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看著男人胸口的字母沉默了很久。


    我們不能要求每個人的審美都和自己相同,但這一刻,他還是想說,兄弟,你對這個單詞是不是有誤解?


    這種字母排列是什麽鬼意思,你真的懂嗎!


    莊續被青年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那是一種詭異、難言,又很崩潰的眼神。


    “你不喜歡?”莊續聲音低沉,眼眸深諳,微蹙的眉間不難看出藏著一點失望。


    方灼覺得,這時候的莊續就像個急需爸爸摸頭誘哄的小屁孩。


    於是方爸爸抻了抻衣服,“我喜歡。”


    說完又硬著頭皮強調一遍,“特別喜歡,無論是配色還是字母含義,我……”


    “我都特別喜歡。”


    莊續第一次親自買衣服,雖然臉上不顯,心裏多少有些擔心,聞言悄悄鬆了口氣。


    他走過去,揉了揉方灼的發頂,聲音難得帶著笑意,“喜歡就好,下次再給你買其他的。”


    方灼微笑臉:“你高興就好。”


    他撓了撓臉,擔心再這麽聊下去,會激發男人更可怕的購物潛力,轉移話題問,“你換家居服做什麽?你不走嗎?”


    莊續:“這是我家。”


    方灼驚了,“這不是我家麽!”


    “這是我們的家,有問題?”莊續一個眼神過去,方灼就沉默了。


    他好像已經看到菊花叢和打樁機在齊齊向他招手,尤其是打樁機,有油有電,蓄勢待發,突突突突的特別嚇人。


    方灼越想越驚悚,渾身僵硬,他緊張的摳著指甲,“那我們是現在就睡嗎?”


    莊續對於抱著青年一覺天亮的感覺有點上癮,安恬的睡眠,能讓他第二天精神百倍,做事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睡。”莊續說。


    方灼點點頭,想起待會兒要兩鳥相見,他就打不起精神,畢竟自己蔫嘰嘰,對方雄赳赳,這樣的對比真的很傷男人的尊嚴。


    然而就在他躺平等艸的時候,男人的手臂伸過來,將他勾了過去,溫熱的臉埋在他的肩上,不多時沉重的呼吸就變得平緩起來,純睡覺。


    方灼在黑暗中無聲笑起來,很好,你這樣的乖寶寶我最欣賞了。


    第二天清晨六點,莊續的生物鍾醒了,他睜開眼,一垂眼就看見被自己抱在懷裏的青年,發絲柔軟光澤,散發著點點幽香。


    明明兩人用的是同一種洗發液,他卻覺得青年的味道似乎更加好聞,沒忍住用下巴輕輕蹭了下。


    方灼立刻就醒了,他默默計算了下時間,不行,還沒抱夠八小時呢!


    他假裝在做夢,伸出手腳,八爪魚一樣纏在男人身上,膝蓋往上一挪,不可避免的頂到什麽東西。


    “宋岩。”莊續的聲音有些沙啞,明顯是在警告。


    方灼克製住想要退縮的欲-望,抱緊蹭了蹭,含糊地說:“別吵,讓我再睡會兒。”


    剛說完,他就感受到了男人的憤怒,膝蓋頂著的東西,如破土竹筍,勃發生長,想要把褲子捅破。


    方灼:“……”


    憐憫地摸摸自己的小病鳥,假裝剛剛醒來,緩慢睜開稀鬆的睡眼,“你怎麽醒這麽早。”


    莊續習慣性地眯起眼打量他,目光看似無波,實則銳利,直到方灼被看得心髒發緊,男人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習慣了。”


    方灼點點頭,兵哥哥們的作息時間都很嚴格,久而久之就行形成固定的生物鍾,理解理解。


    青年緊貼著男人一起下床,粘粘乎乎的用手握住對方胳膊,讓兩人始終保持零距離。


    莊續沒想到青年會這麽黏人,心裏莫名一暖,口上卻很嚴厲,“要麽放手,要麽跟我一起去洗漱。”


    選擇題的答案不用問,肯定是後者。


    方灼幾乎是踩著男人的腳跟進的浴室,刷牙時,他也刻意貼得很近,莊續刷到一半停了下來。


    方灼以為自己招人煩了,戰戰兢兢,“我就再靠十幾分鍾,你再多忍忍。”


    莊續嘴唇動了下,突然伸長胳膊,將青年攔進了懷裏,麵無表情地繼續刷牙。


    方灼就這麽被半抱著刷完牙,又吃完早餐,時間到六點半時,剛好夠八小時,他立刻就從男人懷裏退出來。


    莊續換上製服,準備前往軍部,臨出門前想到青年的黏人程度,有點無奈,提議道:“你跟我一去。”


    方灼黑人臉問號,“我去幹嘛?”


    莊續不說話,眼神銳利,拉長著臉,就那麽看著他。


    方灼:“……”


    算了算了,惹不起。


    莊續的司機是位絡腮胡大叔,見到他身後緊跟的陌生的青年詫異了下,隨即把疑惑吞進肚子,盡職盡責的拉開後座的車門。


    後座上,放著急需處理的公務,莊續落座後便開始翻閱,方灼則開始回複趙七的簡訊。


    趙七的這條簡訊,實際發送時間是昨天上午十點,收到卻是剛才。


    一號礦星由於戰略位置特殊,三個星係的政-府都恨不得占為己有,卻又因為忌憚另外兩方,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不讓敵對星係混入這個三不管地帶,監測自己,三方都對礦星進行了網絡監控,任何對外的網絡聯係,都會被反複篩看。


    星球內部的通訊還好,一旦跨星球聯絡,在受到各種監測和幹擾後,聯絡變得十分艱難。


    除非使用是軍方的專用通訊通道,普通的視頻通話,十次有九次是雪花。


    趙七的興奮透過文字,撲麵而來,【老大你不知道,濤哥再他媽不敢拿鼻孔看我們了,昨天還畢恭畢敬把你的老婆本還回來了。】


    方灼兩眼放出精光,正打算回複,手裏通訊器就被拿走了。


    莊續逐字默讀,最終把目光落在最後幾個字上,眼底明顯有光亮劃過。


    他把通訊器遞回去,“我記得你說每年都會攢兩根金條。”


    方灼心裏暗喜,以為送財童子來了,飛快點頭,“對對對,不攢渾身難受。”


    莊續“嗯”了一聲,尾音拖長。


    方灼等了半天沒有下文,砸了咂嘴,行吧,看來男人是想當被散財的那個,“等下次回礦星,我就把金條都帶過來,全送你。”


    莊續挑高眉,臉上沒什麽表情,倒是放在左邊扶手上的手指點的飛快,泄露了自己愉悅的心情。


    悶騷老男人,不一樣的味道。方灼心裏哼唧一聲,秒切回穩重老大模式,發送簡訊:


    【把兄弟們看好,等我回來。】


    懸浮汽車的速度很快,從家到軍部不過五分鍾的車程,莊續把人收進口袋,下車走入辦公大樓。


    守在辦公室門外的奧斯古副官,看到方灼是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少將最近的畫風好迷,他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他連忙跑去又多泡了杯咖啡過來,放到青年麵前後,將手裏的需要簽署的文件放下,“博士讓我轉告您,您的檢測報告出來了,希望您能馬上下去。”


    莊續說:“回複博士,我馬上就下去。”


    奧斯古退了出去,如同往常一樣,磐石一般立在門外。


    他並不想偷聽,但辦公室內的聲音很強勢,非要往他耳朵裏鑽,嘀嘀咕咕的,聽不出內容,卻很容易勾起他八卦的靈魂。


    很快,莊續就推門走了出去。


    奧斯古立正站直,無法克製的伸長脖子往辦公室內,想探究探究,裏麵那位青年究竟是何方神聖。


    “奧斯古。”


    莊續的聲音猛然響起,奧斯古急忙把眼收回來,“抱歉,長官。”


    他抬腳跟上,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


    忍了又忍,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少將,我能逾越地問一句,那位青年是,是您新選定的伴侶嗎?”


    莊續沒說話。


    奧斯古咽了咽口水,明顯感覺氣壓低了,但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長官常年軍部和家兩點一線,生活單調又乏味,平時別說是跟小男生、小女生越會談心了,身上的寒氣一旦散發,就連蚊子都會被嚇飛。


    奧斯古強忍著懼意,頑強的問道:“所以今天特意帶他來軍部是,是想告訴兄弟們,您戀愛了?他們有嫂子了?”


    莊續還是沒說話,隻是眼神比之前和不少。


    看來是猜對了,奧斯古想要鎮臂高呼長官脫單了,可他不能,他要穩住,於是依舊是棺材板臉,“恭喜您。”


    莊續回以麵無表情,“謝謝。”


    地下實驗室內。


    博士神情複雜,顯然是遇到了難題,見到終於下來的男人,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上前,眉宇間都是憂慮。


    莊續顯得很平淡,“有話您不妨直說。”


    “昨天幫你做血液檢測的時候,順便做了基因檢測,情況比之前更加糟糕。”博士頓了頓,吐出一口濁氣,“你的時間不多了。在此之前,你應該有所察覺。”


    莊續說:“嗯,體力不如從前,受傷以後,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傷口愈合慢了很多。”


    否則以他的身體素質,即便是受了傷,也不可能那麽輕易地被濤哥抓到。


    教授歎氣,“異種基因段和你原生基因始終無法徹底融合,要是能找到異種基因段的來源……”


    莊續明顯感覺兜裏在動,把手伸進去才發現,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小,悄悄鑽了進來。


    方灼在瑟瑟發抖,純粹是嚇得。


    很顯然,博士口中的異種指的異族。


    當初異族被大肆屠殺,始作俑者究竟是誰,是否還對異族抱有惡意,都還是未知,他絕對不能被曝光出來。


    “恐怕很難。”莊續說著,安撫地用指尖蹭著方灼的頭頂,“當初參與我基因改造項目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


    確切的說,是全都死了,連根骨頭都找不到。


    博士似乎想起了什麽非常憤怒的事情,臉漲得通紅,“都怪那該死的……”


    “博士!”莊續眼神示意他就此打住。


    博士硬生生把到嘴邊的名字咽下去,深吸口氣平複後,拍了拍莊續的肩膀,承諾道:“你放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找到辦法。”


    莊續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即便是從方灼仰視的角度看上去,這也絕對是個能晃瞎人眼的真誠笑容,和平時習慣性的假笑差別很大。


    這說明,男人對這位博士的態度,應該很親近。


    回去的路上,奧斯古一直在擔憂。


    少將可是克裏斯家族的獨子,如果他死了,克裏斯家族的未來也就斷了,如果就連克裏斯家族都倒台了,誰來領導彈劾派,製約現在的皇帝陛下。


    反觀方灼,就顯得淡定多了。


    在他的觀念裏,主角都是屬蟑螂的,打不死踩不死,越挫越勇,哪怕走到末路,也一定會有奇跡。


    他盯著通訊器看了會兒,問:“阿三哥,你說莊續的奇跡會是我嗎?”


    233:【你不是有答案了嗎?】


    方灼想救人,但不想當小白鼠,他是異族遺留的唯一火種,不能被滅了。


    ——


    接下來一整天,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奧斯古陰沉的氣息,不用問,他們也能猜到,少將的基因一定出現了更加嚴重的問題。


    克裏斯軍團的全體士兵,都沉浸在低落中。


    而此時,軍部行政樓的最高指揮官辦公室內,方灼已經變了回去。


    青年的臉上帶著薄汗,眼角和臉頰都染著緋色,眼睛濕潤嘴唇紅潤,他穿著寬鬆的t恤,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扇著風。


    “少將,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莊續一抬眼就看到他這幅樣子,手裏的筆都差點捏斷,“談什麽?”


    “反正不是談戀愛。”方灼小聲的嘀咕一句,一抬眼就看見男人用一種十分可怕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縮了縮脖子,提議道:“保險起見,你進來聊。”


    辦公室配了休息間,裏麵家具設施齊全,方灼進去以後,就窩到沙發上,“我能問一句,是什麽造成了你現在的基因問題嗎?”


    莊續的視線從青年修長的頸部略過,“不能。”


    方灼挺直的背部一下子就彎了,滿臉失望,“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什麽都跟你說。”


    “什麽都跟我說?”莊續意味不明的輕笑兩聲。


    這種可怕的笑容又來了,方灼感覺一股寒氣躥了起來,順著四肢百骸蔓延。


    “什麽時候跑到我口袋裏的,嗯?”


    莊續說著起身走過去,兩隻手撐在沙發兩邊,“還有剛剛在實驗室的時候,你抖什麽?”


    方灼眼珠子轉了一圈,“我有嗎?”


    “別演了。”男人的視線順著他的臉緩慢滑動,最終流連在那對精致的鎖骨上。


    “你每次變小前,都會先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躲進房間。”


    方灼茫然,“有問題?每隻毛毛蟲蛻變都要經曆很多痛苦啊。”


    莊續在冷笑,“是什麽給了你勇氣,以為那樣淺白的演技能騙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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