粒子號的掌舵人是位經驗豐富的老船長,有他在,大家都很放心,包括方灼在內。


    直到船身震動,酒瓶子差點脫力酒櫃飛出來,他才意識這次事情的嚴峻。


    這間倉庫非常小,大概隻有三十平左右,方灼扶著酒櫃四下看了一圈,想把中間的幾個酒桶推到酒櫃前,把門抵住,可是酒桶太重了,他一個人根本搬不動,隻能出去找人。


    好死不死,隻在走廊上看見了一個人。


    顧恒。


    方灼硬著頭皮招招手,“顧恒哥,能過來幫下忙嗎?”


    顧恒站在原地沒動,直到方灼因為船身傾斜摔進去,才抬腳走過去。


    兩人把酒桶推向四周,還未來得及喘口,腳下的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船身傾斜的幅度比上一次大了很多,櫃子裏的酒瓶子全部朝著右方滾動。


    海上觸礁是危險性很高,曆史上大型船隻觸礁沉船的事情並不少,一旦沉船,整艘船的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方灼害怕的問係統,“究竟怎麽回事?你能看到海裏的情況嗎?”


    233,“你等等。”


    很快,係統發來了即時畫麵。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壺口,也是通往金銀島的必經之地,壺口兩邊是高山形成的屏障,而被船身攪得渾沉的海水底部,有一片奇形怪狀的暗礁,郵輪在船長的掌舵下,正驚險的避開。


    饒是這樣,船身上也被劃出一道道很深的痕跡,已經開始滲水。


    方灼想起了那些可怕的海上災難片,“我們不會沉船吧?”


    233冷靜道,“不會,隔水艙已經關閉了,水不會往其他地方滲。”


    “這也太危險了,開放商為什麽不在其他地方開辟碼頭?”稍有差池,死傷無法預計。


    “金銀島是麵朝海,背靠山,當初開發時,開發商向政府承諾過,不會破壞這裏的生態環境,開山辟港是不可能的。況且這對普通船隻並沒有影響,如果粒子號的船長的駕駛技術到家,我保證不會出問題。”


    233一本正經的科普,讓方灼慌亂的心平靜下來。


    老船長的資曆就貼在員工會議廳裏,從入行開始,經曆了無數次生死,方灼對他還是有信心的。


    “你在想什麽?”對麵,顧恒目光銳利,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的內心。


    “沒什麽。”方灼用後背抵住酒桶,不敢將視線放在顧恒身上。


    哐當一聲,上頭有個瓶子掉了下來,滾到了顧恒腳邊。


    顧恒垂眼看著滾過來的瓶子,一腳踢了過去,可是船身傾斜,瓶子又滾了回來。


    他用腳踩著瓶子,帶著一絲狠意,“林海洋,你聽說寶藏的事情了嗎?”


    “寶藏?聽說了一點。”方灼心不在焉,全部注意力都在傾斜船身,和背後的酒桶上。


    顧恒問,“你不好奇嗎?”


    方灼搖頭,“我壓根就不信。”


    顧恒冷著臉說,“萬一是真的呢?如果你能找到,一輩子都將吃穿不愁。”


    方灼說,“有也輪不到我啊。”金銀島上這麽多人,哪能輪到他分一杯羹。


    而且天上不會掉餡餅,你想占有某樣東西,是必要付出代價,他隻想好好的勾搭主角,其餘一律沒興趣。


    船身被暗礁劃過引起的震動,漸漸消失,船身終於趨於平穩,兩人分別把酒桶推回原位。


    顧恒低頭看了眼右手的手肘,神情難看,媽的,劃破了。


    方灼從口袋裏摸出紙,剛沾上傷口,就被顧恒用力一把推開,“滾開,別靠近我!”


    顧恒的力氣不小,直接把人推到了地上,方灼的後腦勺磕在酒桶邊緣。


    “你有病啊!”他反手一摸,起包了。


    顧恒冷冷看他一眼,彎腰撿起地上那張沾血的紙巾,把酒桶金屬扣上的血擦掉,揣進口袋。


    他直起身,突然側耳,聽見有腳步聲自上而下。


    顧恒涼薄的看了方灼一眼,後悔進來幫忙。


    也不知道想起什麽,他突然頓住腳,掏出紙筆在一張卡片上寫了一行字,遞給方灼,“替我轉交給霍延。”


    方灼捏著卡片沒反應過來,顧恒已經消失在房間,緊接著,有人闖了進來。


    霍延一路急行,進入酒類儲藏間時臉色驟變。


    空氣中有他熟悉的血腥味,大概是混合了人類的血液,屬於種族的味道已經非常淺淡。


    這個人他已經追查很久,不,應該是霍家世代一直在找這人的下落,一直無果,怎麽會出現在郵輪上?


    他走近,把方灼拎起,“你剛剛和誰待在一起?”


    方灼疼的齜牙咧嘴,眼淚花都出來了,啞著嗓子說,“顧恒。”


    追在霍延身後趕到的保鏢們,恰好聽到這兩個字,他們看了霍延一眼,得到指示立刻前去抓人。


    方灼疼的嘶嘶幾聲,腦袋有些發昏。


    他跟這艘船一定是反衝,額頭上的傷口還沒結痂,後腦勺又起了一個包。


    他非常擔心自己的智商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阿三哥,快給我做了個腦補掃描。”


    【經檢測,您的大腦一切正常。】


    隻要不傻,疼幾天沒關係的,方灼眨巴幾下眼淚未幹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突然發現霍延那張臉突然靠近了。


    方灼瞳孔一縮,條件反射向往後躲開,反而被對方抓得更緊,霍延壓低聲音警告,“別動。”


    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在他臉頰上,儒濕的舌尖舔過少年濃密的睫毛,將淡金色的淚水卷進嘴裏,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方灼,“……”


    不好意思大佬,我、我真的覺得這樣有點變態,而且很不衛生。


    霍延眯了下眼,似乎心情不錯,方灼默默掏出那張紙片遞給他,“這是顧恒讓我給你的。”


    卡片上的字方灼還沒來得及看呢,他把腦袋伸過去,好家夥,真夠狂的,上麵就四個字:遊戲開始。


    這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宣戰。


    霍延是大佬,跟他玩兒遊戲的自然也是大佬。


    方灼悄悄跟係統說,“真沒看出來,顧恒竟然是個隱藏的b-oss?可是不對啊,看著卡片上的語氣,兩人應該認識,霍延為什麽也沒認出來?”


    233給了他一個可怕的提示,“人-皮-麵具。”


    霍延把紙揉成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隨後就把腦袋埋在了方灼的肩窩上,一呼一吸都比普通呼吸更加急促,像是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方灼運轉的腦子卡住了,渾身僵硬下拉,他有種會被吃掉的錯覺。


    霍延沒在他身上聞到不該有的味道,心情尚可,“你之前的提議我接受。”


    方灼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霍延冷冷的說,“抱著你睡。”


    方灼下意識瞄了一眼大老板下麵,心裏痛苦,其實他說的睡,真的隻是單純的睡覺,不是搞事情。


    但願霍延是個純潔的寶寶。


    幾分鍾後,保鏢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什麽東西。


    “先生他偷了一輛船上的救生艇逃走跑了。”說完他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方灼看了一眼,一片白皙的肉色。


    保鏢繼續說道,“剛剛和岸上確認過,真正的顧恒已經死了,並且臉皮被撕了下來,屍體已於三天前被警方發現。”


    方灼突然覺得冷,喃喃道,“所以我之前麵對的,其實是一張從活人臉上剝下來的……”


    想起那畫麵,方灼沒忍住捂著嘴幹嘔起來。


    難怪顧恒不愛笑,其實是因為臉上那層皮不合適,擔心會暴露麽。


    霍延看了他的小金人一眼,臉色慘白,怪可憐的,“我已經和經理提過,今後你跟著我。”


    方灼回神,一臉激動,“謝謝霍先生。”


    很快,船靠岸了。


    合力開發金銀島的三位開發商,已經在碼頭等候多時,見到走在最前方的霍延,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待人一走近,立刻就之前觸礁的事情,點頭哈腰的致歉。


    “霍先生,是我們勘測不周,給了錯誤的數據,才會讓諸位受到驚嚇,真的很抱歉。”


    其實三位老板心裏也在納悶。


    原本粒子號的下沉深度,是不可能觸礁的,可最近兩天,天氣突變不說,就在昨晚島上還發生了一次小型地震,海底的暗礁群隨著地殼運動,位置上升了。


    這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人心裏也蒙上了一層氤氳。但願這幾天能安穩,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為了給諸位壓驚,開發商們非常熱情,專門組織了儀仗隊。


    方灼被擠在人群之外,等人群散開,霍延一行人已經不在了。


    他抄著手在原地站了會兒,幹脆跟著同事們一起,上了島上的觀光車。


    上車後不久,方灼就像個二傻子一樣,兩手扒著車窗,看呆了。


    別墅群,娛樂設施,購物中心,賭場,森林公園……幾乎可以滿足任何度假需求。


    “我要是能一輩子住在這種就好了。”方灼在心裏感歎。


    233古怪道,“你真希望?”


    方灼說,“這麽好的居住環境,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啊。”尤其適合養老。


    “嗬嗬。”


    方灼,“……你笑得我害怕。”


    緊接著又是一聲嗬嗬,方灼冷下臉,“你中病毒了?”


    233憤怒道,“不是我在嗬嗬!”


    方灼楞了一下,又聽見一聲嗬嗬,聲音竟然是從背後傳來的。


    嗬嗬的是一位中年謝頂大叔,方灼依稀記得,他好像是粒子號的中餐廚師,對方正眼神癡呆望著窗外。


    方灼被他的表情和笑聲搞得瘮得慌,下意識將身體往下滑。


    背後的大叔還在笑,越來越詭異,連帶著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也變了。


    “老李,你沒事吧?”旁邊的人推他一把。


    謝頂大叔看了他一眼,猛地回過神來,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


    方灼又聽見了寶藏這兩個字。


    幾輛大巴車繞著島環行一圈,駛回出發點,因為是頭天抵達,開發商也為船員們安排了聚餐。


    方灼隨著人流往用餐地點走去,走到一半,看到兩堵肉牆。


    保鏢說,“先生讓我們來接您。”


    臥槽,他們沒聽錯吧,先生指的霍延霍老板吧?!


    霍老板走之前根本就沒鳥這人,他們都以為林海洋被拋棄了,結果卻是食髓知味麽。


    方灼在眾人複雜的眼神中,上了車。


    車子在種著棕櫚樹的寬闊馬路上行駛著,不到十分鍾,就來到一處麵對著海的娛樂會所。


    方灼被帶進了一間巨大包廂,大概礙於霍延在場,裏麵的氣氛有些嚴肅,就連小哥哥小姐姐們都有些放不開。


    霍延冷著臉,左右兩邊的人不敢靠太近,但方灼確定自己的屁股是硬塞不下的,直接走到最邊上坐下。


    進包間接待之前,上麵就交代過,今天來的都是貴客,要使出渾身解數好好招待。


    眼看著又進來了一位少年,立刻就有人積極上前。


    方灼此時正一邊嗑瓜子,一邊看一個胖子跟小美女調晴,正入神,胳膊上突然貼上來兩團柔軟。


    “吃瓜子多沒勁,我陪你喝杯酒唄。”


    方灼被這柔媚的聲音差點嚇出心髒病,連忙避開那軟綿綿的部位。


    周圍姑娘大概是走禦姐路線的,快準狠的拍掉他手裏的瓜子,直接把酒杯懟到了方灼嘴邊。


    方灼急忙推開,“謝謝,我不喝酒。”


    姑娘噘著嘴,“到這兒來不喝酒,小哥哥是在逗我的嗎?你看這誰不……”


    說到一半,姑娘突然想起,這包間裏還真有人沒喝酒。


    不但沒喝酒,從進包間連話都很少說,全程冷臉,其餘老板卻一直小心翼翼的賠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默契,方灼和姑娘一起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霍延也正好撩起眼皮,看了過來。


    方灼清晰感覺到,三人視線所形成的三角地帶,氣氛冰點。


    不好,大佬好像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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