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穩定下心神以後,陸沈枝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些忐忑地觀察著藺斐的反應,發現對方並沒有像景蕭或者其他人那樣直接勸他改變想法。


    “這個角色是由你來詮釋,你的理解並不是錯的。”藺斐緩緩道,他肯定了陸沈枝的想法,但卻搖了搖頭,“不過就算如此,葉淞確實是沒法救,也救不得,這涉及到後續的劇情安排,師父這個角色不能活下來。”


    依照人設要救,根據劇情卻不能救,這就是這個問題僵持到現在的原因。


    陸沈枝沉默著。


    他其實並不是像傳言和某些人認為的一樣,堅持要一意孤行,拖慢進度——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怎樣一種任性的行為。


    陸沈枝極少任性。


    但無可奈何的是,即使他妥協了,想要拋卻雜念,照著導演說的演,卻依舊控製不了自己內心深處不斷回響的雜念。


    在此之前,誰也沒想到這人還有這麽頑固的一麵,對於認定的事情,誰來也沒辦法輕易說服他——就連他自己也一樣。


    心裏的想法改變不過來,即使勉強自己也沒有用,他沒辦法演好。


    到現在,陸沈枝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別擔心,也不是沒有辦法。”藺斐屈指敲了敲手裏的劇本,“你的想法和劇本內容不是絕對衝突的,葉淞沒辦法救,可以是由於很多原因。”


    “就如你說的,宴青重情重義,關於這段劇情,如果他隻有一個人,確實會選擇魚死網破,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了。”藺斐看著陸沈枝,迎著他的目光緩緩解釋,“他交到了朋友,寧圍和宣婷婷都會站在他這邊,一意孤行的結果很可能是三個人一起送命,考慮到這一點,最終他會放棄的。”


    藺斐是唯一一個以認同陸沈枝的想法為前提來進行分析的人,且有理有據。


    他微微一揚眉:“這個理由你能接受嗎?”


    陸沈枝愣了一下,眼神微動,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藺斐接著道:“葉淞的結局不變,這是必然,不過其他方麵,我認為你的想法沒有問題——即使沒能救出葉淞,你心中的宴青的性格,也不會是後來劇本上那樣的吧?”


    這個問題,陸沈枝這兩天想過很多遍了,他眨了眨眼睛,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立刻點頭。


    他一下子仰起頭,回過神,沉默了三秒,神情逐漸堅定:“嗯,對於宴青來說,葉淞去世後,他會失魂落魄一段時間,但是當知道傀妖沒死後,他也會重新站起來。”


    “但我覺得,和劇本上不一樣,哪怕心裏變得偏執,他也絕不會把陰鬱展現在臉上……金導說的不對,宴青不會被就這麽折斷脊梁,即使遭受了這樣的打擊,他的自尊也不會允許自己把狼狽的一麵表現在人前。”陸沈枝說著自己對人物的理解,越說,眼睛裏的光就越亮。


    他看上去極為耀眼。


    “宴青看上去沒心沒肺,但這隻是因為他把這一麵表現出來了而已,實際上,他很習慣掩飾和雲淡風輕,心裏的東西越是多,反而越是不動聲色。”


    是說給別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陸沈枝終於確定了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麽演了。


    心裏有了決斷以後,他抬頭,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眼中的期盼:“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好。”藺斐放下手裏的劇本,淡淡微笑,他的肯定很能讓人信服,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一起鎮靜下來,“隻剩找金懷文商量一下了。”


    他的態度雲淡風輕,仿佛忽然從天而降,花了不過大半個小時,快刀斬亂麻地理清了所有的問題,是一件理所當然,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陸沈枝彎起眼睛,用力點點頭,憋回去鼻中的酸澀。


    在景蕭麵前,他表現得十分鎮定,但實際上,即使平日裏表現得再早熟和沉著,他也隻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第一次出演重要戲份的年輕新人,怎麽可能真的毫不動搖?


    隻是周圍沒有那個可以讓他卸下偽裝,盡情撒嬌的人而已。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了解宴青,就如同剖析自己。


    “藺先生……”陸沈枝垂著頭,不讓對麵的人發現自己泛紅的眼眶,悶悶地喊。


    “嗯,怎麽了?”


    那道聲音一如往昔,仿佛海浪一樣的包容,這下陸沈枝的臉也紅了,但內心難以停歇的鼓噪還是摧枯拉朽地壓倒了羞赧:“我——”


    他吸了口氣,壓製不住心跳,顫著聲音問:


    “我能抱抱你嗎?”


    這方小小的空間裏一下子寂靜下來,兩個呼吸的時間過去,陸沈枝沒有聽到對麵的聲音。


    但他臉上還在持續增加的熱度不允許他再等下去了,陸沈枝幹脆閉著眼上前一步,終於任性了一回,順應自己的心思,伸手抱住了藺斐。


    他的心髒在鼓噪地跳動。


    這時,陸沈枝終於聽到了那遲了一步,略微沙啞的回答。


    “好。”


    陸沈枝把想法和金懷文再次交談後,金導也陷入了沉思。


    在陸沈枝緊張的等待中,十分鍾後,在紙上寫寫畫畫的金懷文終於抬起了頭來,咧嘴一笑,整個人看起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點興奮:“小陸,你啟發了我,宴青這個角色身上,確實還有可以深究的地方!好,後續的人設問題我會改動的,就按你想的來!”


    “……好,謝謝金導!”


    陸沈枝這下才終於鬆了口氣,臉上浮起笑意。


    劇情更改,雖然沒有救出葉淞的結果沒變,但是演員的台詞和演繹卻做了調整,這次,陸沈枝一遍就過了。


    這個劇組開拍以來碰到的最大的,持續了兩天的坎,終於邁了過去。


    而金導也宣布了調整劇本。


    不過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因為有俞洋的事情在前,眾人還以為他也要砍陸沈枝的戲份,讓不少人都心裏不忍,許多似有似無的眼刀刮過來,景蕭差點就要求情了


    金懷文再次認識到自己在別人心中到底是一個什麽形象,很是鬱悶了一把。


    還好,最後的結果總歸是好的。


    陸沈枝的優秀事跡中又添加了一個——讓金導為之改劇本的男人!


    此稱號一出,就能收獲一大把仰望的目光。


    這次,換陸沈枝體會到了些許鬱悶又無奈的感覺。


    之後的拍攝一片坦途,但劇中的眾人卻受盡了磨難。


    葉淞身死,宴青有很長一段時間狀況不對,偏偏不久後,道士又凝重地告知他們,那隻傀妖不知為何並沒有死。


    如果說對於這個消息誰最憤怒,那必然是宴青了。


    眾人有些擔心他的狀態,卻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二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宴青卻頭一回帶上了笑容。


    雖然不如曾經明媚,但是那股子神韻仍在。


    幾人重新踏上了尋找傀妖的旅程,有了信念支撐,宴青仿佛恢複了,在逐漸變回原來的樣子,終於,就連寧圍也發現不了端倪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終於發現了傀妖在哪裏。


    一片荒無人煙的竹林裏,昨天還一臉活潑燦爛的宣婷婷此時雙目赤紅,身形動作都十分的不自然,仿佛被什麽操控一般,全無靈魂的樣子。


    而事實確實如此。


    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那隻早該死了的傀妖。


    原來傀妖最開始抓宣婷婷就是因為她的體質特殊,想要把她培養成下一個軀殼,而在即將被葉淞殺死的前一瞬,他僥幸逃出來,鑽到了宣婷婷的體內,甚至瞞過了道士。


    不過也因為道士一直在旁邊,它不敢動作太大,更不敢直接吞噬宣婷婷的意識,隻能逐步壓製,到現在,才終於奪得了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此時的傀妖用宣婷婷的身體,攻向了其餘人。


    宣婷婷一人自然是打不過其他人的,但是寧圍他們投鼠忌器,而傀妖卻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幾招下來,他們竟然拿它沒辦法。


    一個時辰後,三人都受了傷,眼看著傀妖就要操縱宣婷婷的身體逃跑——此時是深夜,一旦它逃走,隨便找個人俯身,以後再想找到它無疑是大海撈針。


    就在這個時候,宴青腳尖一動,竟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在眼也不眨地捅穿了宣婷婷的肩膀後,把見血的利刃架在了那纖細的脖頸上。


    隻要他一用力,傀妖這次就會徹底地消失了——連帶著宣婷婷一起。


    寧圍的瞳孔劇烈震動,捂著胸口,嘶啞地喊出聲:“不,宴青,停手!”


    誰也沒想到,宴青會這麽狠。


    實際上他本人現在狀態也不怎麽樣,宣婷婷同樣在他左胸到右腹的地方劃了一道,傷口正不斷地噴出血來,但是他麵無表情,拿著劍的手連一絲顫抖也沒有,殺氣畢露。


    傀妖沒有再動了,因為它體會到,這威脅是真的。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宴青連一絲眼神也沒有分給其他兩人,冷漠地開口,“第一,我現在下手把你殺掉。”


    他注視著宣婷婷的那張臉,眼中仿佛燃著火焰。


    “第二,我給你個機會,可以讓你到我身體裏來。”


    ……


    這是一場四個人的博弈,每一個人對此的反應都不盡相同。


    寧圍凝視著那個背影,嘴角扯動,露出了個不算笑容的笑容,有點苦澀。


    哪有什麽釋懷啊。


    也是,宴青騙他,他沒有一次不上當的。


    一炷香之後,傀妖做出了選擇,它進入了宴青的身體,連喘息的精力都沒有,雙方就開始爭奪起身體的控製權來。


    宴青的麵孔有一瞬的扭曲。


    不過也隻有一瞬而已,他沒有接道士遞給他的清心凝神的藥丸,而是暢快一笑——這一笑,真正有了數月前,青年對著把自己堵在牆角的寧圍揚唇的張揚肆意。


    下一瞬,那把長劍挽了個劍花,直接刺破了心髒。


    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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